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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不會太久

    方知安連指尖都在發麻。

    他意識昏昏沉沉, 只記得自己看著霍覓那雙眼睛,映著臥室里的一點光,那里就像已經燒制好的玻璃一樣, 帶著流轉的色彩。

    霍覓的唇一開一合,像是在說什么,但方知安沒注意聽, 他只是往前了一步, 然后仰頭那片唇上吻了吻。

    他的動作很快,熱度只停留了片刻就被抽離, 但霍覓的瞳孔倏然收縮。

    方知安看著他, 眼角笑意溫柔。

    沉默似乎是一種一種信號,此后的一切都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得到應允之后霍覓的吻來勢洶洶,稍顯急促的呼吸在方知安面頰上輾轉流連,溫熱的唇與他無間相貼,而這次吻的落點不再是其他地方,只是方知安的嘴唇。

    方知安下意識摒起呼吸,唇齒卻和霍覓磕碰在一起。他手忙腳亂,過度匱乏的經驗讓他甚至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么做。

    主動權在不知不覺間被移交,方知安被吻得后退一步,小腿磕上了床沿,發出一聲曖昧的輕響。

    說不準這是意料之外亦或是意料之內, 總之霍覓根本沒有給方知安猶豫的機會。

    他的手搭在方知安后腰上,修長的指尖正好罩住敏感的尾椎骨, 尺寸不太合適的戒指銀光閃爍。

    而霍覓只是輕輕一動,方知安就全然亂了節奏, 只能隨著霍覓的呼吸沉浮。

    纏吻的兩個人都沒什么經驗,霍覓在這一件事上也生澀無比, 但卻勝在大膽妄為。

    圈著人的手臂倏地收緊,他一步不退地撬開了方知安的齒關,在熱度中垂眸,只看見方知安顫抖的長睫,像是難以忍受這種過分的親密。

    “唔——”方知安被他吻得喘不上氣,只覺得渾身上下的神經被一只大手一把抓起,失去了動作的力氣。

    霍覓的吻和他的人一樣黏人,方知安根本無法逃脫。

    他仰頭想要短暫脫離那酥麻到窒息的感覺,但霍覓的另一只手卻攏上了他的后脖頸,引著他向自己靠近。

    方知安在霍覓的動作中短暫找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他磕絆著開口:“別太……我還在發燒,萬一傳染不好!

    “沒事學長,”霍覓視線下移,停駐在他泛紅的唇角,“我身體很好!

    話音未落他又低頭吻了上去,方知安實在頭暈,被霍覓親得大腦缺氧,到最后的結束的時刻連腿都在發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方知安對周身的感覺才逐漸回歸,他后背全是汗,發燒帶來的昏沉被清掃一空,唇間只;粢挼臍庀。

    木香漸隱,殘余的都是柑橘味的。

    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響,方知安不用開門也知道是圈圈在扒門縫,這種不合時宜的動響打破了臥室里的沉默,方知安剛想后退,卻發現身后已經沒了路,而他身前的某些觸感卻越發鮮明,根本無法忽視。

    霍覓收斂著熾熱的眼神,不敢讓其中的溫度灼傷到方知安。

    “你怎么……”方知安偏開頭,脖子連著肩頸都在發燙。

    霍覓看起來有些無奈,他低頭,將額頭抵在了方知安肩上,有點委屈地說:“學長,我也不想,但我控制不住!

    “那你,準備怎么辦?”

    霍覓抬眼,剛才的強勢消失殆盡,只余下一點像小狗一般的祈求。

    “學長,你想幫我嗎?”霍覓問。

    方知安沒回答。

    “幫我吧!被粢挼脑捳Z似蠱惑一般響起,他牽住方知安的手,靠向自己。

    方知安原本就所剩無幾的定力被方才的吻完全掠走,他臊的慌,卻還是答應了。

    一聲悶悶的“嗯”從喉腔中發出,方知安隨后在霍覓的注視下閉上了眼。

    他不敢看。

    ……

    方知安手腕酸得厲害,但這事他一回生二回熟,現在做起來已經勉強算得上是面不改色。

    霍覓壓抑著呼吸聲,最后一刻他抬起了眼,似乎是想將方知安完全鐫刻進自己的雙眸。

    熱度漸消,霍覓口中的“唐突”也就此結束。

    無人在意間,廚房里的雪梨已經被燉的酥爛,散發出幽幽的淡香。

    方知安和霍覓前后腳出了門,被冷落許久的圈圈十分不忿,公平地在兩個人腳背上都踩了一輪。

    方知安倚靠在廚房門口,看著霍覓掀開鍋給他舀湯,大概是怕他吃起來不方便,里面的雪梨都被霍覓切成了小塊。

    “什么時候買的梨?”方知安問。

    “叫的外賣,我上網搜了,說是潤肺。”霍覓把碗放到桌上,“喝一點,先給晚飯墊墊肚子!

    霍覓也不知道從哪看的食譜,那雪梨湯的賣相非常不錯,方知安本就有些口渴,于是就將那一碗全喝完了。

    熱氣氤氳中,有關剛才的記憶像碎片似的接連冒了出來。

    他還記得剛才結束的時候霍覓的手指蹭過他的下頜,聲音低啞:“學長,下次不要瞞著我了,好不好?

    “我真的很擔心,當時知道了你在發燒,我恨不得立馬到你身邊。你或許覺得這是小事,但它對我而言很重要!

    方知安呼吸一滯,最后只能略帶歉意地吻了吻霍覓的眼角,答應他沒有下一次。

    霍覓笑著接受了方知安道歉似的吻,將要出門前卻很輕地扯了扯方知安的衣擺。

    “現在你就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至于其他的我都不著急,我想等你徹底想清楚再告訴我。

    “學長,我會一直等你的答案!

    記憶到這里戛然而止。

    燒還沒徹底褪去,方知安吃完飯收拾一通后已經快到九點。

    他還沒來得及多看書房亮眼就被霍覓打包好塞進了被子。

    其實培訓完方知安身上還有些任務,除去最后一篇心得,還有兩張卷子沒寫,他本想抓緊時間時間快點完成,但霍覓盯他盯得緊,沒給一點機會。

    方知安哭笑不得,霍覓卻義正言辭。

    “病好了再說,晚點工作也沒事!

    “我現在其實不太困。”

    “不,你困了!

    “其實我已經好多了!

    霍覓轉過身,拒不回答。

    方知安啞然,看著霍覓擰巴的樣子眼里沁出一點笑意。

    這人怎么這么可愛。

    方知安不止一次這么覺得,每當霍覓拿那種小狗一樣濕漉漉的眼神看他的時候他都覺得心尖發麻,除開這些,霍覓撒嬌或是耍小脾氣他也覺得可愛。

    這人明明是個老板,怎么在撒嬌這事上卻那么擅長,簡直渾然天成。

    霍覓大多數時候都是這個樣子,昨天除外。

    方知安還記得自己醒來時那道繃直的下頜,要不是他控制不住掉了眼淚,說不定霍覓還要繼續跟他生氣。

    不過話說回來,這么大個人了,生病了還要哭,實在有些丟人。

    幸好霍覓后來沒再提這事,不讓方知安真是抬不起頭了。

    被強制壓上了床,方知安難得有空閑能想東想西,他現在確實還不困,一抬頭就看見霍覓黑色的發梢,他坐得離方知安很近,就在床邊。

    既然不讓工作,那逗逗人總行吧?方知安難得生出一點壞心思。

    “霍覓,你不上來嗎。”方知安翻過身,跟貓一樣看著他,“就我一個人睡啊。”

    圈圈趁著剛才開門的間隙也鉆了進來,這貓祖宗在床上溜達了幾圈,最后躺在了方知安旁邊,大概是被他們倆說的聲音吵醒了,它抬起腦袋看向霍覓,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霍覓對上兩雙眼睛,說:“你先睡,我看著點,萬一等會兒再燒起來就再吃粒藥。”

    他說著就要站起身,想去把放外面的布洛芬拿進來,但一股力道卻使得他的動作一滯。

    霍覓低頭,卻看見方知安從被子底下伸出腳,將他的小腿勾住了。

    方知安力道不大,霍覓只要想走,隨時可以離開。

    臥室里不太亮,方知安正琢磨著霍覓怎么還沒動靜,下一秒腳踝上就被冰了一下,隨后便被一只手攥住了。

    霍覓的手握住他的腳踝,啞聲問:“學長,這你哪學的!

    “沒學!狈街埠,想把腿收回來,但霍覓卻不放手。

    “你松松,然后上來休息別折騰了,我記得昨天半宿都沒睡!

    良久,霍覓緩緩松手,方知安立馬縮回了被窩里。他還以為霍覓仍要出去,結果沒一會兒霍覓就上了床,鉆進被子后從背后抱住了他。

    目的達成,方知安感受著身后熟悉的溫度,心里莫名覺得很安定。

    出差那么多天,要說不想那是假話。

    但真要方知安說出來,他也不是那么外露的人,在這方面霍覓反倒比他坦誠的多。他在方知安面前基本不會藏著情緒,有什么就說什么,想做什么就問什么。

    方知安回想起來還有點歉疚,就生病這件事上,自己確實不該瞞著霍覓。

    換位思考,就算是他,如果從第三個人口中知道霍覓在出差時發了高燒也會急得不行。

    思及此,方知安卻生起了一股久違的迷茫,自己現在對霍覓到底算是什么感情?

    他們的關系始于一場荒唐的意外,而在那之后,一切順序流程又像被倒了個個。

    方知安想要的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得到,霍覓毫不吝嗇地給予他自己所能提供的一切,方知安從不會在這段關系里覺得那里不足,恰恰相反,他覺得太滿了,霍覓所給的早已漫出了他的懷抱。

    而現在,不僅僅是婚姻,方知安對這段未知的感情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沖動。

    或許從霍覓說要追他開始,或許是更早。質變發生的時間點已經難以找尋,方知安沒有改變自己的初衷,他只看當下。

    他知道霍覓在等待,但他應該還需要一點時間厘清。

    那不會太久,方知安想。

    第32章 體型差啊

    方知安這場病來得突然, 但好得也快,前一天溫度退下去之后他就什么大礙了。

    只不過好多年沒生過病,這次高燒倒是讓他把那些難受的感覺又體驗了個遍。

    方知安至今記得, 以前方母還在世的時候每次碰上方知安生病她都緊張的不行,霍覓現在和她特別像。

    方知安小時候是個鋸嘴葫蘆,大概是家庭關系不睦的緣故, 他不太愛說話, 半天也蹦不出一句。父母在屋里吵架,他就搬著板凳在屋外坐著, 牽住陳知洋不讓他跑下樓去。

    筒子樓里人來人往, 方知安就在家門口數人頭,直到屋里動靜停了才回去。

    方若云和陳建拉拉扯扯多年,到最后還是離了婚。那會兒陳知洋還小,陳建賺的錢比方若云更多,生活也更穩定,于是方若云帶走了已經懂事的方知安。

    以前的日子過得很拮據,但方知安知足,并不覺得那樣有什么不好。一切都站在新的開始上,凡事都還有希望。

    母親離開前那段時間方知安一直很恍惚,從接到診斷書那一刻開始,他就逐漸和世界脫了節。

    他不想去上學, 只想留在醫院陪護,方正國拗不過他, 只能由著他去。

    病房里滿是消毒水的氣味,醫護人員來來往往, 方知安卻恍若未聞。

    明明他已經抓緊一切想要珍惜當下的記憶,想時間再慢點, 但生命就是這么不講道理,剛轉過希望的拐角,人就走進了死胡同。

    癌癥難治,到了后期方若云幾乎昏迷不醒,數不清的管子插在她身上,往后每拖一天都是煎熬。

    她離開那天雨下得很大,方知安眼睜睜看著靈車載走母親,在雨里哭得撕心裂肺,還是方正國這個做舅舅的把他抱回了家。

    搬進舅舅家后方知安依舊處處小心,不給別人添麻煩幾乎已經成了他的處事準則。

    舅舅一家對他很好,但方知安不想自己成為拖累,大概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他才會在生病之后下意識隱瞞。

    周末剩下的時間里霍覓看方知安看得緊,這不讓做那也不讓做的,明明公司里好多事務沒處理他也不著急,大手一揮就全部搬到了家里。

    方知安成長的過程更像棵野樹苗,沒被誰這么管束過,霍覓這番行為沒讓他覺得多惱火,反而樂在其中。

    “糖糖,你消氣了吧!狈街矒纹鹕习肷。

    霍覓語氣不算確定:“嗯,消氣了。”

    方知安聞言小心翼翼掀開被子,準備從床上爬起來去寫了張卷子,結果霍覓半步也不肯離開。

    他像大型犬一樣和主人寸步不離,方知安一進書房他也緊隨其后,方知安做試卷他就在旁邊默默看著,堪比盯著學生考試的老師。

    “你這弄得我有點緊張,我還以為當了老師就不用被監考了!狈街矊懲曜詈笠粋字,放下筆嘆了口氣。

    這話不算抱怨,落到霍覓那怪軟乎的。

    霍覓笑了笑,說:“你現在還怕考試呢!

    “怎么不怕,”方知安揉了揉手腕,“每次抓我們去市里考試我都緊張的不行,就怕自己答不出來!

    “那你成績怎么樣?”

    方知安頓了頓,隨后誠實開口:“第一!彼麆傉f完,又覺得這樣不太客氣,于是補充道:“有些老教師寫不太快,時間有限,是我占了便宜!

    “學長還是那么厲害。”霍覓毫不吝嗇地夸贊,眼里盛著笑意,“我記得以前總能在公眾號上看見你!

    “哪的,”方知安一愣,“是Z大的?”

    “嗯,你們學院的公眾號。”

    “你還知道人文的事呢。”方知安饒有興致地問。

    “別人轉我的,你在最上面,我一眼就看見了!

    霍覓說的模棱兩可,方知安沒深究。他記得自己以前確實上過幾次公眾號,不過他不太關注這個,發出去了也沒專門去看過,要不是霍覓提起,他現在已經把這事完全忘了。

    周末方知安被圈在家里,等這休息的時間一結束,他的生活也重新回到了正軌。

    之前他出差五天沒法照顧到學校里,于是把班級交給了陳然和許夏照管。這次一回去他先點了兩杯奶茶道謝,原本還想著叫點甜品,但目光一觸及到屏幕上的蛋糕,腦內就不由自主浮現出霍覓當日的請求。

    霍覓當時站在他面前著他,滿臉委屈:“學長,下次有蛋糕你能不能不要送給別人。”

    方知安記得自己應了下來,現在自然也不能出爾反爾,于是只好暫時歇了這個心思,準備回頭再換點方式算了。

    他回來這周正好趕上月考,于是接下來兩天校園里的生活肉眼可見的無聊,考試、復習、講題,就連老師們都被監考悶得懨懨的,更別提學生了。

    而且一中的效率一貫很高,周二傍晚考完的試,等到周三下午,成績就已經被公布了出來,這一瞬之間,又是幾家歡喜幾家憂。

    不過方知安教的兩個班考得都很不錯,年級主任還專門拐過來表揚了一番,把班里發揮得好的那些同學都夸得飄飄然的。

    批了一天試卷,方知安下晚自修回家的時候腰酸背痛,抬個脖子都費勁。他盤起腿試圖尋找一個舒服的姿勢,但坐了會兒還是腰痛。

    霍覓今天回來的晚,一進門就看見方知安腰下墊著個枕頭躺在沙發上。

    “怎么了,腰不舒服!

    “嗯,批卷子批的,有點痛!狈街踩嗔藘上拢粢捔⒓窗堰@活接了過去。

    他手上的力道正好,按在方知安后腰帶起一點酸麻,方知安不由瞇起眼,將臉埋進了胳膊肘里。

    “現在好點了嗎?”霍覓手上動作不停,“以前沒有沒這樣痛過?”

    “也有過,不過這次比較明顯,”方知安回憶了一下,“怪酸的!

    片刻后身后的動作停了,方知安感到手上傳來一股勁,是霍覓在拉他起來。

    “不想起,我躺會兒!狈街猜掏陶f。

    他打了個哈欠,那樣子跟圈圈簡直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霍覓見狀話語里帶上了笑:“學長,我提個議,你覺得我們今晚去運動一下怎么樣?”

    方知安聞言一下睜大了眼,沒想到霍覓忙了一天還有這力氣。

    他不累的嗎?

    “在家里?”方知安問,視線下意識看向客廳東側。

    他們住的這間大平層里就有健身房,方知安見霍覓用過好幾次,不過自己沒怎么進去過。

    “都可以,你想到戶外也行,正好也鍛煉一下身體!被粢挻蚨酥饕。

    “這樣啊,”方知安眼見這事是逃不開了,仔細一想霍覓說的也有道理,“那還是家里吧,要累了我就直接躺下了。”

    霍覓說好,讓他去換身衣服,免得到時候伸不開腿。

    方知安磨磨蹭蹭從柔軟的沙發上爬起來,想起自己刷的視頻里面那些個都市精英無一例外,都是早上四五點起床,喝了一杯黑咖啡就開始運動,等把自己弄清醒了才神采奕奕去上班。

    他當時覺得這簡直是非人,剛和霍覓結婚那會兒還以為霍覓也是那樣的。

    但同居不過兩天他就發現了,霍覓在睡覺這塊還挺執著,賴起床來比他還厲害。早上方知安的鈴聲一響他就忍不住哼哼,從被子里摸過來一把將自己抱住,不肯撒手也不高興起床。

    方知安從衣柜里翻出一件運動褲,問他:“你平時都在哪運動?”

    霍覓解開襯衫扣子:“公司里有健身房,我每天都去。”

    方知安納悶:“那為什么不在家里練?”

    霍覓動作稍停,說出口的理由卻讓人意外:“運動要出汗,不好聞!

    方知安笑了,直接推著他的肩往外走:“你想的可真多,哪有那么講究。”

    “那學長不嫌棄嗎?”霍覓順從方知安的力道往前走,偏過頭問。

    “不嫌棄,這有什么的……”

    這么一通拉扯后二人才進了健身房,里頭的的機器器材一應俱全,占了好大一片空間。

    霍覓估摸著方知安今天是頭一次,沒制定太多計劃,怕他受不住,到時候第二天身上肯定要痛。

    方知安穿了件普通的白t,在跑步機旁邊熱身。他彎腰的時候衣擺縮了起來,正好露出一截清瘦勁韌的腰。

    霍覓不動聲色移開眼,喉結輕動:“學長,你太瘦了!

    “有嗎,”方知安渾然不覺,“我好像一直是這個體重,吃多吃少都不變!

    他說著又瞟見霍覓衣服都遮不住的肌肉線條,帶著點羨慕說:“那你覺得我能練出肌肉嗎?”

    “肯定能,”霍覓調試了一下跑步機的速度,“你來試試這樣快不快!

    方知安聞言站了上去,慢慢地小跑起來,霍覓調的速度正好,對他而言不快不慢。

    “正好,就這樣吧!狈街彩疽饣粢挍]問題。

    “嗯,等會兒你累了就按這個暫停鍵,可以搭一下兩邊的扶手,小心摔跤!被粢捈毤毥淮,順便把方知安的水杯放在了跑步機邊上。

    人久不運動就像閑置久了的齒輪一樣會生銹,剛轉起來總有些卡頓滯澀,方知安亦是如此。

    工作之后他一直很忙,職工宿舍也沒這樣的條件,他頂多飯后有閑心去一中的操場上晃悠兩圈,但那也起不到什么鍛煉的效果。

    如今被霍覓安排了鍛煉的任務,方知安猛然意識到自己確實體力比起以前差了好多。

    跑步機嗡鳴著,方知安在上頭哼哧哼哧跑了半天,背上的汗幾乎順著脊椎淌下來。他雙腿發軟,體力也差不多用完了,最后憋著氣加快了點速度按下了暫停鍵。

    運動猛地停止,方知安彎下腰去撐著自己的膝蓋喘氣。他好一會兒才緩過勁,轉過身,視線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霍覓身上。

    方知安看著房間里另一處的光景不由咋舌,比起霍覓的運動量,自己這點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汗液晶瑩,霍覓的肌肉從方知安這看去并不夸張,但線條卻流暢漂亮,極富力量感。

    平時方知安沒那么明顯的感觸,這會兒才發現,他和霍覓的身材差的其實還挺多,就現在看來,霍覓似乎一個手就能舉起他。

    方知安目光其實算不上太明顯,但霍覓那卻被無限放大。

    “學長,怎么了?”霍覓側頭問。

    方知安喝了口水,擦去脖子上的汗走到霍覓身邊:“我累了,申請休息,組織同意嗎?”

    霍覓眉梢輕抬:“組織批準了!

    方知安送了一口氣,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掛,直接就在旁邊椅子上坐下了。

    他的鍛煉結束了,但霍覓還沒有。

    方知安也沒有出去的打算,他其實還挺喜歡現在這種氛圍。

    潮熱的、私人的。不同于雨天一刻不停的悶濕,此時此刻那種運動過后的發泄感讓他感到很放松。

    見方知安休息了,霍覓的項目也轉變了項目,換成了啞鈴。

    時間久了,他的額角也滿是汗水,黑發通通打被濕,只能可憐巴巴地垂落在耳側。

    霍覓的下頜緊繃,胳膊上青筋隱現,架子上的啞鈴被穩穩舉起又落下,相同的動作重復了不知多少組,但他的雙臂依舊平穩,甚至看不到一點顫抖。

    方知安在不得不承認這種純粹的力量確實很吸引人,反正他被吸引了。

    沒一會兒,霍覓做完了最后一組,他緩緩站起身,看向方知安說:“學長,你過來一下!

    方知安一怔,依言走近。

    幾滴汗水從霍覓的下巴處滴落,他笑著眨了眨眼:“學長,你真不介意嗎。”

    熱氣撲面,方知安后知后覺才意識到他說的是什么。

    霍覓運動后身上雖然出了很多汗,但卻沒什么味道,站在他身邊的時候方知安還是覺得和平時一樣,只能聞到一點淡淡的木香。

    “不介意,怎么了?”

    方知安話音未落,下一秒霍覓靠近了一點,他居然直接被霍覓用右臂攬著抱了起來。

    “你干什么!”方知安慌了神,透著血色的紅一下漫上了脖頸。

    霍覓聞言悶笑了兩聲,胸口微微起伏。

    他仰頭對上方知安的眼睛,愉悅道:“是我理解錯了嗎,我還以為剛才學長那樣看我,是想讓我這么做!

    第33章 他喝醉了

    霍覓的手掌貼著方知安的腰, 皮肉相觸的熱意明顯,薄薄的布料根本無法阻隔。

    他的動作很快,方知安只覺得短暫脫離了一下地面, 隨后又被平穩地放了下來,自己跟舉啞鈴似的被舉了舉。

    “學長還滿意嗎!被粢捫χ鴨。

    方知安被戳中了心思,臉熱得厲害, 不明說:“你繼續加油, 我先出去了!

    他說著就拿起自己的水杯就往門外走,手腳還有些忙亂, 剛才倏然離地的感覺卻還沒消失。

    這很奇妙。

    霍覓知道方知安臉皮薄, 沒敢逗得太過分,回房間之后一直規規矩矩的,讓方知安完全挑不出錯來。

    大概是運動過的緣故,方知安第二天身上處處輕松,昨晚的腰酸也幾乎沒再出現。

    這天霍覓提前跟他報備過,晚上回家會晚點,因為有個應酬要去。

    這種情況對于霍覓來說其實很尋常,身處他這個位置,每天都會有無數的邀約送上門,但其中的大部分霍覓都會讓姜卓直接拒絕,只留下必要的出席。

    方知安對此當然理解, 出門前塞了盒薄荷糖進霍覓的口袋。

    糖盒扁長,上面印了個卡通的貓頭, 看起來蠢萌蠢萌。

    “這是干嘛的?”

    “你要是喝酒了就吃顆糖,應該會好點!狈街惭鲱^, 一臉認真。

    霍覓一愣,花了點功夫才想起方知安說的是哪次。其實當時那場酒局上他就喝了半杯, 只不過為了博得方知安一點可憐裝得比較像模像樣。

    但既然裝都裝了,那索性就裝到底。

    “那糖我帶走了,謝謝學長!被粢捫π,把糖盒塞進了口袋最里面。

    這周四方知安晚自習,下午上完最后一節課回辦公室時候許夏也在,他看向走進門的方知安,問:“知安你今天有安排嗎?”

    方知安說:“沒有,怎么了?”

    “我今晚也沒晚自修,想著出去聚個餐,問問你去不去。”許夏的辦公室在三樓,和方知安不同層,不過因為教的科目都是選修文科和當過室友的緣故,他們倆關系一直不錯。

    被他這么一說,方知安想起自己那暫時被擱置了的道謝,于是問:“除了你還有誰啊!

    陳然扶起眼鏡,靦腆地笑了笑:“方哥,還有我!

    這就正巧了,要道謝的兩個人湊在了一塊兒。

    晚上霍覓不在家,于是方知安很爽快應了下來:“那我們出去吃,到時候我請客,你們都別和我搶。上周麻煩你們不少,我請你們吃頓好的!

    “知安你闊氣啊,”許夏靠在辦公桌前的木板上,“我們去哪吃?”

    方知安出門不算勤,想來想去,最后決定去吃西餐,許夏和陳然對此沒有異議。

    那家餐廳在方知安印象里還挺有名,他以前也被別人帶著去過幾次,就是不知道要不要提前定位子,思及此,他翻出通訊錄準備打個電話問問。

    見他要出門,許夏問:“你回班里?”

    “打個電話問問位置。”方知安笑笑。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報備呢。”許夏小聲說。

    當時搬宿舍,霍覓上門去幫方知安拿了東西,因此許夏知道他對象是個男人。

    只是之前他都快忘了這事,現在猛地想起來,還是覺得挺神奇。

    方知安出了門,陳然的目光卻還沒收回來,剛才他離得近,許夏說那句他聽見了。

    “許哥你說報備,方哥他,有對象嗎?”陳然猶豫了一下才開口。

    沈苗苗從卷子里抬起頭,調侃道:“有啊有啊,這個我真知道,他對象很粘人呢,一刻不放的!

    許夏聞言表情一滯,思緒在沈苗苗的話語里短暫脫節。

    他試圖把沈苗苗口中的“粘人精”和當初那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放在一起比較,但卻怎么也找不出相似點。

    “你說真的?”許夏狐疑,感覺對方的料不真。

    沈苗苗一臉坦然,她說:“真的啊,這他之前自己說的,還能有假?”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互相眼中看到了懷疑。

    陳然恍若未聞,只是盯著門口的方向短暫出神。

    他心里那些還沒來得及波動的情緒猛然被一只大手按下,像是被人扼住了,一時間喘不過氣來。

    方知安今天運氣不錯,正好有一桌客人退了定,這讓他撿了漏。

    不過剛才許夏的話倒也提醒他了,于是他發了消息給霍覓,交代了一下自己晚上的安排。

    霍覓對此沒意見,但那三天兩頭打翻的醋壇子情況如何,方知安就不得而知了。

    餐廳就在離一中不遠處,市中心這塊兒不好停車,方知安轉悠了好久才找到空位。

    許夏和陳然都沒開車,于是蹭了一程。

    他們這幾個老師在一中都算年輕,共同話題還是不缺的,多少能聊到一起去。

    餐廳的裝修偏小資,挺有情調。方知安定的位置就在大廳,周圍繞著其他桌低聲的交談聲。

    許夏挑起話頭:“陳然,你回頭實習期結束了準備考到一中來嗎?”

    “嗯,目前是這么打算的,”陳然一絲不茍道,“我覺得一中氛圍挺好,就是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夠上了。”

    “你怎么不行,我聽說你在大學里一等獎學金都拿了好幾次了!

    “沒有沒有,這也不算什么,”陳然說著,目光卻投向了對面的方知安,“方哥以前才厲害,我剛上大學的時候就聽過他的名字!

    “嗯?”方知安疑惑,“你也是z大的?”

    “你不會不知道吧,虧你還負責人家呢。”許夏聞言瞪大了眼。

    這事方知安確實不知道,他平時在辦公室就不怎么參與聊天,別人在說什么他也不多聽,和熟人都是這樣,更別說陳然了。

    其實他和陳然的交流不算多,也就對方遇到不明白的題目和教學上的問題時才會來向他請教,其余時間方知安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班級上,沒精力關注其他。

    “這個我確實沒提過,”陳然笑笑,“說起來我和方哥是一個專業的,現在還能叫一聲學長吧!

    方知安一怔,現在這么叫他的人明明是陳然,但他面前卻無可控制地浮現出霍覓的臉。

    這可真是的。

    被霍覓叫了這么久的“學長”,好像就連方知安自己都已經把這個稱呼劃給了霍覓。

    他把這當做是獨屬于霍覓的,除霍覓之外的任何人叫起來他都不自在。

    “還是叫我方哥吧,這個我不習慣!狈街舱f這話不算違心。

    他低頭切牛排,沒看見陳然眼中掠過了一點失落。

    許夏無所察覺,樂呵呵地換了個話題繼續聊,這頓飯也就這么繼續著。

    要散場的時候方知安起身先去結賬,走廊那有個拐角,方知安一轉出來他就看見了熟人。

    韓竹眠,他怎么在這?

    “韓哥?”方知安叫了聲。

    韓竹眠轉身,看見來人是方知安后臉上緊繃的表情一下松了。

    “你來這吃飯嗎,和你對象?”韓竹眠把手機放回口袋,走到方知安身邊問。

    他臉上是一貫的斯文儒雅,方知安只以為他也是和同事或朋友來這用餐。

    “不是,和我們學校老師聚餐,”方知安說,“韓哥你呢!

    “我啊,遇上腦殘了!表n竹眠語出驚人,和以往的斯文大相徑庭,直接讓方知安一愣。

    方知安還以為韓竹眠遇上了什么麻煩,脫口而出問他需不需要幫忙。

    韓竹眠聞言笑笑,說:“不是什么大事,我馬上就走了,你要結束了嗎?”

    “嗯,我剛結完賬,也差不多該走了!

    “在這遇上還挺巧,什么時候我們也出去吃頓飯。”

    “當然好,回頭有空了我請你!

    “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韓竹眠擺擺手,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二人短暫打了個照面,方知安沒停留太久。

    今晚這頓飯他請的實打實,許夏吃得撐得不能再撐,這會兒就跟翻肚皮的魚一樣沒了力氣,他最近又搬回了職工宿舍,從這打車回去還算近,陳然則是要回學校,路程也不遠。

    方知安披上外套準備離開,陳然驀地出聲叫住了他:“那個方哥,z大120周年校慶你會回去嗎?”

    “怎么突然問這個?”

    “我就是想到了突然問問,前段時間我室友給校慶當志愿者,還說發邀請函的時候看見你的名字了。”

    方知安記得這事,母校要校慶,能抽出空回去自然是最好,但他也不知道到時候有沒有安排,怕食言,所以暫時沒回消息。

    他實話實說:“這個我還不確定,到時候看吧!

    “好的,我就問問,”陳然頷首,笑很淡,“再見啊方哥,今天謝謝你的飯了!

    “小事,回去吧!

    方知安七拐八拐繞到自己停車的地方,看了眼時間,現在大概七點半,正是熱鬧的時候,周圍都被停滿了,他想開出去還挺考驗車技的。

    正巧前面有人在倒車,方知安就沒急著啟動發動機,他進了駕駛座,一抬頭卻看見不遠處有兩個糾纏在一塊兒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知安總覺得前面那個怪像韓竹眠的。

    但韓竹眠不是早就走了嗎,大概是看錯了吧。

    他沒忍住多看了兩眼,只見那兩人拉扯著進了一旁的豪車,沒一會兒車燈就亮了,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方知安這下確定了,應該和韓竹眠沒什么關系。

    前面的車開走了,給方知安留出了一個舒服的空隙。

    他打轉方向盤開出停車場,剛上路準備回云灣卻接到了霍覓身邊姜助理的電話。

    “喂,是方先生嗎?”姜卓禮貌問。

    “是我,怎么了?”

    姜卓語氣微頓,他說:“是這樣的,霍總今晚喝得有點多,現在稍微有點喝醉了,您看您能不能來接他一下!

    方知安開了免提,姜卓的聲音很清楚。

    “劉叔呢,他今天不在嗎?”方知安立馬想到霍覓的司機。

    “今晚同桌的李總沒帶司機,霍總就讓老劉送他回去了!苯康恼Z氣有點不自然。

    對未知的擔憂倏然浮現,方知安沒猶豫:“他現在怎么樣,你把地址發給我,我馬上過來!

    姜卓聞言像是聽到了救命的話語,立馬照做。

    具體情況他沒明說,只道:“霍總現在挺好的,就是發生了點事等下您過來我再和您解釋!

    第34章 意志沉淪

    姜卓知道方知安在開車, 夜里上路不好分心,他擔心電話里說不明白,就沒接著往下說。

    定位顯示的地方離市中心不算遠, 是一家高檔的餐廳,來這里聚餐的人非富即貴,門口還站著像保安一樣的侍者。方知安沒功夫多看, 有姜卓發來的邀請函, 他進去的時候一路暢通,很快找到了霍覓所在的包廂。

    方知安推門進去, 一股酒氣撲面而來, 桌上和地上都倒著酒瓶,而包廂里也沒有其他人,只剩下霍覓和姜卓。

    聽見門口的動靜,姜卓立馬站起身,叫了聲“方先生”,霍覓掀開了一點眼皮,他定睛,沙啞道:“學長!

    霍覓雙頰泛紅,就連脖子也帶上了潮紅,方知安當即走近,用手背摸了摸他的臉。

    好熱。

    “你現在怎么樣, 難受嗎?”方知安滿目擔憂。

    “還好,”霍覓的語速變得很慢, 他偏過頭,下意識用臉蹭了蹭方知安的手, “一點點頭暈,沒事的, 不要擔心。”

    霍覓一看見方知安整個人就松了下來,他弓著背脊,像是見到了主人的大狗,只想往上撲,喉嚨里發出一點輕微的聲響。

    方知安拍了拍霍覓的背,從他的后腦勺順了順毛,霍覓半瞇起眼,眉心因為醉酒的暈眩感而緊蹙起來。

    “學長,我喝了很多酒,他們全都趴下了。”

    “嗯,你厲害。”

    “圓圓,領帶好勒啊!

    方知安聞言抬手幫他松開了一點領帶,那個標準的的四手結還是方知安早上系的,一天過去,依舊板正。

    姜卓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也不敢出大氣,只是交代外面的侍者送一點解酒湯過來。他給霍覓當過好多年助理,以前也不是沒見他喝醉過,但那個時候的霍覓往往很沉悶,半天也不說一句話,腳一抬甚至還想回公司上班,脾氣臭的像倔牛一樣,誰來也不管用。

    至于現在么

    看著不遠處乖順的沒有一點攻擊力的老板,姜卓不禁感慨道果然還是方先生最管用。

    方知安以為今晚這只是一場尋常的應酬,霍覓會醉成這樣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想起姜卓之前在電話里的未盡之言,問:“姜助理,今晚他怎么喝成這樣?”

    姜卓見狀開口:“是這樣的,覓途有個大項目先前李總那邊沒松口,但這次似乎是準備讓步了,所以霍總就想著來一趟把事情解決了。

    “原本霍總出來應酬都是不大喝酒的,但今天李總似乎和霍總有什么約定,李總不停,霍總這邊也不好停下,所以就喝得多了點。”

    這時侍者送來了解酒湯,霍覓坐直,拿起來喝了一些。

    “不如你上次給我的好喝!彼读顺斗街驳男渥。

    “回家再給你煮!狈街步o他遞了張紙巾。

    公司的項目如何,李總是誰,方知安都不關心。

    “麻煩你了,我現在就帶他回去,”方知安朝著姜卓微微頷首,“霍覓,現在還能走嗎?”

    霍覓咽下熱湯撐了把椅子,像是在估量,最后得出結論:“能走!

    方知安聞言想拉著他站起來,但他剛低頭,卻看見霍覓的手上是一片紅。

    他立馬把霍覓的手從桌底下拿出來,果不其然,他的指骨上都是紅色的擦痕,破了皮,甚至還滲了血。

    “這是怎么回事?”方知安環視一周,發現酒桌不是一般的混亂,像是發生了什么沖突。

    剛才他進來的時候心急,滿心滿眼就只剩一個霍覓,到現在才有功夫觀察周圍,整個包廂從酒桌到地面,可以說是一片狼藉。

    話音剛落,姜卓的視線投向了霍覓,但霍覓沒看他,只是用食指撓了撓方知安的掌心。

    “別鬧!狈街舱×嘶粢捵鱽y的手指。

    他轉向姜卓,這才看見他臉上欲言又止的神色。方知安一下意識到今晚發生在這里的事或許不是拼酒那么簡單。

    “姜助理,麻煩把剩下的事情告訴我!狈街舱J真道。

    姜卓其實不知道這事自己該不該說,但既然是方知安開的口,事后霍覓總不會追究他什么的吧?

    半晌,他理智上還是選擇往方知安那頭挪了一步。

    “原本霍總和李總就是喝酒,但后來飯桌上有人嘴碎,說了些渾話,”姜卓瞟了眼方知安,補充道,“后來霍總就和那位老總就起了點沖突。

    “李總他們走之后我原本打算送霍總回去,但霍總醉得厲害,我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就貿然給您打了電話!

    方知安抬眼看向他,問:“他們說了什么?”

    姜卓猶豫著斟酌了一下,委婉道:“那些……和您有關,霍總沒留情面……”

    方知安垂眼,陷入了沉默。

    良久,方知安再次禮貌道謝:“麻煩你了姜助理,你先回去吧,霍覓這邊有我就行!

    姜卓聞言連連說這是自己應該的。

    姜卓緊張了一晚上,直到方知安到來才稍稍放下心。

    他拿起公文包起了身,離開的時候還十分貼心地帶上了包廂的門。

    眼看姜卓離開,方知安才緩緩嘆了一口氣。他轉過身,霍覓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霍覓喝醉的樣子對方知安而言很陌生,醉酒的他明明困倦的要命,但還是舍不得閉上眼。

    方知安伸手摸了摸霍覓的臉,包廂里燈光明亮,他能將霍覓的眼角眉梢都看得很清楚,那抹眼尾因為酒精而變得有些紅。

    或許是這種時刻,方知安才會短暫意識到霍覓其實才26歲。

    他還很年輕,不管在外面表現得有多么老成,多么游刃有余,他終究還沒完全脫去那種類似于少年的意氣。哪怕是在這樣的場合,他行事也毫無顧忌,就因為別人說了他不愛聽的話。

    這事說來其實很幼稚,還有些胡鬧,要是方知安在場,或許也會勸霍覓忍下來。

    方知安不在意別人的閑言碎語,就像他不在意陳建的污言穢語,那些對他而言都不重要。

    他不在意。

    但霍覓忍不了。

    當事人都可以接受,霍覓卻不行。

    方知安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自己當下的感受,只能稱之為五味雜陳。

    被人視若珍寶的感覺很好,被維護的感覺也很好,哪怕他沒有親眼看見,但單憑姜卓那點簡短的敘述,就讓他胸腔中酸軟一片。

    “和別人動手做什么。”方知安啞著聲說。

    他知道霍覓不會讓自己吃虧,但看著他指骨上的擦痕,方知安還是覺得刺眼。

    霍覓緩緩抬頭,剛才的醒酒湯讓他清醒不少,“學長,我喜歡你還來不及,怎么能讓人詆毀你。

    “沒有人,可以欺負你。”

    他醉意不淺,但最基本的邏輯尚存,大腦被酒精沖擊地麻痹,但潛意識仍讓他用最好的狀態來面對有關方知安的一切。

    方知安攥緊了手心:“那你要是受傷了怎么辦?萬一別人拿酒瓶砸你怎么辦?”

    霍覓短暫沉默,隨后又說:“我當時考慮過,我離他只隔了一個人,他離酒瓶有半張桌子。他拿不到,拿到了也打不過我!

    “那他要是事后報復你呢?”

    “不要緊,”霍覓笑了聲,“他斗不過我。”

    方知安幾乎要被氣笑了:“霍總,你還挺自豪是嗎?”

    霍覓頓時委屈地垂下眼,他傾身想要靠到方知安身上,將要碰觸時卻又停了下來,

    思緒在腦海中無聲博弈,盡管霍覓現在真的很想要一個擁抱,但他還是不想方知安沾到自己身上的酒味。

    方知安是柑橘味的,好聞的味道,不能被自己破壞。

    醉鬼的腦子時而混沌時而清醒,得出的結論都不講道理。

    他放低聲音說:“學長,我沒事的,你不生氣好不好。”

    方知安其實并沒有多生氣,但他還是推開霍覓:“你今天為什么要斗酒,還有,姜助理說的約定,那是什么?”

    霍覓沒有馬上回答,他雙目放空了一瞬,像是在思考什么。

    “李叔卡著的那個生意,要放給我。”

    “只是這件事嗎?”依照方知安對霍覓的了解,為了一個項目他本不至于此。

    “”思緒慢半拍的霍覓被戳中了心思。

    良久,霍覓坐正,像是沒辦法了,他這才從身后拿出了一個盒子:“還有這個,他也輸給我了。”

    方知安一怔:“這是什么!

    霍覓沒說話,將盒子往前遞了遞,方知安猶豫片刻,自己動手打開了那個盒子。

    霎時,一枚閃亮奪目的藍色鉆石出現在方知安眼前,數不清的切面在同一時刻將光線顛倒折射,使它變得比光源本身更加明亮。透著水色的藍像是一條河流,于方知安和霍覓之間靜靜流淌。

    它被鑲嵌在一枚戒指的最中央,熠熠奪目。

    “這這是什么?”方知安懸半空中的手徹底僵住。

    “艾泊的藍鉆,這顆不算大,原本是李叔太太拍下的,是我橫刀奪愛了。”霍覓看著方知安,眼中盛滿了柔和的情緒,“它的名字叫‘桑克的月亮’。

    “是我想送給你的月亮!

    方知安不懂鉆石,也不知道霍覓手中這顆藍鉆的價值到底如何,但能讓那位李總忍痛割愛,能讓霍覓喝成現在的模樣,一切已經不言而喻。

    本就狂跳的心臟再一次被加上發條,方知安啞然良久:“這太貴重了霍覓,我其實不需要這些,你不需要做這么多!

    方知安這話說得生硬,就連他本人都清楚意識到了這點,但眼下他實在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不知該說些什么。

    就算如此,霍覓卻神色依舊。

    他一直知道方知安這人外頭還裹著一層殼,那層殼將他內里的情緒包裹起來,不示人前。

    如果此時坐在這里的是清醒的霍覓,他或許會笑笑,然后撒著嬌讓方知安收下,畢竟他的學長永遠不會拒絕他。

    但現在的霍覓被泡在酒精里,理智后退一步,原先的位置被名為沖動的情感占據。

    他蠢蠢欲動著,想撕開方知安那層殼。

    “學長,你需要什么我都愿意給你,但你不需要的我也想給。我說過我在追求你,這是我想送給你的禮物,并不是因為它多貴重,只是因為它配得上你!

    方知安怔愣在原地,手中忽然一沉,那是霍覓把裝著戒指的盒子放到了他手中。

    而與此一起來到的,還有霍覓掌心的溫熱,那只手緩緩扣緊方知安的手,十指交疊,沒有一點間隙。

    方知安沒答話,被熱度包裹的手指下意識蜷起,他抬眼,眸底壓滿了茫然。

    “霍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喜歡我什么?”這個問題在方知安心里放了很久,他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眼下的時刻或許也不是,但他覺得自己必須弄清楚。

    這段婚姻的起始本是一場意外,方知安本以為接下來所有都會像溫水那樣,不溫不火,但霍覓的言行卻無一不表明了:他不想這樣。

    所以轉變的節點又是什么?方知安難得較真,想問霍覓要個答案。

    但霍覓聞言只是很輕地笑了笑,他說:“怎么辦學長,我好像也不知道。

    “我以前看見書上說愛情是自由意志的淪陷,人無法主動選擇,因為心動就是一瞬間的事,這對我而言也是一樣的。”

    方知安呼吸一滯。

    霍覓頓了頓,繼續道:“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我沒辦法告訴你原因,因為你是我自由意志的選擇,我無權更改,也沒辦法更改!

    第35章 更喜歡你

    霍覓打定了主意, 說得不管不顧,而方知安的喉嚨則被徹底哽住。

    從霍覓說要追自己那刻開始,方知安一直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可以讓對方看重。

    他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終于得到答案,卻變得愈發不滿足。

    酒精的后勁上涌,霍覓神色很認真, 他靜靜看著方知安, 眼里那些珍重和喜歡根本藏不住。

    霍覓沒打算藏,方知安也看得見。

    此前他還在企圖厘清這段關系, 但現在看來, 那些已經不重要了。

    他要等的答案,早早被霍覓送到了手中。

    從家長會結束那個傍晚,霍覓在晚風中問他能否共進晚餐開始,此后的一幕幕就接連著飛速掠過。

    他們結婚領證,霍覓為他系好領帶;職工宿舍漏水,霍覓結束一天出差頂著大雨把他帶到了云灣;陸其的餐廳,霍覓為他帶上那一枚刻著月亮的戒指;再往后,霍覓來學校為他和學生撐腰,推開工作任勞任怨去一中當志愿者,因為一通電話就從杭城連夜來到金城

    事情太多,方知安閉上眼, 卻還能記起他們第一次牽手、擁抱的溫度。

    那些碰觸近在咫尺,霍覓閃動的眼神, 嘴角的笑,仿佛還是昨天的事。一轉眼, 他們竟然已經結婚那么久了。

    在這段熨帖的婚姻里,方知安第一次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家”。

    沒有破碎爭吵, 沒有雨天的水滴聲,只有霍覓和他所帶來的一切。

    方知安從沒有感受過這些,當初答應和霍覓結婚也確實帶著“要不試試”的心態,但這一試,他清楚知道,沒有人會比霍覓更好。

    他已經遇見最好的人了。

    他其實不明白心動的感覺,但如果非要形容,方知安想,他大概會把霍覓放在答案的位置上。

    見方知安沒說話,霍覓握著他的手晃了晃:“學長,我們回家好不好,我頭好暈!

    掌心的熱度源源不斷,方知安說:“好!

    他把那個裝著戒指的盒子收進了外套的口袋,將要出門的時候卻又突然站定。

    霍覓歪了下頭,像是在問他怎么了。

    方知安一言不發轉過身,將霍覓抵在了墻角邊。

    他伸進霍覓西裝外套的口袋,探入時,指尖很快就碰到了一個冷硬的盒子,那是他早上塞給霍覓的薄荷糖。

    酒精的勁一陣接著一陣,剛才霍覓還能強撐著讓自己清醒,現在卻免不了醉意濃重。

    他頭重腳輕,暈暈乎乎地問:“學長?”

    “別動!狈街矎暮凶永锏钩鲆活w糖,“張嘴!

    對于方知安的命令霍覓乖乖照做。

    他們離得很近,方知安一抬手,霍覓就仰頭將那一粒薄荷糖含住,薄薄的糖衣帶著點甜,清涼的氣味瞬間彌散。

    但方知安并沒有結束手上的動作,他抓住霍覓半松的領帶往下一拉,霍覓沒防備,順著力道低下頭去。

    下一刻,方知安往前半步,直接吻上了霍覓的唇。

    薄荷糖的涼意在兩人唇齒間炸開,霍覓的瞳孔倏然收縮,只覺得方知安的舌尖抵著那顆糖往里送,與他無間相貼。

    不同于上一次接吻,方知安這次無比主動,他環住霍覓的脖頸,深深閉上了眼。

    霍覓沒有多動作,只是低著頭任他施為。

    領帶被方知安攥在手里,他愿意無條件服從一切命令。他輕輕攬住方知安的腰,像是在給自己尋找一個支點。

    唇齒碰撞力道不輕,方知安輕嘶了一聲,卻沒有放開,反而吻得越發投入。

    直到兩人氣息將盡時,方知安才意猶未盡地終于結束了這漫長的一吻。他抹過霍覓的唇角,眼底是前所未有的熱意。

    他看向霍覓,問:“現在清醒嗎?”

    “清醒的!被粢捵齑桨l麻,耳邊鼓噪不已。

    再多的醉意就被剛才那一吻吞噬了,現在的他無比清醒,滿心滿眼只有面前的人。

    “好,”方知安摸了摸他的臉,笑了起來,“霍覓,我們在一起吧!

    霍覓的表情凝滯了片刻,他很慢地眨了眨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你、你說什么?”

    “我說,我們在一起吧!狈街仓貜土艘槐,眼角眉梢都溫柔好看。

    霍覓被迷暈了眼,直接愣在了原地。

    而方知安則抱了抱他,力道不輕不重,就像他們當初在民政局門口的第一個擁抱。

    霍覓整片胸腔被心臟的躍動砸得發痛,他深吸一口氣,一把抱住方知安,低頭埋在他的肩上。

    “我要,學長!

    “我要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

    霍覓所有的清醒理智全部先前的時段里耗盡,等回到云灣,他還沒來得及多看一眼圈圈就暈乎地倒在了沙發上。

    酒精的能力還是不能小覷,就算是霍覓也擋不住。

    方知安見狀失笑,揉了揉他的發頂:“還以為霍總酒量多好呢,這就不行了?”

    霍覓雙目迷離,哼哧了兩聲,反駁道:“太久不喝了……我行的。”

    “好,你行的!狈街哺逍『⒁粯咏o霍覓順了順毛,然后又去廚房給他泡了杯蜂蜜柚子水。

    霍覓喝的時候圈圈就蹲在一邊看著,大概看兩個主人都沒有給它加餐的意思,小家伙急得喵喵叫起來,而霍覓則在圈圈的叫喚里越喝越急。

    “那么急做什么!狈街部粗。

    “我怕它和我搶。”霍覓悶聲道。

    方知安無奈:“你也真出息,連圈圈都要計較!彼f著起身給圈圈開了個罐頭,終于支走了這個粘人的小家伙。

    霍覓半靠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方知安,生怕方知安拋下自己和圈圈跑了。

    方知安收起杯子坐下,瞧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怎么這么看著我?”

    “你好看。”霍覓往他身上一倒,“還好聞。”

    被毛茸茸的腦袋靠上脖子,方知安沒忍住縮了縮:“別鬧!

    霍覓不答,只是在方知安身上蹭來蹭去,撒嬌似的。

    他們二人之間關系的轉變似乎并沒有帶來太多變化,方知安覺得一切還是和之前一樣,和霍覓待在一塊兒的時候他舒服又安心。

    不管是清醒的還是喝醉的,這人總是能輕易讓他的心情變得愉悅。

    “困了吧,我們進去睡覺?”方知安提議。

    “我身上不好聞,”霍覓瞇著眼,“在這就好。”

    雖然話這么說,但喝醉酒的霍覓在方知安這失去了自主選擇權,對于霍覓的想法方知安選擇性不聽從。

    于是在外人面前說一不二的霍總被方知安打包帶進了主臥。

    有人喝醉之后要發酒瘋,但霍覓酒品不錯,醉后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只是有點呆,說什么都照做。

    他今天穿的是正裝,外套因為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變得有點皺,里面的襯衫則沾上了酒味。

    方知安收起那條領帶,趁著霍覓換衣服的時候摸了摸他的腹肌,這件事他之前已經想了很多次,但總覺得不太好,現在終于有了理由實踐。

    霍覓懵了一秒,隨后一把攥住了方知安的手指。

    “怎么了?”被抓包的方知安掙了掙,沒脫開。

    霍覓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腹肌,又抬頭看了看方知安,說:“喜歡就多摸摸,不要錢!

    “……”

    方知安想霍覓是真的喝醉了。

    勉強收拾了一番,兩人終于上了床。

    剛進被子霍覓跟個大膏藥一樣黏了上來,洗漱之后他身上的酒味不太濃,只剩下淡淡一層,方知安對此并不反感,也沒拒絕霍覓的擁抱,只覺得身邊睡了個火熱的酒壇子,還是微醺的。

    床頭燈被熄滅,方知安背后的溫度卻不減,霍覓的唇貼著他的耳朵,含糊道:“學長,我喜歡……”

    “喜歡什么?”

    “喜歡薄荷糖……更喜歡你!

    昏昏沉沉間,霍覓終于抵不過酒意睡了過去,只留方知安一個人又紅了耳根。

    一夜的時間轉瞬即逝,第二天方知安醒來一看手機,發現時間現在才五點半,距離他起床還有半小時。昨天和霍覓睡得早,他現在不太困,于是也沒想再睡回籠覺,而是把昨晚沒來得及回的消息通通過了一遍。

    方知安看見陳然在朋友圈里又把z大校慶的公眾號給轉發了一遍,許久未接觸到這些消息,他興味盎然地翻看起來。

    他正劃動著屏幕,一條手臂卻不知不覺地搭上了他的腰。

    “醒了?”方知安回頭,只看見霍覓黑色的發頂。

    “嗯,”霍覓埋在方知安的肩胛骨上,深深吸了一口,“學長,我頭痛!

    方知安聞言放下手機,想要轉過身去給霍覓揉揉,但腰上的手臂將他牢牢摟住。

    “我抱一會兒就好了,沒事!被粢挼氖仲N著方知安的小腹,方知安沒多動,生怕大清早又做出什么事來。

    “現在還早,你再睡會兒!

    “我以為我還在做夢!

    “為什么這么說?”

    “我們是真的在一起了嗎?”霍覓動了動,發梢在方知安的后頸作亂。

    方知安笑了聲,摸摸霍覓的手背,問他:“你覺得是真的假的?”

    霍覓沒說話,過了會兒又貼方知安更近了點,說:“真的。”

    說完又覺得還不夠:“真的不能再真。”

    霍覓這股勁勁的感覺像是還沒清醒,方知安覺得有趣:“那不就好了,你稍微松開點,我喘不上氣了!

    “唔!被粢捖勓苑砰_了點。

    宿醉的滋味不好受,他這會兒還暈乎的很,腦子里一鈍一鈍的痛。

    瞧見方知安那頭亮著光,他問:“學長你在看什么?”

    “z大要校慶,我們辦公室實習老師問我回不回去。”

    “他問你這個做什么?”

    “他也是z大的畢業生,還在讀,這次校慶他們好像參與了很多……”

    不等方知安說完,霍覓那就已經警鈴大作,他翻身坐起,問:“他也是z大的?”

    方知安一怔,隱約間嗅到了熟悉的醋味開始彌漫,“嗯,他和我是一個專業的。”

    霍覓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黑。

    半晌,他像是泄了氣一樣開口:“學長,我不是你唯一的學弟了!

    他看起來可憐巴巴的,眼下還帶著兩圈淡青,方知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坐起身,捧住霍覓的臉擠了擠,霍覓仍是有些耷拉。

    “我本來就不止你一個學弟,z大那么多人,有多少學弟算也算不清。”方知安看著霍覓說。

    “不過,”方知安頓了頓,“我對象就一個,你說是不是啊,糖糖?”

    這句話下去,蔫巴的霍覓一下又被方知安哄得服服帖帖。

    “嗯,就我一個!

    “不叫小名好不好,這個實在太幼稚了!被粢捄笾笥X有覺得難為情。

    “那叫你什么,”方知安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霍總?覓覓?小覓?不對,這個好像有歧義!

    聽到方知安口中的稱呼逐漸變得比糖糖還肉麻,霍覓舉了白旗。

    糖糖就糖糖吧,總比小覓拿得出手一些。

    “對了,你有沒有收到校慶的邀請函?”方知安突然想起。

    霍覓思索了一下,說:“有,姜卓和我說過,不過還沒給回復。”

    “你怎么打算的?”

    霍覓不答反問:“你回去嗎?”

    昨天陳然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方知安心中感觸不大,也沒覺得非要回去,但現在和霍覓一起窩在床上,他卻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沖動。

    z大以前對他而言只是母校,現在卻多出了些別的意味。

    “我們回去吧,畢業都好多年了,”方知安笑著說,“真的好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和你第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了!

    霍覓聞言垂眸,眉弓下散開了一片深色的陰影,將那其中的情緒盡數遮掩。

    他伸到被子底下去牽方知安的手,說:“沒事,我還記得!

    第36章 舊地故人

    哪怕過去了那么多年, 時至今日;粢捯琅f清楚記得第一次見到方知安的場景。

    那些畫面明明很簡單,卻被深深刻在他記憶里,連褪色都不曾發生。

    霍覓十八九歲那會兒剛從高中畢業, 因為沒有出國讀書的打算,他填志愿的時候直接報了離家最近的高校z大。

    那個時間段是他脾氣最糟糕的時候,他的糟糕并不是指吵鬧或是與他人爆發矛盾, 而是沉默。

    梁女士和霍父當時正值壯年, 一心撲在事業上,并沒有太多注意力能分給霍覓。

    而等到覓途的發展越來越好, 梁女士想要再去關心霍覓, 卻發現時間似乎已經有些遲了。

    他的兒子不需要任何幫助,已經獨自一人徹底成長。

    高考結束,梁女士終于抽出空去校門口接人。其他同學都滿臉笑意,和朋友或是父母聊得熱火朝天,一幅解脫的模樣。

    但霍覓只是一個人走了出來,在看見梁女士之后抬頭說:“媽,走了!

    他像是孤獨的一棵樹,挺拔但寡言。

    沒有人知道他的情緒,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心中所想。

    除去兒時那幾個玩伴,霍覓身邊的朋友更是寥寥無幾,他不太與人交心, 哪怕是面對自己的父母話也不多。

    梁巡那個時候還在上小學,正是鬧騰的年紀, 他在霍明面前都敢無法無天,唯獨在霍覓那老實。

    從小到大, 霍覓物質上的生活其實很寬裕,但精神上所能接觸到的陪伴實在是貧瘠。

    霍父就是傳統的中年人, 不知道該如何與自己的孩子溝通,更不要說像是霍覓這樣的孩子。

    梁女士也不例外,她名聲在外,沒人敢惹這位商場上的常勝將軍,但面對霍覓她卻時常無措,心中歉疚的同時愈發想要彌補。

    對于這些霍覓本人其實感觸不深,他并不覺得父母哪里對不起自己,他只是天生這個性子。

    z大開學那天覓途有個重要的談判,梁女士在電話來一直道歉,但他習以為常,沒有在家多停留,而是拖著行李箱獨自一人走進了校園。

    大學不同于高中,校區面積極大,光不同專業的寢室就分了好幾塊,這個園那個苑的,對于新生來說并不好找。

    報道結束拿完資料之后霍覓沒問志愿者,而是沿著香樟道慢慢走。

    霍覓不急著去寢室,但這時轉角處一個抱著資料的人卻停下了腳步,朝他走來。

    “同學,你是在找宿舍嗎?”來人笑著問,他穿著一件簡單的白t,看起來干干凈凈。

    霍覓點了點頭。

    “你是什么專業的啊,說不定我們順路。”

    “金融。”

    “那正好,你是新生吧,我帶你過去,反正我也要去教科樓那邊送資料!

    剛成年不久的霍覓尚且稚嫩,也沒來得及拒絕,稀里糊涂就跟著人走了,直到站在寢室樓下才回過神。

    他看向帶路的那個學長,慢半拍開口道:“謝謝!

    那人擺擺手,說小事,他看起來心情不錯,嘴角一直帶著笑。

    但直到幾天后霍覓弄清了大學的建筑才發現,教科樓和他的寢室一點都不順路。

    它們一個在東邊一個在南邊,怎么也連不到一塊兒去。

    霍覓看著手機上的電子地圖有些茫然,但偌大的校園,他再沒有遇見過那個學長。

    大學生活繁忙,他很快就投入到了專業課里,樹影依舊,他每次上課經過那個轉角卻會不由自主想起那雙帶笑的眼睛。

    他很少對什么東西或是人念念不忘,這雙眼睛算是例外。

    十月初的時候學校里的社團開始招新,大一新生都被鼓勵著去操場看看,霍覓看著輔導員發在群里的信息沒什么波動,但為了合群還是去了。

    他當時在專業內名聲不小,畢竟頂著那樣一張臉和高考成績,任誰都會對他多關注一些。

    操場旁邊有個籃球場,那里最外圍都是校級社團。雖然這些社團表面上看來等級更高一些,但實際上對于綜測的助益和院級社團相差不大,所以一般來說學生都不會選擇這些過于嚴肅的社團。

    其他的國風社、動漫社招新熱火朝天,這一片卻冷冷清清,門可羅雀。

    室友眼尖,見霍覓只有一個人立馬湊了過來,問他想要去加入哪個社團。

    “不知道。”霍覓實話實說。

    他冷著一張臉的時候看起來很難親近,原本周圍還有人想要來遞宣傳單,但一看見他的表情,就先打起了退堂鼓。

    “不是我說,哥們你看起來太兇了!笔矣淹虏鄣溃澳氵@樣兇巴巴的是找不到對象的!

    “沒興趣。”

    霍覓一句話殺死了比賽。

    室友聞言一臉訕訕,只好岔開了話題:“誒,我看那邊的動漫社就很好,那些學姐都好漂亮,要是和她們做社員一定很幸福。”

    霍覓是真的不感興趣,操場人多,太吵,他轉身就想離。

    但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卻在他耳邊輕輕響起。

    “我來晚了!

    說話的人腳步匆匆,和霍覓擦肩而過,帶起一陣風。

    霍覓愕然轉身,熟悉的面容進入他的視線,一個月過去,他又見到了這個陌生學長。

    學長拿著一疊宣傳單來到了社團的遮陽棚下,擰開一旁的礦泉水灌了一口,晶瑩的水液大量涌下,他來不及吞咽,被打濕了前襟。

    “怎么才來啊親,急死我了!必撠熑藛。

    “車沒電了,走過來的,費了點時間!彼f,“這邊情況怎么樣?”

    “唉,其實你來得晚也沒事,反正我們這也沒人,”負責人嘆了口氣,“忙活忙活白忙活,煩啊!

    學長無奈笑了笑,像是對此早有預料,也沒太過意外。

    他拍了下負責任的肩膀:“別心急,再看看,說不定會有人想加入呢?”

    負責人哼唧了兩聲,反正事已至此,死馬當活馬醫吧。

    霍覓站在原地沒動,看著那個學長解開襯衫上的扣子,拿起宣傳單四處看了看,下一個瞬間,他們的視線緩緩交匯。

    學長走過來,笑著向他遞來了宣傳單問:

    “學弟,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他笑的時候眉眼彎彎,給人的感覺溫和又舒服,霍覓的大腦短暫陷入了空白。

    他似乎還是第一次發現,有人連笑都那么好看。

    霍覓后知后覺地回過神,而此時此刻,室友對他搖了搖頭,似乎是在提醒他這個社團可不是什么好選擇。

    但鬼使神差的,霍覓卻抬手接過了那一張宣傳單,幾乎是沒有一點猶豫。

    室友目瞪口呆,不是哥們,你剛才不還沒想好嗎?現在這么一問就輕而易舉把你勾走了?

    就連來人都有些驚異,像是不敢相信那么容易就招到了一個社員。

    “同學,你真的要加入嗎?要是不想來的話不用勉強的!睂W長有點抱歉,他擔心是不是自己剛才太強勢了。

    霍覓面上沒什么表情,只是說平靜說:“不勉強,我要加入!

    這里的動靜被社團的負責人盡數收入眼中,他笑得樂開了花,走過來拍了拍霍覓的肩:“好啊好啊,學弟你真是有眼光,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哈哈哈。

    “知安,還是你本事大啊,一來就招到人了。”

    學長也笑了笑,像是不好意思。

    “對了學弟,你叫什么名字啊?”負責人樂呵呵地問。

    “金融,霍覓!被粢捬院喴赓W。

    負責人現在看他就像是在看什么珍稀物種,捧在手里怕摔了,直接說:“學金融好啊,這名字也好!

    霍覓沒理他,只看向對面的人,“我還不認識你!

    那人一愣,沒想到霍覓會主動和自己搭話。

    他說:“我叫方知安,知了的知,安寧的安。”

    *

    z大校慶的日子就定在周日,而這周高三學生正好趕上半月一放的假期,方知安也得以喘口氣。

    到了這天,起床就是個難題,霍覓大手一揮直接給自己批了假,跟無尾熊一樣抱著方知安窩在床上不肯撒手,兩人共用一個被窩,就連身上的味道溫度都是一個模樣的。

    他原本就粘人,現在各項程序都名正言順了更是毫不收斂,方知安喜歡他這黏糊勁,對霍覓本人更是縱容的沒了邊。

    于是兩人醒了也不起,就抱在一塊兒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直到圈圈在外頭狂撓門才舍得起床。

    從衣柜挑衣服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地選了風衣,方知安那條顏色淺點,霍覓的則要深一些,他們穿上之后站在一塊兒看起來跟情侶裝似的。

    今天這場合他們沒穿太正式,畢竟不用上臺發言,倒也不必那么講究。

    “其實我原以為你會上去發言的。”方知安靠在門口喝了口熱水,而霍覓正在臥室里收拾被窩。

    “他們問過這事,但我覺得太麻煩,就讓給別人了。”霍覓笑笑,“我資歷還淺。”

    “倒也是,一轉眼畢業也六七年了!狈街惭壑型赋鲂┰S懷念,“也不知道z大現在變得多不多!

    霍覓整理完,從背后抱了上來,他親了親方知安的側臉,說:“我猜變得不多。”

    方知安尋思了一下,也對此投了贊同票。

    “學長,我口渴。”霍覓低下頭。

    方知安聞言舉起自己手里的杯子,霍覓就這他的手,貼著剛才他喝過的位置喝了幾口。

    自從方知安明確他們倆現在的關系是“在一起”狀態之后,兩人的相處就變得越發膩歪。

    以前方知安看別人談戀愛不覺得,現在到了自己身上,想要和對方待在一起的心思根本放不下來。

    他睜眼閉眼想的都是霍覓,像是中了毒。

    這人在他這擁有一切特權,想做什么都可以,方知安也沒覺得自己有定力拒絕。

    白天上班忙,那股想念還能勉強被壓下來,但晚上回了家這事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霍覓比起他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么兩個人碰在了一塊,直接就陷入了熱戀期。

    先結婚,再戀愛,這事說來還挺不可思議,但方知安現在的每天卻過得很幸福。

    只要一想到家里有霍覓那么一個人,他就連心尖尖都是軟的。

    短短幾天,他們幾乎把除了最后一步的事做了個遍,方知安對這方面不太了解,僅有的那一晚現在也記不大清。

    他沒主動問霍覓,而是自己去搜來看了看。

    他是抱著學習的心態去的,但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就把自己嚇壞了。

    畫面剛一動起來他就面紅耳赤,至于手機更是直接被他丟了出去。

    而那些畫面,方知安自動給它們打上了碼,連回想都不敢有,這么一折騰后那些心思也就暫時歇了下來。

    他們今天出門沒開車,z大最老的校區在老城區里,不太好停車,校園里的路也不算寬敞。

    二人一合計,索性坐了公共交通出門。

    “你這總裁當的可真接地氣!狈街残χ亮舜粱粢挕

    霍覓特別喜歡他這些親昵的小動作:“以前也不是沒坐過,梁女士也愛這樣!

    “對了,媽他們最近回國了嗎?”方知安現在已經徹底改了口。

    霍覓點點頭,說:“昨晚到的,說是不好總讓梁巡一個人待家里!

    “那你以前呢,總是一個人么?”方知安聯想到霍覓。

    “嗯,以前他們工作忙,”霍覓說,“一個人也沒什么!

    方知安聽不得他說這個,趁著旁邊沒人立馬墊腳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說:“以后就不是一個人了,做什么我都陪你!

    現在不是高峰期,地鐵上不算擁擠,等到站下了車,一出門就是z大的校門口。

    這些年里方知安偶爾會經過,但再次這么仔細地去看這座學校,這還是頭一次。

    門衛的大叔不知道換了幾輪,但學校里那條樹蔭行到卻一切如舊,秋風陣陣。

    方知安風衣上的帶子被吹了開來,霍覓走近幫他系好,他們就這么旁若無人的走在一起。

    “還是很漂亮啊,以前就愛來這散步。”方知安閉了閉眼。

    霍覓不好在這直接牽他的手,于是就離得更近了點。

    這是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畫面,如今就這么出現在了他眼前。

    校慶舉辦的會館在師生活動中心,方知安和霍覓到的正是時候,他們剛坐下不久,z大的校長就上臺開始講話。

    其實按照邀請函上安排的位置他們本來不在一個區域,但方知安這邊找到自己的位置剛坐下,霍覓就摸了過來。

    方知安就這么看著霍覓和他身邊的說了幾句話,然后順利地換了位置。

    “怎么還過來了?”

    “就想跟你坐一起。”

    現在的霍覓越發粘人,方知安拿他沒辦法,只小聲說:“就半個多小時,很快的!

    霍覓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攥住了他的手,說:“半分鐘也不行!

    沒辦法,方知安也就由著他去了。

    z大是全國知名的高校,就算是在985大學里也名列前茅,因此校慶其實有很多環節。

    但方知安和霍覓這次回來的主要目的就是四處逛逛,因此出了禮堂就沒和人流去往下一個地方。

    禮堂門口人多,方知安出門還沒走兩步,好巧不巧,就遇見了陳然。

    他今天身上穿了件紅馬甲,和那些志愿者一個模樣。

    陳然看見方知安很意外,笑著問好:“方哥,我還以為你不來呢。”

    “正好有空就來看看,你呢?”

    “我來給我朋友幫個忙,他們人手不夠,我是充數的!标惾徽f著,目光卻觸碰到了方知安身后的霍覓。

    當時一中那場運動會他也全程在場,自然也知道霍覓的身份。

    不過他對霍覓的認識停留在梁巡的哥哥上,因此這會兒有些詫異:“梁巡哥哥,他怎么也在這?”

    方知安解釋道:“他也是z大的學生!

    “是這樣啊,”陳然點點頭,眼神里帶上了點希冀,“方哥,等會你中午有安排嗎?”

    他十分想邀請方知安去吃頓飯。

    霍覓見狀從背后不動聲色地碰了碰方知安的后腰,像是在表達什么不滿。

    方知安自然明白,自家這位霍先生是又吃上醋了。

    是個人他就要計較一下,這也真是的。

    聞著酸味,方知安直接拒絕:“我中午還有事,你繼續忙活吧,我們先走了。”

    他說著就越過了陳然往前走,霍覓沒開口,但始終跟在方知安身后。

    陳然悵然若失,但抬眼看去,只看見兩個同樣挺拔的背影。

    相似的風衣衣擺交疊,一深一淺,一個寬闊一個清瘦。

    在旁人注視的目光中,他們就這么在落葉飛舞的大道上越走越遠。

    第37章 置頂必看

    z大的綠化做的很好, 方知安以前總喜歡去操場上散步,現在也不例外,他和霍覓晃悠著, 不知不覺就到了那一片。

    周末的校園很安靜,就連外面走動的學生也不是很多,但操場卻是個例外, 籃球場上人聲鼎沸, 別提多熱鬧。

    “過去看看?”方知安興致盎然。

    霍覓現在心里美,自然聽從, 和方知安一道走了過去。

    一個漂亮的三分球被穩穩投入籃筐, 場上膠著的比分瞬間被逆轉,頓時,歡呼聲此起彼伏。

    “牛啊!這么遠都能進!”

    “學長真是寶刀未老!”

    “這什么渾話,周學長也沒比我們大太多吧,你把人家說的跟什么一樣!

    終于,最后一秒時間過去,這個三分球成了制勝的關鍵,幫助它的隊伍拿下了比賽。

    這下籃球場更是炸開了鍋,而被人群簇擁在中央的人則朗聲大笑,說:“哈哈這有什么!

    方知安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穿過人群走到前邊去一看發現還真是熟人。

    球場中央, 那個明顯看起來明顯要成熟的男人卷起襯衫的袖子,領帶還在胸前飄。

    他手里拿著個籃球, 面容看起來很好相與。

    雖然這人長得和從前有了細微的變化,但方知安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這是在他前一任的校友協會負責人, 周云凱。

    見到老熟人的感覺挺奇特,方知安看的認真, 霍覓在后頭扯了扯他的衣帶問:“看什么這么出神?”

    “見到熟人了,你還記得嗎,那個是當時招你入社的負責人!狈街步o霍覓指了指,“叫周云凱!

    “記得,”霍覓頓了頓,“但是招我入社的人是你,不是他。”

    方知安一愣,那些已經模糊的記憶伴隨著霍覓的聲音開始變得清楚。

    他隱約記起來,那個燥熱未散的秋天中午,似乎是自己給霍覓遞去了一張宣傳單。

    而出乎他意料的,霍覓接過單子,成了那一屆校友協會的第一個社員。

    “是我沒記清,你確實是我招的,不是別人,”方知安抱歉地捏了下霍覓的手掌,“不和我計較?”

    “嗯。”霍覓應了聲。

    他們二人雖然穿的年輕,但身上的氣質就不像是大學生,尤其是霍覓,看起來活脫脫的社會人士。他身上的溫柔親昵僅方知安可見,旁人看去只覺得這人看起來冷肅正經。

    在籃球場邊上站了一會兒,他們就吸引了不少注意力,連場中的周云凱也跟著投來目光。

    他一看見方知安就怔了怔,十分意外地驚呼起來:“知安?”

    方知安見狀笑著沖他招了招手。

    周云凱這下也顧不上打球了,把籃球一拋就朝方知安走過來。

    “真是你啊,我畢業之后我們倆都多久沒見了!”周云凱本來就是一個情感比較外放的人,這么多年過去也依舊熱情。

    方知安粗略算了算,說:“也有七八年了!

    “真是好多年了,對了,你今天也是來參加校慶的?”周云凱問完又覺得自己說的實在多余,方知安回這來不是為了校慶還能為了什么?

    他剛打完球,喘息還急,視線稍移又看見了另一張熟悉的臉。

    周云凱盯著霍覓看了半天,眼中驚詫的神色越發明顯,他的嘴巴逐漸張大:“霍、霍覓?”

    霍覓十分矜持地微微頷首。

    “你也回來了啊!敝茉苿P哈哈了一聲,發現霍覓后就變得沒那么自然。

    他畢業之后進了一家私企,這些年慢慢干著,也當了個小經理,算是個中層。去年他們公司曾和覓途有過合作,因此他了解覓途的實力和行業地位,自然也知道霍覓現在的身份。

    剛見著人那會兒他險些蹦出一句“霍總”,這感覺真讓人牙酸。

    方知安瞧著周云凱的表情覺得有點奇怪,轉身問霍覓:“你們后來見過?”

    周云凱擺擺手:“呃,霍覓本人可能不知道,不過我們公司和覓途有過合作!

    方知安心道原來是樣,也難怪周云凱一下變得正經起來。

    這里人多,也不是什么適合敘舊的地方,周云凱拎起外套走了出去,方知安和霍覓就在他身前,挨得很近。

    周云凱現在也不是什么毛頭小子,感官敏銳得很,很快品出了一點不對,不確定的視線在二人之間掃了掃。

    “知安,你們倆一塊兒來的啊,現在……什么關系?”周云凱沒忍住,湊到方知安身邊小聲問。

    方知安笑了笑,不遮不掩地抬起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顯眼,“我們結婚了!

    這枚戒指是方知安從項鏈上拆下來的,剛戴上手時還有些不習慣,畢竟這枚當初是給霍覓的,多少有點寬松。

    但他戴上了就沒摘下來,也不準備再摘下來。

    周云凱的眼睛倏地睜大,似乎是不敢相信,好半天才回過神,結結巴巴道:“結,結婚了?!你們?”

    好久沒見過這樣的反應,方知安都有點不習慣。

    這一片沒什么人,霍覓也不客氣,直白地牽住了方知安的手:“嗯,結婚了。”

    周云凱緩緩咽口口水,大學的時候他和方知安挺熟的,也互相幫過不少忙,雖說工作后沒見過面,但逢年過節也會互相問候。

    對于對方結婚這事他可沒聽見一點風聲,猛地知道了方知安結婚他就夠震驚了,更別提對方是個男的,更更別提這男的還是霍覓。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社會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他什么事沒見過。

    同性婚姻法也通過好久了,他沒一會兒就從最初的震驚中緩過勁來。

    “你們大學那會兒就在一起了?”這事是別人隱私,但周云凱實在是好奇,沒收住嘴。

    他一說就后悔了,“誒看我這嘴,還是當我沒問吧!

    方知安不介意,也沒覺得冒犯:“沒,前不久的事!

    “這樣啊,那是我想多了哈哈!敝茉苿P撓了撓頭,“那你們現在是要走了嗎?”

    “還沒,四處走走而已!

    “那我不多打擾了,以后有空出來聚聚啊!敝茉苿P很有眼力見,不準備再打擾人家的二人世界,離開的也干脆。

    霍覓見人走了,把方知安牽得更緊了點:“這學校里怎么那么多熟人!

    方知安不用琢磨都聽出了他話里有話,“怎么了,不開心?”

    “沒有,”霍覓直言不諱,“但我只想跟你待一塊兒。”

    霍覓說這話地時候垂著腦袋,像失落的大狗狗,方知安可不想讓他的情緒低下去,當即拉著他往前走。

    學校很大,明明已經畢業離開了這么多年,但其中的陳設變化卻不大。

    方知安一直覺得自己的記性其實不大好,但和霍覓一起走過熟悉的地點,那些記憶的碎片卻接連著蹦了出來。

    校車停靠處,方知安想起那次出外勤要去采訪以前的校友,可惜自己臨到頭崴了腳,行動不便。偏偏他作為帶頭的人不能缺席,于是只好強忍著腳踝的疼痛來參與。

    那天行程繁忙,還是霍覓一邊背著設備一邊照顧他,似乎每一次將要摔倒之前,都是霍覓伸手將他穩穩扶住。

    清河西苑,那是他們人文學院的寢室區,他還記得那天要趕公眾號文稿的ddl,但人手短缺,天上還下起了大雨。

    周末晚上只有他一個人留在寢室,而門外卻傳來了敲門聲。

    他帶著疑惑拉開門,只看見已經被大雨澆成落湯雞的霍覓抬起頭,靜靜看向他:“學長,能幫我看一下文稿嗎?”

    當時的霍覓狼狽至極,全身上下都已經濕透,黑發緊貼著面頰,眼神卻沒有半點焦躁慌亂。

    方知安讓他在寢室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把自己的傘借給了霍覓,好讓他撐著回去。

    而再之后見面,霍覓將折疊整齊,嚴絲合縫扣好的傘還給他,低聲說了句:“謝謝你,方學長。”

    教科樓,長青河畔,育德園……

    不同的地點接連而過,方知安到現在才恍然意識到,其實自己和霍覓的聯系,并不算少。

    腳下的道路將要到盡頭,高聳的教學樓邊是一個轉角,方知安有些出神,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突然站定,霍覓問:“怎么了?”

    方知安思索了一會兒,蹙眉道:“以前剛開學的時候,我好像在這給一個新生帶過路!

    “嗯,”霍覓垂眸,低聲相應。

    “當時你叫住他,說自己要去教課樓,和他的寢室順路。但是教課樓……離那很遠!

    方知安瞳孔驟縮,他抬眼看向霍覓,記憶中早已模糊的稚嫩面孔卻在此刻與面前的人重疊。

    他們那樣相似,他們就是一個人。

    “那個學弟是你?”方知安不可置信。

    霍覓不答反問:“學長,當時你為什么這么好心?”

    他說著往前了一步,和方知安之間幾乎沒了間隔。

    方知安張了張嘴,聲音發。骸耙郧拔也粣壅f話,到了新地方總要迷路,當時我看著他,總覺得很像自己。”

    霍覓很輕地笑了笑,沒多說,只是把他額邊被風吹亂的碎發撥回了原處,

    方知安沒動,他摸了摸霍覓的臉,像是道歉:“我好像忘記了很多和你有關的事。”

    霍覓眸色深沉,抬手覆住了他的手背,笑著說:“那些不重要了學長,以后的每一天,我們都會有新的記憶!

    下午兩人在外面逛了好一段時間,直到晚飯后才回云灣。

    回家之后方知安有點心不在焉,圈圈看見方知安回來了,顛顛地跑過來翻了肚子,方知安摸著柔軟的肚皮,看著遠處窗外的風景出了神。

    霍覓說那些東西不重要,但方知安總覺得一切還不止自己看到的那么簡單

    很多時候他都有一種莫名的直覺,而眼下,那種直覺更是愈演愈烈。

    想不明白。

    頭痛的方知安進了書房,想著找點事填充一下,好讓自己從那種情緒里出來。

    書房的門沒關,他正寫著字,就聽見臥室傳來了手機鈴聲。

    方知安循著聲音走過去,發現是霍覓的手機來了電話。

    它躺在床頭柜上,甚至沒有熄屏,上頭顯示的來電人是“梁巡”。

    見是梁巡的電話方知安就沒多想,幫著接了起來。

    “哥哥哥哥!”回了家的梁巡活力四射。

    “梁巡?”

    “誒,是方哥啊!绷貉惨汇叮又f,“那也沒事,誰都一樣!

    “找你哥有什么事嗎,他正在洗澡!

    梁巡剛要說話,聽見方知安的話愣了愣,他的大腦開始高速旋轉,最后變得有些戰戰兢兢。

    自己不會打擾了什么好事吧??

    但既然來都來了,那總要把事情完成了再說!

    他心一橫:“媽說好久沒見過你們了,特別想你們,所以她想問問到底什么時候才能見到他的親親大兒子和漂亮媳婦!”

    方知安一下沒反應過來,梁巡倒是“誒呦”了一聲,聽起來像是被梁女士來了記暴栗子。

    “這不是你原話嗎,怎么說了還要打我QAQ。”梁巡癟嘴,委屈巴巴。

    方知安笑出聲,“知道了小巡,我問問霍覓,回頭我們一有空就來!

    “嗷嗷好,那我使命達成了,方哥再見!

    “還有,那個,晚安。 

    鏗鏘有力的話語剛落下電話就被掛斷,這個年紀的人就是鬧騰,方知安搖了搖頭。

    他剛想把霍覓的手機放回床頭原味,但退出通訊界面后卻不小心碰到了一個圖標。

    下一秒,顯眼的“置頂必看”四個字出現在眼前。

    這,是什么東西?

    第38章 幻想對象

    被誤觸點開的軟件是備忘錄, 而最上頭的“置頂必看”后面還跟了個粉色的emoji心形表情。

    方知安下意識點開了那一條,隨后一串類似于書單的文字出現在他面前。

    【置頂必看[粉心]】

    《撒嬌男人更好命(2022)》

    《論男人撒嬌的一百種方式》

    《老婆最愛的撒嬌語錄(新婚必備版)》

    “”

    方知安懸在半空的手徹底僵住,這都是些什么……

    他往下翻了翻, 發現下面都是一些外部導入的txt文件還有圖片。

    方知安隨便戳了一個,入目就是一連串的撒嬌話術,還有手把手的指導教程, 不可謂不詳細不貼心。

    書單長得翻不到底, 整理分類甚至比學習資料更小心細致,不同的書目前面還被標上了數量不一的五角星, 方知安看得瞠目結舌。

    而等到霍覓從浴室里出來, 還沒走到床邊,就看見方知安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要休息了嗎?”霍覓問。

    霍覓衣服穿得不算老實,敞開了一點衣領,半遮半掩的。方知安的視線掃過他的肌肉,隨后指了指床上的手機。

    “剛才梁巡打電話過來我接了,媽問我們什么時候回家一趟!

    霍覓說:“看你,到時候我把時間空出來,我們一起回去!

    “除此之外還出了個小意外,”方知安眼底藏著促狹,“剛才我不小心點開了你的備忘錄!

    霍覓呼吸一滯,抬眼看去, 方知安卻站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往日里素來溫和的人在這時候起了壞心思,想要答案的同時不忘逗弄, 方知安仰頭看他:“糖糖,那些都是你的學習資料嗎?”

    他說著摸了摸霍覓的脖子, 順著那里往下,碰到了浴袍的衣襟。方知安手指只是輕輕一撥, 那片布料就被挑開,露出了健碩好看的線條。

    霍覓抿唇,頸側的青筋隨著方知安的動作隱隱浮現。

    “學長……”霍覓的聲音啞了。

    方知安不準備讓他蒙混過關:“不準撒嬌,老實說!

    霍覓沒直接回答,而是攥住了方知安作亂的手:“學長,你不喜歡這樣的嗎?”

    “這樣,是哪樣?”方知安抬眼。

    “乖的,會撒嬌的,粘人的!

    話音剛落,霍覓手上的力道大了些,他再度發問:“你不喜歡嗎?”

    “我不知道,”方知安稍頓,神色變得認真,像是要糾正霍覓某些認知上的錯誤,“霍覓,我現在喜歡的是你,你是什么樣的,那我喜歡的就是什么樣的,你能分清嗎?”

    “嗯。”

    “那你現在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霍覓移開視線,沒想再含糊:“那是我以前看的,沒怎么細看,都是網上找來的!

    “以前,是多久以前?”

    “大學,”霍覓直直看向方知安,“我上大三的時候。”

    方知安沒想到霍覓說的時間會那么久遠,他愣了神:“那個時候,你找這些做什么?”

    “因為那個時候,你說你喜歡這樣的人!

    方知安猛地睜大了眼,霍覓卻看著他,繼續道:“當時在ktv里,是你親口說的!

    *

    2022年,十二月末。

    剛結束這個月的公眾號任務,社團成員吵著要去要去團建,好好搓一頓犒勞一下自己。

    方知安前不久剛算過經費,想著讓大家放松一下也好,于是很爽快地訂了吃飯的飯館和ktv。

    這年他已經大四,距離畢業也也沒剩下多少時間,F在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找工作上,雖然在校友協會這邊還沒卸任,但社團里重頭的任務都已經交給了別人。

    這次團建不僅僅是團建,也算半個歡送會,因為這大概是方知安最后一次參加集體活動。

    大四下學期除了答辯他都沒功夫回來,所以這場歡送會就理所當然地提前了。

    大學四年改變了方知安很多,他變得沒有那么封閉自我,變得開朗不少,也交到一些朋友,雖說不是很親近,但與他之前的生活已是截然不同。

    前頭的負責人一個接一個離開校園,現在也終于輪到了他,方知安不免有些感概。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有點悶,桌上氣氛不算活躍,方知安有心讓他們別太關注這事,只說以后可以一直聯系。

    他剛給自己添了飯,再抬頭發現最喜歡的菜已經送到了面前,而轉桌的正是身旁的霍覓。

    每次出去聚會或是參加活動霍覓都會坐在他身邊,方知安覺得很巧,后來也想過讓霍覓跟其他成員多接觸接觸,但霍覓似乎不大樂意,和別人搭伙時半天也不說一句話,沒辦法,方知安也慢慢習慣了自己身邊這位固定人員。

    不過今天霍覓看起來面色不大好,方知安側頭問他:“怎么了,不開心?”

    霍覓抿了抿唇,說:“沒有。”

    “那怎么像個苦瓜,”方知安笑著打趣,“有什么不開心的可以說說,萬一我能幫你解決呢。”

    聞言,霍覓眸光一頓。

    良久,他移開視線:“沒辦法的,學長你吃飯吧。”

    方知安在霍覓這碰了壁,也沒接著往下問。

    晚飯結束的下一場就是ktv,而這家ktv位置和餐館離得近,就在校外不遠處,學校里大多社團團建都會選在這,大家聚在一塊兒唱唱歌聊聊天也挺好。

    之前他們也來過幾次,但今天情況特殊,余思雨這半個成員主動提議換點玩法,眾人紛紛應好。

    他們那邊定下游戲沒一會兒,眾人面前就擺滿了酒。

    雖說看起來有些唬人,但那些酒度數都不高,給學生消遣玩游戲正好。

    方知安不太喝酒,見狀當即抱著飲料躲到了一邊的角落里,但游戲怎么能少了主角,于是一轉眼,方知安又被推了過去。

    “我真不會喝酒,你們玩吧!狈街搽p手合十,希望他們高抬貴手。

    “哎呀這個沒什么度數,跟水一樣,反正不喝的話也可以玩游戲啊!

    “對啊,來嘛來嘛,以后會長你就要走了!

    “會長~就一次!”

    方知安本就心軟,被這么一說更是沒法拒絕,只好順勢坐了下來。

    而這時他身邊的空位突然來了人,軟墊下陷,帶來一股淺淡的木香,是霍覓。

    他挨著方知安坐下,說:“我也玩!

    “霍覓也來,少見啊,那趕緊的開始了。”周圍的人都挺興奮,霍覓平時冷冰冰的,這么主動參加活動還是頭一回。

    他們今天要玩的酒桌游戲是國王游戲,方知安以前參與過幾次,但很可惜,他運氣不好,玩這種游戲大概率是輸的最多的那個。

    這回他也早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后來幾輪過去,除了他和霍覓之外的人或多或少都接受了懲罰,再后來就連霍覓都喝了酒,唯獨方知安還沒輸過。

    “我今天這是轉運了?”方知安不免驚異。

    “這可不行,繼續繼續,”余思雨剛學了十分鐘豬叫,這會兒覺得臉上無光,勢必要把方知安拖下水,“我就不信邪了。”

    方知安也坐直了身,可接下來兩輪他依舊沒輸,而這一輪不幸中招的霍覓則選了真心話。

    “哦呦呦,這個刺激。”拿起卡片的人先賣了個關子。

    “別墨跡,快說。”

    “知道了知道了別催,

    “接下來,霍覓請聽題:請問,你有沒有性幻想對象?”問的人拉長了語調,給眾人留足了遐想空間。

    這個問題確實刺激,在這一堆卡片里都算尺度比較大的。

    但這樣的一個問題放在霍覓身上卻有些格格不入,畢竟霍覓看起來就是不像是有那種世俗欲望的人。

    問題一出,全場寂靜,大家面面相覷,等待霍覓的答案。

    而當眾人心中不約而同覺得霍覓會說沒有時,當事人撥弄了一下手中的卡片,平靜啟唇道:“有。”

    “”

    “我去。!玩這么大。。 北娙艘幌抡ㄩ_,每個人臉上都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

    其中有人忍不住還想往下問,但霍覓沒慣著,只答:“一個問題,已經沒了!

    方知安也很震驚,他沒想到霍覓看起來正經,背地里也挺狂野。

    不過他幾分鐘之前還在唏噓霍覓時運不濟,結果下一輪,他的不敗光環就毫無征兆地失效了。

    余思雨頓時喜笑顏開:“終于輪到我們會長了,來吧,喝酒還是選?”

    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方知安說:“選吧!

    余思雨聞言伸出兩只手,“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真心話!

    方知安從中隨便抽了一張,余思雨則念出了他的問題:“請問,你喜歡什么類型的男or女朋友?”

    聽見這個問題,方知安動作一僵,沒有馬上作答。

    大學將要結束那段時間他其實遇到了不小的麻煩,那就是他的性向。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方知安發現自己對女性并沒有其他人那樣的沖動,而對男性則恰恰相反。

    這個發現讓他惶恐,而他也不敢告訴別人,只能自己消化。

    他的成長過程單調乏味,并沒有太多人來告訴他這方面的知識,因此剛接觸到“同性戀”這個詞匯時方知安避之不及,只覺得自己病了。

    在最初的那段時間他甚至不敢直面自己的室友,生怕別人覺得自己是個變態。

    而眼下的問題正好戳到了他的痛點,恍惚中,他只覺得所有人都在注視自己,想要從那些只言片語中看出他的真正面目。

    他們滿目期待,方知安的心臟卻猛地一砸,激出一片驚慌。

    他不能讓別人知道。

    最起碼現在還不能。

    方知安怔愣片刻,沒說真心話,只是生硬地想往正常的方向靠近。

    他說:“我喜歡乖的,會撒嬌的!

    “哦~”余思雨笑著起哄,“原來你喜歡粘人撒嬌那一款啊,沒看出來啊哥們。”

    方知安配合著抬起一點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偏開視線,而同一時刻,坐在他身邊的霍覓伸手拿過桌上的酒,直接開了一瓶。

    后來的事情方知安記不大清,只隱約回想起自己一整夜滴酒未沾,而霍覓則越喝越多。

    方知安有些擔心,他關心道:“霍覓,你喝那么多沒事吧?”

    那雙冷而靜的眼眸盯著遠處的一點許久未動,半晌才看向他。

    方知安與他對視一眼,但對于其中的情緒卻看不明白。

    霍覓沒放下手里的酒,臉上仍是沒什么情緒,他說:“學長,我沒事!

    第39章 永恒月亮

    回憶到此處戛然而止。

    最初的訝然已經不足以概括方知安此時的情緒, 他沒掙開霍覓的手,只問:“為什么……我是說過,但那和你……你為什么?”

    他語無倫次, 過往的記憶和當下的一切交織在一起,方知安恍然一場夢醒,再睜眼, 面前只剩下霍覓一個人。

    霍覓緩緩松開手, 拇指擦過方知安無名指末端的戒指,他說:“因為我喜歡你, 是很久以前的事。”

    猜測的虛影被霍覓親口承認, 方知安卻不解:“那是多久以前!

    “我不知道,”霍覓能給出的答案依舊與先前一樣,“或許是和你相處久了,也許是你邀請我加入社團,也可能……是我第一次見你。”

    大學的時候,方知安既好看,成績又好,身邊并不缺乏追求者,但他從來沒有答應過。

    他是一個缺乏安全安與歸屬感的人,當時的他精神世界單薄依舊,更無法給予他人這樣的情感。

    他曾見過許多有關愛慕的眼神, 但卻從未發現霍覓的。

    方知安心臟一抽一抽的痛:“那為什么不告訴我!

    霍覓低下頭,像是獻出了自己所有的忠誠:“我不知道這會不會給你帶來困擾, 我看過你拒絕太多人。

    “學長,你或許不知道, 我也是一個懦弱的人,我并不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個, 也不想和你就此陌路!

    霍覓將自己完全剖開,露出最柔軟的內里展露在方知安面前,那是他不示外人的脆弱。

    沒有人會覺得霍覓是一個懦弱膽小的人,但那是他對自己的評價。

    “所以你就因為我的一句話,去看了那些嗎?”方知安的鼻腔涌上一股酸意。

    霍覓沒有否認:“如果你喜歡,我都可以做到!

    方知安心中酸軟一片:“那當時再見面,你又為什么要主動提議和我結婚!

    霍覓垂眸,眼中滿是柔色:“畢業之后我經常想,如果有一天我能重新遇見你,那會怎樣。直到我偶然得知你是梁巡的班主任,直到我再次遇見你,我想,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機會。

    “我做過懦夫,但那之后,我發誓再也不會有下一次!

    方知安嘴里發苦,他說:“當時我那樣說,并不是出于本心!

    霍覓沒有開口打斷,只是靜靜看著他,等方知安接著說下去。

    “那個時候……我發現我自己喜歡的其實是同性。我不懂這些,剛開始很慌亂很惶恐,我害怕身邊的人失望,我怕他們因為這件事拋棄我;粢挘阏f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方知安心神不寧,他的一句謊話,霍覓卻當了真。

    話音落下,方知安惶然不安,頭頂卻傳來了一聲很輕的嘆息。

    下一刻,霍覓將他攬入了懷中。

    “是真是假有什么關系,”霍覓貼著方知安的頸側,“你喜歡的是我,我喜歡的是你,故事的結尾已經很好了。”

    “我能保證的事情很多,我們也還有很久的時間,我都會證明給你看。”

    方知安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好運的人,但在遇見霍覓這件事上,他卻發現自己一直被幸運女神眷顧著。

    校園初見,主動遞來的宣傳單,雨夜相伴,一場真真假假難以說清的游戲。

    領證結婚,牽手擁抱到接吻情熱,從凋謝到永痕的花,來自彼此的兩輪月亮。

    這本該是橫亙多年的故事,盡管當年結尾匆匆,現在也依舊還來得及彌補。

    本就在熱戀期的兩個人之間全然沒了絲毫隔閡,情緒帶動著溫度上升,等方知安再回過神,他已經和霍覓吻在了一處。

    咸澀的眼淚順著面頰躺下,被舌尖盡數卷走,方知安恍恍惚惚,長睫無法控制地顫動。

    霍覓的手緊緊扣住他的后腰,在他唇上輾轉流連,溫柔而繾綣。

    不同于曾經的生澀,現在他們都已經慢慢熟悉了接吻的節奏,方知安的呼吸和霍覓緊密嵌合,他們糾纏推拒,默契的仿佛天生就是一體。

    方知安毫無保留,將自己所有的控制權都送到了霍覓手中,自己隨著他的吻沉浮,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都是成年人,親密接觸后難免會起一些其他反應,方知安的舌尖被霍覓咬到,他輕嘶一聲,退開了半步。

    身上的反應無從遮掩,方知安下意識移開了視線。

    霍覓額角輕抽,他緩過一口氣,問:“我幫你嗎?”

    方知安一怔,過了會兒又搖搖頭。

    他上前一步環住了霍覓的脖子:“霍覓,今天我們換點方式,好不好?”

    霍覓摸了摸方知安的發尾:“什么方式?”

    僅有的羞恥心都被拋開,方知安湊到霍覓耳邊,生平第一次說出那么粗俗的話:“干/我!

    方知安耳垂紅得滴血,他從沒做過這么出格的事,也沒說過那么露骨的話,但如果對象是霍覓,那他似乎又能全然拋開一切。

    這話的后勁太大,哪怕是霍覓也遭不住。

    方知安的欲望直白,卻帶著不可察的忸怩,霍覓幾乎是下一秒就做出了反應。

    方知安躁得慌,霍覓搭在搭在他后腰的手猛一用力,他就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隨后便被壓在了床上。

    霍覓居高臨下看著他,眼底情緒涌動,像是在看自己的獵物。

    方知安被看得心尖發麻,偏開臉,訥訥道:“但是我,還沒洗澡!

    霍覓俯身,在他頸側咬了一口,“那我們就去浴室。”

    他說著直接把方知安打橫抱了起來,方知安亂了陣腳,小腿在空中晃了晃,為了保持平衡只好抱住霍覓。

    “你快放我下來,太重了,對腰不好。”

    霍覓聞言愉悅地笑了兩聲,“好不好的,你等會兒親自檢驗一下吧。”

    浴室的空間寬敞,流理臺邊的燈一開,不同于臥室的半明半暗,一切在這里根本無處可藏。

    方知安的害羞來的慢了半拍,但霍覓卻沒給他反悔的機會。

    他之前幫過霍覓幾次,但一般都在被窩里或是關著燈,如此坦誠相見還是頭一回。

    霍覓笑著去吻他的眼睛,夸獎道:“學長,你好可愛!

    方知安忿忿扭過頭,脖子連著耳根卻一片深色,他催促著:“你快點。”

    霍覓打開了淋浴頭,熱水澆下,在二人之間騰生起一片水霧。

    霍覓手上留著勁,方知安被他惹惱了,想著事已至此,也沒什么好再羞赧的,索性趁此機會彌補一下自己以前的錯失。

    他一把捧住霍覓的下巴向自己靠近,直視著他的眼睛:“霍覓,備忘錄里那些書你都看過嗎?”

    “翻過!

    “說謊,”方知安斷言,“整理的那么仔細,怎么會只是翻過!

    熱水打濕了霍覓額前的黑發,“它們太粗淺,我喜歡自己摸索!

    “所以你平時也這么愛撒嬌嗎?”

    “不,”霍覓忍不住去親他,含糊著開口,“只對你,只有你!

    方知安聞言瞇起眼,他拽住霍覓一端的浴袍帶子輕輕一扯,那件浴袍就散了開來。

    霍覓索性單手將它褪下,和方知安靠得更近了些,而方知安也不甘示弱去吻他的眉弓和臉頰。

    “那讓我看看你其他的樣子,”方知安的指尖沾著水珠,劃過霍覓的下頜,“我想我也會喜歡的!

    霍覓的呼吸倏地一輕,他直接把方知安抱了起來,抵上了浴室的墻壁:“真的嗎學長?”

    方知安俯瞰著他:“真的!

    “那就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

    “別哭。”

    方知安之前對這件事并不了解,單手機上看的那一回就讓他難受了半天,但眼下真和霍覓走到這一步,他卻驚奇發現自己并沒有絲毫的反感。

    似乎只要對象是霍覓,他就能接受所有將要發生的事。

    他們從浴室里摟抱著出來,身上已經十分狼狽,圈圈被關在門外,只能聽見臥室里面隱約傳來一些悶頓的的聲響。

    圈圈撓了一會兒門,但始終沒人搭理。

    它也覺得沒趣,甩甩尾巴就回了客廳。

    而此時屋內,方知安正滿面通紅地躺在床上。

    他在浴室說的那些話,原本是想讓霍覓不要那么壓抑自己,但他沒想到,完全不加收斂的霍覓會是這個模樣。

    他專橫不講理,明明還是那副眉眼,周身的氣質卻變得更加凌厲。

    溫柔的是他,霸道的也是他,方知安顛倒錯亂,只知道自己能觸碰的就是霍覓。

    霍覓靜靜垂下眼眸,捏住了他的下巴,床頭燈光昏暗,方知安幾乎被吻到窒息。

    前戲過于漫長,方知安實在有些受不了。

    他撐起上半身一把拽住了霍覓的胳膊:“可以了,別別弄了。”

    霍覓動作稍頓,朝方知安靠近了一點,說怕他受傷。

    方知安不管,只讓他快點。

    和心愛之人親密接觸的感覺很奇妙,這種滿足感不單單出現在生理上,也更在心理上。

    有幾秒,方知安幾乎失去了全部意識,生理性的眼淚順著眼尾淌下,他緊緊攬住了霍覓的脖子。

    “學長,痛嗎?”霍覓生怕方知安受傷,不敢亂動。

    方知安悶不吭聲,只是搖了搖頭,說:“你來。”

    霍覓心下一片火熱,但看向方知安時眼底的溫柔卻怎么也壓不住。

    他從方知安的眉心鼻梁吻到前胸鎖骨,動作小心細致,一個地方也不肯放過。

    長夜漫漫,他們甚至記不清和對方到底糾纏了多久。

    到最后,方知安不得不承認,霍覓很行,人很行,腰也很行。

    但他真的不行了。

    方知安揪著枕頭表面的布料想要離開些,霍覓卻不由分說地一把將他帶回。

    用了一整晚,方知安的嗓子已經徹底啞了,他無法,只好求饒:“糖糖,我累了,我們打住好不好。”

    大概是他看起來真的有點可憐,霍覓終于慢下了動作,摸了摸他的臉。

    “休息吧,我抱你去洗澡!

    方知安很輕地“嗯”了一聲,不管不顧地閉上了眼。

    他這次算是知道了,人是真的不能憋太狠。

    等一切平息回到床上,方知安已經快要入睡,但站在夢境邊緣。他卻突然想問霍覓一個問題。

    方知安轉過身與霍覓面對面,他撐開酸脹的眼皮,眨了眨。

    “怎么了?”霍覓順勢將他抱住。

    “有個問題要問你!

    “你說!

    “那次ktv你抽到了真心話,當時你說你有性幻想對象,是——”

    “是你。”霍覓打斷了他的話。

    他看著方知安,說:“我的幻想對象,只會是你!

    第40章 滿分伴侶

    前一夜睡得稍微有點遲, 這就導致了第二天的早起變得格外困難。

    方知安剛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恍若隔世,四肢都不屬于自己。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在這個早晨難得沒賴床,而是幫方知安收拾好了書房里的東西。

    方知安撐著腰在洗漱臺前刷牙,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有點納悶。

    28歲,這算年紀大嗎?應該也還好吧。

    那為什么同樣都是折騰了一晚,霍覓看起來生龍活虎, 而他則截然相反。

    他正疑惑著, 霍覓就從后面抱了上來,方知安動作稍頓, 干脆順著這個擁抱半倚在霍覓身上。

    “學長, 你今天有晚自習?”霍覓還在犯困,他直接把下巴擱在了方知安肩上。

    “嗯,”方知安吐掉嘴里的泡沫星子,“對了,這周要多上一天!

    “為什么?”霍覓不樂意,收緊了胳膊。

    方知安把杯子沖洗干凈,拍了拍霍覓的手背:“上次出去出了個差,晚自習的課落下了一節,快要選考了,歷史這一塊還是得給他們抓緊一點。”

    霍覓自然也知道,不過理性和感性本來就是分家的, 所以這也不妨礙他粘著方知安。

    方知安現在再看著這樣的霍覓內心總會涌現出十分不同的感覺,畢竟這樣的他和大學那會兒差別實在太大了, 以至于方知安有時候很難把回憶里那個人和眼前的霍覓聯系起來。

    出門的時候他捏了把霍覓的臉,開玩笑說:“要是大學的時候我們就在一起了, 說不定也挺有趣。”

    霍覓挑眉:“怎么說?”

    “你當時跟個小冰塊兒一樣,誰來也不搭理, 多勁啊,”方知安感慨了一句,“我還挺想試試的。”

    霍覓危險地瞇起眼:“不準想了!

    方知安失笑:“糖糖你不是吧,怎么連自己的醋都要吃啊!

    霍覓也不反駁,就任由方知安捏他的臉。

    今天霍覓自己送方知安去上班,因此開的車比較低調,只是一輛a級的奔馳,而方知安則對他所謂的“低調”持懷疑態度。

    下車前兩人還交換了一個吻,霍覓低頭時看見了方知安沒摘下的戒指。

    他頓了頓:“不摘沒關系嗎?”

    “有什么關系,”方知安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反正他們也都知道我有個‘粘人’的對象了!

    一中外面的道路不算寬敞,來來往往的車輛也多,霍覓只能稍稍停靠,方知安也沒多留。

    方知安以前覺得一個人挺好,一切都很有規律。

    每天按著順序上班下班,回宿舍做點菜,寫寫卷子再準備一下明天的課,安穩寧靜。

    但和霍覓結婚這件事確實潛移默化中影響了他很多,方知安現在已經不能坦然接受一個人的冷清。

    誠然,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合格的伴侶,但和霍覓在一起的每時每刻,方知安都輕松愉快。

    哪怕是這樣一個普通的早晨,他都會因為上班路上的片刻聊天而愉悅。

    學生從宿舍樓往教學樓方向去,方知安則逆流去食堂拿了早餐。這個點還早,食堂里老師也不多,方知安拎起豆漿包子就走。

    雖然周末放假的時間不足兩天,但周一大清早班里的氣氛還是明顯比較萎靡。

    方知安去班里看了一圈,出門之后看見墻邊有些蔫吧的花草,想著給它們澆點水。

    噴瓶里沒水了,方知安剛提著進了辦公室就碰見了陳然。

    “來這么早啊。”方知安打了聲招呼。

    陳然笑笑,說:“之前方哥你讓我做那幾套卷子我忘記拿回去了,這周末忙,我就想著早點回來!

    勤奮自然是件好事,方知安沒多說,就讓他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隨時來問。

    他側過身擰開噴瓶的蓋口,右邊手上的戒指正好撞入了陳然的視線。

    陳然愣在原地,良久才開口問:“方哥,那個,你是結婚了嗎?”

    就要灌滿,方知安關掉了龍頭,他說:“嗯,是結婚了!

    “之前都沒聽你提起過,”陳然訕訕地笑了笑,“我還以為沈老師他們都是開玩笑的!

    “沒開玩笑,不過我確實不怎么愛說私事,不知道也正常!狈街舱f著就開了門,“我去澆花了,你慢慢寫。”

    人走后,陳然才似脫力一般后退了一步。

    之前他還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但現在陳然心里有些發苦,但他也知道,那些確實可以放下了。

    近來高三的教學氛圍越來越緊張,距離選考不足一百天,方知安想方設法想要將學生們的成績再拔一拔,抽背任務也不斷加緊。

    歷史這門課看起來簡單,但真要認真學起來,里面門道其實很多,也很看天賦。

    梁巡之前一直是方知安辦公室的?,但近來也不知怎么,像是打了雞血,越學越上勁,已經許久沒有造訪。

    方知安也問過他,梁巡當時只撓了撓頭說:“方老師,我們都是一家人了,抬頭不見低頭見,而且大家都知道你是我老師,要是我學得不好,你多沒面子!

    方知安聽得一愣,半晌,笑出了聲。

    梁巡也是小孩子心性,說話做事都直來直去,他或許沒想太多,但方知安聽在心里卻覺得熨帖。

    時間推移,他也知道了,現在屬于他的那個圈能圈起的人不單單是霍覓,還有霍覓的家人,因為那也正是他的家人。

    中午的時候學校會給學生們放新聞聯播,這也不單單是為了娛樂消遣,多看這些可以增強學生對新聞時政的敏感度,對他們回頭考試答題也有裨益。

    這個時間段沒有硬性的紀律要求,班里還挺熱鬧。

    方知安在講臺邊搬了個凳子,就跟他們一塊兒看,時不時還給霍覓發個消息。

    【糖糖:學長在干嘛】

    【圓:和學生一塊兒看新聞聯播呢,你呢?】

    【糖糖:剛吃完飯回辦公室】

    【圓:我也剛吃完,好飽】

    霍覓沒馬上回復,過了一會兒才發來消息。

    【糖糖:[揉揉.jpg]】

    原來是找表情包去了。

    方知安失笑,直接把這一頁聊天記錄截了下來。

    他這人有點收集癖,以前總喜歡收藏漂亮的小石頭,但后來那些被陳知洋弄丟了,現在他轉變了方向,開始收集可以讓他心情變好的一切事物。

    霍覓大概算他最寶貴的藏品。

    這周方知安一直很忙,直到周四晚上才抽出空和霍覓去了一趟老宅。

    梁女士和霍先生對待他一如上次溫和,不過比起第一次的無措,這次方知安沒有那么不自在,看見梁女士也覺得親切。

    覓途最近接了一個大項目,雖然現在覓途的話事人是霍覓,但每次遇上這樣的大事,他們父子倆都會商議一番。

    霍覓在做生意這一途的天賦毋庸置疑,但霍明到底是白手起家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在某些決策上的眼光到底還是更加毒辣。

    他們去了二樓書房,樓下只剩方知安和梁女士。

    梁女士自己兩個兒子一個話不多,一個又太鬧騰,而方知安斯文禮貌,梁女士怎么想怎么看都滿意。

    正好霍覓不在,她就拉著方知安聊天。

    第一次見方知安,她覺得這孩子太緊張,雖然面上不明顯,但一舉一動都有些局促。

    不論是面對自己還是霍覓,他顯然都還沒習慣。

    不過從現在看來,他們小情侶相處的很好。

    梁女士看破也不說破,想著難得方知安來一趟,就帶他去霍覓的臥室看看。

    方知安對霍覓小時候也感興趣的很,跟在梁女士后頭上了三樓。

    這幢房子買的時間不算太早,因此這也不算霍覓從小到大的第一個臥室。不過霍覓以前的東西都被整理好放在這間房間里,各種樣式的獎杯,不同學校的畢業照,還有種種。

    梁女士頗有興味地翻出了一個相片冊子,里面裝訂的都是霍覓小時候的照片。

    他那時候臉圓圓的,嬰兒肥還沒褪去,小小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看起來是個冷酷的團子。

    方知安笑著說:“他小時候也這么酷呢!

    梁女士嘴角的笑一僵,她看向方知安,思索了很久才緩緩開口:“知安,我和你爸這些年在國外也不單單是度假,我們也有意要帶著覓途往國外走。以前我很擔心霍覓一個人會不會過得不好,但幸好,現在他還有你!

    方知安受寵若驚:“您怎么突然這么說!

    她嘆了口氣,“小巡天生就是個熱鬧的性格,我們要是哪里對他疏忽了,他都知道要開口。

    “但他哥哥不一樣,這些事他從來不多提,不哭不鬧。當時我們工作忙,對他關注不夠,等到再回過頭想要去關心他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霍覓才和霍明從書房出來。

    時間已經不早,霍明也沒多挽留,讓他們早點回去休息,路上小心。

    從離開老宅到停車的位置,霍覓發現方知安都有些沉默。

    他剛想問方知安這是怎么了,結果下一秒方知安就轉身抱住了他。

    霍覓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愣了會,摸了摸方知安的背:“怎么了這是,是不是梁女士告我的狀了!

    方知安搖搖頭,也不說話,就在他懷里靠了會兒。

    “沒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霍覓聞言笑著把人摟得緊了點:“抱吧,抱多久都行!

    他們站的地方離門口距離不遠,霍覓一抬頭就看見兩顆帶著半探不探的腦袋。

    這夫妻倆也不知道收斂點。

    霍覓低頭,手搭在方知安后頸上:“學長,爸媽在看呢!

    方知安一下紅耳朵,他猛地抬起頭,但還是覺得不夠,于是在霍覓左臉親了親:“行了,抱好了。”

    “然后呢,還有嗎?”

    “沒了沒了,”方知安偏過臉,手卻伸過去牽住了霍覓,“回家了!

    霍覓眼角的笑也溫柔,他轉身沖梁女士招了招手,任由方知安拉著他往前走。

    老宅離市區有段路程,霍覓擔心方知安太累,回程沒讓他開車。

    方知安心里裝著事,三言兩語消解不開,伴隨著其他的情緒涌動,反而變得更加復雜。

    他把手機倒扣在膝蓋上,額頭抵著冰涼的車玻璃,看著外面的路燈發呆。

    霍覓還以為他是困了,下意識抬手把車里的音樂關了,但這頭的聲音剛停,方知安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鈴聲是道女聲,輕快可愛,那是方知安專門為方奕文設置的。

    這么晚了,方奕文怎么會突然給他打電話?

    方知安疑惑著接起,聽筒剛放到耳邊,方奕文帶著哭腔的聲音就驟然響起:“哥哥,媽媽被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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