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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有心疾的惡劣向導(完)

    陸長郁看著卡薩那雙暗沉沉的眼睛, 帶著詭譎的誘惑,好像吸取了他全部的魂魄一樣。

    思緒開始混亂。

    他的生命沒有任何價值嗎?

    只要答應被剖開心臟,他賤爛的生命就會被認可, 就會擁有存在過的價值嗎?

    不,不對。他想活著啊……

    那之后呢, 和以前一樣活在見不得光的角落里, 靠卑劣的手段茍延殘喘嗎?這樣活著有什么意義?

    根本沒人會記得他,會在意他。

    他眼里熾熱的對生命的向往開始動搖,明亮的眼眸漸漸暗淡。

    卡薩看到他眼底的懷疑,滿意地笑了笑。

    “你好好想想吧, 這樣會好過一點。”

    自愿上手術臺總比被綁著上去要體面許多,也不會太過痛苦。

    卡薩離開了, 明亮的燈光被熄滅, 偌大的病房里空蕩蕩的,就只有一道絕望的身影,和滿室的冷風。

    太冷了,他只能蜷縮著手腳躺在床上,但一顆空落落的心臟卻四處透著風,僅有的一點熱量也被吹散。

    混混沌沌中,他好像睡了一會兒, 又好像沒有,只是睜著眼睛看著窗簾的縫隙里透出光來。

    有人推門進來了。

    是雅達,他看見床上的少年縮成一團的模樣。

    這樣的睡姿, 是因為他在害怕嗎,還是在感到不安?

    雅達更堅定了心里的想法, 因為那個念頭,腦仁愈發鈍痛。

    “該走了。”

    于是少年僵硬地緩緩起身, 換好衣服后被帶去了手術室。

    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光芒,那是手術室照明的燈光。幾名醫生走進來,其中一個拿起一根麻醉針。

    “倒數七秒,你就會漸漸失去意識了,請放心,不會痛苦的。”

    尖銳的針頭推出一點藥水,在燈光的照耀下閃著冷冷的光。這一針下去,恐怕他就再也睜不開眼了,少年自暴自棄地閉上眼睛。

    七、六、五。

    心里默默倒數著自己生命的倒計時,在最后三秒時,他感覺到針頭挨到皮膚上。

    三、二……

    砰——

    時間數完了,但他仍然保持著清醒,耳邊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

    他驚訝地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雅達和倒了一地被砸暈的人。

    “快和我走!”

    雅達忍著劇烈的頭痛,拉著他的手想帶他離開。

    卻被拒絕了。

    “逃出去又有什么用?我還是會被抓回來。”

    “而且卡薩說得對,我就是個卑鄙小人,爛命一條,死就死了。”

    那雙漂亮的眼瞳灰敗而空洞,像是一具沒有生命的人偶,但雅達知道那雙眼睛曾多么明亮,比銀河里的碎星還要閃爍。

    可現在,星子蒙塵,被蛛網籠罩著,顯得霧蒙蒙。

    雅達又抓住他的手,緊緊抓住他滿是青紫針孔的手腕。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雅達單膝下跪,像是求婚一樣,虔誠地捧著他冰涼的手掌。

    低沉的嗓音緩緩道:“你不是小人,更不是爛人。”

    “在我心里,你比他們任何人都重要。”

    “我會保護你,所以請好好活著吧,就當這是我的請求。”

    “我懇請你,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好好活著,并允許我保護你。”

    雅達抬起頭,綠色的眼瞳隔著面罩的縫隙仰望著那張美麗的面孔,像守護著公主的騎士一樣。

    英俊、虔誠、忠心。

    面前的少年心中微微觸動了一瞬,只是最終又歸于沉寂,依舊神態懨懨。

    不過雅達要抱起他時,并沒有拒絕。

    雅達帶著他往外面走去,一邊走一邊解釋現在的情況,外面白街的人發動暴動,吸引走了大多數火力。

    現在走廊上的人并不多,他們可以趁亂逃跑。

    出了手術室,他一槍砸暈了守在門口的士兵,趁著警報沒有被觸發的間隙,跑上了電梯按下去一樓的按鍵。

    “一樓不會有人守著嗎?”

    “一樓一定有人守著,但我也一定會帶你逃出去。”雅達堅定道,“以我的性命作擔保。”

    電梯門一開,就有兩名士兵沖上來,因為顧慮著人質沒敢開槍,被雅達兩槍打傷了腿。

    然而更多的士兵涌上來,雅達的實力很強,可烙印在腦子里的印記讓他把這些人當成同類。

    雅達不能對同類出手,完全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他們節節敗退,被人堆圍起來。

    人群里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卡薩。

    “真有意思,你又選擇了他嗎?為愛叛變,真是令人動容。”

    卡薩慢悠悠道。

    “看來抹除記憶沒用,但還好殿下有遠見,給你裝了控制芯片。”

    他笑了笑,念出一串代碼,雅達只聽見腦子里嗡的一聲,右眼球出現令人難以忍受的灼痛感,他渾身無力地發軟,只能把陸長郁放下來。

    一道命令直接印在了意識里。

    ——放開那個少年,把他交給卡薩。

    一旦有抗拒的念頭,疼痛就會加倍。無法抗拒、無法不遵從。

    劇烈的疼痛讓雅達額上冒出冷汗,幾乎要將衣衫都打濕了,他咬緊牙,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

    刀鋒對準了卡薩。

    “真愚蠢,你以為殺了我會有用嗎?只要芯片還在,你就得聽命。”卡薩嘲笑道。

    “你說的對,只有芯片還在,我就無法擺脫你的控制。”

    雅達也笑了,只是被面罩擋著,誰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他握著那把匕首,刀鋒一轉,對準了自己的右眼,狠狠地捅了下去。銳利的刀尖刺破面罩,空氣中冒出細微的火花。

    “啊!!”疼痛讓他彎下腰,下意識用手捂住眼睛的位置,寬大的手掌里涌出仿生的血液,緩緩從指縫里淌出。

    短促的慘叫,爾后便是輕快的笑聲。

    “……你瘋了嗎?”卡薩震驚道。

    周圍的士兵們看到他惡狠狠捅向自己的眼睛,也紛紛面露驚駭。

    雅達挺直脊背,摘掉破掉的面罩,隨手扔在地上,叫他們看到他被鮮血浸染的和薩羅一模一樣的臉龐。

    ……和臉上肆意的笑。

    不同于眾人的驚訝和畏懼,被他護在懷里的少年伸出手,摸了摸雅達流血的眼眶。

    鮮艷的液體也流淌在他手掌中,很燙,像淚水一樣滾燙,但薩羅此刻卻是笑著的。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薩羅笑,也是第一次看見他哭。

    那顆被血液染紅的綠色眼瞳看著很駭人,神情也很瘋癲。但陸長郁卻覺得,這樣很好看。

    因為薩羅永遠不會傷害他。

    滴答,一滴溫熱的血液滴到了他的眼睛里,燙得他吃痛,以致于灰敗、死寂的烏眸里也燒起來,漸漸變得明亮。

    他想起卡薩說的話,自己是個沒有價值、沒有人在意的存在。

    但現在明明有人如此在意他,甚至愿意為了他而付出生命。

    他從未像此刻這樣清晰地意識到,薩羅很在乎他,薩羅認可他,薩羅就是他的親人、愛人、朋友,他生命中的任何存在。

    有人愛著他,這樣的生命絕不是沒有意義的。

    被愛著,就有價值。

    他得活下去,他值得活下去。

    “現在,該我還手了。”雅達道。

    瞬息的功夫,形勢完全逆轉。雅達,或者說是薩羅,憑借一己之力就與他們的士兵小隊勢均力敵。

    然而他們終究人多勢眾,薩羅漸漸開始負傷。

    等快到醫院大門時,薩羅的手臂被打傷。

    陸長郁有點擔憂,連忙伸出手幫他捂住傷口。“沒事吧,你還撐得住嗎?”

    “我沒事,只要走出這道大門,外面守著的白街就會攻擊他們,我們就能趁亂離開。”

    眼看著他們就要逃出去,卡薩咬了咬牙,掏出一把能子槍,借著士兵的掩護對準了那個少年的右胸膛。

    這一槍下去不會讓他死,但可以限制住薩羅的行動,也可以強行讓那個少年躺上手術床。這樣也可以拿到鑰匙。

    啪嗒,能子槍充能完畢,卡薩正要扣下機關射擊。

    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忽然撲過來,打飛了他手里的槍,也把他撞飛在地。

    他狼狽地站起來,就看到了一頭巨大的黑色獅子,烏黑的鬃毛無風自動,一個高挑枯槁的男人站在黑獅旁邊。

    “殿下,您醒了?”卡薩的語氣說不上是遺憾還是驚喜。

    皇太子醒了,那陛下賦予他所有的權限都會被歸還。

    “您來的正好,薩羅背叛了皇室,正要帶著鑰匙逃離醫院。”他低下頭,微微彎著腰,顯得恭敬而謙遜。

    那撒亞沒有回答,而是冷幽幽地盯著他的后腦勺。

    “卡薩,你很有主見。”

    卡薩的頭愈發低了,“屬下皆是為殿下著想,一片忠心。但憑您的吩咐。”

    黑獅從地上叼起那把槍,走到那撒亞腳邊,那把槍被他拿到手中,槍口對準了卡薩的胸膛。

    “你很聽話,但可惜聽的是陛下的話。”

    砰——

    卡薩捂著血流如注的右胸膛,栽倒在地。

    “殿下……”

    “放心,不會讓你死的。”寒涼的目光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卡薩,那張蒼白的面孔上是對他的厭惡和漠視。

    好像看到了一只惡心的蟲子一樣,但無足輕重,一腳就能輕易踩死。

    何奇的傲慢。

    那撒亞收回目光,看也不看他,徑直走向大門那邊。

    周圍的士兵看見皇太子,立刻向兩邊分開給他讓路。

    于是那撒亞就到了他們前方,和滿臉淌血、抱著黑發少年的薩羅對峙。

    “把他還給我。”陰冷的目光停留在薩羅抱著少年的那只手上。

    薩羅默默抱緊了懷里的人,陸長郁也緊緊縮在他懷里,攬住他的腰,像是融化的蠟燭一樣,靈魂、血肉都要融為一體。

    “你敢違抗我的命令?”

    “皇太子,我不是你的奴仆,我是他的哨兵,所以我要保護他。”

    “就算要你死?”

    “就算要我死。”

    那雙綠色的眼睛、那雙被血液染紅的眼睛,只有執著和堅定,沒有一點點動搖。

    那撒亞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是尊貴、高高在上受萬人敬仰的皇太子。只是一個被野心吞噬的、虛弱而狼狽、孤魂野鬼似的野心家。

    俊美的容貌、華麗的金色長發下,是一個傲慢的靈魂。

    他早就放棄了對少年的那份愛,所以如今連一句“我愛你”都說不出口。

    那撒亞甚至有些羨慕,薩羅什么都沒有,所以可以這樣輕易果決地說出“就算要我死”。而他呢?他做不到,他的生命里有太多太多重要的事情了,皇太子的職責、對權利的野心、對少年的愛……

    他有太多的選擇,也早就做出了選擇。

    現在再猶豫又有什么意義?他早就不配了。

    “放他們走吧。”他丟下手里的槍,忽然覺得一陣無力。

    看著陸長郁驚訝的目光,那撒亞臉上努力扯出一抹笑,就像他曾經那樣溫和的笑著,因為這會是他們最后一面,他還是想給自己喜歡的少年留下一個好印象。

    “跑吧,我最擅長逃跑的小貓,像小鳥一樣歡快地起舞吧,起飛吧。”

    黑發的小貓從他身邊逃走了兩次,而這一次,是那撒亞親手放走了他。

    *

    他們乘上了前往另一顆星球的飛船,直到踏進宇宙的時候,那撒亞派來的追兵才姍姍來遲。

    不過由于那撒亞刻意放水,薩羅毫發無損就避開了士兵的攻擊。

    浩瀚無垠的宇宙里有著很多奇怪的生命,在逃竄的過程中,陸長郁看到了很多奇妙的存在。

    比如一顆有自我意識的星球,在他們踏上土地的一瞬間,就開出滿地的鮮花來迎接他們的到來。

    他們在那里停留了幾天,直到薩羅發現星球一直在偷摸著給陸長郁告白,想挖墻腳的時候,他毅然決然帶著陸長郁離開了,還順便放了把火給這顆星球燒成了禿頭。

    但陸長郁印象最深的是他遇到的一條人魚,那熠熠生輝的魚尾,仿佛在發光一樣,讓他想起了自己的精神體。

    因為與精神體分開太遠,加上他本來就有心疾,隔三差五就要犯病。

    很痛苦,但薩羅會抱著他,小心地用舌頭舔他的胸口。這樣胸膛就不會太痛了。

    又一次犯病時,薩羅捏住他顫抖的雪白指尖,輕輕吻著。

    從醫療箱里翻出止痛藥就要喂給他,肢體交纏,唇貼著唇,舌尖也糾纏在一起,連呼出的氣體都好像甜蜜蜜的。

    藥效開始發作后,他推開薩羅的胸膛。

    “你是不是早就恢復記憶了?”

    “什么記憶?”

    薩羅的眼神很真摯,看起來似乎真的沒有恢復記憶。

    “被抹掉的記憶是無法恢復的。”

    “那你為什么要救我,還為了我…弄傷眼睛?”陸長郁伸手撫上他的右眼,那里被紗布蒙著,只能等找到義眼才能恢復視力。

    “因為我有更優先級的命令要遵守。”薩羅笑著抓住他的手掌,在已經淡去的青紫針孔上輕輕揉了揉。

    “我要保護你。”

    “這是刻在我靈魂里的命令,就是再失憶兩次、三次、無數次,都忘不了。”

    “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里,這道程序就已經開始運行。”

    在無垠的宇宙里,兩人流浪了大約三個月,每天睜開眼睛,就是窗外黑漆漆的宇宙,偶爾會有一些追兵,可能是皇室派來的,也可能是白街的人。

    但少年并不覺得孤單或惶恐。

    因為他的世界里不再是一個人了。其實仔細想想,他想要的一切不都已經得到了嗎?

    好好活著,最好再有一個家。

    在薩羅身邊,他就有了家。這樣就已經足夠了,至于他的病,其實他已經不太在乎了。

    不過薩羅看起來似乎不太滿足的樣子,經常皺著眉頭,低喃著什么要找到薩姆醫生,念得陸長郁頭痛。

    薩羅看起來比他本人還要執著于這件事。

    但陸長郁并不覺得他能找到薩姆,那么多年了,正常人類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如同所料,薩羅到底沒能找到薩姆,加登倒是先找到他們了。

    薩羅毫不客氣地就要操控著飛船射擊他。

    “慢著,你是想殺死薩姆醫生嗎?”

    加登帶著薩姆醫生上了他們的飛船。那是個很高大的男人,銀發銀眼,氣質冰冷而沉默。

    似乎對周圍的環境毫無興趣,只有看向那個黑發的少年時,眼神才略有波動。

    “我可以救他。”

    “你有多大的把握?”

    薩姆毫不猶豫地回道:“100%。”

    百來年的練習,無數次操刀救人,就是為了此時此刻的這個回答。

    “我會讓他活下去,不會有任何痛苦和失誤。”

    在場的人都不愿意計較薩姆為什么是這樣年輕的樣貌,因為那無關緊要,他們只在意少年的安危。

    薩姆向他伸出手。

    “你愿意相信我嗎?”

    少年對上他的眼睛,銀色的瞳孔仿佛隱藏著星辰大海,帶著令人信任的溫度。

    “當然。”

    他也伸出手,搭在薩姆修長的手掌上。

    手術在三天后進行,薩姆早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他們暫時停留在了一顆星球上,薩姆借用了一家私人醫院的場地。

    在做手術的時間里,薩羅和加登就只能在走廊里等著他們出來。

    加登抬起頭,看著窗外的景色。

    這顆星球太小了,大氣層也很薄,以致于他們可以看見宇宙里的星河。

    加登看到了一顆衛星正在逐漸靠近另一顆漂亮的行星。

    “薩羅,你知道洛希極限嗎?”他忽然開口道。

    不等他回答就自嘲道:“怎么可能不知道,這可是通識課上的知識。”

    在茫茫宇宙中,行星和衛星會因為萬有引力不斷靠近,但他們之間有個保持安全的最短距離,即為洛希極限。

    一旦超過洛希極限,潮汐力就會把那顆衛星撕碎。

    而那顆已經粉碎崩塌的星球會化作星塵,漸漸地聚攏在那顆行星身旁,演變成一個環,將那顆行星環抱。

    曾有人說,“用一次粉身碎骨,換一個永恒的擁抱。”

    浪漫而悲壯。

    薩羅聽到了手術室的門被打開的聲音,立刻站起來沖進去,就看到躺在手術臺上的少年,因為麻醉效果還沒過,臉上的神情安詳乖巧。

    在他身后的加登看到他大狗狗似的蹲在手術臺旁邊,小心翼翼地捧著少年的手。

    就好像看到了一顆正逐漸靠近某顆漂亮行星的衛星一樣。

    大約就是粉身碎骨,他也不會放手吧。

    加登遺憾地嘆了口氣,有這樣討喜的狗狗在身邊,陸長郁估計也看不上別的狗狗了。

    他沒有機會了。

    鑰匙被取出來后,陸長郁以鑰匙為籌碼,從加登手里交換回來了自己的精神體。

    令他意外的是,那條金魚無藥可醫的黑尾癥也開始好轉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總算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加登拿了鑰匙后要做什么,皇室又想要如何搶回來,那就不是他關心的事情了。

    反正這個燙手山芋已經被丟給別人了,再也和他無關。

    不再被人追捕后,他們就找了個人口比較少的星球定居下來,這顆星球不歸聯邦管轄,僅有的人口里也大多都是外星人。

    大約是病癥好了以后渾身輕快的緣故,他好像比以前笑的次數更多了,在入住的第一周,就交到了一個長著貓耳的朋友。

    不過在第八天,對方來做客的時候,被薩羅逮到貓耳男在偷偷覬覦陸長郁的金魚,被薩羅揮著拖把攆了出去。

    當天下午貓耳男就帶著歉禮再次拜訪,薩羅不肯叫他進去,他就蹲在門口喵喵叫,一邊叫還一邊撓門。

    陸長郁嫌煩了,就開門想放他進來。

    “還是小郁對我最好,不愧是我的同類!”

    于是門啪的一下又關上了。不過后來看在他是自己交到的第一個朋友的份上,陸長郁還是原諒了他。

    入住的第二個月,他認識了更多更多的朋友。

    就像是活在夢里一樣,他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像曾經羨慕的平凡人一樣,有著這樣健康、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有時候他還是會夢到以前的事,神情恍惚,薩羅就會抱著他。

    陸長郁輕輕撫上他的右眼,那里已經被換上了義體,但是仍然能看出不太自然的痕跡。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他忽然伸手攬住薩羅的脖頸,主動抬起頭吻上薩羅的唇,溫暖的舌尖探進來,一點點舔著。

    薩羅看到他緊閉著眼睛,濃黑的睫毛輕輕顫著,這些時日的溫養讓兩頰長了些肉,略圓潤的臉龐被熱氣熏騰出紅暈。

    就像一朵被滋養的玫瑰,艷麗動人。

    手掌下滑,掐住他的細腰,這里也長了些肉,捏著很柔軟。輕輕捏了捏,就看到那漂亮的眼睛紅了眼尾,紅唇里也吐出低低的喘息,化不開的糖絲一般黏膩。

    “今天怎么這么主動,想要我買什么?”

    “什么都不要,我已經有了想要的一切了。”

    從今往后的無數個日夜,他們都會如今夜一般相擁著,互相舔舐、慰藉著曾經的傷痕。

    就像兩顆逐漸靠近的天體,但不會有人破碎,他們也不會再分離。

    第112章 直播,鮫人夢

    A市, 晚上十點十五分。

    The Velvet Rope

    “陸長郁還沒來啊,十點上班,這都遲到十五分鐘了!才上班一周就遲到, 等會來了就扣他工資。”

    領班抱怨了一句,就看到一個少年人從后門匆匆進來了。

    “抱歉抱歉, 半路上自行車掉鏈子了。”

    他似乎是跑著來的, 鬢角被汗水打濕了,濕漉漉的發尾搭在白潤的耳尖上,臉頰上也黏了一點卷曲的發絲。

    一抬眼,叫領班看見他濕潤烏黑的眼眸, 小狗似的無辜,帶著可憐巴巴的討好。

    “不要扣我的工資, 求你了!”

    一向苛刻的領班看著他的眼睛, 忽然臉一紅,“算了,下不為例。”

    旁邊剛換完工作服,出來就看到新來的同事對領班勾勾搭搭的,立刻不屑地冷哼一聲。

    “狐貍精。”

    “小曉,偷什么懶呢?去工作,別想摸魚啊。”領班看了眼時間, 立刻斥責了兩句。

    轉過頭對著那個少年時,又忽然軟下語氣,溫和道:“你也換衣服吧, 別耽誤工作。”

    這樣的區別對待讓小曉更氣了,暴躁地拿起托盤, 噼里啪啦地把酒杯放在上面。

    臨走前看到少年在柜子前換衣服,沒忍住陰陽怪氣道:“討好領班有什么用, 他能給你多發幾個錢,你要有本事釣幾個大老板啊?”

    “你也就一張臉長得不錯,但是只有漂亮,沒有手段根本釣不到凱子。”

    陸長郁根本不理他,慢吞吞地系上領帶。不過聽到他的話,神情若有所思。

    “那小曉哥是要去釣凱子嗎?”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小曉的臉,竟然還化了妝,身上也噴了很濃的香水味,還偷偷戴了名牌飾品,真是下了血本。

    小曉聞言立刻得意道:“那是,我今天負責七號房,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搶來的名額。”

    七號房是他們的暗語,意思是里面坐的都是有錢有權有勢還出手很豪的大款,要是運氣好被看上了,那從此衣食無憂,就是沒被看上也會拿到一筆不菲的小費,因此競爭非常激烈,一般有資歷的老人才能搶上。

    “至于你嘛……”小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恰好看到他脫了上衣,露出纖細的腰,肌膚白到讓人晃眼。因為腰太細了,腰帶一抽,褲子就直愣愣往下掉,堪堪卡在胯骨上,露了一條凹陷的背溝。

    因為才劇烈運動過,身上也有點汗珠,細細的水珠潤得肌膚濕潤發亮,順著背溝匯聚,漸漸往深溝下淌去。

    視線也下意識跟著那道水漬往下望去,直至被褲子遮蓋的隱秘處。

    吞了吞口水,小曉被自己巨大的吞咽聲嚇了一跳,猛然回神。

    像是要掩蓋住某種情緒一樣,他惡狠狠道:“你資歷淺,根本搶不上這么好的機會,還長得這么純,我要是大款我也看不上你!”

    “小曉哥,你的臉的好紅,是不是發燒了?”

    小曉看他光著上半身就想靠近自己,連忙倒退了好幾步,發現自己被一個后輩嚇到了,又氣急敗壞。

    “別管我!我走了。”

    看著他怒氣沖沖的背影,陸長郁繼續慢吞吞地穿上工作服,爭取時間多摸點魚。

    多浪費一點時間,就相當于早一點下班。

    史上最快樂的事情,莫過于摸魚還能拿到工資了吧。

    等換了衣服后,他甚至還掏出手機看了眼飽了沒軟件。

    “嗯……上一單的顧客已經確認收到貨了,今天多跑了一單,能多拿六塊錢,可以給弟弟交學費了。”

    他今天就是因為這一單跑得遠了點,才上班遲到了。

    又坐著刷了會兒手機,順便把這周才拿到的工資轉給住院的媽媽,發了幾句公式化的安慰。

    ——我沒事,很好,工作很輕松。

    ——同事都很照顧我,工資待遇也很好,不用擔心錢。

    直到有個同事來叫他交班了,他才放下手機出去。

    眼前始終掛著一塊半透明的任務板。

    【主線任務:開始直播賺錢。】

    陸長郁全當沒看見,專心地開始給客人們上酒,看著兢兢業業非常乖巧的樣子。

    與此同時,傳說中的七號房。

    包廂里彌漫著雜亂的香味,水果的清香、濃到刺鼻的酒香、陪酒人身上發出來的劣質香水味。

    親吻、肌膚相觸時也會發出的淫靡香味,到處都是混亂到發臭的香味,但最令人厭惡的還是他們虛偽的神情。

    包廂里坐了三四個男人,西裝革履,推杯換盞間臉上都是熱情而虛假的笑容。

    只有一個銀色眼睛、長相英俊的青年人冷著臉,對他們的應酬不太感興趣,身邊也沒有男男女女陪著。

    一名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端著酒杯,對坐在沙發中間的銀眼青年敬酒道:“儲總,我敬您!”

    “沈總客氣了。”

    儲鶴很禮貌地和他碰了碰杯子,但卻轉手把酒杯放到桌上了,并不肯喝。男人也不敢生氣,而是殷切地又給儲鶴倒了杯酒。

    姿態顯得小心翼翼,臉上的微笑也帶著刻意的討好。“您不喜歡這杯?試試這個吧,特意為儲總挑的。”

    他們在場的人都是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年紀也比儲鶴大,論資歷應該是儲鶴給他們敬酒。

    但是誰敢在儲鶴面前提資歷的事?資歷在有本事的人面前屁用沒有!

    儲鶴就是這樣一個有本事的人,白手起家,靠投資得到了一筆資金后就一頭扎進了房地產里,才二十多不到三十的年紀,就成了A市房地產界的巨頭,占據了這塊城市的半壁江山。

    A市里的大型建筑里,有一半都是他名下的。

    他們這些人物在儲鶴面前,都得伏低做小地討好他,看他的臉色。

    見儲鶴似乎很無聊的樣子,給他倒酒的男人推開懷里的女人。

    “儲總,我給您找些樂子,就當我孝敬您的。”

    他對身邊的侍應生招招手,吩咐了兩句,侍應生就立刻放下手里放酒的托盤出去了。

    過了會兒,領班帶著一排少男少女進來了。

    各個嫵媚動人,身段纖纖,長得也很嫩。

    “儲總,您就當給我個面子,挑兩個?”沈總看著自己特意挑來的美人們,非常得意。

    雖然聽說這個儲鶴不近美色,但男人嘛,嘴上說是一回事,私底下就是另一回事了。

    儲鶴只抬眼看了一眼,就興致缺缺地垂下眼睛,手里把玩著一條精致的穗子。

    “沈總邀請我來就只是喝酒嗎?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恐怕我還有些事要忙,沒時間陪你們了。”

    “等等……”

    另一個男人連忙道:“儲總,關于北城區那個項目,您看我們再商量商量怎么樣?”

    “今晚我請客,儲總您別客氣,就當交個朋友。”而成了朋友,自然就要講講情分,給點朋友優惠了。

    沈總頂著儲鶴那似乎要凝成冰錐的冰冷眼神,把一個漂亮男孩推給他。

    被儲鶴毫不留情地避開了。

    “我早就說過了,我已經給出了最低條件,你們不肯接受我才把項目賣給了別人。”

    “還有,叫這些人都離開。”

    鼻腔里全是刺鼻的味道,讓儲鶴嫌惡地皺起眉。

    沈總看他皺起眉,頓時冷汗直流,直接叫所有人包括侍應生都離開了。

    啪的一下,包廂的門被關上。

    小曉空手而歸,傻愣愣地在門口看了半天,看著狼狽極了。

    這大概是他們這行里,頭一個從七號房里出來還沒撈著好處的。

    這要是被同事們知道了,肯定會背地里嘲笑他,讓他徹底淪為笑柄的。

    索性沒有被人看到,尤其是被那個小新人……

    正這么想著,就聽見身后有人叫他。

    “小曉哥,你站在門口干什么?被趕出來了嗎。”

    一轉頭,小曉看到了他此時最不想看到的人。

    少年穿著黑白的制服,細腰被緊緊勒著,偏肉的臀胯撐起一個驚人的弧度,更顯得魅了。

    但他的眼睛又大又亮,總是笑盈盈的,明眸皓齒,眼神也清澈得過分。

    不管小曉對他帶著怎樣的惡意,用怎樣惡毒的話責備他,他也只是笑著看著小曉的眼睛。

    就算是很討厭他的小曉,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年真的很漂亮,帶著種純真的嫵媚。

    在這個行業里簡直就是一道清流。

    每次對上少年清純的笑顏時,小曉都得拼命在心里挑剔他,用最惡毒的話占據腦子,才能避免被他所引誘。

    “小曉哥,你怎么又臉紅了?”

    聽到他的話,正盯著他的細腰發愣的小曉直接炸毛了。

    “我哪臉紅了,你別亂說!而且我可沒有被趕出來,我這是……”

    他猶豫了一會兒,絞盡腦汁想編個謊話。

    “我這是……這是有個果盤忘拿了,我要去拿…對!”

    小曉想借機體面地退場,端著托盤就要逃走。

    陸長郁眼睛一撇,看到他手上那瓶明明已經被開過的酒瓶,笑著拉住他。

    “別,這讓客人等久了可不好,我正好帶了多余果盤,你直接拿了送進去吧。”

    “不行,這和客人要求的不一樣,不太好……”

    “你先拿著進去,等會我叫人換一個端進去,別讓客人久等。”

    他把果盤遞給小曉,推搡著他進去。

    小曉下意識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踉蹌了一下,陸長郁直接撞開了門,跌跌撞撞地進了包廂,一下子趴到桌子上。

    霹靂哐啷,好幾瓶酒和許多酒杯都被撞到地下,碎了一地。

    包廂里好幾道震驚的視線全落在他身上。

    他也沒敢爬起來,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渾身僵硬。

    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地板上碎掉的酒瓶,只略略掃了一眼就辨認出來好幾個大牌子。

    什么芝華士、人頭馬、羅曼尼……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變成負數的存款,頓時更絕望了。

    第113章 直播,鮫人夢

    “沒眼力見的東西, 怎么做事的?”

    沈總看見儲鶴冷著臉,神情不愉快的樣子,立刻站起來把那個趴在桌子上的少年揪起來。

    扯著后領子, 像提溜著一只落水狗一樣。

    他也確實渾身都被酒水打濕,白色的袖子也被染紅, 姿態也垂頭喪氣的, 看著狼狽極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說不是故意的就不是故意的?叫你們經理來!”他正愁在儲鶴那憋了一肚子火沒處發,就被陸長郁觸了霉頭。

    頓時更惱了,扯著他領子的手更用力地收緊。

    少年就站在一堆碎玻璃片里, 脊背繃得楊樹苗一般筆直,身姿綽約, 自有一番少年稚氣。

    只是一直垂著頭, 叫人看不清臉。

    及耳的短發垂在耳尖上,細碎的發絲擋住了一點耳尖,被扯著后領,就在烏黑的碎發間隙里透出雪白的脖頸。

    很白,被男人這樣暴力的對待,粗大關節上的戒指硌在細嫩的肌膚上,留下圓形的紅印。

    單調的烏發雪膚間就多了一道妖艷的色彩。

    儲鶴銀色的眼眸凝視著他發紅的后頸, 眼神一暗,只是看到沈總那只粗魯的手時,又閃過一絲不愉快。

    “沈總這是做什么?”

    一直對此興致缺缺地儲鶴忽然開口道。

    “暴力可不是個解決問題的好方法。”

    這明顯是要為這個小侍應生解圍了, 他忽然轉變的態度令在場的幾個男人紛紛驚訝。

    這一晚上他們使了各種手段,想盡辦法討好儲鶴, 但儲鶴對什么都不感興趣,連送到嘴邊的美人都不要, 非常高冷。

    現在竟然為了一個闖禍的侍應生說話?

    而且似乎對他很感興趣的樣子。

    沈總也是個人精,立馬琢磨過味來,連忙放開那個少年。

    “儲總說的是,我剛剛有點太沖動了,小兄弟,對不起啊。”

    他臉上的怒氣頓消,帶著滿臉的笑,變臉比翻書還快,還小心地幫少年扯了扯被自己揉皺的前襟。

    暗暗瞄了少年一眼,頓時面露驚艷。

    他也算是個風流浪子了,常年混跡于花叢里,葷素不忌,所以今天才想了用美□□惑儲鶴這一招。

    但不得不承認,就是他這三十多年里見過的無數美人里,也沒有哪個能像少年這樣只見了一眼就印象深刻的。

    怨不得連儲鶴那家伙都對他有興趣。

    “小兄弟,我剛剛喝多了,沒有傷到你吧?”沈總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我請你喝一杯怎么樣?”

    他這樣說著,卻不管陸長郁有沒有回答,而是強硬地摟著他到了儲鶴跟前。

    陸長郁差點被他直接推到了儲鶴身上。

    “我還有工作……”

    “這滿桌的好酒都毀了,真可惜,不過沒關系,我再給儲總您挑幾支更好的!”

    這話怎么聽都像是威脅,要是不答應陪儲鶴喝酒的話,就要讓他賠償所有被打碎的酒嗎?

    “過來,坐這里。”儲鶴瞇著眼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略有些興味。

    可惡,難道他們這些該死的資本家以為用金錢逼迫他,就可以讓他出賣自己的清白嗎?

    陸長郁默默坐到了儲鶴旁邊,并沒有坐他腿上。

    是的,他現在就只能暫且委屈一下自己了。

    他真的賠不起這一桌的酒,就是賣了他都賠不起。

    儲鶴也不逼他,只是攬著他的腰,寬大的手掌順著脊背緩緩撫摸著,自細腰處往上到肩胛骨,再往下到偏肉的臀胯處,掌心隔著薄薄的布料摩挲著肌膚。

    力道很大,幾乎叫他感覺到那手上粗糙的繭子,激得漂亮的肩胛骨微微顫動。明明身上穿得嚴嚴實實,他卻覺得自己好像光溜溜地被摸著脊背一樣。

    偏頭望去,就看到儲鶴的側臉,他在和對面的男人說著什么,側臉深刻英俊,神情也很認真,并沒有把心思放在手上摸著的肌膚。

    就好像是在工作時間、下意識摸著身側趴著的小貓一樣,無意識地撫摸著那瘦削的脊背,為這細膩的手感流連。

    他之前都是拿著個綁了藍色穗子的手串盤著,愛不釋手,現在卻毫不在意地把手串扔到一邊,專心盤著身旁的小貓。

    陸長郁盯著他的眼睛看。

    “怎么了?”儲鶴注意到他古怪的目光。

    “在看我的眼睛?很奇怪吧,我一出生就是這樣的銀瞳,因此許多人都害怕我。”

    但陸長郁并不是怕他,而是覺得奇怪……

    他只見過一個人有這樣的眼睛。

    或許對方應該稱不上“人”。

    “不可怕,這不是挺正常的嗎?”他回道。至少在他看來,這雙眼睛已經見過太多太多次了。

    儲鶴聞言,眸子里似乎閃過一道光彩,像是有一瞬間笑了。

    “那就好。”

    和他預想的不一樣,儲鶴并沒有為難他。

    他安靜地坐在旁邊聽他們談生意,儲鶴就靜靜地摸他的背或者后頸。

    并沒有什么狎昵過分的舉止,和其他幾人的言行也很理智冷靜。

    等到另外幾人都醉醺醺地要離開時,儲鶴也一點沒有醉意的樣子。

    只是包廂里只有他們兩個時,他才猛地倒在陸長郁懷里,耳根子通紅,顯然也已經醉了。

    “儲先生,我叫人送您回去?”

    陸長郁推了推他,正打算叫同事過來。

    忽然被儲鶴撲倒在沙發上,沉重的身軀死死壓著他。

    手掌也掐上他的臉頰。

    少年人的臉頰帶著點圓潤的肉感,嫩得能捏出來水似的,手指一捏緊,就按下幾個肉坑,把嘴唇也捏得嘟起來。

    眼睛水汪汪的,唇也是水潤潤的,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儲鶴大抵是喝醉了,被他引誘得目眩神迷,眼睛緊緊盯著他濕潤的唇,克制不住地張開嘴。

    像是要狠狠咬住那兩片唇一樣。

    陸長郁也以為他要親自己,偏偏這人又沉得要死,他根本推不開。

    沒辦法,只能安慰自己是被狗咬了。

    而且這樣的話,多少能抵點酒錢吧?

    這樣一想好像也沒有那么虧了,對于一個窮途末路的人來說,清白都算不得什么,何況只是一個吻。

    他自暴自棄地閉上眼,等著清白被罪惡的金錢玷污。

    但是好半晌都沒能等到落下的吻。

    疑惑地睜開眼,就對上了儲鶴的眼睛。

    一雙銀色的眼眸,似孕育了浩瀚星河,往深處望去,似乎空茫茫一片,如神明一般萬物皆為芻狗。可那里面卻有了他的影子。

    ……和淡淡的笑意。

    儲鶴低下頭,雙唇之間只有幾厘米的距離,他幾乎以為儲鶴已經吻上自己了。

    但是沒有,儲鶴只是很紳士地聞了聞他脖頸處的味道。

    清淺的香味侵入鼻腔時,他被酒精麻醉的神經也開始舒展,理智逐漸回歸。

    他看到了身下的少年。

    清澈、美麗,纖長的睫毛因這樣的姿勢而不安地發抖。柔軟飽滿的唇也動搖著,微微張開了一條縫隙,叫人看到里面潔白的牙和粉色的口腔。

    惶恐著引誘。

    儲鶴才回歸的理智險些再度崩潰,大約只有僅存的一半了吧。

    雙臂撐在他耳畔,唇也湊到白潤的耳垂邊。

    “我可以吻你嗎?”

    低沉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酒氣,熏得那片耳垂也泛起紅暈。

    “如果我拒絕你會立刻離開嗎?”

    “會。”

    “……我們做個交易吧,你可以親我,但是得抵我一些酒錢。”

    就像他之前所認為的那樣,這筆欠下的酒錢更重要,一個吻真的算不了什么。

    “儲先生,你覺得我這一個吻,值得多少酒錢?”

    他含含糊糊地問道,吐出的氣息帶著連綿的幽香,吸氣時又不小心吃進去一些儲鶴嘴巴里的酒香。

    氣息交纏,空氣也濕漉,明明還沒親吻,卻好像已經唇舌交纏了。

    儲鶴反問他:“你覺得今天這些酒值多少錢?”

    他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說了個保守的數字,“一百萬左右吧。”

    “那就一百萬。”儲鶴立刻道。

    少年似乎有點驚訝,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好像在看一個傻子一樣。

    “一百萬換一個吻。”

    他的語氣很果斷,好像壓根沒有思考過一樣,陸長郁都懷疑要是自己說一千萬,他也會一口答應。

    這人真的是喝醉了,沒想到看著那么冷淡理智的一個人,喝醉了這樣好騙。

    活生生的冤大頭,不過只要他們兩清了之后,儲鶴再傻也和他沒關系了。

    儲鶴掐著他的下頜,正要吻下去時,卻又忽然停住了。

    “不行。”

    陸長郁還以為他終于反應過來了,想收回剛剛的交易。

    “先欠著,下次再親。”

    混混沌沌中,儲鶴的潛意識告訴他不能就這樣吻下去,不然面前的人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拋下他跑了。

    再也不會見他。

    儲鶴把丟在桌上的手串撿起來,親手給他戴到手腕上。

    木質的手串散發著圓潤的光澤,因為尺寸不合的問題有點大了,一條藍色的穗子垂到小臂上,襯得皮膚很白。

    像是鐐銬一樣,把他鎖了起來。

    *

    陸長郁下班時已經很晚了,路邊幾乎沒有什么人,冷冷清清的大街上就只有幾根路燈和醉醺醺的酒蒙子。

    他弄臟了制服,就打算帶回去洗干凈,身上也是黏糊糊的酒液,也懶得再換上干凈衣服了。

    結果出門就看到他的自行車還真掉鏈子了,只能咬咬牙準備打車回家。

    “今天怎么一直破財?”他嘟囔著,站在路燈下等車。

    這身黑白的制服在燈光昏暗的店里時看著還不顯眼,一到了外面,才讓人看到背面鏤空的網紗,內里透出隱隱綽綽的腰線和膚色,在燈光下甚至能看見清晰的背溝。

    前頭也開了深v,幾乎要一路開到胸膛下方,只是也叫黑色的網紗擋住,往上一直到了脖頸處。

    陰影處乍一看,只覺得他穿得嚴嚴實實,連脖頸都不漏一點,禁欲極了。可一照了光,又近乎半裸的模樣。

    極致的反差,顯得妖媚極了。

    陸長郁以為這個點都沒什么人了,才放心穿出來,帶著一臉的疲憊。殊不知這些漂亮的風景全落在了某人的眼里。

    一輛亮眼的紅色寶馬停在他面前。

    陸長郁沒當回事,轉身準備避開去旁邊等車。

    那輛車也跟了過來,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眼熟的臉來,是他從前的高中同學。

    “陸長郁,你還真下海了?”

    他戴著副墨鏡也擋不住的輕挑目光自上而下掃視著面前的人。

    說不上是生氣還是興奮。

    “多少錢一晚?”

    “賣你一條命都不夠的。”陸長郁冷笑,“大晚上的還戴墨鏡,撒幣。”

    “開玩笑的,瞧你這可憐的樣子,別站街了,我有更好的工作可以介紹給你。”

    “我開了一家娛樂公司,正在找漂亮的主播。”

    “你來跟我干吧,長這么漂亮一張臉,站在鏡頭前搖搖屁/股賣賣風情就有人上趕著給你送錢。”

    第114章 直播,鮫人夢

    范良俊笑著問道:“來不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他的目光在陸長郁反著燈光、白到刺目的胸膛前掃過, 頓時笑得更張揚了。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陸長郁面前那塊半透明的任務板也越來越顯眼,幾乎要擋住他的視野。

    【主線任務:開始直播賺錢。】

    系統僵硬、陌生的聲音刺得他一陣陣耳鳴。

    “不干。”

    他一口氣全都拒絕了。

    范良俊似乎有點失望, 又問了一遍。

    “真不干?我可以給你開兩倍工資,輕輕松松月入過萬。”

    “我說了, 不干, 還有你可以讓讓路嗎?你的車擋住我叫的滴滴了。”

    他堅決拒絕,范良俊也沒有厚臉皮到第三次求他,那樣卑微地熱臉貼他冷屁股,也只好放棄追問了。

    不過他還是給了少年一串電話。

    “要是改變主意了就打給我。”

    *

    陸長郁終于踩著月色回到家, 那是一間很小的屋子,小到只有一間臥室, 中間被隔開做了個小廚房, 衛生間是公共的,要去樓道里上,墻壁薄的每天晚上都能聽見上下幾戶鄰居的吵鬧聲。

    狹窄、擁擠的樓道被雜物堆得很滿,但最讓人覺得窒息的卻是那些擠滿了樓道的聲音,男人的鼾聲、女人尖酸刻薄的責罵和孩子的哭泣。

    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帶著一身的疲憊打開門,怕打擾弟弟睡覺影響他明天上學,就沒有開燈, 小心翼翼地脫了外套準備睡覺時。

    發現弟弟似乎不在床上。

    是去上廁所了嗎?

    打著燈去外面找了一圈,公共浴室和澡堂里都沒有。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陸長郁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您好, 請問是陸澤生的哥哥嗎?他在醫院里,請您過來一下。”

    一般情況下, 正常人接到這樣的電話,肯定都會覺得害怕、擔心, 但是陸長郁卻只覺得奇怪和……困惑?

    陸澤生可是系統,不是尋常的肉體凡胎,雖然進了這個世界以后就失去了一些記憶,性格也變得有點不對勁了。

    但他解釋說是被角色本人的性格影響了,沒有什么大礙。這幾年也從來沒生過什么病。

    怎么忽然就進醫院了?

    等陸長郁連夜趕去了醫院,被護士帶去了病房。

    護士溫柔體貼地安慰他別太難過,還解釋了陸澤生的病情。

    說他是因為遺傳患上的病,現在忽然爆發了,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就被學校那邊送去醫院搶救。

    晚上十點多?陸長郁記得那會兒好像就是他遇到儲鶴的時間。

    按理說這兩件事之間應該不會有什么關系,但他總隱隱約約感覺,這兩件事好像有點太巧合了。

    “陸先生,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您有事可以按病床前的呼叫鈴。”

    護士離開后,陸長郁才有功夫注意到躺在病床上的人。

    十六歲左右的少年,已經開始發育了,身子骨都快比陸長郁還要強壯了。一頭銀白色的短發襯得他皮膚、嘴唇都很蒼白。

    但是那雙銀色的眼睛卻被蒙上了。

    陸長郁感覺有點奇怪,媽媽的病不是和腦子有關嗎,怎么還蒙上眼睛了?

    “哥哥?是哥哥嗎?”

    少年伸出手在身邊亂抓著空氣,差點把手上的輸液針弄斷。

    兩只手都被針頭扎得千瘡百孔,現在也還扎著滯留針,長時間的輸液讓手腕都烏青。

    看著有點可憐。

    就好像街頭被雨淋濕的流浪小狗一樣,被路人踩傷了腳,也要嗚嗚叫著往主人腳邊湊。

    陸長郁一直看著他臉上的繃帶,沒有出聲。

    陸澤生似乎是失望了,落寞地放下手。

    “不是哥哥嗎?看來是我又做夢了。”

    他捏緊了拳頭,全然不顧手背上的刺痛,讓陸長郁看到那反流到輸液管的血液。

    要是他再不開口的話,陸澤生可能真的會弄傷自己。

    “是我。”

    陸澤生猛然抬頭,循著聲音往旁邊看去。

    他張開手臂,準確地抱住陸長郁的細腰,把臉埋在哥哥溫暖的懷里。

    那雙藏在繃帶下的棕色瞳孔里泛出甜蜜的笑意。

    現在是夏日,就是晚上也有點熱,因此穿的衣物也很薄。陸澤生冰冷的唇,隔著薄薄的襯衫貼在了哥哥的腰腹上。

    哥哥真的好容易心軟,他得意地想著。

    唇囁嚅著,嘴巴張開悄悄吸了一口,馥郁的香味就充斥著口腔、鼻腔,好像整個人都被他吃進了,唇齒間全是哥哥的味道。

    陸長郁感覺肚子上好像被咬了一口,弄得他發癢,就推開陸澤生毛茸茸的腦袋,手指探進那頭銀色的毛發里。

    指頭勾上了遮著眼睛的繃帶。

    “你的眼睛怎么了?”

    陸澤生下意識抓住他勾著繃帶的手,更用力地埋進哥哥柔軟的懷里。

    “沒事,只是暫時失明了,醫生說很快就能好。”

    他咬著牙,恨極了把眼睛奪回去的那個人,卻又卑微地不敢叫哥哥聽到他生氣的聲音。

    生怕哥哥發現他的眼睛變了顏色、自己不再是他喜歡的樣子了。

    雖然他還有一頭銀色的頭發,但他知道,哥哥最喜歡的,還是那一雙漂亮的銀眸。

    哥哥總是盯著他的眼睛看,笑盈盈地摸著他的頭,但烏黑的眸子卻沒有他的影子。

    就好像明明站在他面前,溫柔地摸著他的頭發,卻在透著他的眼睛看另一個人一樣。

    哥哥還沒有信任他嗎?

    甚至連發布的任務也一直拒絕。

    但是現在有了兩個病人要仰賴他養活,哥哥再也沒有理由拒絕任務了吧。

    陸長郁出了病房,就收到了弟弟的病危通知和兩份巨額醫療賬單。

    一份是媽媽的,一份是弟弟的,他甚至還欠了某個霸總一百萬的酒錢。

    他就是一天打三四份工都養不起。

    【主線任務:開始直播賺錢。】耳邊又聽到了代理系統僵硬的機械聲。

    陸長郁看著賬單后頭那一串零,無奈地嘆了口氣。

    “接受任務。”

    他又看了看沉浸式地代入角色,都快忘了他們的身份的系統,愛憐地摸了摸他銀色的短發。

    “我一定會努力賺錢,治好你的腦殘的。”

    陸長郁一直拒絕做任務,就是因為感覺很奇怪。從前系統都不怎么管他的,只有關鍵時刻會出來幫他,非常靠譜。

    到了這個世界卻忽然和他斷聯,然后說要以弟弟的身份一直陪在他身邊,還莫名其妙多了個代理系統。

    任務也怪怪的。

    他總覺得自己不應該答應。

    不過現在系統已經這么慘了,他只好放下心底的不安,答應做任務。好歹也是一場情分,系統都幫了他那么多次了,他也不忍心放下患上腦殘的系統。

    他在病床前陪了陸澤生一夜。

    倒不是他想陪,他也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但是陸澤生一直緊緊抓著他的手,他一松手就惶惶地坐起來。

    像是離了主人的小狗一樣,不停叫哥哥哥哥。

    偏偏他又蒙著眼睛,陸長郁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睡著,只能坐在床頭陪著他,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腕。

    等第二天護士來查房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

    外面天光乍亮,他強撐著起床,總感覺身上乏得很,好像渾身都被攆過了一樣,肌肉又酸又疼。

    “陸先生,您的嘴巴好腫。”

    護士提醒他道。

    陸長郁摸了摸唇,好像是有點破皮了,下意識吸了口氣,這才發現連口腔里也疼得厲害。

    去衛生間照了照鏡子,就看到鏡子里黑發紅唇的少年,許是才醒來的原因,還有些迷糊,烏眸里是霧蒙蒙的水汽,唇也濕漉漉的,上唇圓潤的唇珠有點發腫,珍珠似的圓潤。

    陸長郁滿腦子都是怎么搞錢的事,也沒有在意。

    他撩起一抔冷水到臉上,才感覺清醒了一些。冷水順著臉頰匯聚到下巴尖,在衣襟上打出一片濕痕,顯出一點胸脯的弧度。

    趁著護士給陸澤生換藥的功夫,他躲在衛生間里給范良俊打了個電話。

    范良俊也沒有趁機嘲諷他,利落地給了他一個賬號,讓他盡管去直播,自己可以給他買流量買推廣。

    不過被陸長郁拒絕了,他打算先試試水,再考慮要不要趟這趟渾水。

    他辭去了白天的工作,找了個便宜的網吧開了臺機子。

    登上范良俊給他的那個平臺賬號后,隨便找了個恐怖游戲直播。

    這是他經過深思熟慮決定的,像他這樣的新人,得找個吸引眼球的方式才能留下觀眾。

    而打游戲算是比較低門檻的了,恐怖游戲對技術要求比較低,又自帶節目效果,很適合他這種新手。

    當然,他也不可能一直打恐怖游戲,就是先試試,搞不下去了就換個方法。

    開了直播才十來分鐘,直播間右上角的人數就開始狂漲。

    彈幕漸漸開始多了起來。

    “嗯?這是什么,好像是美女主播哎。”

    “鏡頭好糊,還只有半張臉,這你都能看出是美女?”

    “看手就知道肯定差不了哪去啊。”

    陸長郁把鏡頭調得偏低,叫觀眾看到他纖長的手指和細細的手腕。燈光有點昏暗,圓潤的指甲好像發著光一樣,指腹上的皮膚很薄,按在鍵盤上就帶了點點惹人憐愛的紅暈。

    他玩的是一款逃生游戲,緊張得渾身冒汗,緊緊咬著唇,沒注意到彈幕發了什么。

    手心里冒出點點汗珠,連指根都好像染上了水珠一樣,雪白的肌膚上閃著瑩白的光澤。

    “忽然感覺有點渴,主播介意我舔舔手指解渴嗎?”

    “極致手控用戶送出熒光棒×10——”

    “主播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們沒見過,你不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在我家吃飯,你在你家吃飯,但是我早就決定好要娶你了。”

    第115章 直播,鮫人夢

    他不太說話, 被游戲里長得駭人的鬼怪撲臉殺后,并不像別的主播一樣大喊大叫,觀眾沒被鬼嚇到, 反倒快被主播嚇死了。

    就只是抿著唇,紅潤的唇向內收, 牙齒輕輕咬著, 嗓子里發出一點難以抑制的驚喘。

    顯得矜持鎮定,偏偏柔軟的唇發著顫,顯然也是害怕的,這樣的矜持反而有種別樣的可憐, 讓人不禁心軟。

    那雙濕潤的唇,內壁被咬出一道鮮艷的紅痕, 像涂了口紅一樣, 帶著魅惑的色澤。

    “主播是不是要被嚇哭了?快來我懷里!”

    “美女好膽小哦,又被鬼抓了,技術有點菜。”

    “咬唇可不是個好習慣,主要是我咬不到。好軟,好想親一口~”

    “主播口紅什么色號啊,好好看。”

    右上角的直播間人數已經漲到了三位數,彈幕也越來越多, 時不時刷個禮物。

    直播間氣氛還不錯,陸長郁又一次被跳臉殺之后發現好多人在討論自己的唇,一陣無語。

    隨手把鏡頭往下撥弄了一下, 讓他們看不到自己的下半張臉。

    不過這樣一來,他的腿反而入鏡了。

    “腿好直好細哦, 怎么不穿短裙?我都不敢想象主播穿短裙會有多澀!”

    “上面的,你也太膽小了, 穿個短裙都不敢想,我就敢!我還敢想主播穿絲襪!”

    “主播穿的褲子是什么呀?感覺好顯瘦,腿好直。”

    越來越多的觀眾涌進來。

    終于有人意識到不對勁了。

    “主播好像不是女的吧,你們怎么都叫他美女?”

    “這么白的手,這么紅的唇,這么澀的哭腔,不是女的難道還能是男的?”

    “主播要是男的,那我還是帶把的女人呢。”

    “沒有很明顯的喉結啊,主播怎么可能是男的。”

    這會兒已經快中午了,陸長郁正打算下播吃午飯,才看到他們兩撥人在爭論自己的性別。

    他有那么像女人嗎?陸長郁有點郁悶,他明明打扮得都很男性化啊,從頭到腳有那一點很女性化嗎。

    不過這件事也沒什么可隱瞞的,下播前他直接了當的告訴還沒離開的觀眾們。

    “我是男的。”

    還特意壓低了聲線,低沉、略有些沙啞的聲音,透過網吧廉價的麥傳到屏幕另一端。

    好像帶了電流似的,叫人渾身發麻。

    解釋完他就直接下播了。

    掏出手機在飽了沒上刷來刷去,絞盡腦汁湊了個滿減,點了份不錯的外賣。

    吃飯的時候隨手查了下上午直播的收益。

    收到的打賞折算下來差不多有一百來塊了,能頂他三四天的伙食,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收益不錯,而且也沒有打工那么累,嘗到甜頭后,陸長郁忽然也沒有那么抵觸直播這件事了。

    下午他又去網吧開直播。

    許多午飯都沒吃,特意蹲守在直播間的觀眾一下子涌上來。

    “主播真是男的”

    “男的為什么要裝女人,還擦邊,浪費感情。”

    “搞什么啊,死娘炮。”

    “我已經舉報了,你們也一起來,不信封不了他的直播間。”

    上午還一口一個美女的彈幕,口風一轉,開始罵起陸長郁。在知道自己舔的“美女”是一個男人后,簡直惡心得胃里都開始泛酸水。

    “終于不躲了,敢出來了?”

    在他們眼里,撂下了“我是男的”這句話后就下播的陸長郁,就是害怕了才躲起來了。

    甚至還有很多人追去給他發私信,發的全都是問候他全家祖宗以及扣漢奸帽子的小作文。

    內容不堪入目,被系統自動攔截屏蔽了。

    不過也有一小部分還算理智的彈幕和許多吃瓜路人。

    “什么偽娘,讓我康康!”

    “怎么個事兒,好像有瓜。”

    “蹲一個。”

    “蹲+10086。”

    “不是,我上午也在,我尋思人家也沒說自己是女的啊,不是你們一廂情愿叫人美女嗎?”

    “呵呵呵,這就有舔狗開始護了?舔一個擦邊男惡心不惡心啊。”

    “感情中午下播是去找水軍了啊。”

    “我覺得上面那個應該是gay,真惡心。”

    “gay你個仙人板板,老娘是女的!你們上午還一口一個美女,一會兒要親一會兒意淫人穿裙子,轉頭就丟下碗罵娘,你們才惡心呢。”

    “集美這就破防了?主播還不快來哄哄你的舔狗。”

    他甚至還花錢買了個醒目留言,讓自己的這條彈幕可以強制掛在彈幕最頂上。

    陸長郁正玩到了一個重要節點,眼看著就要存到下一個檔了,被一條醒目留言擋住了視野,還沒存到檔就被追來的鬼殺了。

    心情頓時有點不爽,再一看到那條攻擊性很強的彈幕,心情就更不爽了。

    看彈幕吵成一片,他干脆扔了鼠標,將鏡頭調高露出自己整張臉。

    屏幕另一邊的觀眾們就全看到了他的臉。

    明眸皓齒、雪膚紅唇。最引人注意的是他一雙濕潤烏黑的眼眸,眼尾帶著一點天生低垂的弧度,眼睛一眨,眼底亮晶晶的星子好像就要掉下來了。

    “應該能看到我了吧?”他問道,連聲音也是溫軟的。

    原本鬧騰的彈幕一瞬間停滯了,直勾勾看著屏幕上那個眉眼明媚的少年,視線克制不住地轉移到他有點紅腫的唇上。

    頭皮一陣發麻,臉也開始發紅。

    “我再說一遍,我是男的,而且我從來沒有誤導過你們。”

    “如果我之前不小心做了什么讓你們誤會的事,我道歉,但是請不要再人身攻擊我和其他無辜的路人。”

    他的語氣很認真,只是水潤的眼眸看著像要哭了一樣,叫人看了心軟。

    這是他第一次在直播時說出這么長一句話,清朗的少年聲線絕對不會讓人誤會他的性別。

    他是一個漂亮的玫瑰少年,不聲不響就引誘了世人,可這不是他的錯。

    上下嘴唇張開,一開一合叫人看到他紅潤潤的唇肉和粉色的口腔,隱約還能看見一條紅艷的小舌,輕輕叩在牙關上,帶著細微的吞吐聲,簡直叫那些聽到的觀眾們面紅耳赤。

    他長得是很清純的那種相貌,眼睛總是濕漉漉的惹人憐愛,偏偏唇那么飽滿,聲音也軟軟的,又帶著點莫名的澀氣。

    怕他哭,又想要欺負得他哭。

    “純路人,就是忽然覺得,男孩子也不是不行。”

    “純路人,忽然找到了我素未謀面的互聯網老婆。”

    “純路人,老婆快開門,我是一米八黑皮體育生。”

    “純路人,就是感覺主播好慘,狠狠憐愛了。”

    “純路人個頭,前面那個ID帶水的,你剛才還在罵主播是娘炮呢。”

    系統顯示剛剛罵他罵得最狠的那幾個用戶給他送了好多禮物,很快就擠進了打賞榜前十。

    “不是不喜歡男的嗎,怎么還打賞?”

    “真是鱔變的男人,沒臉沒皮。”

    “典型的小頭控制大頭,我也是無語了,主播真是受了無妄之災。”

    彈幕刷得很快,看得陸長郁眼花繚亂,他還沒來得及看完彈幕,直播間就忽然斷聯了。

    系統提示他的直播間因涉嫌澀情內容被超管封禁一天。

    今天得到的打賞也被暫時凍結了。

    范良俊知道這件事了以后還來安慰他。

    “你今天的數據很不錯,新人有這樣的成績已經很好了。不過要是小郁放得開點會更好。”范良俊暗示道。

    “打游戲能有什么出息,你要展示出你的優勢。現在天氣也挺熱的,衣服可以少穿點。”

    “我手底下能出頭的主播,都是露胳膊露腿的,就他們那普通長相都能有幾個金主,小郁肯定招招手就能有一堆裙下之臣。”

    陸長郁不是不懂他的意思,但他不想這么做。

    今天他露個臉就莫名其妙被封了一天,要是真去搞擦邊,那真被黑號了也毫不冤枉。搞顏色風險太大了,能提出這種建議只能說范良俊真的不是個有遠見的老板。

    “你說的對,打游戲不適合我,但我不能去搞擦邊。”

    見范良俊還想勸他,陸長郁直接道:“我可以考慮換一個賽道,但絕對不搞擦邊。”

    “這樣走不遠,我要是想靠賣肉賺錢,早就去站街了。”

    這下換范良俊啞口無言了。

    “……算了,你自己想辦法吧。”

    陸長郁事后把直播期間的彈幕翻了一遍,搞明白了事情的緣由,也注意到有部分畫風別致的彈幕。

    有問他口紅色號的,有問他穿的什么牌子的衣服……

    其實他穿的就是普通的地攤貨,渾身上下加起來都沒兩百塊,也沒有涂口紅、涂粉底這種東西。

    但那些彈幕卻覺得他穿著就很有誘惑力,并且看口吻,這些關注點清奇的彈幕應該大都是女性。

    陸長郁看著那些彈幕,若有所思。

    晚上去夜總會上班前,他給范良俊發了條消息,讓他找幾個女裝品牌貨源,無所謂是什么牌子,大牌雜牌都可以。

    范良俊立刻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竟然想要直播帶貨嗎?范良俊也不知道是該敬佩他的勇氣還是他想象力不錯,不過一想到他穿著女裝眼淚汪汪推廣的樣子……

    范良俊幾乎可以想象到那會是怎樣的畫面,漂亮的少年穿著小裙子,要被屏幕另一邊的客人們刁難著,讓他轉圈展示自己,或者張開嘴巴檢查內里的品質。

    少年被欺負得眼尾發紅,但為了賣出貨物,只能任由刁蠻的客人命令、擺布著他。

    咳咳……范良俊默默壓下了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幻想。

    他的要求并不難辦,范良俊很快就聯系上了幾個有交情的甲方。

    對方給他發過來幾個選品,有短裙、吊帶襪、jk制服等等,范良俊鬼使神差地先選了一個吊帶襪。

    第116章 直播,鮫人夢

    燈光昏暗的大廳里, 一眾男女穿著清涼,嘈雜的人聲和音樂震耳欲聾。

    穿著制服的侍應生們端著托盤在人群中穿梭。

    陸長郁躲過了一只咸豬手,正準備回去拿新的雞尾酒。身后一顆毛茸茸的小球一搖一擺, 格外吸引視線。

    今天店里的主題是兔子,因此他們的工作服也有了點變化。

    “小郁, 過來一下。”

    領班忽然叫住了他, 讓他去那個所謂的七號房伺候。

    “以我的資歷,應該不夠格去哪里吧?”

    “什么資歷不資歷的,跟那個沒關系,是儲總點名要你去的。”

    領班拍了拍他的肩, 一低頭就看到他烏黑的眼眸和兩頰微微鼓起的頰肉,是有些稚嫩的少年氣質, 就是他都有些心動。

    “去吧。”

    陸長郁只好帶著一頭霧水到了那間包廂外面。

    恰巧看到小曉也站在門口。

    他長得高挑, 平時也總是端著姿態,鼻子都快翹到天上了,今天卻壓低肩膀靠在了墻角,臉色沉沉,看著有點頹廢的樣子。

    “你來了?”

    陸長郁隨口應了一聲。

    “小曉哥,你站在門口干什么,你也被安排到這間房嗎?”

    小曉頓時臉更黑了, 他咬牙切齒道:“裝什么,不就是你搶了我的名額?”

    “我以為你有多純呢,沒想到和他們一樣心機深沉。”

    “真臟。”

    他的語氣似乎是嫉妒, 嫉妒陸長郁搶走了他傍大款的機會,但又帶著莫名其妙的憤怒。

    “我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也和我不一樣。”

    陸長郁沒理他, 怕耽誤了工作被投訴到領班那里扣他工資,推開小曉就要進去。

    卻被小曉抓住了手腕。

    “別進去, 我給你錢,你別進去好不好?”

    “我知道你弟弟病了,你很缺錢,我可以借你一筆錢,別進去,好不好?”

    他從未見過小曉用這么卑微的語氣和誰說過話,就好像一個信仰破滅的人,一臉痛心的看著一個即將下海、失去貞操的圣女一樣。

    可他就只是做好本職的工作而已啊?陸長郁對他的悲痛很困惑,而且他記得小曉手頭也不是很富裕,經常聽他被一個陌生男人打電話追債,怎么會有錢借給自己呢。

    “小曉哥,你放開,我要遲到了。”

    在小曉眼里,堅定的要進去這扇門的少年就是為了錢而不惜出賣清白的墮落者。他可以接受自己、旁人做這種事,唯獨不能接受他這樣做。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清澈、單純,少年的存在就像是一束光,小曉討厭他的明艷,卻又控制不住地被那道光引誘。

    小曉至今都記得他們初見時,少年笑盈盈、眉眼明媚的模樣。

    恐怕少年都不記得了,他們的初見并不是在他第一天上班,領班讓他照顧好少年,而他看著少年的笑顏,黑著臉回了句“我艸”。

    而是在好幾年前的一個雨夜里,他被追債的人打得吐血,只能像流浪狗一樣縮在黑漆漆的巷子里。

    耳邊是噼里啪啦的雨聲,打在他皮開肉綻的手背上,但他一點都不覺得疼,急速流逝的體溫讓他渾身僵硬,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他把頭埋在膝蓋上,聽著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和喘息聲,等著被死神帶走生命,這樣他就可以解脫了,也不用管自己那個賭鬼父親了。

    可是沒有,他在陰暗潮濕的角落里淋了一整晚的雨也沒有死掉。

    噠噠,有人走到了他身邊,他下意識就想逃跑,以為是討債的人又找到他了,但他已經渾身無力,凍僵的身子再也動彈不了一點。

    算了,干脆被打死好了。反正他活著也沒什么意思了,因為他的父親,人人都厭棄了他,不想和他沾邊,從前的親朋好友也和他們劃清了界限。林曉自暴自棄地想著,甚至抬起頭,想看看要打死自己的人是誰。

    啪嗒——

    他怔怔地看著面前持傘而立的少年,抬著頭,看著少年被燈光打出光暈、如神明一般明亮溫暖的模糊面容。

    拿把傘向他這邊微微傾倒,以致于少年的肩頭被雨水打濕了一點。

    “你也在流浪嗎?”那個少年懷里抱了只被淋濕的小狗,眉眼彎彎。

    雨還在下,但林曉世界里的雨已經停了,籠罩了數年的陰云散去,灰暗的天空上終于又出現了太陽。

    溫暖得讓他想要流淚。

    因為他,林曉想要活下來,就算再苦再累,也要拼命活下來。哪怕是再見他一面也好。

    但他沒想到,自己再次見到少年會是在那樣的場面。

    那天他才在臉上畫好一個自己看了都覺得惡心嫵媚的妝,一轉頭就看到領班帶著少年進來。對上他眼神的那一刻,林曉第一次感覺到羞恥,恨不得立刻把臉上的妝洗掉。

    他頭皮發麻、渾身僵硬,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直愣愣地站著。

    “以后小郁就是你的后輩了,要多多照顧他。”

    聽到領班的話,再看著少年那一如既往的笑容,林曉簡直要被氣笑了,被這荒誕的發展氣得頭昏。

    “小曉哥,以后請多關照。”

    看著那雙烏黑濕潤、還未被玷污過的清純眼眸,林曉不知道自己該慶幸他還沒變,還是該擔心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變得和自己一樣。

    唇囁嚅著,只說出了,“我艸。”

    在得知他被儲總看上時,林曉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絕望和恐懼,怕那道光就此暗淡了,怕他要抓不住那道光了。

    “你以為傍上儲總就可以萬事無憂了?過兩天他就會膩了你,他們這種有錢人都這樣。”小曉譏諷道。

    臉上試圖擠出不屑的笑容,但一顆刺痛的心卻讓他笑不出來。

    但陸長郁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踏進了那道門。

    林曉頹廢地低著頭,咬緊牙關,又罵了一句,“我艸。”

    這些有錢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他幾乎可以想象陸長郁會有什么遭遇了。

    他會被玩弄得破破爛爛,像人偶一樣失去神智,那張漂亮的臉會再也笑不出來,烏黑水潤的眼眸也會變得空洞……

    有些有錢人癖好會很怪,喜歡養可愛的“小貓”。

    當然不是真的貓,而是把長相精致的少年關在特制的小屋里,在纖細的脖頸上扣上皮帶和寵物牌,寵物自然是不能穿衣服的,就只能赤著身、膝行至主人腳邊。

    柔軟的口腔里吐/出甜膩的喵喵叫,臉頰也討好地蹭上主人寬厚的手掌,求主人給貓咪喂食。

    如果小貓有違抗的意圖,就要用鐐銬把手腳都捆起來,身體力行地讓小貓失去意識,放下羞愧的心情,一遍遍在小貓腦子里灌輸身為“貓”的意識。

    以致于最終變成一具只會空洞洞、不停喵喵叫著趴在主人腿上撒嬌的小貓,任由主人親吻、擺弄,乖巧無比。

    一想到那個畫面,林曉又低低罵了一句,耳根子也通紅。

    陸長郁進了包廂后,發現里面除了儲鶴外,還有另一個陌生的男人。

    他們似乎已經談完了,相顧無言,都默默喝著酒。

    他就站在一邊給兩人不停倒酒。

    兩個人一人坐一邊,陸長郁在兩邊跑來跑去,像只小兔子一樣。

    儲鶴垂下眼皮,就看到他后面那個毛茸茸的兔子尾巴,綴在肉肉的臀上,更顯得圓滾滾了,隨著他的走動,圓球尾巴一起一伏。

    不知道是他更瘦了的緣故,還是新制服掐腰掐得太緊,顯得腰很細,好像一只手就能圈得過來。

    儲鶴的視線就一直盯著他后面那個白色的兔子尾巴。

    嗓子越來越干,酒也喝得越來越快。

    很快就醉意上頭,只是他臉上表情冷淡,也不顯醉意,叫旁人看不出來。

    一瓶酒已經喝完了,陸長郁正要開一瓶新的,就被儲鶴叫住了。

    “過來。”

    他一臉正經地道,銀色的眸子愈顯得他冷淡。

    陸長郁還以為他有事要自己做,就很聽話的走過去。

    “怎么了,儲先生?”

    “轉過去。”

    “屁/股往上抬高一點,腰下壓。”

    儲鶴一板一眼,像是在處理公務一樣,井井有條地發布命令。

    然后一把揪住了他后面掛著的兔子尾巴,還捏了捏。

    “!”

    陸長郁驚了一跳,連忙就想站直身子,被儲鶴單手摟住腰往沙發上栽去。

    “嘶……”

    儲鶴被他后腦勺猛地錘到胸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氣,捏著兔尾巴的手下意識就往下一滑,掐住了那塊柔嫩的膝窩。

    掌下肌肉彈動著,綿軟的軟肉流到指縫里,絕佳的手感讓儲鶴混沌的腦子失神了一瞬,更用力地捏緊。

    屬于男人的手掌緊緊嵌在白嫩的膝窩里,力道失控,以致于白皙的肌膚上烙下一道青紫的指痕。

    “儲先生,你沒事吧?”

    陸長郁連忙掙開他,儲鶴也被疼痛激得恢復了理智,主動放開了摟住他細腰的手臂。

    滿懷的芳香離開,懷里竟然有點空落落的,叫他有些悵然若失。

    后面儲鶴就不怎么喝酒了,和同行的男人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交易,陸長郁沒事可做,也樂得清閑。

    下班后去換衣服時,正好碰見了林曉,對方似乎更討厭自己了,一對上他的目光就撇開頭。

    陸長郁也不在意,回家休息了一會兒就帶著盒飯去醫院看望陸澤生。

    “哥哥,我的手好疼,拿不動勺子。”陸澤生刻意露出自己被針頭扎得青青紫紫的手背,眼巴巴地看著陸長郁手上的飯。

    陸長郁本來想拒絕的,但看他那么可憐,嘆了口氣,無奈地舀了一勺湯遞到他嘴邊,陸澤生立刻咬住勺子吞掉。

    喂了大半碗后,一點湯汁不小心濺到了褲子上。

    “哥哥小心別燙著了,快脫了褲子吧!”陸澤生一臉期待地盯著他的小腿。“讓我看看嚴不嚴重。”

    他就半褪了褲子,側過身讓陸澤生幫他檢查。

    “怎么樣,嚴重嗎?”

    瑩白的肌膚上,陸澤生看到他膝窩處的青紫痕跡,有點像是指痕,就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的哥哥,這里曾被人不知輕重地揉捏過。

    第117章 直播,鮫人夢

    陸澤生像是被蠱惑了一般, 伸出手指印在他的膝窩上,指頭正好與那兩道青紫的指痕貼合。

    溫涼的肌膚一瞬間被他的指腹暖得發燙,泛起一片粉紅。

    “嗯……不嚴重, 我拿點藥膏幫哥哥擦擦就好了。”

    燙傷是不嚴重,就是被狗給咬了。陸澤生暗暗咬牙, 但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

    “哥哥這么久沒來看我, 一定很忙吧。”

    陸澤生親昵地摟住他的腰,把臉靠在他胸膛上,薄薄的肌肉很溫軟,耳邊還能聽到他平穩的心跳聲。

    讓陸澤生很喜歡, 就好像他們真的血脈相連了一樣。

    手上的血管是月老的紅線,血液連接著他們之間的情感, 任誰也無法剝離他們。

    他滿意地挑了挑唇角, 更用力地抱緊了哥哥的腰。

    “是挺忙的,忙著打工養你。”陸長郁幽幽回道。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連累了哥哥。”陸澤生壓低了聲線,看似低落的樣子,只是埋在他胸前的臉上卻帶著暢快的笑。

    哥哥好在意我,哥哥一定也很喜歡我吧?

    只要按照他定義的劇本走下去, 哥哥遲早會迷失在這個世界,然后……徹底屬于他。

    只是一想到哥哥腿上那個莫名的指痕,陸澤生一下子就冷下臉。

    覬覦哥哥的雜狗真的太多了, 怎么都殺不完。

    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個人的……

    *

    第二次直播的時候,陸長郁沒有拒絕范良俊給他買的人氣推廣, 還借了點錢買了個好點的鏡頭和麥。

    正式直播開始才幾分鐘,直播間人數就已經漲到了四位數。

    有很多昨天看過直播的觀眾, 但更多的都是好奇的路人,他們昨天吃了一大口瓜,好多人聞風而來。

    正好奇小主播是要打游戲還是唱歌跳舞的時候,就見他站起來褪下褲子,拿出了一條黑色的吊帶襪。

    “不是,給我干哪來了,這還是國內嗎?”

    “這個開頭好眼熟,怎么像是鈣片發展?”

    “現在直播間的尺度已經大到這種地步了嗎。”

    “主播的腿好直好白哦。”

    不過陸長郁并沒有真的半裸,他只是脫了長褲,底下還有條及膝的短褲。

    為了更好的展示商品,特意穿了短褲。

    “感興趣的話可以點點直播間下方的鏈接。”陸長郁一邊穿一邊道。

    他沒穿過這樣的吊帶襪,有點復雜,好幾條皮帶和扣子要緊緊箍在小腿和腿/根處。短褲有點礙事,他就勾起褲腿,露出兩團沾了粉的膝蓋和柔白的大/腿。

    黑襪正好卡在膝窩下方一點,邊緣勒出一點肉感,深色的皮革自黑襪上緣探出一條,像蛇一樣蜿蜒至大/腿上,一直到被短褲遮住的陰影處。

    深色的吊帶襪遮住了大片雪白的膚色,固定用的皮革和金屬閃閃發光,本該是禁欲的色彩,但黑色的襪子下隱隱約約透出的肉色和皮帶勒出的一圈勒痕,又帶著莫名的澀氣。

    叫屏幕另一邊的人只想把他的襪子撕得破爛,透出更多的肉。

    “眼淚,身寸了出來……”

    “是真的賣絲襪還是在搞什么暗號嗎?買多少可以約?”

    “為什么我的手忽然離開鍵盤了,為什么床頭的紙巾忽然飛了過來,為什么垃圾桶忽然滿了。”

    商品鏈接被瘋狂點擊,十幾分鐘的功夫就已經賣出了一周的庫存,打賞也跟不要錢一樣送出去。

    “‘仙門首徒’用戶送出宇宙飛船×10——”

    “我靠,老板大氣啊!”

    “一個飛船就要一千多了,這得有一萬多了吧?”

    “老板大氣!”

    “什么土豪啊,直接空降搶了我的榜一……”

    陸長郁也看到了系統的提醒,念了他的ID表示感謝。

    仙門首徒:“榜一有什么特殊待遇嗎?”

    陸長郁想了想,道:“我可以優先回答你的問題,不過只能是和商品有關的問題。”

    仙門首徒:“可以描述一下使用感受嗎?”

    “很舒服,穿著涼涼的,還有股很緊實的包裹感,不過皮帶不要扣太緊了,會有點勒。”

    他說著還撩起短褲,把鏡頭拉低一點,讓對面更清楚地看到他被勒得有點發紅的腿根。

    柔軟的皮膚上被硬質皮帶硌出一圈紅痕,像被紅線綁了一圈一樣,里側還有皮帶扣壓出的凹痕。

    后面仙門首徒又提了幾個要求,讓他轉圈展示、把襪子往下拉低一點、彎腰讓小腿肌繃緊顯出更明顯的肉感……

    陸長郁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勁,但又好像沒什么不對的,對方似乎只是在做正常的質檢。

    仙門首徒:“你是處嗎?”

    陸長郁正要換一條帶蕾絲的,看到他的彈幕,愣了一下。

    “這個問題和商品無關。”所以他肯定不會回答。

    雖然他也確實不是處了……

    仙門首徒:“我的意思是,你的吊帶襪都是新品嗎?不是二手的那種。”

    “您放心,肯定給您發的都是新品,不可能是別人用過的。”

    仙門首徒:“我不要新的,我要你穿過的那件。”

    “我就喜歡別人用過的。”

    這話總感覺意有所指,讓陸長郁無言以對。

    “……抱歉,這樣是不合規的。”就算是榜一,他也不可能答應對方這么無理的要求。

    萬一對方收了貨反手投訴他怎么辦?這可是要被甲方扣工資的!

    仙門首徒:“我就要你穿過的,現在就脫下來發給我。”

    陸長郁不理他,他就買醒目留言,強行讓自己的彈幕置頂,叫所有人都能看見。

    “為什么不脫,難道是和小情人做了什么怕被人看到不該看的嗎?比如指印、吻痕,或者別的……”

    陸長郁不耐煩地給他單方面屏蔽拉黑了,但被拉黑了只是主播看不到用戶的彈幕,并不妨礙用戶繼續送禮物,也不妨礙系統提示。

    “‘仙門首徒’送出小飛船×5——”系統的提示在陸長郁面前刷過。

    而圍觀了全程的彈幕區也徹底炸鍋了。

    “什么什么,土豪大老板也這么舔的嗎?”

    “有錢人也這么癡漢的嗎。”

    “不是,還能這樣玩的嗎?我也想要小主播的原味吊帶襪!”

    “我怎么感覺這個‘仙門首徒’和主播有點什么,是不是三次認識啊?”

    “感覺嗅到了女干情……”

    陸長郁懶得理他,兢兢業業地帶貨直播,到點就下播了。

    正好差不多到晚飯時間了,他就簡單做了三份晚飯去醫院探望母子倆,先是給媽媽送去飯,才去了陸澤生那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陸澤生一直在瞄他的小腿。

    “怎么了?”

    陸澤生笑了笑,“沒什么,就是感覺哥哥的襪子好像破了。”

    陸長郁低下頭看了一下,才發現自己還穿著直播時試穿的吊帶襪,很新,邊緣硬硬的蕾絲磨得他腿根不舒服,但是并沒有破掉。

    “沒有破啊,這雙襪子質量很好的。”

    “要是我也能有質量這么好的襪子就好了。”

    “等我回去拿條新的給你。”

    他才不稀罕什么襪子,只是想要哥哥腿上染了他體溫的那雙而已,但陸澤生不會拒絕。

    而是笑著摟住站在病床前的哥哥,額頭在他臉頰上蹭了蹭,“好啊,謝謝哥哥,哥哥對我真好。”

    “哥哥今天一定也很累了,要不要趁現在有空睡一會兒?”他盯著陸長郁發紅的眼尾,眸子里閃過異樣的光彩。

    陸長郁本來還沒覺得有什么,他這樣一說,還真覺得困意上頭。

    離上夜班還有點時間,他干脆躺到病床上,貓一樣縮成一團,被陸澤生伸臂摟在懷里。

    “哥哥放心睡吧,到時間了我叫你。”

    陸長郁瞇著眼睛,困意一陣陣襲來,腦袋一栽就沉沉睡去了。而摟在他腰上的手緩緩下滑,抓住了他的腰帶,啪嗒一下解開了……

    此時已經陷入夢境的陸長郁對此一無所知。

    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在一個黑漆漆的洞穴里,四下望去,只有陰冷的石窟和尖銳的鐘乳石。

    視角很低,好像他是趴著一樣,想站起來卻發現兩條腿毫無知覺。

    滴答——

    一滴冰冷的水珠滴在他的手臂上,陸長郁看到了他現在的身體。細長蒼白的手臂、薄瘦的胸膛和……一條金色的魚尾?

    金色的魚尾足足有兩個人那么長,鱗片閃著熠熠的光澤,尾端的鰭搭在洞穴中心的泉水里,絲綢一樣隨波逐流。

    手指甲也有些尖銳,指中間還連著一層薄薄的璞,蒼白而妖異。

    陸長郁驚訝了一瞬間,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了,畢竟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久到他以為自己早就忘了。

    而他也實在厭煩了這個地方,不想在這里多待一秒,干脆屏住呼吸往泉水中間倒去,想憋死自己從夢里醒來。

    撲通,瘦削蒼白的身軀倒進泉水里,耳膜、口腔、鼻腔都被冰冷的水流灌滿,窒息感逐漸涌上來。

    他滿意地笑了笑。

    卻忽然聽到有什么東西落水的聲音,手腕也被人抓住,他被帶著游上岸。

    “咳咳咳……”

    空氣忽然擠進濕潤的肺部,讓他痛苦地咳起來,狼狽地趴在地上咳出被嗆進去的水。

    滿頭青絲散落,凌亂地搭在臉頰邊,更襯得他柔弱動人。手臂撐在地面上,漂亮的肩胛骨被撐起,隨著一陣陣咳嗽打著顫,蝶翼一般。

    還沒從瀕死的痛苦里回過神,就被人捏著下巴別過頭。

    接著就是一抹突如其來的吻,霸道強硬地印在他的唇上,惡狠狠地撬開牙關、咬住內斂的舌尖。

    帶著強烈的恨意,像是恨不得咬碎這雙甜蜜的唇、這雙無數次欺騙他傷害他的唇,但一含上來,卻又卑微地小心翼翼地□□著,怕他愛了許久的唇被自己弄傷了。

    好半晌,他才緩緩放開那雙被自己親得發腫的唇。

    “師尊,別想尋死,否則我就要你的銀鶴為你陪葬。”穿著藍袍的男人冷笑道。

    第118章 直播,鮫人夢

    陸長郁抬起頭, 看到了他的那雙眼睛。

    清澈又漂亮的銀色,但卻不是屬于他的瞳色。他分明記得自己這個大弟子有著一雙黑色的眼瞳,眼底隱隱有些猩紅的底色。

    這雙銀瞳, 屬于銀鶴……

    那是他的小徒弟,一只鶴妖。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 陸長郁想了好半晌, 也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

    只記得銀鶴銀發銀眼,由他在收徒那天時賜名。

    見師尊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眼睛,盛澤挑唇笑道:“師尊喜歡我這雙眼睛嗎?我特意從銀鶴那里奪來的。”

    “師尊喜歡他,我就變成他的模樣, 只求師尊多看我一眼、多愛我一分。”

    盛澤語氣哀哀,姿態卻很霸道, 又強硬地捏著他的下頜吻上去。

    卻被他的師尊偏頭躲過這抹吻。

    陸長郁難道不愛他嗎?當然是愛的, 他一手把盛澤帶大,百年來兩人在冷清的雪峰上相依相靠,怎么可能不愛?

    但正因為愛,他才會生氣、才會接受不了盛澤對他扭曲的情感。更受不了被日日夜夜囚在這冷潭中……當做爐鼎一般。

    那雙柔軟、紅腫的唇一開一合,說的卻是,“銀鶴呢?他在哪。”

    盛澤唇邊翹起的弧度一下子拉直,滿臉的嫉恨。

    “師尊當真喜歡那只小妖, 開口閉口都不離銀鶴,就那么喜歡他嗎?師尊就不能睜開眼睛,好好看看我嗎?”

    “明明是我先來的, 是我先見到師尊、被師尊收為徒,師尊應該更愛我才對!”

    “我會讓師尊再也沒有精力去想別人的。”

    盛澤又笑起來, 低下頭,隔著薄薄的鮫紗, 一口咬上他雪白的胸膛,把飽滿的胸脯連帶著細軟的布料,一齊咬在齒間。

    細微的刺痛讓陸長郁吃痛,腰背拱起,胸膛反而更被送進去他口中,被他吃得更多。

    倒像是欲拒還迎一般,簡直要勾死他的大弟子了。

    捏著他臉頰的手掌也放開來,轉而掐住他的腰,卡在最窄的地方,再往下就是偏肉的胯,那塊連接著魚尾的鱗片,是最敏感的地方。

    黏膩膩的肌膚帶著水珠,被盛澤捏住了胯,冰涼涼的皮膚一下子被燙到了,肌肉不受控制地攣縮,開始發燙發紅。

    “師尊是在害怕嗎?”

    盛澤的手掌逐漸下滑,掐住了魚尾上的某處鱗片,陸長郁一下子就渾身僵硬了。

    他咬了咬唇,閉緊眼,毫不反抗。

    只想著快點把這個糟糕的夢做完就好了。

    沒有注意到手腕上忽然多了一條桃木手串,長長的淡藍色穗子綴在小臂上,在幽暗的洞穴里發著光似的。

    盛澤捏著他魚尾的手指忽然一陣發燙,好像被熱油浸了一樣,痛得他擰起眉頭,只能收回手指。

    “銀鶴……你還真有本事。”他盯著師尊手腕上那串穗子,恨得直咬牙。

    “師尊竟然貼身帶著銀鶴送的東西,真是偏心。”

    盛澤忍著疼痛,執起師尊的手掌,在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只覺得唇被烙鐵燙了一樣生疼,但他卻甜蜜蜜地笑著。

    “沒關系,往后的日子還多著呢,師尊,我們來日方長。”

    陸長郁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起來,視線不斷扭曲,連帶著盛澤的面容也開始變形。

    來日方長?他對此不以為然,只不過是夢罷了。

    幾百年前他就已經從這片深潭里逃出去了,還遇見了系統,和盛澤的事情早已經是過去式了。

    哪里還有來日?

    劇烈的疼痛沖擊著腦仁,陸長郁強打著精神從床上坐起來。

    就看到自己下面光溜溜的,露出兩條細長的腿,而他的手竟然還放在奇怪的地方……

    看著就像做了什么季節夢一樣,他連忙拿起被子蓋住。

    “陸澤生?”

    他一扭頭,看到陸澤生也縮著身子躺在自己旁邊,也正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坐起來。

    “怎么了,哥哥?”

    接著睜開眼睛,讓陸長郁看到他那雙銀瞳。許是剛剛那個夢的緣故,他看著陸澤生的銀瞳,總感覺哪里怪怪的。

    “……沒什么,你什么時候睡著的?”其實他更想問自己的褲子是不是被他扒掉的。

    “哥哥剛躺下沒多久,我也困得不行就睡了,抱歉,我明明答應要幫哥哥看時間的。”

    “不過我半夢半醒的時候好像有聽到奇怪的聲音,有種滑溜溜的摩擦聲。”

    陸澤生一臉好奇,“哥哥知道是什么聲音嗎?”

    陸長郁臉一紅,默默拉緊了被子,免得被他看到被子底下自己光溜的樣子,還得裝模作樣地和陸澤生打哈哈。

    “沒有,應該是你聽錯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去上班了。”

    他以為是自己太久沒找對象了,憋壞了,竟然在和弟弟一塊睡覺時下意識發泄了一下。

    頓時耳根子也紅了,胡亂地抓著褲子,縮到被子底下快速穿上。

    襪子、內褲實在找不著了,只能掛空擋。

    “咳咳,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陸長郁匆匆離開,沒有發現陸澤生正盯著他的背影,眼神幽深,唇角帶著輕挑的笑。

    “師尊,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你逃走了。”

    *

    今天他又被安排去“七號房”,也依舊是儲鶴這個老顧客。

    端著托盤去七號房的時候,許多同事們都暗搓搓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他,好像在看什么稀奇的狐媚子一樣。

    能把那個傳說中不近美色的鉆石王老五儲鶴都勾得天天來,還點了名只要他。

    羨慕和嫉妒讓他們默默排擠起陸長郁來。

    倒是一開始最不待見他的林曉變得沉默了,再也沒和他說過一句話,卻總是出現在他的視野里,每次他一扭頭,總能在角落里看到他。

    被老前輩刁難的時候,一看到他,那些傲慢的前輩也不敢開口了。

    但陸長郁覺得,儲鶴總是叫他去侍奉,應該是因為自己欠他的那一百萬吧。

    前幾天說的什么“一百萬換一個吻”,他只當儲鶴是酒后開玩笑。

    就是再有錢的土豪也不可能這么嚯嚯錢啊。

    今天儲鶴是一個人來的,還拿了本書坐在沙發上看,姿態閑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咖啡廳看書呢。

    陸長郁給他倒了杯紅酒。

    瞄了幾眼他臉上戴著的墨鏡,沒忍住問道:“為什么要戴墨鏡?”

    這大晚上的,室內光線又暗,戴墨鏡能看得見嗎?

    “眼睛出了點問題,不能見光。”

    儲鶴抿了口酒又放下,拿起書,瞇著眼睛看了會兒,實在是看不清,但是又覺得這樣放下臉上沒面子。

    瞇著眼睛默默看了半天,隱約看見幾行字,“護理需要注意消毒……”

    這是什么書?他來時隨便從秘書桌上拿的,也沒仔細看書名。

    “儲先生,你的書拿反了。”

    陸長郁看見儲鶴擰著眉頭,一臉冷酷地默默把書顛倒過來,封面上一行大字。

    ——母豬的產后護理。

    嗯……儲先生還真是涉獵頗廣啊。

    儲鶴又看了一會兒,總算發現問題了,又默默把書放下來。

    書是沒法繼續看下去了,他開始沉默地喝酒,兩人一個倒一個喝,兩瓶喝完,儲鶴開始上頭了。

    啪嗒,一只酒杯被碰倒在地上。

    陸長郁連忙彎下腰去撿,恰好背對著儲鶴,讓儲鶴一眼就看到他的腰臀。

    他看著瘦削,腰臀這塊倒是帶了點肉,圓滾滾的,將深色的布料撐起飽滿的形狀,幾乎都快懟到他鼻尖了。

    中間的布料被一道縫夾住,儲鶴看到了清晰的一團。

    竟然……沒有穿……

    酒氣開始上頭,儲鶴只覺得渾身自丹田處發起熱來,捏著酒杯的手心里也開始冒汗。

    又燥又熱,仿佛室內溫度一下子升高了十度一樣。

    儲鶴深吸了一口氣,單手扯松領帶,喉結上下滾動,壓住心底的燥熱。

    “不用倒了,今天不能再喝了。”

    陸長郁就放下酒,“不然我去給您拿點果盤?”

    他正要出去,就被儲鶴抓住手腕,“不用。”

    “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儲鶴抿著唇,英俊深刻的臉上一片認真。

    “其實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種奇怪的感覺,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

    “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見過你。”

    陸長郁只覺得好笑,這都什么年代了,還用這種老掉牙的搭訕方法。

    “儲先生,抱歉,我…”他臉上帶著疏離客套的笑,正想要拒絕。

    “你先聽我說,我知道你的媽媽和弟弟都病了,需要一筆醫藥費,我可以給你。”

    “不止如此,我還可以供你上大學,或者你想去做別的事情,經商、學藝術愛好,我都可以給你錢。”

    “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再也不用為了親人的醫藥費而奔波,你才十九歲,可以享受屬于自己的青春。”

    “陸長郁,我可以給你自由。”

    陸長郁臉上的笑徹底掛不住了,自由……這對他來說真的太過奢侈了。

    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無論他還是圣鮫仙尊的時候,還是現在淪落到要為了錢、為了他的家人拼命賺錢,他都從沒有過屬于自己的時間,也沒法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樣的條件,他不可能不心動。

    但儲鶴值得他信任嗎?怎么可能有人會這樣好心。

    “為什么要幫我?”

    “你缺錢,我有錢,這樣的理由還不夠嗎?”儲鶴也不知道理由,他本能地想幫助面前這個少年,不想他吃苦、不想他受累。

    “這樣的理由,我不相信你。”

    儲鶴上前兩步,他摘下墨鏡,雙手捧著他的臉頰,他的臉很小,只是這樣就快蓋住整張臉了。

    兩雙相似的烏黑眼瞳對視,他們看到了彼此的影子。

    “那你聽好了,我喜歡你。”

    “這樣的理由,夠嗎?”

    第119章 直播,鮫人夢

    陸長郁怔怔地看著他的眼睛, 原來剛剛儲鶴一直堅持戴墨鏡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他的眼睛變成黑色了。

    “我給你一千萬。”儲鶴捧著他的臉頰,唇幾乎要貼上來。

    吐息帶著淡淡的酒香,縈繞在他舌尖, 陸長郁能嘗到那股清淺的酒味。

    “你要包我?我已經欠你一百萬了。”

    他斂眉,昏暗的燈光在眼下蒙出一片蝶形陰影, 唇不快地抿著。

    以為儲鶴又喝醉了, 在和他開玩笑。

    “儲先生喝醉了,要我找人送您回去嗎?”他撇過頭,想要推開儲鶴,卻被反手抓住手腕。

    接著就被單手扣住后腦勺, 吻住唇,小心翼翼地咬著唇肉, 用舌尖在緊閉的唇縫中研磨。

    紅潤的唇瓣被他的舌尖描繪出動人的形狀, 涎水一點點打濕了略有些干燥的唇,紅艷的色澤便多了份亮晶晶的光澤,像沾了露珠的紅果兒一樣。

    “你不欠我一分錢,不欠我任何東西。”

    印在唇上的那雙屬于儲鶴的薄唇,微微顫動著,帶著酒氣的氣息通過口腔灌到陸長郁耳朵里。

    因為那股酒味,連舌根也開始發苦。

    明明沒有喝酒, 他卻覺得腦子也開始暈乎乎了,被渡過來的酒氣讓他的身體開始發軟。

    意識開始模糊,不知道什么時候, 那雙濕潤的唇微微張開了,自唇縫里探出一點舌尖。

    被儲鶴果斷地咬住, 像抓住獵物的野獸一樣,用力吮吸著甜蜜的汁水, 霸道地長驅直入、侵占領土。

    幾乎要讓陸長郁喘不上氣來,粉白的臉頰升起兩團紅暈,明亮烏黑的瞳孔也蒙上了薄薄的惹人憐愛的水霧。

    好半晌,在他即將昏過去前,儲鶴才松開他的唇。

    “考慮得怎么樣?你只要接受我給的錢就好,不必有后顧之憂,我可以找律師做一份合同,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嗎?”

    儲鶴的提議,任誰都無法不心動,陸長郁也是如此。

    如果有了這筆錢,他就不用被生病的媽媽和弟弟掣肘,也不用做那個破任務了。

    是接受儲鶴的一千萬,去享受他的青春和人生,還是委曲求全做系統給他的任務,繼續當一個帶貨主播?

    多猶豫一秒鐘都是陸長郁對這一千萬的不尊重,他從未像這樣對萬惡的資本家有如此強烈的好感。

    原本霧蒙蒙的鳳眸也亮得驚人,帶著細碎的光芒,纖長的睫毛一扇動,藏在眼里的星子就要墜落了。

    他立馬就要答應。

    但還沒開口,只是腦子里有那個想法,就立刻開始頭痛,渾身被電流傳遍了似的,痛得他冷汗直流。

    “我……”他緊咬著牙,鬢角被細密的冷汗打濕,答應的話怎么都說不出口。

    【主線任務二:通過直播為弟弟付醫療費。】

    【監測到陸澤生遇到生命危機,請立刻到陸澤生身邊!】

    【警告,請立刻到陸澤生身邊!】

    眼前一陣陣刺目的紅光,耳邊也是代理系統的警告聲,吵得陸長郁頭更痛了,他拼命地用手掌蓋住太陽穴,用力擠壓著,想要壓下這陣疼痛。

    “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儲鶴的手掌扶上他的額頭,溫暖的掌心一碰到他的肌膚,那惱人的頭痛就立刻消失不見了。

    “我送你去醫院吧。”儲鶴放下手掌,掌心帶下來一片黏膩的水珠,順著手掌的肌理匯在指根上,燙得他心頭也發癢。

    陸長郁沒有拒絕,只是報了他弟弟所在的醫院。

    正好還能去看看陸澤生。

    大概檢查了一下后,醫生并沒有檢查出什么病癥來,只是勸他多休息,別老熬夜,熬夜傷身。

    陸長郁當然知道熬夜傷身,所以他一般不熬夜,直接通宵到天亮。

    ……開玩笑的,純粹是因為夜班更高,所以他早就習慣了上夜班,就為了多拿點工資,當然白天也有第二份工作要忙。

    想要不窮,就只能苦,想著以后總會苦盡甘來,但可惜大部分時候都只是一個慰藉罷了,最后得到的只有一段又窮又苦的人生。

    陸長郁去看望弟弟的時候,儲鶴送了他到病房門口,卻沒有進去。

    他站在門口,默默對上病床上那個少年的目光。

    少年人本該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卻頹廢地躺在病床上,看著他的目光也很冷,蛇一般陰毒,完全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該有的眼神。

    而且他的眼睛……是銀色的?

    不知怎么的,看到他的第一眼,儲鶴就覺得膈應得慌,心底升起煩躁的情緒,尤其是看到陸長郁被他抱住時,他暗搓搓得意的眼神,就更煩躁了。

    真想殺了他。

    儲鶴為自己忽然冒出來的念頭驚訝了一瞬,就算是嫉妒那個少年能和自己喜歡的人親近,他也不至于這樣對待一個孩子。

    可儲鶴始終無法壓抑住內心的殺意,便冷著臉退出去,靠在門口等陸長郁出來。

    陸澤生好像更瘦了,瘦骨嶙峋,眼眶因為過于瘦削而下陷,氣質也冷得駭人。手腕上的針孔也更多了,皮膚蒼白、青紫的血管蟲子一樣鼓起來,爬在腕骨上。

    他卻渾然不在意,陰翳瘦削的臉上展露出一抹笑。

    “哥哥終于來看我了。”

    就連手臂都是蒼白而陰冷的,緊緊地箍著陸長郁的腰,勒得他胸口發悶。

    “你怎么了,我聽醫生說你狀態不好?”陸長郁摸了摸他的發頂,只覺得手下的發絲稻草一般干枯,明明才幾個小時不見,他就好像被吸去了渾身的生命力一樣。

    “沒事,只是剛剛心跳驟停,進了一趟急救。”

    見哥哥坐在了床邊,陸澤生就枕著他的大腿,把臉埋在他柔軟的肚皮上,暗暗咬牙。

    都怪那個該死的銀鶴,竟然想引誘哥哥跳出他設定的劇本,破壞他的計劃!

    要是他沒有及時阻止,哥哥肯定就會答應銀鶴,這樣的話,哥哥就會漸漸脫離系統、或者說是他的掌控。

    還好他及時阻止了哥哥,接下來也必須要不惜一切代價讓哥哥走上正軌,讓他專心做任務。

    哥哥越專注于任務,便越深陷其中,夢境也會逐漸吞沒現實,很快他就會徹底被囚禁在這個更大的冷潭中。

    而他,也會再次擁有他的師尊,他們會回到以前,在無盡的夜晚、白天,相依相靠,師尊只會有他一個弟子,只會在他懷里婉轉哭泣。

    一想到曾經那些甜蜜的日子,陸澤生的胸膛也開始冒出被毒液浸潤的刺痛感。

    “哥哥,我有樣東西要送給你。”

    陸澤生從懷里掏出一條紅色的穗子,用紅繩綁在哥哥細弱的手腕上,雪色的肌膚被圈上一圈紅線。

    像自連通的血液被月老纏上的紅線,也像劍刃割破流下的血痕。

    “還是紅色更襯哥哥。”

    而手上另一串綁著藍色穗子的手串,則是被陸澤生毫不客氣地摘下來扔到垃圾桶里。

    “那個不能扔,是別人送給我的。”

    陸長郁正想要撿回來,就被陸澤生扯住袖子。

    “哥哥要別人的東西,是不是因為我給的不夠好?那我重新給哥哥編一個吧。”

    陸澤生一臉自責落寞,再加上他現在還那么慘。

    到底是他的弟弟,比起一個外人,陸長郁當然更偏心他。

    “算了,隨你吧。”

    他想著反正儲鶴那么有錢,應該也不會在意一個手串丟了。

    “哥哥,我的頭好痛,醫生說今晚最好有人陪著監護。哥哥今天是和別人一起來的吧?要是太忙的話,就別管我了。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陸澤生撇了一眼門外那個人影,心底不爽極了,只是臉上一派可憐乖巧的樣子。

    拿準了他的哥哥會心軟。

    第120章 直播,鮫人夢

    咚咚咚——

    儲鶴敲了敲門板, 看兄弟倆回過頭來看他,才開口道:“已經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陸長郁有點猶豫, “可是我弟弟……”

    “我剛剛叫了個護工來,馬上就能到了, 費用算在我頭上。”

    不用他掏錢也不用他出力, 陸長郁立刻就打消疑慮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

    頂著陸澤生怨念的眼神,陸長郁摸了摸他的頭發, 敷衍地哄了哄就跟著儲鶴離開了。

    當晚,陸長郁又做了個夢。

    這次不是在冷潭中, 而是他在拜師大會上收徒的那一天。

    “掌門師兄, 我已經有了盛澤,就不必參加這收徒儀式了吧?”

    掌門卻堅持要他來,“師弟,他們可都是奔著你來的。”

    陸長郁不置可否,淡淡笑了一下,冷清清的面龐便生出輝光,侍立在一旁的盛澤立刻恭恭敬敬地奉上茶杯, 遞過茶杯時,手指狀似不經意間觸碰到師尊的掌心。

    指尖便禁不住發麻,心頭也浸了蜜糖一樣甜滋滋的。

    “圣鮫仙尊這般風姿, 連我的內門弟子們都喜歡得很了,天天吵著要見你這個師叔呢。”

    “而且你百年來都不收徒, 不收還好,這一開了先例, 他們可都要嫉妒死了。”

    “偏偏你還對外說只要一個弟子,就是連師兄我都要吃醋了。”

    掌門打趣道,他也揮揮手讓一旁的弟子奉上茶,端起來抿了一口。掌門不比他大多數,長相也清俊,一襲藍色廣袖搭白色里衣,溫潤如玉。

    默默為師尊端茶的盛澤聽到他最后那句話,便悄悄勾起了唇角,心里愈發覺得甜蜜。

    師尊果然對他是不一樣的,從不收徒、對別人都不假辭色的師尊只收了他,一手把他撫養長大,還一直都不曾收別人為徒。

    這樣的特殊待遇,常常令盛澤生出幻想。

    師尊是不是…對他也有不一般的心思呢?就如他對師尊的心思一樣。盛澤抬起頭,癡癡地看著師尊的背影。

    近在咫尺卻又高不可攀,明明一伸手就能攬在懷里,但他卻不能出手,連碰都不能碰。

    唯恐師尊會厭棄他。

    若說掌門師兄是白玉,那他的小師弟就是冰,一塊千年寒冰,因為化形時身帶頑疾,平日里就待在雪峰上修煉養身,很少與人來往。

    濃艷的眉眼間染了病氣,唇色也蒼白,倒顯得冷清了。

    抿了一口熱茶,雪白的臉頰被熱氣熏騰出兩靨紅暈,唇也被暖得多了一點血色,像是一抔被捧在掌心暖化的冰雪,連一向冷漠的眼神也含了一點水汽。

    “咳咳咳……”

    他擰著眉低低咳了幾聲,只覺得口腔里蔓出細微的血腥味。

    細微的咳嗽聲并不大,但落在他們耳朵里,在場的人都仿佛聽到了雷聲陣陣,驚得他們比陸長郁還要緊張。

    盛澤下意識想伸手去拉他的師尊,卻被掌門搶先一步,慌張地抱在了懷里。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適?都怪師兄,是師兄不好,非要逼你出山。”

    掌門緊緊地把他攬到胸口處,讓他的側臉貼著自己的胸,手掌也撫上他的臉頰和脖頸,緩緩地為他輸送修為,溫養他殘破的妖丹。

    “我沒事,只是老毛病犯了,師兄也是清楚的。”

    “可還撐得住?師兄送你回雪峰吧,不參加這些瑣事勞碌你了。”

    “罷了,既然都來了,我就再多留一會。”陸長郁本來是不想來的,但看他師兄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倒也不舍得走了。

    否則收徒到了一半,師兄就會急得撂下一眾長老、弟子回來看他了。

    說不定還會跟小時候一樣以為他病得快死了,半夜跑到他洞府前哭鼻子,說什么要陪他一起死。

    他們這對師兄弟便這樣親密地倚靠著,等著那些拜師的人通過試煉上山。

    盛澤站在身后,紅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師尊和掌門近乎相擁的姿態,仿佛一對壁人,只覺得心如刀割。

    他從前就經常聽其他同門說什么,圣鮫仙尊和掌門是“雙壁”,一塊暖玉一塊冷玉,合該相配。

    每回聽到這話時,便嫉妒得要死。

    他與師尊一直在雪峰上相依相靠將近七年,師尊哪里都好,他最喜歡的就是師尊那雙只看著他的冰冷眼神。唯獨掌門出現時,那雙眼睛就像湖面上的薄冰,被暖化了,眼里也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了。

    師尊為什么就不能只看著他呢?

    索性,至少他是師尊唯一的弟子,這份關系遠比掌門更親密。

    一般情況下,這些拜師的人都要花上至少三天的時間才能通過試煉,這種水平已經算是天賦異稟了。

    然而才第一天,就有人登上山門。

    那是個銀發銀眼的少年,分明是一副妖相,眾人見了他,紛紛嘩然一片。

    先不說一般很少有妖會來拜仙門,就說他能不到一天就通過試煉,這份百年難得一見的天賦也足夠令他們震驚了。

    登記的長老和藹地問他:“小輩,你何名何姓?”

    “我……無名無姓。”

    長老遺憾地撫了撫須發,“無妨,你想拜哪位長老門下?我瞧著你應該是鶴妖,周身縈繞著水靈根的氣息,不如去煉藥宗吧。”

    他暗搓搓想著,藥尊最近不在煉藥宗,等這個好苗被哄去了,他就可以趁機把人拐到自己手底下。

    那少年抬頭,望向被云霧籠罩的高臺,遠遠地便與臺上之人相望。

    “我為圣鮫仙尊而來。”

    “你這小子,難道不知道那位早就不收徒了嗎?”

    “仙尊不收我,我就明年再來。”

    “那要是明年他也不要你呢?”長老都要被這少年氣笑了,怎么這般固執。

    “明年不要我,我就后年再來。一年、五年、十年或者百年,我是妖,可以活很久。久到用盡我的一輩子。”

    “你這是自毀仙途!”長老痛心疾首。

    少年不再說話了,一頭高高束起的銀發在陽光下閃著光澤,一如他明亮的銀眸。

    “我是妖,又不是人,要仙途有什么用?”

    登仙門期限為五天,后兩天陸陸續續有其他人也進了山門,被幾位長老登記在冊。

    陸長郁并沒有注意到高臺下被云霧擋著的那雙視線。

    倒是盛澤從同門那里聽見了一些傳聞。

    說有只很厲害的鶴妖半個時辰就通過了試煉,還說要拜圣鮫仙尊為師,大言不慚說自己肯定能被收下成為仙尊第二個關門弟子。

    這其中當然有些夸大的成分,比如那個說鶴妖是靠翅膀作弊飛上來的,純屬胡說八道,試煉根本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但至少一半的話都是真的,盛澤有些不安。當年連他都要用兩天才能登山門,這只鶴妖比他還強,會不會讓師尊對他另眼相看?

    而且他們還都是妖,血脈上比他更親近師尊一些。

    盛澤好幾次刻意在師尊面前提起收徒的事,一再確認師尊對此毫無興趣,才終于放下心來。

    第五天晚上,山門關閉,沒能上山的人被攔在山下。

    數萬人里登上山門的就只有寥寥幾千人,但一堆在了一處,又形成了一片人海。

    而茫茫人海中,陸長郁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銀發少年,那頭長長的銀發實在惹眼,就是想注意不到都很難。

    但不知是不是在夢中的緣故,他看不清自己這個小弟子的臉,并且關于他相貌的記憶也很模糊。

    “你,上前來。”

    少年的眼睛從未從他身上離開過,所以就算仙尊沒有指名,他也知道,仙尊叫的是他。

    他一步便從人群中跨出來。

    仰望著居高臨下俯視他的圣鮫仙尊,如一尊冰雪塑成的神像,漂亮的眼睫低垂,眼底藏著悲天憫人的淚光。

    “原以為仙尊不認得我了。”銀鶴淺淺地笑著,滿眼都是少年的熱忱。

    “我見過你?”陸長郁困惑地擰起眉頭,他還記著自己是在夢中,現在的經歷都是從前發生過的事。

    然而第二次聽到銀鶴的話時,他依舊記不起自己在哪里見過銀鶴。

    明明拜師大會上才是他們的初見。

    銀鶴似乎有點失望,馬尾上的白色翎羽都有點蔫蔫的耷拉下來。

    “不認得也好,我那樣狼狽的樣子,臟了仙尊的眼。”

    他依舊看不清銀鶴的臉,那份扭曲的五官連帶著周圍的環境也一并融化了,眼前的場景化作流沙逐漸消散。

    陸長郁依稀記得,后面自己收了他為徒,并賜名為“銀鶴”。

    對于一只妖而言,名字是很重要的東西,賜名不亞于是給予第二條生命,有了名字,才能真正放下當妖物的過去,摒棄過往,予以新生,真正踏上仙途。

    畫面逐漸扭曲,陸長郁以為自己要醒了,但出現在眼前的卻是另外一個場景。

    茂密的樹林遮蔽了視線,陸長郁不記得自己來過這里。

    他看著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樹林深處走去,視野里忽然看到旁邊的灌木里反出一片銀白的光。

    用劍柄扒開后,他看到了一只被捕獸夾夾住腿的小仙鶴,通體銀白,連眼睛也是白的,似乎是某種族群里的變異體。

    兩只細長的爪子都被夾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夾著要害了,血染了半個身子,看著駭人極了,但小鶴卻一聲不吭,像不知道痛一樣。

    小鶴周身圍繞著淡淡的妖氣,若再過上數十年,估計就能化成人形。若是就這樣死了,實在可惜。

    “且忍忍,我幫你脫困。”

    陸長郁正要幫他掰開捕獸夾,卻被小鶴啄了一下手背,并不重,連皮都沒有破一點,只是想要打斷他的動作。

    “多謝仙人相救,只是我已沒有理由活下來了,仙人別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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