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81、探查消息

    景恒瞇著眼, 見那狼崽子確實走了,這才站起身,仿佛斗贏了的驕傲公雞, 飄飄然昂揚。

    鳳明揉揉太陽穴,被景恒的一驚一乍氣得頭疼:“阿津才十五歲!”

    “阿津?”景恒重復一遍, 鳳明沒覺得絲毫不妥也不敢有何異議,只好切了一聲:“在犬戎十五都有兒子了, 你還不了解這些外族么, 妻女奴仆,父死子繼,沒個規矩。”

    “好好好,”景恒一肚子歪理,鳳明懶得和他掰扯:“你最有規矩。”

    景恒洋洋得意:“當然, 我為你守身如玉。前生今世, 我都沒碰過別人。”

    【齊圣宗:謝謝,是朕守身如玉。】

    鳳明把景恒的枕頭扔到床上:“睡覺了。”

    景恒橫抱起鳳明:“鳳明, 我想”

    一只手不輕不重地搭在景恒喉嚨上,微微收緊, 威脅意味十足, 鳳明淺笑著溫柔地問:“你想什么?”

    在鎖喉的威脅之下,景恒改口道:“我想看看你長沒長肉。”

    他顛了顛鳳明, 把鳳明安安穩穩地放回床榻上:“服用長生丹這么久了,身子可大好了?”

    鳳明怎不知景恒這蠢狗在想什么。

    可太怪了。

    他從前和景恒在床上胡鬧不覺什么, 可現在景恒身上不光是景恒,還有圣宗, 雖說都是一個人。可圣宗陛下冷靜自持, 他從前同圣宗最親密的動作就是擁抱, 驟然間,要坦誠相見

    鳳明蓋好被子,把半張臉都埋在被里。

    還是下次再說吧。

    景恒擁著鳳明,在心里埋怨齊圣宗礙事。

    【景恒:煩,你還能像以前一樣,就好像不在一樣那種。】

    【齊圣宗:那時朕的靈魂在沉睡。】

    【景恒:你再睡會兒。】

    【齊圣宗:礙你事兒了?】

    【景恒:你在鳳明不好意思和我做羞羞的事情!】

    【齊圣宗:鳳明知道朕在?】

    齊圣宗就是齊圣宗,一語道破天際,心眼子多得令人瞠目,操作也騷得離譜,令人情不自禁擊節贊嘆:還能這樣?

    景恒恍然大悟,他的手扣扣簌簌摸向鳳明腰帶,鳳明反手按住他的手:“別鬧。”

    景恒小聲說:“他睡著了。”

    鳳明微微猶豫,手上抵抗的力氣卻小了許多。

    事不宜遲、機不可失,景恒趁機翻身壓在鳳明身上:“真的,騙你是小狗。”

    這說法沒什么說服力,鳳明卻像是信了,縱容了景恒的親吻。

    景恒的唇落在鳳明的額頭、臉頰,他最愛鳳明那雙眸,他一親,那雙眼就會微微閉上,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而后再睜開眼睛時,瞳孔中的瀲滟水光令人恨不得溺死其中。

    鳳明的耳朵很怕癢,舔的越輕,回饋越強烈,若只是灼熱的氣息吐在上面,鳳明就會癢的仰起頭呼吸,露出致命的弱點,那雪白細嫩的脖。

    此處需著力啃噬。

    運氣好時,就能聽到

    “景恒!”鳳明微微喘息:“別舔了。”

    今日運氣不佳,沒有聽到最好聽的,但景恒的機會很多,他用力一吸喉結,如愿以償地聽到更多低吟。

    鳳明的手指插在景恒發絲間,真誠地說:“你就像一只小狗。”

    “是狼。”景恒伏在鳳明身前,輕聲陳述:“我早就見過你。”

    在西燕、在大漠。

    在那場震古爍今的戰場上。

    ***

    仁宗二年,西北大漠齊軍駐地。

    是夜,無星無月。

    鳳明沒穿銀鎧,一身黑色夜行衣,靠在主帥營帳門口,悄悄聽外面的動靜。

    都睡下了吧?

    年輕的鳳明用劍柄撩開帳簾,閃身出去,又把簾子結結實實掩得密不透光,仿佛從未有人出來過,他非常小心,像一只夜行的貓科動物,動作輕盈,一絲凝澀也無,應當沒有人會發現他偷偷離開了營帳。

    “這么晚了,將軍去哪兒啊?”

    事與愿違,而且違得非常過分,讓鳳明用兩個字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倒霉。

    三個字,倒大霉。

    鳳明僵在原地,緩緩回頭:“老師。”

    鄒伯渠一身靛青色文袍,面無表情,許是因為衣裳顏色的緣故,臉色也隱隱發青。

    鳳明如臨大敵,撩起帳簾,緩緩退回營帳:“這就睡了。”

    鄒伯渠逮貓崽子一般,單手薅住鳳明后領衣襟,另一手負在身后,長身而立。

    明明是個不通拳腳功夫的斯文人,卻輕而易舉地制住了武功蓋世鳳明,鄒伯渠低聲訓斥道:“上次偷跑出去,沒叫我逮到,腿上帶著好長一條傷回來的,這次又想去哪兒?”

    鳳明垂下頭,不服不忿又不敢表現出來,嘟嘟囔囔地頂嘴:“哪兒就好長了。”

    “還敢頂撞!”鄒伯渠一揮雙手,比劃出個四寸大小:“西燕弓箭手厲害得很,你不要自恃武藝高強就胡跑亂竄。”

    鳳明立即道:“老師,我知道的。我就是去探查消息。”

    他抬起眼觀察鄒伯渠臉色:“這次絕對不會跑丟,有一頭狼帶著我,就是上次送我回來那只。我們說好了,今晚它領我去西燕王庭。”

    鄒伯渠也不知鳳明怎生和一頭狼說好的,他不贊同地說:“西燕擅訓狼,小心中了圈套。”

    鳳明一瞧有戲,拉著鄒伯渠往營外走:“不會的,您看。”

    營帳外,鳳明剛把手指放在口中,還沒吹出聲,景恒就聞到了他的味道,緩步從石頭后面走出來。

    鳳明道:“大狼,過來。”

    景恒做狼時,保留了一定人的神志,同時也有著野獸的天性,狼眸泛出幽光,警惕地望向鳳明身邊的中年文士。

    鳳明說:“這是我的老師,鄒太傅。”

    景恒直起身,鄒伯渠?

    給鳳明寫信,鳳明看都不敢看的鄒伯渠?

    讓齊圣宗聞風喪膽的鄒伯渠?

    景恒歪了歪頭,瞧不出這位文士有何可怕的。

    鳳明摸了摸大狼的頭。

    景恒驕傲地揚起狼吻,示意鳳明給他撓下巴。

    鳳明撓他下巴,又揉他耳朵,景恒臥在地上,扭著身子,翻出肚皮。

    鳳明說:“是不是很乖?”

    鄒伯渠拿這個小弟子一點法子也無,今日不放鳳明出去,改日又偷偷跑了,他也沒什么辦法,罰也不舍得罰,只好要鳳明保證:“只是探查?”

    鳳明聽出有戲,老實承諾:“只是探查。”

    鄒伯渠問:“保證?”

    鳳明答:“保證。”

    大狼站起身,鳳明騎在狼上:“老師,我走了。”

    得了鳳明保證的鄒伯渠無可奈何,總不能真拘著鳳明,畢竟是一軍主帥,軍中無戲言,姑且信他一次吧。

    翌日一早。

    齊軍主帥徹夜未歸,鳳明麾下將軍部下皆匯集于營帳前,焦急等待,正當眾人方寸大亂之時,一陣喧嘩之聲乍起,原來是鳳明騎狼而歸。

    瞭望塔上的士兵:“將軍回來了!”

    只見鳳明身上新添數道傷口,黑衣上鮮血凝結成深色血塊,臉上也盡是黑色灰泥,十分狼狽。

    鄒伯渠勃然大怒:“鳳養悔!”

    鳳明眼神明亮,他翻身下來,將手中寶劍拋到汪鉞懷中,囂張地與鄒伯渠擦肩而過,傲然宣告:“大捷,我把西燕王庭燒了。”

    眾人:???

    “出了營地往西,沿路有標記,右將軍帶上兩千人馬去收拾殘局。”鳳明抹了把臉上的灰:“燒水,我要洗澡,殺了二十余個王族,滿身盡是血腥氣。”

    汪鉞大吃一驚:“二十余個王族?”

    鳳明心中得意,面上卻是理所當然的深沉神色,語氣也漫不經心:“都是些旁支,可惜西燕王跑的快,沒捉住。”

    眾人簡直好奇至極,你一言我一語的追問,這個問怎么回事,那個問王庭在哪兒。

    鳳明很不耐煩似的:“趁夜奇襲罷了,這有什么特別的。都散了,一個時辰后到我帳中議事。”

    景恒蹲坐在地上,吐出舌頭,簡直愛死了鳳明這暗自得意至極,又偏偏裝作小事一樁的傲嬌模樣。

    好可愛。

    鳳明的桀驁止于鄒伯渠的一聲輕咳:“只是探查?”

    鳳明腳下一頓。

    鄒伯渠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鄒伯渠心想,鳳明年紀輕輕,武功奇高,運氣又太好,這般氣盛驕傲,早晚要吃大虧。

    他作為老師,哪怕數次出言提醒,卻也無用,這人總要親身吃過虧,才知道苦;只有跌的頭破血流,才知道疼。

    過來人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只恨他不懂、不開竅,可過來人沒過來之前,又有誰懂了,有誰開竅了?

    隨他去吧,有他這師父、有太子做師兄,難道還能護不住鳳明,再者說,年輕人吃些小虧,殺殺銳氣也并非壞事。

    鄒伯渠萬萬沒有料到,這個虧來的這樣快,快到險些要了鳳明的命。

    且說這西燕王庭被燒,失了根基。三月初,西燕首次主動休戰,上表降書向大齊求和。

    朝野震驚,太傅鄒伯渠帶降書親自歸京,向仁宗述職。

    于此同時,西北軍截斷西燕糧道,鳳明率軍千里奔襲,在荒無人煙的戈壁沙漠如有神助,總能精準摸到西燕的輜重糧倉,趁夜發動突襲。

    神異的是,無論鳳明的軍隊走的多深,都能找到水源綠洲補給。

    西燕軍不勝其擾,被鳳明攆的如同慌不擇路的兔子。論裝備,論人數,西燕軍遠不及齊軍,從前他們依靠戈壁地形,誘齊軍深入,戈壁黃沙萬里,稍有不慎就會迷失方向,若無水源補給,只需三日就可以拖死幾十萬大軍。

    可如今此法再難奏效。

    鳳明身邊有一頭狼王,在這片千萬里的戈壁灘上,數以百萬計的狼族都是齊軍的探子。

    這場仗,西燕注定落敗。

    作者有話說:

    少年意氣的鳳明出場都超級心疼。

    超級心疼。?

    ? 82、月亮

    三月中旬, 齊軍大捷,俘獲西燕降兵八萬。

    三月二十六,西燕于胡丹戈壁向鳳明表降。

    戈壁灘天高云闊, 鳳明一身銀鎧,騎馬立于玄甲軍前。

    一匹狼立在鳳明身邊。

    “穿銀鎧的那個, 就是鳳明。”高陂上,西燕戰神胡烏巴爾右眼蒙著黑布, 給西燕王指認著:“我的眼睛, 就是這只銀鳳凰射瞎的。”

    西燕王瞇著眼,望向這位給西燕帶來滅頂之災、傾覆之亂的少年將軍:“他的鎧甲為何異于旁人?”

    提及此點,胡烏巴爾咬牙切齒:“他自詡武藝高強,故意穿的與眾不同吸引敵軍。他不信誰能殺得了他。”

    好狂妄。

    西燕王笑了笑,轉動著手上的黃金嵌翡翠扳指:“戈壁上, 只適合雄鷹才能翱翔千里。今日, 我要用他的頭顱盛酒。”

    胡烏巴爾猶疑道:“可他是狼王庇佑的人。”

    西燕王惡狠狠地盯著鳳明戰馬旁的巨狼,恨聲說:“狼王背棄了他的種族, 從今日起,狼神再也不會眷顧西燕了。”

    胡烏巴爾單手撫額, 行了個禮, 他調轉馬頭,沉聲說:“八萬西燕兒郎會贊同大汗的決定。”

    今日, 西燕王放棄了八萬降兵,拿出最后的底牌狼卒軍, 勢必要誅殺鳳明于此。

    隨著西燕王一聲令下,五百狼卒軍傾巢而出, 以身體為防線, 將鳳明與齊軍隔離開來。

    鳳明冷笑一聲, 他就知道西燕不會乖乖表降。他抽出定山河,一馬當先,一劍砍翻敵軍,喝了一聲:“西燕王就在此處!去把他擒來。”

    景恒雖是狼身,可他實在不想咬人,怪惡心的。

    西燕人有訓的狼,他也有狼兄狼弟。景恒仰天長嘯,叫兄弟們出來幫忙,自己則繞在鳳明馬前為他掠陣。

    鳳明:“”

    汪鉞驚詫道:“這么大個狼竟然不會打架?”

    鳳明也極為無語:“汪鉞,你把它帶出去!這兵荒馬亂的,別再讓馬踩了它。”

    汪鉞:

    景恒:

    【關于我做狼的時候,被老婆以為很弱,擔心我被馬踩的那些事。】

    一支長箭從高處射來,直射鳳明右眼。

    這一箭來勢洶洶,鳳明揮劍隔開,箭落到地下不減勢頭,三分之一個箭身都沒入黃沙。

    胡烏巴爾!

    鳳明反身抽出只羽箭挽弓,看也不看便朝著來箭的方向反射回去,羽箭呼嘯而去:“都跟著我的箭,西燕王就在那里!”

    胡烏巴爾的箭給鳳明指出明路,就是為了把鳳明身邊的齊軍引開,可鳳明藝高人膽大,顧不得許多,只想活捉了西燕王。

    訓一支狼卒軍需要十年,每一名狼卒軍都是西燕的無上至寶,然而鳳明是中原三百年才出一個的將才,鳳明不死,西燕永無卷土重來的可能。

    兩害相權取其輕,西燕王不得不孤注一擲。

    戈壁寬闊,極易被弓箭手伏擊,可鳳明也并非空手而來,此處除了齊軍,還有被俘的西燕軍、西燕王族。待鳳明身邊齊軍漸漸減少時,西燕王竟全然不顧,命三百西燕弓箭手赫然挽弓,竟是要不分敵友,拋棄所有籌碼,用八萬西燕士兵的命換鳳明之死!

    漫天長箭如雨,寒光映在鳳明明亮的瞳孔中。

    齊軍以盾牌為陣,及時將鳳明牢牢護在其中,擋住那四面八方射來的弓箭。

    外面哀嚎陣陣,有齊軍的,也有西燕人的。

    鳳明簡直要氣炸了,他如何能想到,西燕會如此無恥,竟置族人于不顧。

    鳳明環視一周,心臟慢跳一拍:“狼呢?” 他從盾牌縫隙往外去看,只見那只大狼與它十幾頭狼兄狼弟一道護在盾陣之外,阻擋那些試圖破陣的狼卒軍。

    鳳明推開盾牌。

    齊軍阻攔道:“將軍!”

    鳳明冷冷道:“我做將軍,從沒有自己躲在后面,叫旁人替我拼命的時候。”

    這話不假,沖鋒陷陣,鳳明總是身先士卒,一往無前。

    鳳明閃身出去,他功法極快,轉瞬到了那頭蠢狼身邊:“快走!讓你的狼都走。”

    大狼黃金色的眼眸里倒映著鳳明。

    大狼一聲清嘯,追隨他而來的狼群如來時一般,四散著離開戰場。

    鳳明揮劍劈開長箭:“你也走!”

    景恒已經中了一箭,他知道他走不了了。

    天命如此,從出現在這里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要死在這里,開啟他的下一場輪回。

    景恒撲倒一頭偷襲鳳明的西燕狼,咬穿了那狼的喉嚨。

    廝殺聲中,他深深凝望鳳明。

    一支長箭射向鳳明,鳳明翻身避開,長箭擦著他的胳膊射向景恒。

    鳳明在心里暗罵一聲,拋出手中的定山河為大狼擋下這一箭。

    鳳明怒道:“你”

    景恒將鳳明撲在身下,將鳳明牢牢護在肚皮下,以寬闊的后背替鳳明擋去箭雨。

    鳳明:!!!

    他拼命捶打這頭蠢狼:“起來!”

    景恒舔了舔鳳明脖子。

    被一頭大狼罩在身下,鳳明什么也看不見,仰起頭只能看見灰色的狼吻。

    狼的體溫比人更高,鳳明感到了一陣暖。

    他不知這頭蠢狼是否挨箭,論理,中箭時,隨著那長箭的破空之力,中箭者是會被慣性帶著前傾的。可這頭蠢狼一動不動,令人忍不住樂觀地想象,也許它沒有中箭,它可是狼神啊。

    直到血順著狼毛流下來,滴在鳳明銀色的鎧甲之上。

    粘稠的血腥氣蔓延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鳳明被那血燙到了一般,瘋狂掙扎:“你起來!我不用你!”

    大狼一動不動,緊緊壓著鳳明,目光溫順,星河暗藏,仿佛有無盡的千言萬語要對鳳明說。

    鳳明雙眼通紅:“你滾開!我不要你了,我的仗打贏了,用不上你了,你滾,你滾!”

    大狼聽不懂似的,微微歪了歪頭。

    景恒將頭埋在鳳明頸間,輕輕蹭了蹭。

    原來是這樣。

    難怪鳳明會坑殺八萬降兵。

    原來是西燕人使詐,以換俘為由詐降,要鳳明的命,這八萬人,西燕從以一開始就放棄了,所以不全殺了,難道還能放了嗎?

    鳳明從來不是一個殘忍的人。

    他那么善良。

    一直那么善良。

    景恒因謝停挨廷杖而落淚時,鳳明冷眼旁觀,那時的景恒只當鳳明天生冷心冷情,原來鳳明不是這樣的。

    要經歷多少生死離別呢?

    是多少場悲歡過后,鳳明才不得不冷下心腸,寒著臉獨面人間。

    獨身一人的鳳明冷漠地告誡自己,如果不再投入感情,那分別時便能夠不難過了。

    景恒眼眶微熱,鳳明也曾是會因一頭狼的死而落淚的少年啊。

    【對不起,鳳明。

    你可能還要經歷許多場離別。

    但我保證,但我們再次相遇的時候,我會永遠、永遠陪在你身邊。】

    狼眸專注地望著鳳明,將那道身影永永遠遠的鎖在金色的瞳仁中。

    他的瑰寶。

    他的月亮。

    他的鳳明。

    ***

    “是狼嗎?”鳳明仰起頭,看著身上的高大男人:“還是像小狗大狗。”

    景恒啄了口鳳明的下巴:“為什么?”

    鳳明說:“我不喜歡狼,狼很不聽話。”

    景恒心中隱痛。他決定不告訴鳳明那頭狼就是他的轉世,他們之間已然歷盡了無數次分別,這件事他自己知道就好。

    “我聽話。”景恒俯下身,在鳳明耳邊輕輕汪了一聲。

    景恒慣會裝乖,哄著鳳明親他、摸他。

    他蹭著鳳明的腿:“扶著點。”

    鳳明太瘦,大腿上沒有多余的肉,夾不住景恒。但他很乖,冷玉似的手摸著景恒,說:“好燙。”

    “還有更燙的,都給你。”

    景恒呼吸滾燙,他閉上眼,愛與欲在心中交織纏綿,是蛛網、像藤蔓,是枷鎖。

    鳳明的眼神就是天羅地網,總能輕而易舉地捕獲了他。

    不,甚至不需要一個眼神。只要鳳明站在那兒,就站在那兒,就足夠景恒就甘愿為他死上千次萬次。

    他情不自禁、他不能自抑,他身不由己。

    愛情一旦萌生,欲望就會瘋長。

    欲望逼催著景恒。

    他像只求偶的鶴,在林間跳起拙劣的舞;像只表白的蟋蟀,在夏夜演奏愚蠢的歌。

    他是發情的獸,被欲望沖昏頭腦,充斥著瘋狂的占有與撕扯,恨不能咬死愛人身邊所有心懷不軌的雄性;他也是無家可歸的流浪狗,膽怯地靠近,小心地窺探,翻出肚皮搖尾乞憐,時而歡喜雀躍,時而黯然神傷。

    他為愛沉淪,因欲墮落。

    他將永遠跪在鳳明腳下,渴求鳳明的愛與垂憐。

    一次結束后,鳳明轉著手腕,抱怨道:“手都酸了。”

    景恒親他額頭:“背過去。”

    鳳明趴在床上,打了個哈欠,不太想再陪景恒玩了:“我困了。”

    “困了就睡。”景恒說。

    反正這事兒鳳明慣不出力,鳳明也不懂,至今以為這檔子事兒就這么簡單呢。

    真愁人。

    現在多了個齊圣宗,那誰先和鳳明歡好呢,難道真要等靈魂徹底融合?

    那得猴年馬月。

    鳳明把頭埋在手臂里,似睡非睡,半夢半醒間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可身后是他最信任的男人,向來謹慎敏銳的九千歲放松了警惕。

    他困得睜不開眼,就這么睡了過去。

    未察覺身后悄么聲地換了個魂兒。

    作者有話說:

    景恒:兄弟夠不夠意思。

    齊圣宗:這時候你能別說話嗎??

    ? 83、忌辰

    永元六年十一月, 冬至。

    會逢齊圣宗六年忌辰,懷王景沉因借口鳳明毒死齊圣宗而將其趕出京城,如此作態之下, 這次自然要抓住機會,好好表現一番, 才能體現他對大齊的‘忠誠’。

    他安排下盛大隆重的祭禮,脫了九琉親王冕冠, 披著麻衣, 親自前往天壽山祭拜齊圣宗。

    一路哀樂齊鳴,打白幡、灑黃紙,聲勢浩大,宛若圣宗皇帝又死了一回。

    京城,婉儀公主府。

    吹吹打打的哀樂漸行漸遠, 婉儀冷笑一聲, 對丈夫李屏說:“也不知他做給誰看。”

    還能做給誰看?

    自然是不明真相的天下人。

    李屏是京城四大營中東大營的副將,景沉此行去天壽山, 本點了李屏隨扈,婉儀不許李屏去, 李屏也就作罷了。隨扈出行禁軍的事情, 四大營拱衛京城,這原也不是四大營的活計。

    今夜景沉還擺下宮宴, 宴請京中皇親勛貴。

    婉儀也說不去。

    可懷王景沉此舉本就是試探,婉儀不去, 李府將來的位置難免尷尬。李屏身后是碩大的李府,幾百人生生死死都在他身上, 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生怕行差踏錯。

    念及此節, 李屏勸慰道:“晚上的宮宴,公主不若就去坐坐?”

    婉儀放下茶盞,冷然道:“他攝政之位來的不正,本宮不去。”

    李屏還想再勸。

    婉儀打斷道:“如今他地位不穩,才想著拉攏李府,來日他一朝坐穩攝政之位,本宮乃仁宗嫡女,他難道會放過本宮?你若怕了,不如現在就同本宮和離,好保全你的李府。”

    這話說的重了,李屏是個好脾氣的,并不生氣,只是說道:“我要保全李府,難道會不保全你?”

    婉儀站起身,她今日穿的素雅,只戴了支白色珍珠流蘇釵:“李屏,你我夫妻多年。你應當記得,當年瑨王謀反,瑨王挾持母后威脅鳳明,要鳳明跪認他是正統時,我母后如何說的?”

    “母后說,鳳明與太子同師同傅,鳳明拜他,等同太子拜他。為了不叫鳳明為難,不惜跳下微雨臺。”

    婉儀微微哽咽:“母后向來畏高,每年元宵燈會,她都不敢坐在二樓聽戲賞燈。父皇總是笑她:不站得高些,怎看那漫天煙火。雖這么說,可父皇仍年年陪她在樓下看燈。”

    婉儀終究沒讓淚水落下來:“本宮與圣宗同父同母,今日宮宴我若去了,何異于代替圣宗認下景沉的攝政之位,就是在跳一次微雨臺,我也斷不會認。”

    李屏見不得婉儀難過,他上前兩步,擁著婉儀:“好好,不去就不去。就是帶著東大營反了他了,我也絕不能叫你跳微雨臺。”

    婉儀破涕為笑,反了他了,這話多好聽,李屏是個軟性子的人,因李府上下都指望這他,他遇事慎微,總是瞻前顧后,可就是這樣的人說出來才那樣可信、那樣動聽。

    婉儀靠在李屏懷中:“你又不是東大營統帥,一個小小副將也敢說此狂言。”

    李屏說:“統帥有什么了不起,他媳婦是公主嗎?我媳婦可是公主,嫡長公主。”

    這話平時婉儀自己也說,她總以嫡長公主自居,只不知為何,這話叫她丈夫說出來竟莫名羞惱,她捶了下李屏胸口:“老大的人了,沒個正行。”

    李屏道:“誰要正行?我要公主就夠了。”

    婉儀想起什么似的:“鳳明那兩萬凈軍,可有消息說要如何處置?”

    李屏答:“景沉號稱要‘除盡閹黨’,那些凈軍只怕都活不成了。”

    “無論如何,我都不信鳳明會毒死我弟弟。”婉儀垂眸沉思:“此事定有蹊蹺。”

    冬至午后,淮安王府。

    景恒包了餃子,先孝敬了爹娘,又去膩歪鳳明。

    他到時,巫女正在為鳳明把脈。

    算起來,鳳明服用長生丹至今已有百日,雖石蟲蜜的毒不再毒發,可內力始終沒有恢復。齊圣宗遣玄一去京城接巫女來瞧瞧,畢竟有關蠱母,就算神醫的徒弟朱汝熙也不甚了解。

    玄一卻覺著,鳳明沒有內力也未必是件壞事,他在帝陵前捅死景恒的事情,鳳明顯然很是介懷,若要恢復了武功還不得追著他砍?

    他可冤死了,殺死景恒的命令是圣宗生前下的,玄一不過是聽命行事,哪里就怪得到他頭上,景恒倒是不記恨他,見了他還叫他師父,跟著他學武功,日夜不輟,內力如今已有小成。

    他叫景恒主子,景恒叫他師父,可真是亂了輩分了。

    他玄一可真是倒霉透頂。

    不過纏進旁人的情愛里,哪個能不倒霉呢?最倒霉的倒也不是他,是汪鉞。

    景恒才出現時,百般癡纏鳳明,汪鉞瞧景恒不順眼,壞話說了一籮筐,好幾次還差點把景恒打了。

    后來汪鉞瞧景恒順眼了,替景恒說好話時又免不了抹黑齊圣宗幾句。汪鉞勸鳳明‘憐取眼前人’、說圣宗‘早投胎了,都會打醬油了’、說‘做皇帝的以天下為先,實非良配’。

    還和景恒一道說:圣宗確實不行。

    真是造孽,這不是里外不是人,前生今世都給得罪了。

    前幾日,汪鉞知道景恒就是圣宗轉世,且圣宗的魂就在景恒體內后,已經好些天沒出現了,開始誰也沒在意,連著三天都找不見人,鳳明才急了,派了人去找,也不知找到沒有。

    反正玄一出發去京城接巫女之前,是沒找著。

    玄一躲在房梁上暗中護衛,并不現身。因為他的皇帝主子說:‘免得鳳明見了你,心緒不穩,影響恢復。’

    玄一整個一個大無語,鳳明見你這罪魁禍首沒‘心緒不穩’,見他有什么不穩的。還有鳳明那心緒,他沒瞧出不穩來,簡直穩極了,就這樣接受了他皇帝主子和徒弟主子是一個人的事。

    說起來他皇帝主子心眼真是多,還是他徒弟主子乖巧可愛。

    景恒一進屋,直覺玄一躲在房梁上,抬頭瞅了一眼。

    巫女穿著素色長袍,白紗覆面,她站起來微微一福身:“好久不見。”

    景恒頷首問:“怎么樣?”

    巫女答:“蠱母已經成活了,只是鳳公子身體虧空太久,他的內力霸道兇猛,晚些恢復是好事,還需再養養。”

    鳳明一聽還要‘再養養’,面無表情的臉上透露出不高興來,從脈診上抬起手腕,坐在桌前生悶氣。

    景恒安慰道:“聽話。”

    鳳明把頭靠在景恒腰間:“我想領兵。”

    景恒道:“謝停、玄一俱是絕世高手,你選一個跟著你,我就許你領兵。”

    鳳明沒說話,靠著景恒閉上了眼。

    景恒說:“你們都辛苦了,先下去吧。”

    待眾人走后,鳳明才說:“不要他們跟著。”

    景恒坐下來和鳳明商量:“要么派人護著你,要么你武功恢復了再去,你來選。”

    鳳明垂下頭:“烏洛蘭津跟著。”

    景恒:???

    “不行。”景恒說:“他不行,他功夫還不如我呢。”

    【齊圣宗:哎。】

    【景恒:您有什么意見?】

    齊圣宗旁觀者清,可算明白從前他與鳳明兩情相悅卻誰都不說時,旁人那種看傻子的心情了。

    【齊圣宗:他想讓你陪著。】

    【景恒:?】

    聽人勸,吃飽飯。景恒沒理會齊圣宗的陰陽怪氣,試探著問鳳明:“那我陪你去,成嗎?”

    鳳明抬起頭,終于露出些笑意:“好。”

    景恒也笑了,抬手捧起鳳明的臉:“你相公笨死了,以后直接說好不好?”

    鳳明有雙極美的瑞鳳眼,彎起來時有道臥蠶橫亙,有點狡黠。他像知道自己很漂亮似的,微微瞇起眼,勾起唇角:“你相公也笨死了,不會說。”

    “笨狗和傻鳳凰,”景恒附身,認真地注視鳳明的瞳孔:“好般配。”

    景恒總是有很多壞主意,他說:“相公,去榻上玩會兒嗎?”

    鳳明撥開景恒的手:“光天白日,你成日里都想些什么。”

    “想你啊。”景恒說:“我明明天天見你,可還是好想你。”

    景恒的狗爪子從鳳明外袍鉆進去,也不知再摩挲什么。

    片刻,鳳明輕輕倒吸一口氣,似怒非怒,瞪了景恒一眼。

    這一眼瞪得景恒心頭火起:“都說九千歲的眼睛銳利,不怒自危令人不敢直視。我怎么到覺著,你倒是生了雙勾人的桃花眼?”

    鳳明內眼角尖而深邃,眼尾細而略彎,狀似桃花瓣,瞇起時情意迷離,媚態畢現,像把小勾子,把景恒的魂兒都勾走了。

    景恒還想再說些調情的話,好哄著鳳明同他胡鬧,誰知正此時,房門敲響。

    謝停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世子爺,王府那邊有人尋你。”

    景恒問:“誰?”

    謝停又敲了敲門。

    景恒不明所以,掏出爪子,跟鳳明說:“我出去看看。”

    鳳明理著衣襟,面不改色,但若仔細看,便能看到他眼角微微有些潮紅。

    景恒推門出去,拉著謝停走出好遠:“干嘛,不是和你說了,我和鳳明兩個人在房里時,只要關著門,沒有十萬火急的大事不要打擾嗎?”

    謝停無語:“就是十萬火急的大事啊。”

    冷風一吹,景恒心頭身上的熱消減下去,他仍然心不在焉,腦子里都是鳳明微紅的眼。

    鳳明的眼為何會紅呢,難道是終于得趣了?

    可他也沒碰哪兒啊,難道是癢的,還是羞的。

    耳邊謝停說了句什么,他也沒認真聽,只是順著謝停的話說了句:“什么女子?”

    謝停道:“我哪兒知道,那女子口口聲聲說找你,你可別是欠了什么風流債,找上門了。”

    作者有話說:

    景恒:就喜歡和鳳明玩,嘻嘻。?

    ? 84、藏嬌

    風流債?

    路過的蘭小豐:!!!

    景恒沒當回事, 對著蘭小豐微微仰首,打了個招呼,接著對謝停說:“我哪兒有風流債, 叫什么,別是來碰瓷兒的。”

    謝停搖搖頭:“她不肯說。觀其言行, 倒像個風塵女子。”

    “風塵女子?”景恒皺了皺眉:“不認識。怎么隨便什么人尋你家世子爺你都信啊,我是那眠花宿柳的人嗎?”

    謝停怪委屈的, 心說全淮安都知道世子爺是個風流紈绔, 從前在淮安遛雞斗狗的,路過看見只野貓都得伸手撩撥一下。

    他瞧著景恒走了,才小聲說:“可她長得妖嬈出塵,不像個騙子啊。”

    景恒本都走出老遠,風把‘妖嬈’二字送到他耳邊, 他腳下一頓, 兜轉回來:“是不是挺高、挺好看的。”

    謝停:“”

    于是乎,那位挺高、挺好看的風塵女子, 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景恒接進了鳳府。

    如今鳳府里除了錦衣衛就是宦官,連著雌性麻雀從鳳府上方飛過去, 一眾手下都覺得眉清目秀, 更何況是景恒親口說‘好看’的絕色美人。

    那可真真是荊釵布衣難掩傾城驚艷,仆仆風塵不蓋風華萬千。

    烏發蓬松, 似散非散,幾縷碎發蕩在頰邊, 一雙眸含羞帶怯,眉眼間盡是溫暖春色。

    寒冬臘月的天里, 誰與這位美人一個對視, 心都快跳上幾下, 火熱火熱的。

    鳳明在院門口守著,見此情狀冷冷警告:“你眼珠子再亂看,我就挖了你一雙招子下酒。”

    美人眼波流轉,眸中含了幾千顆碎鉆,瞳孔微微顫抖,他挽住景恒的手,宛如怕極了,恨不能把整個人都貼在景恒身上:“你婆娘好兇。”

    景恒躲了躲,虧他力氣夠大才抽出手來:“彩墨大哥,你正常點。”

    彩墨莞爾一笑,一張比桃李更艷的臉上光彩照人,他含笑與鳳明對視著,放肆地說:“你這樣兇,小心男人跟人跑了。”

    鳳明受不了似的,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回了院中。

    景恒道:“你大老遠從江城過來,就是為了刺他一句?給他惹生氣了有什么好。”

    彩墨換回了男人的聲音,他用女聲時聲音極柔,可他真實的聲音又很低,完全不像一名太監該有的音色:“他只有生氣時才有幾分活人樣子。”

    聽聞此言,景恒心中有些心疼,又有些得志,他對彩墨說:“他如今不像之前那樣了。”

    嘴上這樣說,表現出來的卻是‘我把鳳明寵得很好,快來夸我’的意思。

    彩墨見狀,不由莞爾一笑。

    二人入了小院,縱是出身宮廷、慣見繁華的彩墨都忍不住‘嚯’了一聲。

    院外寒風蕭蕭瑟瑟,院內卻暖如陽春,溫熱襲人。

    最打眼的是一棵百年梧桐樹,繁茂高大、郁郁蔥蔥,滿園的月季花,此起彼伏的綻放出好顏色。

    人工鑿成的池塘中水霧彌漫氤氳,應當是引來了溫泉,騙得幾支分不清季節的蓮花迷迷糊糊地盛開。

    “好大是手筆,”彩墨看向景恒,眼神中帶著些許探究,意味深長地說:“是金屋藏嬌,還是梧桐棲鳳?”

    “藏嬌。”景恒不以為意,解下氅衣遞給烏洛蘭津:“我這般玉樹臨風,當得起他這一藏。”

    彩墨:“”

    初見景恒時,鳳明憚赫聲名,權掌天下,景恒在鳳明身邊姿態總是很低,鞍前馬后伺候著不說,言語間也捧著鳳明。

    如今情勢調轉,鳳明被驅逐離京,安頓在淮安的封地上,可景恒依然如此,不曾有絲毫輕慢。

    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狀,景恒都明目張膽、直白坦蕩地告訴所有人,鳳明不是他的玩物。

    若天下人要嗤笑、鄙夷,盡管沖著他景恒來。

    如果有人質疑景恒與鳳明的關系,景恒不會解釋,不會試圖說服誰,或是憤怒爭執。不被理解是在意料之內的,可他和鳳明的愛,原也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就像這次,彩墨那‘金屋藏嬌’試探景恒,景恒只是淡淡表示:對,那就藏嬌吧,我就是那個嬌。

    如果非要有人做那個‘玩物’,做‘禁臠’才符合天下人的預期與揣測,那也是他景恒來做。

    這樣你們能滿意了嗎,天下人。

    景恒混不吝地向天下人宣告:對對,就像你們想的那樣,我和鳳明的關系齷齪卑劣,充斥著所有你們想象中的難堪與淫/亂。我就是那個被玩的,我好樂意。

    你們可以開罵了。

    罵他可以。

    罵鳳明,不行。

    景恒真的將鳳明捧做皎月,他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房間里極暖,彩墨換了男裝去見鳳明時,鳳明正和景恒商量著去金陵的事情。

    “不想搬去金陵,”鳳明說:“將老師接來罷。”

    景恒說:“好,我陪你去。”

    彩墨敲敲門,一位眉眼深邃的外族少年打開門,微微皺著眉看彩墨,露著些不能理解的疑惑。

    彩墨笑了笑:“呦,剛就想問,哪兒來的小狼崽,會說漢話嗎?”

    烏洛蘭津只不說話,似乎在思考剛剛的女子轉眼功夫變怎就成了個男人。

    “會說。”景恒的聲音從屋里傳出來:“你喜歡就帶走養,吃的少還聽話。”

    彩墨邁過門檻:“太小了,不好玩。”

    景恒嘖了一聲,賣力推銷,想把烏洛蘭津打發出去,免得整日在鳳明面前晃:“養兩年就大了,看家護院的好手。”

    鳳明瞪了景恒一眼。

    景恒還在胡謅:“彩墨喜歡,你做哥哥的要大方些。”

    彩墨走進來:“誰說我喜歡?我喜歡大的。”

    大的。

    他說著和景恒對視一眼,兩個色胚心照不宣,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鳳明:?

    他不知二人笑什么呢,懶得深究,轉而問彩墨:“可是楚地有什么消息?”

    彩墨答:“也沒什么特別的,劉檣深得人心,聲勢浩大,如今手下的楚軍約么有個八、九萬了。”

    鳳明身著白色素綾長袍,沒束發冠,一條淺藍色發帶束起烏黑長發,撐著手靠在桌案上:“沒什么特別的你來做什么?”

    彩墨道:“你要起事,我能不來?”

    鳳明似乎有些累,淡淡應了一聲,彩墨只當是今日是齊圣宗忌辰,鳳明心緒不佳,沒多做打擾,略交談幾句便告退了。

    景恒送彩墨出去。

    彩墨說:“督主瞧著沒什么精神。”

    景恒:“太傅鄒伯渠叫他去金陵,許是怕挨訓。”

    彩墨搖頭失笑:“鄒大人向來偏寵他這小弟子,比親兒子都親,哪里舍得訓他。”

    景恒也笑。

    半載不見,他眉目更加舒朗英俊,笑起來春風和煦,溫柔寬仁,仿佛換了個人似的:“他現下使不出內力,想必是怕挨戒尺時逃不掉罷。”

    彩墨盯著景恒,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又說不上來。只覺景恒變化甚大,沉穩成熟許多,彩墨見過太多男人,好的壞的,專心的薄情的,殘忍的心軟的卻沒誰給他這樣大的違和感。

    初見景恒,這個俊朗的少年就像一塊兒新琢的清透美玉,生澀又干脆,利利索索的一眼就能看穿,鮮活生動令人愛不釋手。

    如今的景恒更像古玉,時光將雕痕打磨更溫潤、也更厚重,再猜不透深淺,叫人心生尊畏,不敢妄動。

    短短半年,怎會有這樣大的變化?

    若非景恒時常還有些不著調的言論,彩墨真真懷疑是不是換了個芯子。

    冬至節后,鳳明稱病不成,不得不前往金陵。

    朱汝熙與巫女俱在,要想裝作身體不適著實太難,自蠱母在體內存活寄生,巫女說他自此百毒不侵,就算是吞下半斤砒/霜都安然無恙。

    鳳明左思右想,無計可施,懨懨地騎在馬上。

    他披著件墨色狐裘,一張俏臉陷在黑色毛針中,冷峻的眉眼都添了幾分溫軟。此時斂眉耷眼,向來揚著的高傲頭顱都微微垂下了,可愛極了,讓人恨不能捏一捏。

    景恒騎著摸魚千斤與鳳明并肩而行,鮮見的沉默少言,瞧著比鳳明精神不了多少。

    可讓景恒怎么說呢?

    齊圣宗不見了。

    屬于圣宗的一半殘魂不知哪里去了,自打過了冬至,就在沒出現過,像景恒剛穿越來時那般,宛如這具軀體從始至終就只屬于他一個人似的。

    無論景恒怎么叫他,他都不再出現,就仿佛從沒出現過一樣。

    【景恒:啟天弘道文昭武至大圣廣孝皇帝?】

    【景恒:啟天弘道文昭武至大圣廣孝皇帝?】

    景恒又念了兩遍齊圣宗的謚號,依舊沒什么回應。

    這可糟了,可怎和鳳明交待。

    雖然鳳明從未要求景恒把身體交給圣宗,好似和圣宗沒什么好說的一樣,但景恒心里清楚,自打齊圣宗回來,鳳明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鳳明終于能把齊圣宗交給他的大齊江山還回去了。

    眼下創業未半,圣宗竟然中道消失,可實在不是個好消息。

    說是消失有些言過其實,景恒能感受到靈魂的充盈,他現在的魂兒確實是完完整整的一整個,只是屬于齊圣宗的意識不見了,不知是陷入了沉睡還是,消散了。

    好在因為要去金陵見鄒伯渠,齊圣宗原也不打算在這些日子露面,鳳明一時倒也察覺不到。

    景恒期盼著,也許明天齊圣宗就能出現了。

    就像刷BOSS,凌晨刷新。

    誰也想不到,齊圣宗還真在凌晨刷新了。

    作者有話說:

    景恒:這么長的謚號我為啥背的這么順口?

    齊圣宗:謚號尚可,不由得多讀了即便罷了。?

    ? 85、刑訊

    子時夜半, 齊圣宗張開眼。

    鳳明睡在他枕邊,微微側著頭把臉埋在被子里,齊圣宗怕悶著他, 給鳳明掖了掖被角,此時二人已睡下許久, 空氣中還有著淡淡的雄麝氣息,混著鳳明身上淡淡藥香, 繚繞成一種曖昧味道。

    即便齊圣宗剛剛醒來, 也知道景恒那色胚睡前做了什么。

    他有時難免佩服景恒的的自制力,日日與鳳明抵足而眠,耳鬢廝磨,卻始終不曾真正占有鳳明,景恒捧著鳳明, 就像捧著一顆易散的煙霞與朝露, 一點苦痛都不舍得鳳明吃。

    圣宗陛下甚至覺得,若非鳳明不能, 景恒恐會在關鍵時刻倒戈相向,甘愿做下面那個, 不過若是真要做到最后, 就景恒這過于強烈的欲求與異稟的天賦,鳳明可怎么吃得消。

    小可憐兒, 齊圣宗情不自禁的碰了碰鳳明的臉蛋。

    鳳明迷迷糊糊半張開眼。

    床在搖,高大的男人匍匐在他身后, 過于熟悉氣息籠罩著他。

    鳳明不甚在意,輕聲念叨了句:“又來。”

    齊圣宗附身去親鳳明的臉。

    鳳明合上眼, 似睡非睡, 縱容又嬌氣:“別弄我身上。”

    齊圣宗應了一聲:“叫我的名字。”

    鳳明說:“景恒。”

    齊圣宗笑了笑, 聲音低沉,宛如撥弄上好的琴弦,即便在這種時候也透露著雅正與端方。

    鳳明猛張開眼,看著身上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男人,不可置信:“陛下?”

    齊圣宗低下頭同鳳明接吻,他的吻又深又長,帶著無與倫比的霸道與強硬,親的鳳明幾乎窒息。

    鳳明眼角微紅,側過臉喘了兩口氣。

    齊圣宗又吻了上來。

    鳳明仰起頭,躲避熾熱綿密的吻,他雙眼微微失神,似乎還不能接受一向冷靜自持的圣宗會在夜半偷偷壓在他身上同他親熱。

    之前只是親臉就會心跳過快的圣宗哪兒去了。

    齊圣宗的眼神幽暗深沉,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危險古潭,他扣著鳳明的雙手按在鳳明頭頂之上明明沒有任何掙扎與反對,他卻一定要牢牢按住他的鳳明。

    他極輕極輕的含住鳳明耳垂:“我早就想這樣對你了。”

    齊圣宗撩起衣袍:“景恒說我是圣人,你幫我擬的廟號也是‘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無情無欲。”

    鳳明別開眼不敢看,有些難為情。

    印象中,這是他與齊圣宗的第一次親熱,而齊圣宗對于這件事的興趣顯然超出鳳明的想象。

    齊圣宗沒有說錯。

    在文武百官眼中,齊圣宗就是一位圣人,他有著最適合做帝王的優厚天賦與沉穩性情。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高高在上,明鏡高懸,近乎冷漠地坐在龍椅上俯視眾生。從未對什么人、什么事展現出過多的執念與欲望。

    也正因如此,他展現出對鳳明的偏愛,對文臣集團來說是件可怖的事情。

    即便齊圣宗已經在隱藏了,即便他展現出來的不過是對鳳明喜愛與偏向的冰山一角,卻還是為鳳明帶來了殺身之禍,文臣們聰明敏銳,他們察覺到那海面下隱藏的巨大情感,他們必須殺了鳳明。

    為自己,也為天下人,找回那個無欲則剛的天子。

    皇帝不該有這樣明顯的愛恨,這是弱點、是逆鱗,是千載過后史書上不甚光彩的一筆,臣子有規勸進諫之責,若真落下這樣一筆,也是臣子的無能。

    倒霉的皇權龍椅,害他與鳳明蹉跎多少年,若非有七星續命燈、有長生丹,那他與鳳明就真的要生生錯過了。

    他會死在六年前的冬至。

    而鳳明會在他起靈那天,親自扶靈入地宮,死在他棺槨之前。

    齊圣宗吻住鳳明,鳳明乖順地承受著索取。

    “我愛你。”齊圣宗抵著與鳳明額頭相抵:“這話我早就該告訴你。”

    鳳明眼角是一片潮紅,他漂亮的瞳仁望著圣宗:“其實您早就說過,是我當時沒有聽懂。”

    齊圣宗拇指擦過鳳明眼角的紅:“我說過?”

    鳳明又不肯說了,他合上眼,聲音啞的不像話,好像齊圣宗針對他做了什么似的:“快點,我困了。”

    “那你握緊。”無師自通,持身雅正的圣宗陛下說著令人耳熱的葷話:“幫幫我。”

    鳳明很聽話,他坐起身,靠在齊圣宗懷里,握著、捏著,以拇指反復打圈兒逗弄著。

    關鍵時刻,鳳明按住即將吐水的泉眼,抬眸直視齊圣宗,聲音冷冰冰地逼問:“您中毒是否與我有關?”

    齊圣宗額上青筋暴起,艱難地屏住呼吸,又重重吐出口滾燙的熱氣:“松手。”

    鳳明的手指白玉似的過分美麗,可此刻這只好看的手無異于抓心撓肝的鬼爪,按壓著齊圣宗的神志與脆弱的神經。

    “彩墨說,男人在床上嘴會更松些。”

    鳳明握緊手下不住顫抖的寶劍,此時,這柄劍就是他最好的刑具,足夠他審問他的犯人,他冷酷無情,如同站在東廠點心房中殘忍地施與刑訊,萬般手段都為了撬開這名狡詐犯人的嘴,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那帶毒的點心,是不是我喂給您的?”鳳明指尖微動,輕輕一騷動,換來齊圣宗一聲壓抑的喘。

    豆大的汗珠從齊圣宗額頭滾落,他眼前白光閃爍,咬緊牙關對抗著鳳明的審問。

    他在忍受世間最殘酷的刑罰。

    還有更殘酷的。

    鳳明俯下身,淺淡如花瓣的唇停在手邊三寸之外:“您說實話,我就親親它。”

    這放蕩的言語令齊圣宗微微顫抖,他情不自禁張開口,大口呼吸著。

    “景恒想了很久,他想二十四橋的明月,”鳳明抬起眼,明亮的眸如攝魂噬魄的妖,美的超脫凡塵,引人墮落:“您想嗎?”

    汗珠落下來,齊圣宗全身肌肉緊繃著,抗拒著這種極致的誘惑,這是怎樣的誘惑啊,有幾個男人能夠抵擋?

    “饒了我。”齊圣宗垂下頭,他眼睛紅的嚇人,如同一只受傷的困獸,哀求地看著鳳明:“好明兒,饒了衡哥。”

    衡哥。

    鳳明很小的時候會偷偷喚尊貴的嫡長孫殿下‘衡哥’,那真的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衡哥,”鳳明也垂下頭,他親了親他的衡哥,換來了齊圣宗劇烈的掙扎。

    “別。”齊圣宗吞咽著口中的唾液,他好渴,好熱,幾乎要被燒死了,他卻仍不肯屈服,試圖勸阻:“別,臟。”

    “衡哥怎么會臟呢?”鳳明低聲央求:“衡哥,你告訴我吧,求你了。”

    鳳明撥開長發,皎皎如明月的臉龐輕輕貼在他手上,輕輕摩挲:“那帶毒的點心,是不是我喂給您的?”

    齊圣宗仰起頭,不去看那令他血脈噴張的場景。

    可那短短一瞬間的影像已然映在腦海中了,怎么能忘得了,齊圣宗咬牙道:“什么點心,我真不知你在說什么。”

    犯人松動了,善于刑訊的鳳明乘勝追擊。

    因含著東西,他聲音含混地繼續審問:“在聞政堂,我喂給您的那塊兒梅花糕是否有毒?”

    齊圣宗緊緊抓著身下的床單,手臂上青色的筋脈俱顯,他神志已然不清醒了,卻仍不忘否認:“沒有。”

    奇怪的,鳳明竟沒為難他。

    鳳明抬起頭,暫時放過漲紅到發紫的可憐物件:“那你發誓,那塊兒點心若有毒,鳳明生生世世不得”

    “鳳明!”齊圣宗打斷他:“我錯了,你別拿自己賭誓,求你。”

    答案清晰了起來。

    “所以是有毒的。”鳳明肯定地下了結論,終于松開了作惡多端的手。

    毫無反應。

    鳳明:

    齊圣宗:

    鳳明歪了歪頭,天真到有些殘忍:“怎么回事?”

    “憋太久了。”齊圣宗故意嚇唬他:“玩壞了。”

    鳳明否認道:“我沒玩。”

    他得到了審問的答案,手段不大光彩,還惹出了禍事,來不及向齊圣宗興師問罪,就一掀被子,臥回床上:“睡覺了。”

    齊圣宗:

    “你可真是管殺不管埋啊。”齊圣宗嘆息說:“不漱漱口嗎?”

    鳳明一動不動,好像已經睡著了。

    齊圣宗無奈極了,扶著腰站起身,下床拿了茶盞與痰盂伺候鳳明漱口。

    鳳明這時候又很乖了。

    齊圣宗拿絲帕給鳳明擦了擦唇角:“攏共就那么點心眼,全用在我身上了。”

    鳳明垂著長眸,手指扣著錦被上的鴛鴦,小聲問:“壞了怎么辦啊。”

    齊圣宗面無表情,自己也不知他怎么會說出這么幼稚的話:“壞了以后沒得玩了唄。”

    “啊?”鳳明看了眼齊圣宗,又心虛地低下頭,繼續扣錦被上彩色的繡紋:“真的嗎?”

    “真的,堵死了。”

    齊圣宗成心欺負鳳明,誰叫鳳明心眼這樣壞,一直未曾詢問中毒的事情,竟然在這兒等著他。

    還有那個彩墨,成日教鳳明些什么!

    圣宗陛下道貌岸然地說:“堵住了怎么辦。”

    “怎么辦?”鳳明誠懇地問。

    “在野外,如若你被毒蛇咬了一口,該怎么辦呢?”

    鳳明仿佛認真思考了一下,非常正經地回答:“應當不用管吧,巫女不是說,蠱母活了后我百毒不侵嗎?”

    齊圣宗:“”

    鳳明垂下頭忽然笑了,他笑了會兒,摸了摸齊圣宗的頭,哄小孩似的,輕而易舉地點明了圣宗陛下的險惡用心:“不逗您了,您是想讓我幫您嗎?”

    齊圣宗喉嚨劇烈滾動,惱羞成怒,翻身躺下,背對著鳳明,難得的惡聲惡氣:“睡覺了。”

    鳳明俯下身,烏黑的發梢掃在齊圣宗臉上:“賭什么氣呢?我幫你就是了。”

    作者有話說:

    齊圣宗:朕有799個心眼,鳳明只有一點點心眼,但就是能克制朕,這就是傳說中的245管豹子嗎??

    ? 86、狗味兒

    在有骨氣的拒絕和沒骨氣的享受之間, 齊圣宗猶疑了半秒,選擇了后者。

    他扯著鳳明的衣襟,將鳳明拉向他, 惡狠狠地說:“你跪著。”

    鳳明微微頷首,吐出的氣息掃在齊圣宗耳側, 他輕聲說:“微臣遵旨。”

    齊圣宗站在地上,鳳明跪在塌上。

    真是多余折騰, 齊圣宗很快就一敗涂地, 在那個瞬間,齊圣宗想起了什么,那想法一閃而過。

    雖然沒內力,身手依舊很快,鳳明微微側首, 躲了開, 垂眸盯著床單上的污漬:“要換寢具了。”

    “治好了。”鳳明又說,像個醫術高明的神醫, 也不知在得意什么。

    齊圣宗:“”

    “微臣能起來了嗎,陛下?”鳳明問。

    這種時候, 任是齊圣宗也不能免俗的頭腦空白, 一陣發蒙,下意識回答:“愛卿平身。”

    在這個瞬間, 他終于抓住了腦海中的一絲念頭。

    齊圣宗恍然大悟,他知道鳳明為何說, 他早就說過他的心意了。

    就像所有臣子都叫他‘圣上’,而鳳明卻執著地喚他‘陛下’一樣。

    齊圣宗在位三年, 只將鳳明一個人稱作‘愛卿’。

    難怪那樣多的人都看了出來, 只有他和鳳明兩個人蒙在鼓里, 自以為小心翼翼地藏著那份不敢見光的愛戀。

    早上,醒來的還是齊圣宗。

    鳳明拿勺子攪了攪粥,瓷碗里是景恒愛喝的皮蛋燒鴨粥,他問:“景恒呢?”

    齊圣宗答:“若我的感覺不出錯的話,我們的靈魂應當是融合了。”

    勺子停了下來。

    齊圣宗最怕鳳明因這個難受,連忙說:“他還會醒過來的。”

    鳳明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齊圣宗是分魂的籌謀者,在他的計劃里,就算鳳明只愛景恒不愛他都不打緊,只要是一個靈魂、在同一具身體里,那鳳明終會將對景恒的愛移情到他身上。

    可自打他知道鳳明早就心悅于他,慢慢地咂摸出景恒的多余來,難免有些酸:“想他了?”

    鳳明舀了勺皮蛋粥:“您不是吃皮蛋過敏?”

    齊圣宗愣了一下,他小時候吃皮蛋并不過敏,現在應當也不過敏了。

    或者說,當他的靈魂完整時是不過敏的,齊圣宗抿了抿皮蛋粥,覺得好香,他的口味也在逐漸和景恒趨同。

    他們會慢慢融合成一個人。

    午時,齊圣宗忽然感到一陣疲倦。

    【景恒:老色批。】

    【齊圣宗:?】

    齊圣宗的意識沉睡下去,再睜開眼的人變做了景恒。

    一行人才入了金陵,正坐在酒樓吃飯。

    景恒摸摸索索地靠近鳳明,在鳳明耳邊說:“你也幫我親親。”

    鳳明:?

    景恒咽了咽口水,委屈地說:“二十四橋明月夜,你聽懂了還裝不懂。”

    謝停、汪鉞、烏洛蘭津三人疑惑地抬起頭,頭頂上仿佛出現一排問號。

    鳳明的臉乍然染紅,罵了一句:“你給我滾。”

    景恒膩膩歪歪說鳳明偏心,哼哼唧唧要鳳明同等看待、不分畛域、一視同仁。

    鳳明被纏地心煩意亂,扒拉開景恒的狗頭,極其敷衍:“視、視、視。”

    “那親嗎?”

    “親。”

    景恒滿意了,得意地撥蟹給鳳明吃。冬日的螯蟹難養,肉質也遠不如秋后,好在金陵水暖,倒也還得吃。景恒用拆蟹的小勺將蟹肉挑揀出來,放在鳳明的瓷碟中。

    這樣費勁兒的東西,若沒人給弄好,鳳明不會吃的。

    咱們的這位九千歲、鳳督主真是又好養,又難養。他不矯情,給個饅頭也不嫌難吃,可他又挑嘴得緊,真想弄出一道完全符合他心意的吃食,難上加難。

    好難取悅。

    可這樣難取悅的人,這樣冷清禁欲的鳳明卻總能答應景恒過分的要求。

    如果有條尾巴,此時一定搖得殘影都瞧不見,說不準都能帶著他螺旋上升原地起飛。

    鳳明拿筷子夾了蟹,占了醋,還沒放在口中,景恒又湊過來:“跪著親。”

    鳳明冷冷地看著景恒,狹長鳳眸醞釀著劇烈風暴,一言不發,一張俊臉上滿是殺氣。

    景恒秒慫,情不自禁地往后躲了躲,低聲下氣地說:“我跪著。”

    用過午膳,景恒拉著鳳明想回房休息。

    汪鉞自打知道景恒是齊圣宗轉世后,同景恒說話也不像之前那樣直來直往,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鳳明。

    謝停倒是沒在意,不過他本來也不會出言反對景恒。

    汪鉞只能看向烏洛蘭津。

    烏洛蘭津壓根連鳳明和景恒的關系都不知道,哪里猜得到二人吃完飯就往房中鉆是要干什么。

    景恒微微皺起眉,看向汪鉞:“你怎么了?”

    汪鉞搖搖頭,低下頭后退半步:“沒什么。”

    景恒看向鳳明,鳳明對屬下的情緒并不敏感,這時正盯著桌上沒吃完的蟹,不知在想什么。

    景恒洞若觀火,鳳明一個細微的動作他都知曉是何意思,他說:“蟹性寒涼,現下又是冬季,你本就體寒,不可多食。”

    鳳明面無表情,轉身往二樓客房走:“沒想吃。”

    景恒追上去:“晚上我拆了蟹肉,和著姜絲給你熬粥喝,好不好?”

    “少放姜。”

    鳳明冷冰冰的聲音傳下來。

    二人走后,謝停傳來店小二,要店家燒些熱水備下后,拉著汪鉞去鄒伯渠的南林學府交拜帖。

    金陵比淮安暖一些,謝停便沒穿氅衣,也沒騎馬,并肩和汪鉞走在街上。

    “謝星馳,”汪鉞忽然出言問:“你怎么一點也沒變?”

    謝停知道汪鉞在別扭什么。

    汪鉞是個很難接近的人,他敏銳警惕,下意識地排斥身邊新出現的人。

    對陌生人報有善意的人稱之為友善,更多人對陌生人很淡漠,是無所謂的態度。罕見的,汪鉞生來對陌生人懷有強烈敵意,就像一只圈好了地盤的小獸,對所有不請自來的人呲牙。

    這樣的人雖然難相交,可一旦他把你歸入自己的地盤里、把你當做自己人以后,就會保護你、照顧你,心甘情愿地掏心掏肺,就算被騙的遍體鱗傷也無怨無悔。

    這樣的汪鉞在把景恒當做‘朋友’后,得知這朋友竟是圣宗皇帝的轉世,心中難以接受,也再不知該如何與景恒相處。

    謝停不曾像汪鉞那樣鉆了牛角尖,蓋因他從不認識什么圣宗皇帝。

    從一開始,就是景恒,只有景恒。

    可汪鉞不同,他曾經是圣宗皇帝的屬下,據他說圣宗皇帝與景恒可謂天差地別,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齊圣宗是天下共主,是一位真正的主子,擁有著至高無上的睥睨君威,控權握柄,深不可測,高不可攀。

    不會像景恒那樣攔著人肩膀叫‘兄弟’,也不會像景恒那樣親力親為,更不會像景恒那樣在危險時站在朋友身前。

    千金之軀,不坐危堂。

    身為帝王,一舉一動牽動眾生百姓,這注定了齊圣宗不會像景恒那樣恣意放肆。

    謝停攀附景恒,日日隨行侍奉更像個小廝,端茶送水殷勤得過分,謝停一身高強武藝用來鞍前馬后做寵臣,屬于走了捷徑,不得勛貴出身的錦衣衛們待見,偏謝停又和景恒最為要好,屬于隨著景恒升天的雞犬。錦衣衛們又看不起他,又不敢得罪,平時里都不大與謝停說話。

    反倒是東廠的人不大在乎這個,和謝停玩的很好,且謝行暴斃那日,汪鉞的回護謝停至今不忘。他知道汪鉞心里在介懷什么:“景恒就是景恒,你若不知怎么和圣宗相處,他出來時咱們躲開些就是了。”

    汪鉞頓然醒悟:“我說你最近怎么神出鬼沒的。”

    謝停道:“不然呢,我又沒伺候過皇帝。”

    汪鉞抱著手臂,問:“那你怎么區分的?”

    “這還不簡單。”謝停撓了撓眉毛:“看你們督主啊,經常被瞪、被罵、被兇的那個就是景恒唄。”

    汪鉞嘆了口氣,罵了句娘:“這主子可真難伺候,兄弟,這要是圣宗在的時候,你可得給個提示,我這沒頭沒腦的,之前說了他好多壞話,可不能再得罪他了。”

    “沒問題。”謝停應承下來。

    說話間,二人行至南林學府,謝停敲開學府大門,遞上拜帖不提。

    話分兩頭,這廂里,青天白日,景恒放下窗幔床幃,與鳳明胡鬧了一番,心滿意足地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身心舒暢,回味無窮。

    鳳明已然換了衣衫,向來淺淡的嘴唇紅得不像話,像是被長時間粗暴對待了一般。眼角潮紅,含著淚似的,隱約顯現出無邊風月艷色。

    他捉著一縷頭發,垂著頭反復嗅聞著,聲音極啞地質問景恒:“你是不是弄我頭發上了?”

    鳳明總覺著頭發里有股子狗味兒,這縷聞過又聞那縷。冬日里,他最不耐煩浣洗長發,他的頭發又長又厚,濕漉漉的總是不干。

    他比劃了一下,躍躍欲試,想把頭發絞短些:“你匕首呢?”

    景恒下意識夾緊雙腿,機警抬頭:“要匕首干嘛?”

    “頭發太長了。”鳳明斜睨了景恒一眼:“你慌什么。”

    這能不慌嗎,親熱時把老婆弄哭了,過后老婆忽然要匕首,這誰能不慌。

    不過那淚水是生理性的淚水,可不是他故意的。

    “沒弄你頭發上。”景恒摟著鳳明,小狗似的在鳳明頸邊耳側聞來聞去:“是香的。”

    鳳明長眉微斂,不大高興地說:“我總覺得身上有狗味兒。”

    景恒:

    奇了怪了,鳳明越嫌棄景恒的‘狗味兒’,景恒越像只圈地盤的狗,想在鳳明身上蹭上更多‘狗味兒’。

    作者有話說:

    鳳明:累死了。?

    ? 87、鄒太傅

    景恒扣著鳳明的后頸, 與鳳明唇齒相交,緩緩又把鳳明往床榻上壓:“我給你捏背。”

    “捏就好好捏。”鳳明翻過身背對著景恒,幾乎明示景恒不要再對他動手動腳:“脖子有些酸, 你揉揉。”

    鳳明脖子為何會酸二人心知肚明,景恒聽話地給鳳明揉頸椎和肩膀。鳳明受用極了, 半瞇著眼吩咐:“腰也酸。”

    景恒握著鳳明的手,緩緩揉捏著, 輕輕揉搓著鳳明的手指:“我第一次見你時, 你指甲青紫,毫無血色,我總是不敢錯眼的看著你,生怕一個不注意你就死了。”

    鳳明莞爾:“哪里就那么容易死。”

    “中著毒、沉疴難愈、武功十不存一,還總追著人打”景恒也笑起來:“每次知道你打架, 嚴笙遲、朝峰、汪鉞他們就像看著自家掛著虛弱還站擼的ADC, 一臉的大冤種表情。”

    鳳明嗯了一聲,疑惑道:“哎地西是什么?”

    在這個溫情的時刻, 景恒有種將一切托盤而出的沖動,他也確實這樣做了:“鳳明, 我不是一生下來就在大齊的, 我是從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時空穿越而來。在我那個時空,人人生而平等, 沒有貴族皇室,也沒有仆從奴隸, 所有人與生俱來擁有著相同的權利與義務,沒有戰火侵襲, 所有人都能好好活著。”

    “天下大同?”鳳明轉過身, 眼神中細碎光芒閃爍, 盡是憧憬:“真的會有這樣的天下嗎?”

    不知為何,景恒眼睛發熱。

    在經歷過無數次的背叛,受盡不解與唾罵后,鳳明仍期盼著一個天下人安居樂業的太平盛世,他沒有一時一刻忘記過少年時在穹廬四野下的祈愿。

    再也沒有戰火,所有人都好好活著,鳳明對大齊、對百姓的忠誠與熱血,十年如一,從不曾涼。

    景恒閉了閉眼,心中無限憐愛:“有的。鳳明,在我們那個時空,全天下、全人類,無論是漢人還是三十二族,甚至是西洋人,都休戚與共、血脈相連。”

    鳳明垂下眼,有些失落:“大齊也能這樣就好了。可惜我不會治國,還把江山弄丟了。”

    “把江山弄丟了可不怪你。”景恒親親鳳明漂亮的眼:“都怪你家陛下想謀算我性命。”

    鳳明忍俊不禁:“三句話就沒個正經,慣會哄我開心。”

    正這時,房門扣響,景恒臉上少見的帶了幾分不悅:“誰?”

    外面靜了一瞬,緊接著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你又是誰。”

    鳳明剎那間瞪大雙眼。

    只聽那男人接著說:“你為何在我徒兒房間?”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攥住景恒的心臟,他和鳳明對視一眼。

    太傅鄒伯渠,來了。

    金陵的這家客棧,繼迎來齊圣宗、淮安王世子、東廠九千歲、司禮監秉筆、犬戎王室之后,又迎來了曾經的太傅、如今南林一派之首鄒伯渠。

    謝停:我官小到不值一提是嗎?

    鳳明的房間亂糟糟的,不宜見客,一行人在隔壁汪鉞的房間中短暫會晤。

    鄒伯渠坐在八仙桌旁。

    鳳明垂首靜立在五步遠的位置,汪鉞守在門前。

    景恒和謝停互相看看,俱對這對不會伺候人的主仆失去期待,謝停出門要了熱水,景恒親自泡茶斟給鄒伯渠。

    鄒伯渠蓄須,著文士服,戴冠帽,坐在那里淵渟岳峙 沂水春風,一派大家之風。

    陸子清如今也算作鄒伯渠弟子,站在鄒伯渠身后。

    鄒伯渠微微動了動手指:“你就是淮安王家的獨子?”

    景恒求助似的看了眼鳳明。

    “我在問你話,你瞧養晦做什么?”鄒伯渠將茶杯輕輕放在桌上,溫和地問:“不知道自己是誰嗎?”

    不愧是你,鄒太傅,一開口就是陰陽怪氣。

    景恒回答道:“學生景恒,見過鄒大人。”

    “景恒”鄒伯渠沉吟著:“和我那大弟子同名,倒也是緣分。”

    景恒心說,何止同名,還同魂呢,要不我也不能見了你就腿肚子轉筋,這可真是純純的血脈壓制了。

    鄒伯渠又道:“今上為你與養晦賜婚,后來出了些亂子,你們從京城離開不提,可怎到了淮安,這婚事就沒動靜了?”

    這鳳明的拜帖一送到鄒伯渠手邊,他便再坐不住,這原是不該的,哪有老師撥冗見弟子的呢,可他這小弟子,從來就不是個省心的!居然還不敢親自登門,派了兩個小廝做足了表面功夫,還走起了送拜帖的流程!

    他把鳳明當親兒子看,鳳明給他送拜帖!

    有給自己爹送拜帖的嗎?

    一怒之下,鄒伯渠親自走了這一趟。

    到了客棧,光天白日的,鳳明房門緊閉,掛了幾道窗幔門簾遮得嚴嚴實實,幾位屬下也是語焉不詳,不敢叫門。

    鄒伯渠敲了敲門,鳳明屋中竟有別人。他又不是老的糊涂,哪里不知二人在屋內做什么勾當!

    這小弟子在感情一事上本不開竅,他唯恐鳳明叫人騙了,說來二人已定了親事,年輕人干柴烈火親熱一些倒不沒甚妨礙,只是鳳明如今失勢,婚事竟也沒了后音兒。

    保不準是否淮安王府有了旁的心思,鄒伯渠少不得要敲打一番。

    鳳明就算是獨自一人,無兵無卒,那身后也站著他鄒伯渠,站著南林學府,景恒若是敢做那負心漢,他保準叫景恒做了第二個陳世美,叫這段事跡流傳個千年百年都不算長。

    鄒伯渠這一問,景恒當即順桿爬坡:“原是該成婚的,只是鳳明說他要告祭八方,傳訊四海娶我過門,眼下大業未成”

    “景恒!”

    鳳明出言打斷,他簡直要臊死了,白日里同景恒胡鬧,被多年未見的老師堵在房內,還當面談婚論嫁。老師向來儒正持重,怎還同景恒說起這來。

    景恒乖乖閉了嘴,委屈地看了一眼鄒伯渠。

    鄒伯渠輕咳一聲,不輕不重地斥了一句:“世子還未說完話,你就匆匆打斷,沒規矩。”

    鳳明道:“老師這些年過得可好?”

    不提還好,提起這個,鄒伯渠一肚子氣:“好與不好,也不見你來信問上一問。”

    鳳明:“”

    鄒伯渠又道:“南林學子那些抨擊閹黨的辭賦你都看過了?”

    鳳明老實作答:“看過了。”

    鄒伯渠微微揚眉,問:“如何。”

    鳳明像回答老師提問的乖乖弟子,平心而論:“文采斐然。”

    “”鄒伯渠氣得一拍桌子:“你萬人之上,全掌生殺,就這么面團似的任人欺負?我就是這么教你的?”

    謝停:?

    汪鉞:?

    誰是面團?誰挨欺負?

    鳳明嘆了口氣,叫了聲老師。

    鄒伯渠剎那沒了脾氣,小弟子學不會那些彎彎繞繞又能如何呢,左右他還能活個幾十年,好好看顧著也就罷了。

    他要與鳳明單獨敘話,閑雜人等都給趕了出來,一行人又聚在謝停房內。

    “這是陸子清。”景恒攬著陸子清介紹給眾人:“算起來是鳳明的師弟,都是自己人。”

    陸子清含笑道:“外門弟子都算不得,哪里就能做九千歲的師弟,世子爺抬舉了。”

    景恒問:“上回去淮安就是你自己去的,薛瑤呢?”

    “阿瑤薛瑤在整理金陵城中的戶籍賬冊,整合謄錄,便于交接給九千歲。”

    汪鉞蹲在椅子上:“薛瑤是你相好?”

    汪鉞說話沒個輕重,陸子清也不惱,大大方方地承認:“是,他在織造局供職。”

    汪鉞縷著耳邊冠帽垂下的小絳,嘟囔:“怎么都跟男人好。”

    “織造局的東西忒貴。”汪鉞從椅子上跳下來:“每年采買,官服蟒袍,但凡過了織造局的手,價格都要翻上一倍,可是這蟒也只有金陵織造局繡娘繡出來才好看。”

    景恒聞言以指節擋唇,掩飾唇邊的笑意,難怪在京城時,弄臟鳳明的蟒袍他會那樣生氣,原來竟是有這此節。天可憐見,是短他吃了還是短他穿了,好好個督主,居然這樣拮據。

    陸子清沒有讀書人的迂腐刻板,如數家珍的向汪鉞將金陵織造局織繡手藝:鋪針斜纏、彩絨線繡、平金平銀繡講起來頭頭是道,起花八團倭緞、黃綾羽緞、妝緞蟒緞、月白羽紗幾種時興的布料亦是了若指掌。

    若非早知曉他是學府士子,誰不以為他才是織造局管事呢?

    陸子清最后說:“自從金陵都歸織造局管,京中也不開單子來織造局提貨了,現下許多衣裳布料都荒在那兒。好料子放不得,隔年顏色就舊了。旁的主我不敢說,送你們些料子還是許得的。”

    一聽這個,謝停來了精神:“我們好些錦衣衛出來的及,飛魚服都沒得換洗,每逢差事都串換著穿。”

    “小事一樁。”陸子清應承下來:“要多少,二百套可夠?”

    汪鉞站起身:“廠衛的衣裳也不多了。”

    陸子清點點頭:“沒有問題。”

    在京中,何時打過這富裕的仗,都知道江南富庶,誰曾想是富的流油呢。

    有了鄒伯渠和織造局的相助,景恒兵不血刃地占據了金陵,自此江南一片幾乎全在淮安王府的控制之下。

    金陵是舊都,金陵的南皇宮以紫金山的富貴山為靠山,壯麗巍峨,盛極一時。雖空置了多年,可在鳳闕巍峨,紅墻碧瓦之中依稀可見當時盛景。

    金陵的官員們都恭請鳳明入主南皇宮。

    鳳明懶得去住,說鬧鬼。

    景恒看他:“你不是不信鬼神嗎?”

    鳳明說:“原是不信。曾經總想著,若人死有靈,為何故人不曾入夢來,可你這樣大的一個魂魄擺在眼前,總由不得我不信。”

    鳳明不僅信了,還要在正月初去雞鳴寺參拜。

    昨日朱神醫來給鳳明診脈,說瞧景恒眼下發青,也跟著診了診,診后說是陽氣虛。

    好好的人,怎么還虛了陽氣呢?

    齊圣宗到底是由死轉生,從地府回來的,可別是鬼差查出了生死簿的錯漏,找上來拘魂了。

    還是拜一拜才安心。

    作者有話說:

    從前不信鬼神的鳳明去拜佛了。

    朱神醫:直接說腎虛是不是不太好??

    ? 88、入魔

    又逢歲末, 金陵離淮安不遠不近,若要回去,路上若遇事耽擱只怕難在除夕趕回, 一行人商量妥當,尋了處宅院住下, 準備在金陵過年。

    金陵到底是占了南直隸的便利,許多消息十分靈通。

    懷王景沉如今雖然裝作一派賢王模樣, 說是不參朝、不攝政。然而內閣都叫他換了一遍, 他的野心可謂是路人皆知,也不知道他裝給誰看。

    鳳明中石蟲蜜之事,懷王與李紀仁等人心知肚明,八月時就說鳳明壽數將近,巫女說年前年后用不了多久就會油盡燈枯, 駕鶴西去。

    懷王是左等右等, 終于等到了過年。

    巫女曾斷言,鳳明身上的毒若不解, 必定活不過來年花朝。

    這樣說來,滿打滿算也只剩兩個月。

    懷王等得心焦如焚, 寧可自己少活上兩年, 也希望這兩個月早些過去。

    鳳明到底是先帝的托孤重臣,無論他們找出什么理由將鳳明趕出京城, 只要鳳明不死,他懷王就永遠不能名正言順地攝政。

    可是鳳明怎么還不死呢?

    鳳明不僅沒死, 在蠱母的作用下他幾乎脫胎換骨,浴火重生。

    是真的脫胎換骨, 最初端倪源自鳳明的皮膚。

    “是金陵的水土不好么?”景恒手里拿著只素白描金瓷罐, 將里面的柔潤香脂抹在鳳明臉上:“怎么都干得起皮了。”

    鳳明微微仰著臉, 被香脂氣息熏得微微蹙著眉,他沒太在乎:“可能是老了罷,從前在西燕沙漠也沒這樣。”

    景恒笑著說:“九千歲風華正盛,哪里就老了,身上呢,還有沒有脫皮的地方?”

    身上有沒有?

    景恒應當問身上哪兒沒有脫皮。

    前幾日起,鳳明就像一條換季生長的蛇,身上臉上的皮膚干裂開來,露出內里新生長的嬌白皮膚。

    短短三日的功夫,鳳明手上的皮膚蛻過兩次,經年的劍繭都快蛻沒了,全身肌膚換過之后吹彈可破,嫩的不像話,穿棉質的衣服都會磨紅擦出血絲,可憐的鳳明寒冬臘月還得貼身穿絲綢,怪冷的。

    景恒說:“給我看看你身上,脫皮的地方都得擦些香脂潤潤。”

    鳳明捏著衣領,不肯給景恒看,他現下身上肌膚換皮,東一塊兒西一塊兒的,簡直丑極了,他自己瞧著都怪惡心的。

    簡直像得了什么怪病。小時候聽老人家講,如果一個人壞極了,身上就會生瘡。

    “也許是我殺人太多的報應。”這個念頭一旦滋生出來,鳳明便惴惴不安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他猜測著:“會不會過些日子就變成毒瘡了?”

    景恒捧著鳳明的臉親了親:“我的白素貞蛻皮了,要修成神仙了。”

    鳳明捂著自己的臉,側頭躲開:“別親了,萬一傳染呢?”

    “那就把我傳染上,誰也不嫌棄誰好不好。”景恒對鳳明總是有無窮無盡的耐心:“要不要傳朱汝熙來瞧瞧?”

    “沒什么好瞧的。”

    鳳明諱疾忌醫,他這些日子身體百般不適,骨頭酸軟,提不起力氣。肌理為五臟之外向,病灶波及全身絕非益處,他只怕自己五臟盡衰,命不久矣。

    不看大夫,就只做不知,渾渾噩噩地,快活一天賺得一天。

    子時,齊圣宗醒來時,見鳳明臉上蛻皮之處并不見好,反而愈演愈烈。

    他皺著眉,先在心中埋怨景恒年少兒戲,任由鳳明生病不管,又責難手底下人懈怠,一個兩個不顧正事,整日里盡被景恒帶的沒規沒矩。

    他悄然起身,披了氅衣,放下床幔,輕聲出了房門。

    今日守夜的是汪鉞,見齊圣宗出來,他站起身先望了望窗外的時辰糟糕,過了子時,是圣宗。

    汪鉞躬身低聲問安:“圣上有何吩咐。”

    “出去說話。”齊圣宗壓低聲音,與汪鉞一前一后進了偏殿暖閣。

    翌日清晨,鳳明才一睜眼,下意識地摸了摸身邊,沒摸著人,喚了一聲:“陛下?”

    齊圣宗衣袍整齊,坐在床邊:“我在。”

    鳳明坐起身,發覺平日里常在跟前伺候的幾個人齊整整跪在地下,挨罰似的,也不知跪了多久。自離了皇宮,鳳明跟前好久沒這么大的尊卑規矩了,左右都那么幾個人,連跪禮早給免了。

    鳳明疑惑地看了眼齊圣宗。

    只見齊圣宗面沉如水,也不知緣何動怒,帝王一怒的威勢盡顯,空氣宛若桎梏,無需疾言怒色,都能叫人兩股戰戰,瑟瑟發抖。

    鳳明從床榻上下來,彎膝也要跪。

    齊圣宗身上凝結的寒氣倏忽消散,他雙手托著鳳明的手臂,把彎膝的鳳明扶了起來。

    “我訓幾句話,你跟著湊什么熱鬧。”齊圣宗略顯無奈:“鞋襪也不穿,成心讓我著急。”

    說著話,齊圣宗扶鳳明坐在床上,起身半跪在地,捧著鳳明的足放在膝頭,摸出雪白的綢襪給他穿。

    屋內好多人,鳳明有些澀然,錯開眼不去看齊圣宗。

    齊圣宗的手指在鳳明腳踝破皮之處摩挲了兩下:“朱汝熙和巫女今日便到,你身上那里不適需如實說,不許遮遮掩掩。”

    聽問此言,鳳明倒知道齊圣宗因何發作了,是因為他沒有瞧大夫。

    鳳明道:“不疼不癢的,你何必發作下面的人。”

    齊圣宗冷聲道:“一個個都不把主子放在眼里,難道不該罰?”

    鳳明嘆了一聲:“宮里出身的學過規矩,你罰便罷了。烏洛蘭津懂什么,也要跟著跪。”

    烏洛蘭津抬起頭,濕漉漉的眼小狗兒似的,看向鳳明的眼神滿是濡慕敬仰。

    齊圣宗就是不喜歡烏洛蘭津,這外族的狼崽子成日在眼前晃,總能帶來股詭異的危機感。這感覺不知從何而來,確確實實存在著,尤其那恨不能為鳳明出生入死的眼神,齊圣宗一看就來氣。

    他假公濟私的心思被鳳明點破,這要是景恒定會尷尬地輕咳掩飾,要說做皇帝就是做皇帝的,齊圣宗非但面不改色,反而有理有據。

    “賞罰有度,必要一視同仁。若今兒這個不懂規矩就免了罰,明兒那個不懂規矩也免了,到時人人一句不懂,竟成免死金牌了不成?”齊圣宗微微揚首:“不懂規矩還不知學,還不是沒把主子放眼里。”

    論講理,鳳明是講不過齊圣宗的,他護短得很又不想駁齊圣宗面子,只得伸出手指悄悄扣了扣圣宗陛下的掌心。

    齊圣宗握住鳳明的手指:“都起來罷。”

    鳳明說:“都回去歇著吧,今日都不必當差了。”

    齊圣宗略微嘆了聲,待眾人退下才說:“‘都回去歇著’,這不是你那好世子最愛說的話嗎?”

    鳳明反手握著齊圣宗的手:“陛下的架子好大啊。”

    不提還好,提起來齊圣宗有些生氣:“景恒沒規矩,和下面的人稱兄道弟,你就縱著他胡鬧。”

    鳳明笑了一下,長眸彎起,一雙眼桃花似的灼灼夭夭:“我倒是想縱著陛下,可惜陛下行事有度、舉止有禮,從不胡鬧啊。”

    齊圣宗掐著鳳明的下巴,緩緩逼近,深沉的眼眸里藏著不可說的強烈占有欲。

    這眼神令人不得不相信,擁有這樣眼神的人,難怪會在分魂列魄、寧可轉世七次也要抓住鳳明的手。

    齊圣宗啞聲說:“我現在就想同你胡鬧,想抱你、想親你、想要你,你都縱著嗎?”

    鳳明凝視著齊圣宗的眼,平和從容,沒有被那黑暗漩渦嚇退分毫,甚至主動揚起下巴,承接住齊圣宗熾熱滾燙的吻。

    【欲望滋生一切罪惡】

    高祖皇帝的教導倏忽響徹在齊圣宗耳邊:【欲望會灼燒理智,會影響你的判斷。】

    【帝王不該有欲望。可帝王也是人,是人就無法抵抗欲望。所有無論何等的千古明君,身上都有著瑕疵與污名。】

    皇爺爺是對的。

    此時此刻,圣宗陛下的理智被烈火灼燒,狂熱激烈得親吻著一個男人、一個太監、一個他不該愛上也不能愛上的人。

    他就像入了魔。

    心臟因鳳明而跳動,靈魂因鳳明而滾燙。

    他就是入了魔。

    沒有人會在死后有這樣強烈的執念與不舍,足以橫貫生死,足以穿越七世,人的執念理應在輪回中消耗,在一次次的重生中消磨,到最后前塵盡忘、業果全消。

    可他的執念沒有。

    于是他從奈何橋邊掙扎著爬回人間,從塵封六年的棺槨中睜開眼。

    打開皇陵時,他聽見鳳明在哭,每一滴眼淚都燙在他的靈魂上,令他痛苦到顫抖。

    因他怯懦自卑不敢向鳳明表述愛意,他的轉世執著熱烈,已經同鳳明兩情相悅了。

    棺槨里黑暗腐朽,就像見不得光的他一樣,齊圣宗絕望地閉上眼,殘魂化作一道光,帶著他轉生七世而來的重生之力,在景恒身體里化作附屬。

    他的執念還是那樣深,深刻到一具軀體可以同時容納兩個意識。

    上天垂憐,他終于知曉了鳳明的心意。

    竟是君心似我心,從未辜負相思。

    在那一刻,他才真正活了過來,他的存在才有意義。

    他就是為鳳明而活的,才不是什么大齊江山。

    作者有話說:

    齊圣宗:好愛老婆。?

    ? 89、公主

    未到午時, 巫女騎馬先行趕到,風塵仆仆,謝停親自給她牽了馬, 披風都來不及脫就被汪鉞請進了內院。

    汪鉞說:“那位發了怒。”底下幾個知曉齊圣宗身份的都用‘那位’代稱。

    “督主也不知怎的臉上開始有些脫皮,開始我們都當是金陵干燥的緣故, 沒當回事。”汪鉞低聲解釋原委:“那位看到了,連夜把我們全張羅起來, 訓斥了半宿。倒霉催的, 督主身上脫皮,我們哪里看得見,倒來尋我們的晦氣。”

    巫女解披風的動作微微一頓,想不到鳳明運氣居然這樣好。

    蠱母為雌,男子體內陽氣充裕, 并不適宜蠱母生存, 她原本以為蠱母的效用僅限于為鳳明解毒。

    或許因鳳明是宦官的緣故,陽氣不比尋常男子旺盛, 蠱母反而極喜愛這位宿主的身體,竟催發了全部能量, 再為鳳明重塑筋脈血液。

    蛻皮是蠱蟲進化生長的表現, 自此鳳明每蛻一次皮,變會更強盛一分, 他體內曾經的暗傷沉疴也會隨著一次次‘進化’而完全修復。

    聽過巫女解釋,鳳明問:“還會蛻很多次嗎?”

    巫女回答:“看蠱母的能量大小。您內力深厚, 次數恐怕不會太少。”

    “這劍繭都蛻掉了,以后如何握劍?”鳳明伸出手, 給巫女看他手上所剩無幾的劍繭:“新生出來的皮膚, 太嫩了, 輕輕一碰就是個印子。”

    巫女笑道:“這般吹彈可破的肌膚,旁人求都求不來,對您倒成了負擔這皮也只能等時間長些,慢慢養結實了。”

    巫女沒有說的是,蠱母為萬蠱之王,天性使它會朝著更加完美方向進化,所以,鳳明不僅會皮膚越發嬌嫩,還會變得更美。她直覺這話鳳明就不會愛聽,左右目前也看不出什么變化,就不說了吧。

    看過脈后,巫女開了方子用于藥浴,說泡上三個時辰就就不會在蛻皮了,還囑咐說人體與蠱蟲不同,無法依靠作繭完成進化,下次在有端倪便及時抓藥來泡,就不會拖這么多天也不見好了。

    “三個時辰,”鳳明泡在浴桶中,苦澀的藥味兒令他不自覺地皺了皺鼻子:“都泡爛了。”

    齊圣宗挽起鳳明的長發,用簪子束在頭頂,生澀地幫鳳明揉肩。

    鳳明轉過身:“您伺候我,也不怕我折壽。”

    許是此處太熱,氤氳蒸騰的水汽中,齊圣宗的臉有些紅,說的話卻風馬牛不相及:“我也想聽。”

    鳳明的臉上露出疑惑神色:“聽什么?”

    齊圣宗喉結滾了滾,輕咳了聲,只肯透露一個字:“喘。”

    鳳明:“”

    三個時辰后,景恒扶著鳳明從浴桶里站起來,墨色的藥液從鳳明瓷白皮膚上滑落。

    鳳明搓了搓胳膊,說:“果然不蛻皮了。”

    可不一會兒,鳳明搓過的地方就鼓起兩條手指粗的紅痕,像是被鞭子抽過一樣。

    刺辣辣的疼。

    *

    去歲臘月時一場大雪,婉儀公主著了涼感染風寒,拖拖拉拉二十余天也不見好。

    懷王對婉儀公主的病很是重視,幾位御醫幾番診脈試探,可這病情反反復復,從小年開始時常高熱不退,燒的人都說胡話了,臉色蒼白,頭發也大把脫落,頭巾都蓋不住,露出頭皮來,一副彌留之相。

    懷王景沉親自去看,真心覺得她這是活不長了。

    除夕那天,宮里擺宴,婉儀自然是去不成。

    御醫從大長公主府里歸來,進宮給懷王回話,說若拖到開春還不好,那只怕要提前備下了。

    懷王大喜過望,看來今年真真是他轉運之年,鳳明和婉儀兩位代表先帝的人物竟都要下去侍奉先帝,還有比這更大快人心之事嗎?

    都說鳳明命不久矣,待婉儀聽得鳳明死訊,她病情焉能好轉?

    除夕宴上,玉河公主等幾位庶出公主齊齊列席,她們的身份原也不夠格同懷王作對,大長公主病倒后,更是對懷王尊重有加,生怕惹出事端,受了牽連。

    既然肯識時務,懷王樂得同這幾位公主做足表面功夫,出手很是大方,還講珍貴紅寶石頭面賞賜了下去。

    玉河彎膝行了個萬福禮:“多謝懷王殿下賞賜。婉儀長公主最喜紅寶石,只是她病的嚴重,聽人說竟是連簪子都再簪不住,懷王的美意,只怕要辜負了。”

    懷王也做出悲痛的樣子:“確實嚴重,你們幾個姐妹得空多去瞧瞧,免得遺憾。”

    另一位叫做榮月的公主站起身,她是幾位公主中年紀最小的,丈夫是工部侍郎,掌管軍器,很得懷王重用:“懷王殿下說的是。只不過,那日玉河姐姐去探望長姐,長姐派人傳話說是如今容顏憔悴,不肯相見”

    “哎,婉儀要強了一輩子。”景沉蓋棺定論似的,仿佛婉儀已然死了。

    婉儀越不肯讓人見她的丑樣子,景沉越想讓人去瞧。這娘們自詡嫡長,耀武揚威了將近四十年,從沒正眼瞧過他,他每每想起那高傲的樣子就恨得牙癢。

    景沉心想,她曾經確實有耀武揚威的資本,爹是皇帝,弟弟是皇帝,侄子還是皇帝,她此番病重與得知景俞白并非她弟弟親生脫不了干系。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下她還有什么可得意的?

    爹死了,弟弟死了,侄子是別人的。

    現在她也快死了。

    這天下還有比這更痛快的事情嗎?

    景沉放下酒樽,淡淡吩咐道:“婉儀大長公主是先帝嫡姐,身份尊貴。如今她病重,你們于情于理都該去看看。”

    眾公主起身萬福,應聲答:“是。”

    景沉繼續道:“傳令文武百官,按品階輪流著,都去拜訪大長公主,萬不可叫大長公主有‘人走茶涼’之感。”

    人走茶涼。

    這話說的誅心,自打鳳明走后,婉儀剛生病時朝中大臣一個都不敢去看望,懷王景沉那時不下令,偏偏這時下令。

    要一個病重之人日日見人,不得靜養。

    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可惜無人商榷。

    庶出的公主們沉默著,百官也沉默著。

    正月初一,大長公主府。

    玉河、榮月并其余庶出公主共七人,齊齊拜訪婉儀公主府。

    管家初始還攔了攔,待聽得有懷王傳令,也不敢再攔,放任幾位公主進了府。

    皇宮中的懷王聽此消息,淡淡一笑:“玉河與婉儀素來不和,當初在淮安王府里就吵起來。婉儀平日威風得緊,幾位庶出公主誰不恨她,都盼著她早死呢。”

    玉河等人進了婉儀的院落,還沒靠近房門,就聞到了重重的藥味兒。

    榮月被侍女攙扶著,嘴角挑出個嘲諷弧度:“她也有今天。”

    侍女瞧瞧看了榮月一眼,又飛快垂下頭去。

    這一些落在玉河眼中,玉河眼中也顯出譏誚,淡淡道:“慎言,還在她府里呢,叫人聽見不好。”

    榮月今日戴著懷王賜下的紅寶石頭面,嬌俏動人,容色艷麗,她冷哼一聲,那帕子掩了掩唇角,她陰陽怪氣地對下人們說:“你們退下,本宮要與姐姐單獨說說話。”

    隨行的侍女都躬身退下。

    榮月瞪了一眼婉儀公主府的下人:“怎么,本宮差遣不動你們?”

    長公主府的下人連忙道不敢,也跟著下去了。

    一行七位公主跟進自家后花園一般,大刺刺進了婉儀閨房,房中侍候的侍女也被趕了出來。

    侍女還沒關上房門,便聽見一聲掌摑之聲。

    房內。

    玉河側耳聽了聽:“好像都走了。”

    榮月放下手:“我演的怎么樣?”

    婉儀從床榻上坐起來:“做戲要做全套,你拍自己的手,我臉上沒巴掌印,豈非露出馬腳?”

    “別猶豫了。”婉儀用頭巾將稀疏的頭發包裹起來:“我如今已然這樣,還怕挨幾個巴掌?不這樣做戲,景沉怎能放心你們來?”

    玉河跪在婉儀榻邊:“委屈長姐了。”

    “說些正事,”婉儀抬手叫玉河起來:“如今京城里是什么情形,可騰出手來去對付淮安?”

    榮月道:“景沉沒有什么動作,夫君說景沉在等等鳳明死。”

    婉儀倒吸一口涼氣,她一生已經歷了太多生生死死,鳳明將死的消息她來不及悲痛,只是擔心鳳明若死,淮安王府是否還會反對景沉。

    她那位嫡親小叔叔實在指望不上。

    不,誰都指望不上,只能指望她們自己。

    景沉以為她們這些長在宮里的公主們只會爭奇斗艷、囿于后宅爭斗這倒也不錯,太平盛世時,她們自然免不得互相攀比。

    可如今不太平了。

    唯一還活著的高祖嫡子遠在淮安,仁宗的兒子們死絕了。

    京城之中,再也沒有一位王爺侯爵能制衡景沉。

    奸王當道,設下詭譎伎倆趕走了圣宗托孤的重臣,京城里的官員慣于見風使舵,如墻頭草一般倒戈向懷王。

    也怨不得他們倒戈,除了懷王,京中哪里還有其他勢力呢?

    可懷王這權柄來路不正,懷王的野心也不止步于攝政。

    景沉要大齊的天下。

    前些日子,玉河公主少年時的愛人從西北回京,悄悄帶回了西北的消息:景沉與西燕舊部暗中勾結,意圖引外族入關,割讓燕云十六州,令西北的二十萬兵馬騰不出手來幫助鳳明勤王。

    看來,這二十萬兵馬,景沉無法收為己用,是寧愿毀了也不給鳳明得利。

    那是二十萬條人命!是千百萬兩軍費供養出來的西北鐵騎!

    是大齊的鐵軍,是大齊的防線。

    是活著的長城。

    景沉就這樣隨意地推動這二十萬兵馬毀滅,不惜里通外族,割讓鳳明拼死打下來的燕云十六州。

    是啊,這位懷王殿下生來就養在京城,他沒去過西北、沒見過西燕人的兇殘。

    知道這個消息后,婉儀是實實在在的大病了一場,病重之時,那生死一線之間,婉儀告訴自己,她不能死。

    她是仁宗的嫡長女,是如今京城內外、全大齊唯一能站出來反對景沉的人。

    她有資格反對。

    景沉扯著圣宗的旗號欺瞞天下,可景沉和圣宗再親,難道有她和圣宗親?

    是,圣宗絕后了、仁宗的兒子也都死絕了。

    可仁宗的女兒沒有。

    只要一位公主活著,無論嫡庶,都是真真正正的仁宗血脈。而且,這些公主們的駙馬,如今都身居高位,她們絕不是孤軍奮戰,此事尚有轉機,她無論如何不能這時候撒手人寰。

    婉儀即將散去的最后一口氣生生凝結,她從鬼門關爬了回來。

    她不能大張旗鼓,她必須想出一個法子,叫各位公主能名正言順的走進婉儀公主府,不能叫景沉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那一夜,她咬著娟帕卷成的布條,親手薅去了自己大半的頭發。

    她需要病的很重,她需要變的很丑。

    這樣景沉才會心甘情愿地放人進來看她笑話。

    諸位庶出公主走后,婉儀頂著兩道巴掌印重新躺回床上。

    本公主的頭發烏黑柔順,值得他景沉拿命來賠,婉儀氣鼓鼓地閉上眼,奄奄一息地等懷王派來監視她的侍女回來。

    作者有話說:

    齊圣宗:主要談戀愛,順便奪江山。

    婉儀:媽的,男人指望不上,本宮要搞事業了。?

    ? 90、毒計

    時光如流水, 奔流不止。

    這過了初一就是十五,過了正月,眼瞧著就是花朝節。懷王景沉是左等右等、日等夜等、等了又等, 就是等不到鳳明的死訊。

    從淮安回來的探子說,鳳明如今確實武功全失, 嬌氣得不行,吃不了這個喝不了那個的, 連穿的衣服都得是揉舊了絲綢。

    絲綢都不行, 還得揉舊了,他鳳明的皮是花瓣做的嗎?

    這個老太監,三十歲的人了,矯情什么。

    看著探子的匯報,景沉簡直要先把自己氣死了。

    怎么就一點要死的意思也沒有呢。鳳明若不肯死, 禪位也就無望, 那他只能安排景俞白死,也好名正言順承襲大統。

    二月初一, 又逢大朝,有人上奏, 請封懷王景沉為攝政王, 封號‘順天大圣王’。

    景沉立在堂下,一言不發, 野心昭然若揭。

    景俞白在龍椅上險些坐不住。

    順天大圣,你怎么不直接登基呢, 整這一出給誰看呢,演的什么猴戲。

    提起猴戲, 景俞白愈發想念給他講西游記的景恒, 近日來懷王景沉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 景俞白心驚膽戰,生怕景沉一個沉不住氣就送他殯天。

    十六皇叔,救救我啊。

    景俞白靈機一動:“好!順天大圣,這個封號甚好。懷王皇叔自去歲來殫精竭慮,為朕分憂,朕自封‘齊天大圣’,愿與皇叔并稱‘二圣’,共同臨朝。”

    此言一處,眾臣嘩然議論,紛紛交頭接耳。

    一個‘順天’,一個‘齊天’,論起來‘齊’比‘順’字還矮了半截。

    景沉滿意小皇帝的主動退讓,默許了這道荒誕旨意。

    *

    三日后,淮安。

    朝峰將景俞白與景沉共封大圣,自此二圣共同臨朝的事情當笑話講給鳳明和景恒。

    景恒正在寫民生范本,聞言筆尖一頓:“封號是什么?”

    “景沉給自己封的‘順天大圣’,圣上號稱‘齊天大圣’。”

    齊天大圣。

    一段回憶出現在景恒腦海中:

    【御花園中,景俞白問他:“你會像孫悟空那般幫助我嗎,就算我像唐僧一樣沒用。”

    他答:“會。你一叫猴哥,十萬八千里我都來。”】

    景恒撂下筆,沉聲道:“景俞白有危險。”

    這小鬼頭,竟然以這種方式來呼喚他的猴哥。

    “不能再等了,景沉多半要對景俞白出手。”景恒站起身:“咱們現在有三萬人馬,傳我命令,明日午時出兵,繞過沿路所有城池,直取京城。”

    鳳明鮮少在屬下面前質疑景恒決定,可乍然聽聞此言,仍忍不住出言詢問:“繞過城池,你的補給線怎么辦?”

    無論是何時的戰爭,糧食的補給都是頭等大事,因而才有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句話。

    而這重之又重補的給線上,運送輜重糧草后勤部隊多為民夫百姓,這些人沒有上過戰場,可人數卻超越戰斗人數幾倍。

    打仗時動不動就五十萬大軍、七十萬大軍,其實大部分都是補給線上湊數的民夫。

    前往京城這一路上城池中,守備人數有多有少。

    中原地區安穩已久,即便是重鎮守備軍也絕不會超過一萬。淮安王的三萬兵馬無論走到哪座城池,只要不是守城將領瘋了,都不會主動出城迎戰,因此大軍確實可以繞過城池。

    可運糧部隊呢?

    大軍走遠后,當運送糧草輜重的隊伍經過這座繞過的城池時,守備軍可就會龜縮不出了,無論補給什么都等同于給對方送裝備。

    繞過城池意味著放棄補給線,也意味著,如果攻不下京城,那淮安王的大軍再沒有退路。

    “不要補給線。”景恒顯然經過深思熟慮:“一個一個城打過去,戰火硝煙四起,勢必會死傷無數,那大齊就真的亂了。”

    在景恒看來,他本是為了勤王。

    只要拿下京城,殺死景沉,這場戰役就勝利了,畢竟在這些守衛城池的文臣武將心中,這是景家皇室內部的爭權,無論是景沉攝政還是景恒攝政都沒什么區別。

    這些人向來都是這樣,誰拿下京城他們就聽誰的,又不是國破家亡、山河破碎,姓景的打架,他們沒必要摻和。

    都抻著脖子等結果,誰贏了拜誰。

    鳳明用兵如神,善于奇襲打閃電戰,實話說,給他三萬兵馬,他有七成把握打下京城,若是從前如瑨王謀反、或景朔謀反那次,他必定二話不說,領兵就走。

    許是他的少年意氣消耗盡了。

    他如今更贊成穩扎穩打,一座城一座城打過去,如若順利,則把京城圍困其中,逼景沉就范;如若不順,在哪座城池吃了敗仗,也可退守淮安,整合勢力,卷土重來。

    曾經的鳳明喜歡一戰定勝負,贏就是贏,輸也不過就是個死;現在的鳳明則是更傾向于將大戰劃分為無數個小戰場,即便輸了一場,也承受的起。

    也可能是他用不了武功了,不能沖進皇宮直接砍了景沉狗頭。

    真是萬幸鳳明如今沒有內力,景恒不由心想。

    鳳明勸不通景恒,本就不大高興,聽聞景恒還想以身犯險,他更加動怒,站起來第一次當著外人同景恒吵架:“你兵法都沒讀過一本,怎會知直取中樞有多不合理。”

    “是是是,我沒讀過兵書。”景恒一點不生氣,抱著鳳明說:“但我知道,有的人半夜偷偷騎著狼離開營帳,繞過草原上諸多部落,一人一劍挑翻了西燕王庭。”

    “怎可相提并論?草原的部落沒有城池高墻,只要夠快,就能直沖敵軍中軍大帳,西燕王庭的城墻也不足三米,大狼馱著我都能跳上去。”

    鳳明說完靜默一瞬,問:“你怎知道我是騎著狼去的。”

    景恒輕咳一聲:“鄒太傅告訴我的。”

    鳳明瞇了瞇眼,景恒自己都沒發現,他每次撒謊的時候都會輕咳一聲掩飾。

    毫無疑問,這件事不是老師告訴他的。

    那景恒怎么知道的呢?

    鳳明還沒思索出結果,只聽景恒又說“馱著你跳上三米的檣有什么了不起,我現在背著你能跳上京城的城墻呢。”

    *

    自從懷王景沉得封順天大圣,他是日日不順心。

    淮安王的三萬兵馬得了號令似的,自淮安出征,打著‘勤王’的名號,都說活不過二月的鳳明不僅沒死,還親自掛帥。

    不是嬌氣的衣服都穿不上了嗎,怎么還能掛帥!

    這掛帥的行為仿佛一個信號,一直和景沉唱反調的燕寧王、遼魏候蠢蠢欲動,從蘭州繞過西安,改走蜀川給在楚地作亂的劉檣送糧送馬。

    那劉檣可是景恒拜把子的兄弟!

    蜀莊王裝聾作啞,任由燕寧王與劉檣勾結,建了一條繞過中原的折角糧馬道,糧馬道又從江城與金陵連成直線,供應著景恒的軍隊。

    若是劉檣成功占據楚地,那劉檣那十萬楚軍可就順著糧馬道直接支援道金陵,那景恒的人馬就不是三萬,而是十三萬!

    西北還有二十萬玄甲軍是鳳明的舊部。

    這對狗男男湊上一湊,竟能湊出三十三萬兵馬。

    更不必說京城里還有兩萬宦官出身的凈軍,景沉是殺也不是,放也不是。

    若能有人來替他殺了這些人就好了。

    景沉瞇了瞇眼,提筆寫了一封信。

    *

    玉河公主府。

    陳怊進屋時,玉河剛喝了一碗藥。

    “公主。”陳怊跪地行禮,銳利的眼盯著桌上的玉碗:“您身體不適?”

    玉河以錦帕輕擦唇角,垂眸看著陳怊,輕輕喚他:“阿怊。”

    陳怊攥緊拳頭,公事公辦地稟報:“懷王府飛與西燕的通信被臣等截獲。”

    他垂下頭,雙手捧信過頭頂:“公主請看。”

    景沉與西燕通信靠的是西燕的海東青,綁在海東青腳上的信筒不足一寸,玉河探身取過信筒時,長長的指甲輕輕劃過陳怊掌心。

    玉河恍若未覺,取出信來讀。

    陳怊收回手,仿佛要留住什么似的,再度攥緊手掌。

    “又是密信啊,”玉河撫了撫鬢角的碎發,輕輕一嘆:“我讀不懂,阿怊,你過來再教我一次罷。”

    陳怊很煩躁地抓了抓頭,沒過去。

    他知道他一過去玉河就會胸口痛,教著教著二人就可.當年若不是他膽大包天和公主有了私情,公主怎會被下嫁給溫讓那個混蛋。

    如今溫讓雖死,可公主寡居于此,他如果重蹈覆轍,天下人會笑他的公主不知廉恥。

    他不想讓玉河再因他而受到傷害了。

    陳怊垂下頭:“懷王給西燕舊部的阿勒鈞去信,請他們發兵攻打燕云,拖住二十萬西北軍。為表誠意,懷王承諾殺了鳳明的二萬凈軍,以此替西燕泄憤。”

    “西燕怎么說?”

    “阿勒鈞還要鳳明的命。”

    阿勒鈞獻上了一條毒計給景沉,要景沉以鳳明留在京中的凈軍和滿宮宦官為要挾,逼鳳明進京自戕。

    只待鳳明一入京城,便于飛鳥入籠,插翅難逃。

    鳳明曾經坑殺了西燕八萬降卒,西燕要景沉當著鳳明的面殺光凈軍,以報這一箭之仇。

    要鳳明也嘗嘗這親信盡亡的錐心之痛。

    玉河聽聞此節,怔忪了片刻。這是她從未接觸過的戰爭與殘忍,她長于深宮,因是庶出唯唯諾諾,所見過最大的惡毒便是宮女太監們相互欺凌、明爭暗斗,為了往上爬而謀害一條人命。

    她的母妃只有她一個女兒,在百花爭艷的后宮之中無才無貌、家世平平。連爾虞我詐的后宮爭斗都離她們很遠因為沒什么必要。

    嫁給溫讓后,也曾因后宅陰私掉過一個孩子。

    她與溫讓并不相愛,小產過后,溫讓也是副無所謂的態度,打那以后玉河就時常服用避子湯,對外只稱傷了身子,再沒有過孩子,她也不想要一個像溫讓的孩子。

    這就是她經歷過所有的‘惡’了。

    皇權斗爭的殘忍令她震驚,仿佛失去了所有言語。

    殺兩萬人,只為讓鳳明心痛。

    這是多么瘋狂的決定。

    “那,那要讓景恒他們知道啊,總得有個準備不是。”玉河如同只迷茫的小兔,坐立難安:“叫九千歲可千萬別來了。”

    陳怊被仁宗打發去西北后,在鳳明手下供職,深深知曉鳳明的性格,他沉聲道:“鳳將軍即便知道,他也會來那可是鳳明啊。”

    玉河急得幾乎要哭出來,可她已經不是小女孩了,曾經會為她擦干眼淚的少年如今也成長為矯健的男子,恭恭敬敬跪在她面前。

    她咬著唇,一雙杏眼濕漉漉的也不知在問誰:“那怎么辦啊。”

    陳怊指尖微動,終究沒有做出什么逾矩舉動。

    作者有話說:

    景沉:賤人就是矯情!

    *決戰即將開始,非常不舍地告知各位讀者,故事已接近尾聲

主站蜘蛛池模板: 精品精品在线视频|男女18禁啪啪无遮挡|国产一二三区精品视频|yy6080午夜|天天操综合网站|久久免费精品视频 | 美女视频黄=a视频免费全程软件=axs|忘忧草在线影院两性视频|久久人妻内射无码一区三区|亚洲精品一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中文字幕久精品免 | 一区二区三区不卡视频在线观看|亚洲成=a人片777777美国|午夜福利啪啪无遮挡免费|日本午夜网|日本在线一区二区三区欧美|99免费观看视频 | 澳门成免费crm大全|日韩在线精品成人=aV|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成人影院|日韩=av中文无码影院|久久最新金品视频免费播放|国产精品1卡2卡3卡4卡 | 12一14幻女bbwxxxx在线播放|自拍偷拍第5页|成人小视频免费看|在线看黄色片|亚洲精品国产品国语在线观看|欧美中文字幕在线视频 | tube国产麻豆|w两个世界完整免费观看超清完整|久久久亚洲精品动漫无码|久热久爱免费精品视频在线|国产嫩草在线视频|67149中文无码久久 | 婷婷五月综合国产激情|亚洲自拍一区在线观看|日本做暖暖视频高清观看|国产高清一区二区三区综合四季|蜜桃=av影院|天美传媒一区二区 | 亚洲=av不卡一区二区三区|日本精品久久无码影院|亚洲福利视频二区|#NAME?|毛片一级做=a爰片性色仙踪林|人妻少妇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 | 成人福利小视频|日韩福利视频|强伦姧人妻三上悠亚中文字幕|国产三级无码内射在线看|#NAME?|日日夜夜精品免费 | 精品国产91一区二区三区|55夜色66夜色国产精品|日韩久久久久久|一=a一片一级一片按摩师|91麻豆一区二区|成=av人片在线观看www | 成全高清视频免费观看|亚欧在线观看视频|天天躁日日躁狠狠躁欧美老妇|性感一级片|日韩一区免费观看|欧美日韩在线免费观看 | 国产免费啪啪|亚洲=aV=aV天堂=av在线精品一区二区|超碰97在线免费观看|亚洲看片wwwwf5con|97黑人性色浪潮91久久|殴美一级片 | 日韩=av无码精品一二三区|免费看成年视频|亚洲精品久久久蜜桃动漫|无码VR最新无码=aV专区|97久久久久人妻精品专区|一区精品在线观看 | 唯美清纯亚洲|最近的2019免费中文字幕|西西人体www大胆高清视频|成人超碰97|婷婷射吧|亚欧洲精品视频免费观看mv在线观看 | 三区视频在线观看|中文字幕第2页|色吧在线播放|啦啦啦视频在线观看高清免费|日本ⅹxxxx久色视频免费观看|亚洲精品久久久久久久蜜臀老牛 | 女性自慰=aⅴ片高清免费|久久环射|最近中文字幕免费高清MV视频6|忘忧草日本在线播放www|日本=a级大片|日本黄色片一级 | 男女免费视频网站|亚洲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成人片|人人草人人看|蜜桃97夜夜做|亚洲精品色午夜无码专区日韩|国内精品国产成人国产三级粉色 高清偷自拍第1页|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久爽|黄色影院网站|国产午夜无码片在线观看影院|性一交一乱一乱一视频96|久热精品在线观看视频 | 超清纯白嫩大学生无码网站|97精品人人做人人爱|最新啪啪网站|国产老熟女网站|国产精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九九久久 | 少妇精品|欧美大逼视频|一级做=a爱片特黄在线观看|日本乱码伦视频免费播放|亚洲精品在线观看=av|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av | 亚洲国产精品一区在线观看不卡|久久精品视频免费在线观看|米奇777超碰欧美日韩亚洲|国产一区二区视频在线观看免费|玩弄美艳馊子高潮秀色可贪|日本做暖暖xo小视频 | 91精品国产福利一区二区三区|精品国产区一区|亚洲国产三区|高挑美女被遭强高潮视频|无码熟妇αⅴ人妻又粗又大|国产真实夫妇6p酒店交换 | 高清视频在线播放|天堂资源在线www中文|无码人妻=aⅤ一区二区三区|亚洲一区中文字幕永久在线|中文字幕第27页|免费69视频 | 一区二区三区视频免费看|久久爱伊人|日本大尺度吃奶做爰久久久绯色|日韩精品视频免费在线观看|亚洲系列一区中文字幕|天堂视频一区二区 | 亚洲狠狠婷婷综合久久蜜桃|国产成人精品福利网站人|爆乳美女脱内衣18禁裸露网站|免费一级特黄特色大片|欧美成人亚洲|国产精品麻豆v=a在线播放 | 一个人看www在线高清免费看|国产超碰人人|中文字幕在线观看精品|公喝错春药让我高潮|亚洲=a一区二区|幼射HD交中国妇 | 日本免费一区二区三区日本|特=a级片|人人看人人做|乱码精品一卡二卡无卡|经典一区二区三区|国产999在线观看 | 99视频一区|久久久国产精品入口麻豆|中文字幕免费在线播放|少妇又紧又粗又爽的视频|日韩精品在线免费观看|欧美一性一交一乱 | 丝袜美腿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91手机在线视频|无套内内射视频网站|亚洲国产精久久久久久久|午夜丰满少妇性开放视频|性大毛片视频 | 男女日批免费视频|九九免费观看全部免费视频|日韩精品免费一区二区夜夜嗨|中文字幕在线播放第一页|中国少妇xxxx|欧洲人体超大胆露私视频 | 久久久久久久久淑女=av国产精品|一区二区视频在线播放|亚洲第一综合网站|操操网=av|久久久久久久九九九九|#NAME? | 香蕉成人=av|九九视频这里有精品|美女黄频|99热播精品|日本亚洲欧美|免费=av高清 | 久久亚洲=aV男人的天堂仙踪林|狠狼鲁亚洲综合在线|特级=a=a=a=a=a=a毛片|91精品久|天堂中文在线最新版地址|男女男精品视频网站 | 羞羞涩涩网站|亚洲高清免费看|色爱天堂|国产一级无码片在线观看免费|91=av视频观看|推川悠里在线观看=av影片 | 在线观看免费黄网|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鸭|91社影院|日本一区免费网站|尹人香蕉久久99天天拍|任我爽橹在线精品视频 | 久久网一区二区三区|国产在线免|阿v免费在线观看|日本一区中文字幕在线观看|日韩=a级毛片直接进入|成人嫩草 | 麻豆91精品一区二区|精品第一区|国产视频自拍一区|日韩=av无码国产精品|日本高清中文字幕在线|保守人妻被领导征服身体 | 亚洲久久综合|久久伊甸园|青草国产超碰人人添人人碱|91资源在线播放|九九九免费观看视频|又黄又爽的免费视频 | 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不卡视频|精品国产人成在线|成人久久秘|少妇性l交大片7724com|九色自拍蝌蚪|欧美黄动漫 | 国产精品卡1卡2卡3|色八网站首页|潜行者40集免费观看视频|国产精品国产三级国产传播|小嫩妇下面好紧好爽视频|亚洲综合精品伊人久久 | 国产成人18黄网站免费观看|日韩国产一区二|亚洲天堂自拍偷拍|性做爰片免费视频毛片中文|天天精品视频免费|黄色毛片免费 | 久久精品国产91|精品不卡高清视频在线观看|毛片网子|操操操日日日|国产福利一|中文字幕色欲=aV亚洲二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