眼皮……好沉……
身體漸漸暖和了起來,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意也逐漸淡去。意識稍微清醒一些后,才發現自己躺在溫暖的被窩,頭發已經被細致地擦干,衣服也換了一套。
視野尚不清晰,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她迫使自己睜開雙眼,依稀看見一位黑發綠眸的女性坐在床邊,用溫熱的毛巾擦拭她的臉頰。
好溫暖……
像姐姐一樣。
但隨即她又警醒,迫使自己滯澀的思維流轉,她沒有確認驚惶的逃亡是否已然畫上休止符,面前的女人有什么目的。
“你醒了?”
成年女性磁性又溫柔的嗓音,這點和姐姐不同,但聽起來很舒服。
栗色卷發的女孩勉強看清了這個人。
漂亮到讓人晃眼的容貌,暖燈下呈現出湖綠色的眼眸,勾唇時有一種秾麗的艷感。
其實是很有攻擊性的長相,但當她舒展眉眼向你微笑時,你只會覺得她溫柔。
“我是明日香弦鳴,你在路邊暈倒了,被我帶到阿笠博士的住所”,簡要交代了當前情況,讓這個一臉警惕的人不至于太不安,黑發綠眸的女性開始詢問患者癥狀。
不過患者不太配合,面對明日香弦鳴的詢問大多沉默不語,偶爾會點點頭,表示她有在聽。
她不明白自己對這個女人莫名的信任從何而來,目前的狀況讓她需要對周遭一切保持懷疑,但捕捉到了某個關鍵名字,女孩還是頓了頓,用干澀的嗓音開口。
“阿笠博士,我能見見他嗎?”
那個像姐姐一樣的女性向她溫柔地笑了笑,“當然,看起來你們有話要說,我就先走了。”
栗色卷發的女孩看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門后,卻下意識想要伸手挽留,發現這個事實后她又愣了一會。
……
明日香弦鳴重新穿上自己的雨衣,向阿笠博士道別后離開了這座房子,兜里的手機不間斷地震動著,嘴角的笑意越發溫柔。
“喂,研二?”
“很抱歉耽擱了,因為外面的雨實在太大了嘛,你現在在哪?”
“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欸,什么?”
“我突然好想你,明明才分別不久”,黑發女性綠眸微闔,“我愛你。”
“……”
“怎么不說話了?”
電話那頭傳來青年又低又輕的嗚咽,像什么濕漉漉又軟乎乎的小動物。
“……稍等一下,我有一點害羞。”
萩原研二的聲音發著顫,“我其實已經快到你那邊了,但我現在好像不太敢見到你。”
“我在后視鏡里看到了,我的臉好紅,看起來好遜。”
這招分明是以退為進。
明日香弦鳴捂著臉蹲在地上,指縫中透出一抹紅暈,“不可以不來見我,如果你在十分鐘內趕到我身邊,就給你獎勵。”
從未體驗過這樣陌生的情感。
洶涌、強烈、拼盡一切。
被末世的痛苦澆灌后,逐漸淡漠的情緒,在這一刻化作了滔滔不絕的洪水。
不明原因的心律不齊,迫不及待地想要見面。
這種感受很陌生,卻并不讓她膽怯,毫不猶豫地投身愛意的漩渦,任由自己沉沒。
“有你這么誘人的條件,我自然會立馬趕來。”
她的戀人輕笑著對她說。
……
“嗚~”
下垂眼青年被矮他半個頭的女性按在墻上,吻得喘不過氣,嘴角溢出的銀絲被細心地舔去,舌尖剛得空半刻便又被她強硬地擄去。萩原研二宛若在空氣中溺亡的魚,乞求著戀人渡來的救命氧氣。
“今天怎么……嗯……這么熱情?”
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一吻結束后的青年雙眼迷蒙,泅水的紫水晶眼眸望向明日香弦鳴,手掌叩緊了她的腰。
她本想調笑著說難道我往日就不熱情,對上萩原研二的目光后又莫名有幾分語塞,只眷戀地又研磨了他的唇瓣。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過對我來說應該是好事?”高大的青年就那樣賴在了她身上,下巴搭在她肩膀,仿佛粘人的大型犬撒嬌。
微妙的共情能力讓他些許感受到戀人的情緒,如同余燼復燃,心頭野草落上火星,片刻便呈燎原之勢。
那樣熱烈、那樣瘋狂。
——像是重新活過一次,又重新去愛。
不明原因的、來勢洶洶的。
這個明日香弦鳴讓他有些陌生,但無疑也是他愛著的一部分,萩原研二沒辦法辨別明日香弦鳴身上有什么是他不喜歡的,就仿佛只要是她,一切就都能接受。
玄關隱約傳來聲響,萩原研二立即便意識到來著何人,片刻慌張后反倒想開了,大大方方讓來人看到客廳中的情形。
松田陣平一身正裝,西裝領口歪歪斜斜掛著一副墨鏡,手里還提著公文包,腳下皮鞋在矮凳上換成了舒適的拖鞋。見到客廳中相擁的兩人先是一愣,隨即將公文包和墨鏡放在茶幾上,自己帶著深秋料峭寒意,毫不客氣地從身后——擁住了明日香弦鳴。
剛接觸之時,身后的人體溫有些涼,但很快便在呼吸間灼熱起來,這種火爐體質除了松田陣平沒有別人。
幼馴染們默契地將她夾在中間,不至于喘不過氣卻讓她分毫不能逃脫,卷發青年湊到她耳邊,用氣聲詢問,“怎么了,這么著急,是要在客廳舉行什么奇特的儀式?”
明日香弦鳴是調情的高手,那些玩鬧般的戀愛教科書與身份責任感大概只讓她認識到一個初步的輪廓,夾雜著本能欲望的歡好則是她門輕熟路的手段。
幼馴染們隔著她對視,交換了一個眼神。萩原研二目光閃爍,自詡開放大膽的他這時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松田陣平被明日香弦鳴推倒在沙發上。
一米八的精壯男人在她手下像一扇輕飄飄的門,瞬息之間綠眸女性就坐在了沙發邊緣,居高臨下看向他時,吐出的話語強勢萬分。
“陣平,我想讓你哭。”
松田陣平此刻已感受到一絲不妙,手臂撐住了沙發扶手,一滑就要脫身,不料女性修長的腿已先一步抵在身側,叛徒萩原研二則微笑著堵在了他的另一邊。
“來,乖陣平,哭給我看吧~”
卷發青年勉強咽了口唾沫,喉結不安地滾動,“你別這樣說話。”
明日香弦鳴沒有回應他,對萩原研二命令道,“按住他。”
大概沒人告訴過松田陣平,當他放下那身酷哥派頭,收起冷冽的氣勢,無措地被人壓制時,那雙霧藍桃花眼是如此的——嫵媚動人。
“等等,別在這里……別在他面前。”
慌不擇路之下奇怪的發言,明日香弦鳴差點以為自己在當牛頭人。
“你放心,一會你就在意不到這些了……”
————
事畢,萩原研二和明日香弦鳴一人挨了松田陣平一腳,好在施暴者精疲力竭,踹得也不怎么痛。
剛含入口中的煙被半長發青年伸手取出,明日香弦鳴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我沒想抽。”
事后煙固然令人心情愉悅,但她沒有讓別人抽二手煙的習慣,她只是叼在嘴里解解饞。
躺在明日香弦鳴左邊的松田陣平瞪了她一眼,“我舉報,這家伙今天第二包了。”
“不是,你都沒回家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出門時正好看到你新開了一包,你剛剛從煙盒里取煙的時候,里面的煙是滿的。”
默然無語,被擠在中間的人承擔著兩人不贊同的目光。
“吸煙有害健康!”萩原研二皺眉道。
躺在這里的三個人都是煙鬼,也不知道他倆怎么有理由教訓她。
“你在嘟囔什么?”松田陣平眼神犀利。
黑發綠眸的女性把那一整盒煙砸了出去,撞在衣柜上一個反彈,精準地投進了垃圾桶。
“我說,不如我們三個一起戒煙。”
她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成癮物質對這具意識凝聚的身體危害不大。但身邊為了緩解拆彈時壓力的兩個排爆專家,一天少說也有十來支,再加上執行任務時積累的各種暗傷。他們可都是肉體凡胎,別看現在年輕可勁糙,老了有夠受的。
松田陣平大概也來了脾氣,“戒煙就戒煙,你要是沒忍住又抽,可有什么懲罰?”
“我去警視廳給你送一個月的便當!”明日香弦鳴綠眸轉了轉,“那你呢?萬一你沒忍住?”
卷發青年脖子一梗,“下次你再動手我絕不反抗。”
萩原研二神情復雜地盯著他,被明日香弦鳴問及時摸了摸鼻子,“我就一周不碰車吧。”
他沒有幼馴染那樣的破例,尤其明日香弦鳴顯然是個壞家伙,但對他這種嗜好飆車的人來說,也算是足夠大的懲罰了。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松田陣平疲憊又困倦,戀人依偎在身邊,微溫柔軟的觸感從相交的皮膚傳來,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睡著。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明日香弦鳴問,“之前組織的那件事處理好了吧?”
卷發青年痛苦地深吸一口氣,用被子蒙住了腦袋,“你能不能別在床上談工作。”
他轉身背對黑發女人,半晌。
“……處理好了。”
萩原研二露出得逞的笑,將人摟入懷中,闔上雙眼。
她用氣音在他耳邊問,“什么時候學的偽聲?”
接著又傳來了小聲的、屬于明日香弦鳴的聲音。
“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