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變故
太子及時躲開,四阿哥倒是一直跟在姜舒月身邊,不過被重點(diǎn)“照顧”的肯定是三阿哥。
辣眼睛,嗆鼻子,反胃,三阿哥斗志昂揚(yáng)地來,扶著隨從的手臂回去。什么麻辣兔頭,什么冷吃兔,統(tǒng)統(tǒng)吃不下,只眼淚汪汪地看著太子和四阿哥吃,然后眼淚汪汪地被告知分?jǐn)傦堎M(fèi)。
他都沒吃,一口都沒吃,而且晚飯也不打算吃了,怎么還收他飯錢?
有沒有天理了!
三阿哥震驚地看著四阿哥,一起去的漚肥池,四阿哥如此愛潔,怎么吃得下!
他不知道的是,四阿哥的目光始終沒離開姜舒月,壓根兒沒看漚肥池。
倒是他,走過去的時候滿臉求知欲,被姜舒月重點(diǎn)“照顧”,拉著去看漚肥池,細(xì)細(xì)講解如何利用動物糞便、墊草和泥土漚成基肥,以及基肥對糧食種植的重要性。
后面的科普半點(diǎn)沒聽見,滿眼都是微生物,鼻子嗅到的全是惡臭。
當(dāng)時三阿哥就想,糧食賽道很好,他再也不碰了。
“老三,老四說得沒錯,不能白吃人家的。”太子讓人拿出十兩銀子遞給進(jìn)屋結(jié)算的立夏。
四阿哥也出了十兩。
好家伙,一出手就是十兩。
真不是三阿哥小氣,他一年的例銀也才五百兩。
又想到太子的兩萬兩例銀,和四貝子的一千三百兩奉銀,以及明年這五十畝地的收成,三阿哥氣死了。
但太子表了態(tài),四阿哥也給錢了,三阿哥只得忍痛掏銀子。
一頓飯,主菜全是兔子,居然值三十兩,比他在京城最好的酒樓吃一頓都貴。
當(dāng)立夏把三十兩銀子遞過來的時候,姜舒月有點(diǎn)懵,都是一家子的兄弟,怎么還收上飯錢了?
奈何立夏說,這是印公子和四公子的意思。姜舒月再遲鈍也看出來了,印公子和四公子似乎不太歡迎這位印三公子,于是將銀子收下。
大家族內(nèi)部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有親近的人,自然也有不親近的。
比如烏拉那拉家,她與大堂姐雖然不是一個房頭,但格外親近。而繼妹舒蘭,與她同父,卻形同陌路。
送走三公子,印公子也要走,印四沒跟著一起,堅持送她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姜舒月問他:“你們印家有很多兄弟嗎?”
印四點(diǎn)頭,姜舒月又問:“誰是跟你一個房頭的?”
上回來的是小十三,姜舒月猜印家肯定有很多房頭,不然怎么會有這么多孩子。
印四緊了緊韁繩,幾乎將她圈在懷里:“小十四跟我一個房頭。”
“怎么不見你帶他過來玩?”姜舒月回頭看他。
印四莞爾:“他還小,不方便帶出來。”
頓了頓才道:“等你嫁給我,就能見到他了。”
姜舒月這時才想起來,自己太急于找保護(hù)傘,對印家?guī)缀鯖]有任何了解。
“印家有幾個房頭啊?大約有多少人?”馬兒走得很慢,再慢都快站住了,姜舒月也沒催,正好可以提前了解一下印家的情況。
誰知印四答非所問:“我不是嫡出,你介意嗎?”
姜舒月是現(xiàn)代人,嫡庶觀念不深:“我還是被家族發(fā)配的傻姑娘呢,你嫌棄嗎?”
印四哼笑,胸膛震動:“你是挺傻的。”
姜舒月:“……”
從圍場到田莊的路并不長,馬兒走得再慢,終究還是走到了。
回到小院,姜舒月才發(fā)現(xiàn)被印四轉(zhuǎn)移了話題,一路上她都在自證,舉例子列數(shù)字證明自己不傻。
不但不傻,還很聰明。
而她對印家的了解,仍舊原地踏步。
回到皇宮,三阿哥沐浴梳洗過后去鐘粹宮見榮妃,告訴了榮妃今天的所見所聞。
“你說什么,皇上有意把烏拉那拉家那個姑娘許給四阿哥做福晉?”榮妃明顯更關(guān)注這個。
“不是有意,應(yīng)該已經(jīng)定下來了。”三阿哥不信四阿哥敢假傳圣旨。
榮妃捏緊帕子,四阿哥的親事都定下來了,德妃不可能不知道,今日她問起,德妃還在打馬虎眼呢。
實(shí)在可恨!
日影西斜,榮妃問三阿哥用過晚膳沒有,三阿哥忙擺手:“沒胃口,不想吃。
三阿哥正在長身體,怎么能不用晚膳,榮妃問怎么了,三阿哥搪塞一句苦夏便走了。
等三阿哥走了,榮妃才想起來,這都秋天了。
在印四的幫助下,另外四家佃戶很快招募到位,并且落了戶籍,姜舒月趁著農(nóng)閑張羅建農(nóng)舍的事。
本來要給工錢,奈何誰都不肯收,只得多準(zhǔn)備一些蓋房子用的材料,順手給田莊里老舊的房子全都打了補(bǔ)丁,至少保證冬天下大雪不至于將房子壓塌。
又怕自己管太多,讓新來的佃戶養(yǎng)成不勞而獲的壞習(xí)慣,姜舒月在全體佃戶的見證下,與他們簽訂了契約。
蓋房所有花費(fèi),分三年還清,從每年的租子里加收。
新來的佃戶本來就是災(zāi)民,逃荒到霧隱山成了棚戶,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眼看秋末冬初,北邊天冷,莫說生計,凍死在山里都沒人知道。
這時候有人給落了戶籍,蓋好房子,還愿意佃地給他們種,簡直天上掉餡餅,做夢都不敢這么想。
保命要緊,五家佃戶連契約內(nèi)容都沒聽完,直接沖上去按了手印。
姜舒月吃驚地看著他們,眾人推出一個中年漢子做代言人:“東家是俺們?nèi)业木让魅耍@輩子給東家當(dāng)牛做馬也愿意!往后東家說咋干就咋干,俺們沒二話!”
說完帶領(lǐng)五家人跪下,給姜舒月磕頭。
這怎么動不動就跪,姜舒月是現(xiàn)代人,對古人這種表達(dá)感激的方式很不習(xí)慣。
忙讓人將他們扶起,姜舒月清了清嗓子:“行吧,分完田地和農(nóng)舍,再分點(diǎn)糧食給你們過冬。”
話音未落,五家人又要跪,被立夏和小滿眼疾手快拎了起來,嘴上說著:“東家年紀(jì)還小,受不起一次一次的跪,怕折福。”
眾人這才起身,男人紅了眼圈,有兩個婦人沒忍住,直接哭出了聲。
姜舒月最見不得這些,趕緊說明:“過冬的糧食也不是白給的,全都記錄在冊,以后要還。”
分完糧食,還要分明年春耕的玉米種子,姜舒月卻不敢當(dāng)眾分了,生怕立夏和小滿雙拳難敵四手,又讓人跪下去。
玉米種子是會后,由左莊頭帶人分到各家各戶的。
不光新來的佃戶有,霧隱山田莊所有佃戶都有。
一圈發(fā)下來,當(dāng)初姜舒月預(yù)留的兩千斤二代種子,幾乎用盡。
初冬的時候,烏拉那拉家派人來說大選時間有變動,從原定的中秋前變成了端午節(jié)前。
“提前了三個月?”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了姜舒月一個措手不及,“有說是為什么嗎?”
大選涉及滿蒙漢八旗,動靜不小,時間怎么可能說變就變。
這回過來送信的是舒心,她前世經(jīng)歷過許多次大選、小選,甚至作為皇后親自主持過。
大選改時間確實(shí)少見,但也不是沒有,而這一回改時間是因?yàn)閼?zhàn)事。
戰(zhàn)事一起,皇上哪里還有心情選秀,所以才將大選時間提前,了去一樁心事。
但戰(zhàn)事離小堂妹太遠(yuǎn),舒心不想說出來嚇唬她:“宮里的事,誰說得準(zhǔn)呢。”
又說起正事:“大選提前,祖母讓我接你回家,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明天啟程。”
大堂姐哪兒哪兒都好,就是特別喜歡做決定,讓姜舒月很頭疼:“明天不行,我手邊有許多事需要安排,最早也要明年開春了。”
從明天到明年,跨度有點(diǎn)大,不過小堂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六品格格了,是烏拉那拉家除了她額娘之外,第二個有封號的女子,而且只比她額娘低了一級。
舒心打心眼里替小堂妹高興,并不肯勉強(qiáng)她:“知道你忙,你忙你的,我回去向祖母解釋。”
想來祖母不會為難,左不過辛苦寧嬤嬤多跑幾趟罷了。
送走大堂姐,姜舒月連夜畫了一張針對霧隱山田莊的農(nóng)業(yè)水利圖。
從引水、儲水、灌溉和排水幾個方面考慮。
眼下雖然旱情嚴(yán)重,但不可能一直不下雨。從小冰河期的氣象特點(diǎn)分析,不是旱就是澇,單純靠天吃飯恐怕連肚子都填不飽。
若能在澇時引水,儲水,澇就不再是問題。
然后利用儲存的水源,用于旱時灌溉,旱也不再是問題。
老天不肯賞飯吃,就得打人定勝天的牌了。
去年冬天大雪封山,山上流下來的雪水把田莊周圍的河溝全都填滿了。即便開春少雨,春夏少雨,夏秋無雨,田莊無論是飲用,還是澆地,都沒受到太大影響。
糧食減產(chǎn),也比附近村莊好些。
初冬并不是開溝挖渠的最好時機(jī),但姜舒月開春就要離開,這一走不知何時能回,該準(zhǔn)備的還是得準(zhǔn)備上。
佃戶們才得了東家的好處,這會兒聽東家說要開溝挖渠,問也不問,就是埋頭苦干,一個偷懶的都沒有。
大半年相處下來,他們算是看清楚了,東家說什么都是對的,東家做什么都是為他們好。
問了也聽不明白,索性啥也不問,干就對了。
將近一百號人,苦干兩個月,終于在冬至前完工。
有條件上,沒有條件創(chuàng)造條件也要上,佃戶們吃苦耐勞,給了姜舒月勝天半子的信心。
冬至那天,她請全莊佃戶吃餃子,一水兒的豬肉丸,肥肉多瘦肉少,吃得人滿嘴流油。
然后宣布了春天離開的消息。
笑容凝固在臉上,碗中的餃子都不香了,左婆子和幾個幫忙做飯的婦人,一邊煮餃子,一邊抹眼淚。
東家到底是個姑娘,早晚要嫁人,他們心里明白。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快。
想要苦苦挽留,但女子哪有不嫁人的。東家漂亮又能干,聽說高產(chǎn)玉米都驚動了皇上,被賞了封號。
那可是封號啊,還是女子的封號,并不是用錢能買來的。
有人出身高貴,一出生就有封號,有人家世好,嫁了高官,能請封號,偏他們東家哪樣都不占,憑實(shí)力獲封。
這樣好的姑娘,上哪里找去,現(xiàn)在去主家提親的,怕不是將門檻都踩平了。
小院里喜慶的氣氛一下消失,姜舒月也不想掃興,可烏拉那拉家催得急,很多事必須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說清楚。
事情是說清楚了,也起到了穩(wěn)定人心的作用,但姜舒月本人喝醉了。
餃子就酒,怎么喝怎么有,姜舒月穿越前酒量很好,也愛喝酒。
種子培育成功,要喝酒慶祝,培育失敗,更要在酒桌上總結(jié)經(jīng)驗(yàn)教訓(xùn)。班級年會沒人敢跟她拼酒,但每次喝完,都是她清醒著拖人回宿舍。
哪知穿到這個世界,原主酒量不行,是個一杯倒。
第二天一早,姜舒月是被餓醒的,并沒有宿醉之后的頭暈?zāi)X脹。
古代的酒都是糧食釀的,沒有酒精勾兌,所以醉酒也不會頭疼?
又或許是原主酒量不行,喝得太少,不至于頭疼。
然而兩者都不是,馮巧兒進(jìn)來服侍她洗漱時說:“謝天謝地,印四公子送來的醒酒湯管用。”
姜舒月頭頂冒出一個問號:“昨天四公子來過?”
馮巧兒“啊”了一聲:“姑娘喝醉之后大約一個時辰,印四公子就到了。”
姜舒月閉了閉眼:“我沒說什么不該說的話吧?”比如穿越之類的。
“那倒沒有。”馮巧兒說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古怪,“姑娘只是拉著四公子的手,說不想離開田莊,要留下種地。”
那沒事了,姜舒月松口氣。
馮巧兒壓低聲音提醒:“姑娘,你拉了四公子的手,攥著人家的手,攥了半個多時辰。”
姜舒月“哦”了一聲:“啊?我占他便宜了?”
馮巧兒抿了嘴笑,斜睨著姜舒月:“姑娘,老實(shí)交代,你是不是對印四公子有意思?”
該知道的,早晚會知道,沒必要現(xiàn)在就說。
姜舒月不想中途開香檳,怕到時候出了岔子鬧笑話:“喝多了,不記得了。”
冬至之后,寧嬤嬤從每月來兩次,增加到了每五天來一次,主要過來教姜舒月規(guī)矩。
入冬開始,姜舒月又把印四送給她的花缸翻出來種菜。
小院里外都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土炕燒得暖烘烘,上面通鋪著鵝黃色的氈毯,氈毯上放著一張半舊的沉香木炕桌。土炕兩邊都擺著填白瓷的花缸,里面養(yǎng)著正在生長的綠葉菜,屋外寒風(fēng)蕭瑟,屋里春意盎然。
冬天除了種菜,姜舒月還喜歡研究吃食,每天菜色不重樣。
寧嬤嬤每回過來總要住上一兩天,走的時候戀戀不舍,還要帶上姜舒月捎給老太太和覺羅氏的吃食。
有時候是兩把新鮮的綠葉菜,有時候是兩罐子紅甜菜糖稀,還帶過冷吃兔等野味。
自古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她養(yǎng)在老太太膝下,自然由老太太做主。
分家的時候,老太太跟著二房過,覺羅氏也是能說上話的。
姜舒月相信印四,可不代表她要坐享其成,該走的人情,還是要走的。
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更是兩個家庭的事,姜舒月不會讓印四孤軍奮戰(zhàn)。
“嬤嬤,這瓶口脂是送給大姑娘的,托您一并帶過去。”口脂是用紅甜菜和蜂蠟熔融之后制成的,純天然純手工,既能做口脂,也能做胭脂,顏色暈開不突兀,卻能顯出好氣色。
大堂姐是覺羅氏的心肝寶貝,對她也是極好的。況且明年兩人還要一起進(jìn)宮選秀,不能斷了聯(lián)絡(luò)。
舒心收到小堂妹的禮物時,她才跟覺羅氏吵完架。
之前說好了,她不嫁胤禛,打死都不嫁胤禛,怎么胤禛封了貝子之后,一切都變了。
上輩子,直到成親的時候,胤禛都只是一個平頭阿哥。
重生之后,肯定發(fā)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改變,這才讓胤禛提前嶄露頭角,越過一眾皇子,甚至是早已成家的大阿哥,率先封爵。
皇子封爵就是這樣,一步先步步先。胤禛第一個封爵,只要日后不出大錯,或者被其他皇子趕超太多,他都會是眾皇子當(dāng)中爵位最高的。
圣祖爺喜歡搞批發(fā),不管是后宮大封,還是皇子大封,幾乎全是集體晉封,很少有例外。
舒心記得,第一次大封皇子是在康熙三十七年,那時候她已經(jīng)嫁給胤禛,連弘暉都滿周歲了。
那一次大封,大阿哥封多羅直郡王,三阿哥封多羅誠郡王,胤禛和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一起封貝勒。
那年胤禛二十一歲。
如今大選還沒開始,胤禛還未成親,就被皇上獨(dú)個兒封了貝子。
別看只是一個貝子,按照本朝的規(guī)矩,皇子在成年之前不封爵。活過一輩子的舒心深知,胤禛這次封貝子意義重大。
盡管覺羅氏沒有重生,不如舒心知道得多,可憑借著過人的政治敏感,又開始為舒心和四阿哥的親事奔走。
但在舒心看來,就算胤禛明天登基,她也不想再嫁他一次了。
于是母女倆又杠起來了,誰也說服不了誰。
更讓舒心頭疼的是,祖母也瞄準(zhǔn)了四阿哥,放話說她不愿意的話,讓額娘給小堂妹想想辦法。
舒心這輩子都不想與胤禛有任何牽扯,當(dāng)然不希望小堂妹步自己上輩子的后塵,淪為胤禛后院的工具人。
她試圖說服祖母,卻反被祖母禁足,在大選之前,不許她見小堂妹的面。
過年的時候,姜舒月禁不住祖母催促,還是跟著寧嬤嬤回到了烏拉那拉家。
仍舊住在二房,卻被安排在另外一個院子,不許她與大堂姐同住。
“大姐姐被禁足了?”姜舒月聽常媽媽爆料,眼睛都瞪圓了,“知道因?yàn)槭裁磫幔俊?br />
知道原因也好為大堂姐求情。
常媽媽是府里的老人兒,平時又愛打聽,自然清楚原因:“聽說是因?yàn)橛H事。”
歷史上大堂姐是被康熙皇帝指婚給四阿哥的,難道這其中還有波折?
見常媽媽一臉諱莫如深,不愿多說的表情,姜舒月就詐她:“莫非與四阿哥有關(guān)?”
常媽媽當(dāng)場表演金魚瞪眼,讓本來就微凸的眼球更加突出,看起來有些滑稽:“姑娘……姑娘怎么知道?”
還真是啊,姜舒月托腮,這事太大了,她管不了。
也怕扇錯翅膀,蝴蝶掉大堂姐的皇后命。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她是后世穿來的,覺得大堂姐這一生過得賢惠卻憋屈,也許大堂姐本人并不這樣認(rèn)為。
事關(guān)大堂姐的終身幸福,姜舒月決定安守本分,不摻和。
第62章 算賬
過了年,姜舒月提出回田莊,不出預(yù)料沒成。又說想去看大堂姐,也被祖母攔了。
祖母給出的理由是:“大姐兒身上不爽利,怕吵。”
姜舒月想見大堂姐一面未果,也讓長房那一對夫妻想見她的愿望落空了。
給出的理由是,水土不服,身上不爽利。
“霧隱山離京城才多遠(yuǎn),怎么就水土不服了?”索綽羅氏嘴上抱怨,心里卻清楚不過是對方搪塞的理由。
自己雖然是繼福晉,卻是對方名義上的母親。母親召喚,除非有不得已的原因,否則不能不見。
上次在老太太壽宴當(dāng)天,舒蘭算計姜舒月不成,反被暗算,這會兒心里還憋著氣呢。
她積極給索綽羅氏出主意:“祖母不是看好小傻子嗎,斷言她大選一定能飛上枝頭。阿瑪竟然也信了幾分,以為自己能父憑女貴,于仕途再進(jìn)一步,擺脫沈協(xié)領(lǐng)的挾制。額娘不如讓阿瑪喊了她來,再續(xù)父女親情。”
其實(shí)索綽羅氏幾次三番要見姜舒月,也是為了這事。
不過她這樣做并不是為了諾穆齊,而是為了女兒舒蘭。
沈家敢如此要挾烏拉那拉家長房,還不是因?yàn)樯虼笕耸侵Z穆齊的頂頭上司,官大一級壓死人。
諾穆齊屢次在衙門里被沈大人穿小鞋,人已老實(shí)。
可諾穆齊老實(shí)了,索綽羅氏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掉進(jìn)沈家的火坑。
于是想盡辦法,為諾穆齊謀升遷。只要趕在兩家訂親之前,將諾穆齊從沈大人的下屬變成同事,烏拉那拉家長房就有底氣退掉這門親事。
奈何門路也走了,銀子也花了,半點(diǎn)效果都沒有。
究其原因,問題出在吏部。
又是一輪托關(guān)系找門路,將費(fèi)揚(yáng)古的人脈都用上了,終于得到了吏部的回復(fù):宮里有人壓著。
好吧,沒轍了。
看不見希望,諾穆齊又恢復(fù)了當(dāng)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狀態(tài),至于女兒的死活,只能寄希望于“兒孫自有兒孫福”了。
誰放棄了索綽羅氏也不會放棄,畢竟她只有一兒一女。
若女兒掉進(jìn)火坑,嫁給沈文才這樣的紈绔,保不齊兒子將來也會受到影響。
可不放棄又能怎樣,索綽羅氏吃不好睡不好煎熬了小半個月,又一次將算盤打到了姜舒月身上。
并且真心希望她能如老太太所言,在宮里混一個位置。
一筆寫不出兩個烏拉那拉,再說諾穆齊又是她阿瑪,不管別人,不能不管自己阿瑪吧。
只要她能行,且肯管,想辦法幫諾穆齊升官,就相當(dāng)于親手將舒蘭拉出火坑。
所以這一回索綽羅氏沒想算計誰,正相反,她是來向姜舒月求和的。
結(jié)果熱臉貼了人家冷屁股。
自己出面無果,是時候搬出諾穆齊,讓他沖鋒陷陣了。
當(dāng)晚一陣枕頭風(fēng)過后,諾穆齊眼睛亮了亮:“你也覺得舒月能行?”
為了舒蘭,不行也得行,索綽羅氏點(diǎn)頭:“我到底是繼母,之前又鬧了不少誤會,她不愿見我也是有的。可二姑娘與大爺是親生父女,血濃于水,哪兒有什么隔夜仇。”
諾穆齊深以為然,他倒不是多看好姜舒月,主要是被沈協(xié)領(lǐng)惡心壞了,急于擺脫。
于是被索綽羅氏轟炸兩天之后,姜舒月再次接到了長房邀請。
只不過這一回的邀請人,從繼母索綽羅氏變成了便宜爹諾穆齊。
之前她回絕長房,老太太那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回邀請人一換,老太太立刻有了說辭:“二姐兒,大爺是你老子,總不會害你。”
那可不一定,姜舒月腹誹,唇角卻依然帶笑:“是,孫女這就過去。”
媳婦再孝順也是外人,兒子再不孝也是自己生的,這句話在老太太這兒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大選在即,姜舒月在娘家所能依靠的,只有這個滿腦子算計,說不上親切的祖母。
之前的九十九拜都拜了,可不能毀在最后這一哆嗦。
“家中父母俱在,偏要去隔壁住,還真是孝順呢。”當(dāng)著阿瑪額娘的面,舒蘭不敢發(fā)作,只能嘟嘟囔囔表示不滿。
可姜舒月還是聽見了,給長輩行禮過后,坐下說:“阿瑪,繼福晉,我回府之后住在哪兒,并不是我自己能定的,全是祖母的意思。若有誰對祖母的決定不滿,也不用在我面前陰陽怪氣,大可去祖母跟前分說。”
想在大選之前,給她扣上不孝的帽子,門兒都沒有。
大堂姐說過印家有權(quán)有勢,越是這樣的人家,越看重孝道。
姜舒月想嫁給印四,就必須保證在德行上沒有瑕疵。
印四為了親事付出良多,姜舒月幫不上忙,也不會拖后腿。
聽見姜舒月喊她繼福晉,索綽羅氏臉上慈和的表情差點(diǎn)裂開,但想到舒蘭,只得捏緊了帕子忍下。
諾穆齊倒是沒覺出有什么,當(dāng)年舒月是怎么受傷的,已經(jīng)查清楚了,索綽羅氏沒有資格給舒月做母親,舒月能喊她一聲繼福晉已經(jīng)很客氣了。
當(dāng)年的事,他不知情,要怪就怪索綽羅氏好了。
可舒蘭說的也沒錯,就算索綽羅氏對不起舒月,他還是她的阿瑪吧。
他還活著呢,舒月怎么能住到隔壁去,讓他在兄弟面前抬不起頭來。
“舒月,你住在隔壁確實(shí)不合適,回頭與你祖母說,就說你想回長房住。”諾穆齊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
話音才落,舒蘭挑釁般地看向姜舒月,她就知道阿瑪在意這個。
姜舒月將印四提點(diǎn)她的話進(jìn)行到底,怎么痛快怎么說,不讓自己受半點(diǎn)委屈:“阿瑪,我倒想回來住,可是您忘了,祖母壽辰那日,我是怎么掉進(jìn)湖里的?那一次若不是我會洑水,現(xiàn)在必須嫁給紈绔的,就是我了吧。”
那可不行,他還指望父憑女貴呢,怎么能把舒月嫁到沈家。
諾穆齊剛想說,都聽老太太的,卻見舒蘭當(dāng)場炸毛:“壽辰那日的事,你還有臉說?”
姜舒月占理,為什么不敢說:“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經(jīng)查清楚了嗎?合該三妹妹與沈公子有緣,別人想拆都拆不開呢。”
舒蘭被人踩到痛腳,氣得站起來,指著姜舒月的鼻子開罵,半點(diǎn)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也無。
姜舒月終于找到機(jī)會脫身,轉(zhuǎn)頭對立夏說:“三姑娘失心瘋了,堵住她的嘴,免得沈家人聽說了鬧著退親。”
立夏早聽不下去了,幾步過去,用手捂住了舒蘭的嘴,又一個干脆利落的手刀,讓花廳歸于死寂。
姜舒月趁機(jī)告辭:“既然長房不歡迎我,我何苦回來找罵。對阿瑪?shù)男⒌溃畠鹤匀粫M,但繼福晉和三妹妹這樣對我,委實(shí)令人寒心。”
索綽羅氏:與我何干?
剛想為自己鳴冤,迎面被人扇了一耳光,聽諾穆齊罵道:“敗家的娘們兒,早該休了你!”
之后憑他如何哄勸,姜舒月始終作淚盈于睫狀,再不肯留。
三姑娘當(dāng)面辱罵二姑娘,被二姑娘身邊的丫鬟打暈,大福晉護(hù)女心切,又被大爺一耳光扇得嘴角流血,長房的鬧劇傳到老太太耳中,差點(diǎn)把老太太氣出一個好歹來。
“立夏,你說,因?yàn)槭裁矗俊绷⑾氖菍帇邒哂H自買來,親自調(diào).教之后,按照老太太的意思撥到二姑娘身邊的,相當(dāng)于老太太留在二姑娘身邊的眼線。
見老太太氣得直掐佛珠,寧嬤嬤一邊給老太太順背,一邊詢問立夏。
立夏不偏不向把當(dāng)時在長房花廳里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講了一遍,最后道:“奴婢見三姑娘一口一個……罵得實(shí)在難聽,把先福晉都扯上了,奴婢才出手將三姑娘打暈。”
還不忘把主子擇出來:“我們姑娘嘴笨,不過實(shí)話實(shí)說,哪里是三姑娘的對手,被罵了只是哭。”
意思是她再不出手,二姑娘就要被三姑娘欺負(fù)慘了。
立夏是老太太的人,自然更得老太太信任。一番話說完,就見老太太憐愛地看向二姑娘:“長房沒個章法,往后你就在二房住著,任誰請也不許去了。”
姜舒月得了“尚方寶劍”,淚盈于睫謝過老太太,被老太太拍著手背好一番地哄。
另一邊舒蘭人還沒有醒轉(zhuǎn),老太太的責(zé)罰已經(jīng)到了,罰她抄《清心咒》一百零八遍。
清心咒不長,但一百零八遍也太多了,舒蘭醒來聽到這個噩耗,當(dāng)場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暫時擺脫了長房的糾纏,姜舒月上午跟著寧嬤嬤學(xué)規(guī)矩,下午自由活動的時間總愛往花房跑。
老太太愛花,更愛養(yǎng)花,特意在東西兩府交界的花園蓋了一個暖室,一年四季都能種花。
姜舒月離開田莊無法種地,只能去花房幫忙種花。
穿越前,姜舒月也愛養(yǎng)花,可在血脈覺醒之后,明顯對種菜種糧食更感興趣。
“這盆花枯死了,能改種菜嗎?”二房飲食偏清淡,不是蒸就是煮,好吃是好吃,奈何吃久了總感覺嘴里少點(diǎn)滋味,姜舒月想種些辣椒解饞。
花房是老太太的花房,里頭當(dāng)差的自然知道當(dāng)年被掃地出門的二姑娘,現(xiàn)在成了老太太的心肝寶貝,連寧嬤嬤與她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
這會子見二姑娘瞧上了長房的大花盆,準(zhǔn)備拿來種菜,哪里有不依的道理。
大花盆是長房的,二姑娘還是長房的嫡長女呢,二姑娘用自家房頭的花盆,根本輪不到花房點(diǎn)頭。
況且這盆山茶送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死了,花房也無力回天。幾次催長房那邊取回,都沒人來抬,便以為是不要的了。
花房管事巴結(jié)姜舒月還來不及,聞言笑道:“都是自家的物件兒,姑娘想用什么隨便用。”
這也是老太太親口交代下來的。
姜舒月如愿得到大花盆,也不用人幫忙,當(dāng)場將枯死的山茶植株取出扔掉,土卻沒扔。
花房管事不解,姜舒月耐心給他解釋:“山茶花喜酸,我準(zhǔn)備種的辣椒也喜酸,正好不用換土。”
此外山茶花還喜肥,這盆土濕潤肥力很足,倒掉可惜。
二姑娘得了封號,圣旨頒到烏拉那拉家,合府皆知。至于為何獲封,圣旨里說得明白,蓋因種出高產(chǎn)玉米,于社稷有功。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花房管事一聽就知道二姑娘是行家,于是虛心請教:“姑娘,土還能分酸堿呢?”
“有人喜甜,有人愛酸,植物和人是一樣的,也有口味上的偏好。”
在田莊與勞動人民打成一片,姜舒月逐漸學(xué)會了與他們溝通的技巧,善用比喻和擬人。
她這樣一說,花房管事很容易理解。山茶花和辣椒口味相似,都喜酸,所以能養(yǎng)山茶花的土也能種辣椒。
等姜舒月松好土,花房管事已經(jīng)對土壤的酸堿性有了初步認(rèn)識,并且掌握了花房里正在種植的所有花卉的“口味”。
之后又提問:“二姑娘,剛剛?cè)拥舻哪桥枭讲杌ㄊ窃趺纯菟赖模俊?br />
花房管事救了一個月,也沒把花救活。
這個姜舒月還真仔細(xì)觀察了,不是病害,而是:“冬天水澆多了,爛根。山茶花喜酸喜濕,春夏多澆水沒錯,但冬天不行。”
并不是花房管事不專業(yè),而是爛根這種情況,只有將植株拔出才能斷定。
管事受教,幫著混合一些新土,重新裝入大花盆中。
老太太愛養(yǎng)花,二爺孝順從皇家的豐臺花房重金聘請了一個花匠到府中養(yǎng)花。
花匠不是自己來的,而是拖家?guī)Э谌徇M(jìn)了烏拉那拉府。因他花養(yǎng)得好,在老太太面前很有些體面,府中上下都高看一眼。
這會兒馮巧兒就看見年過半百的花房管事,像小尾巴一樣跟在姑娘身后,問問這個問問那個,又是搬繡橔又是倒茶水,殷勤得活像一個還未出師的學(xué)徒。
有人取花他也不管,只讓手下人辦,專心圍著姑娘請教。
馮巧兒忖著飯點(diǎn),剛要提醒姑娘早些回去,別讓老太太等著,就聽花房外頭鬧了起來。
先是一個丫鬟跑進(jìn)來,發(fā)現(xiàn)那盆山茶花不見了,質(zhì)問花房管事去了哪里。
管事鼻子都?xì)馔崃耍f花沒救回來,已經(jīng)死了扔了。
丫鬟當(dāng)場撒潑,說那盆山茶花是大福晉給索綽羅家老太太準(zhǔn)備的壽禮,揪著管事讓賠。
管事甩開丫鬟,問她早干什么去了。丫鬟大哭,說壽禮沒了,要被大福晉打死了。
此時花房涌進(jìn)來不少人,姜舒月直覺不對,后退幾步,躲在了立夏身后。
下一秒,花房亂起來,丫鬟連摔了幾個花盆,管事沖上去攔,卻被跟著丫鬟進(jìn)來的小廝按住。
丫鬟一眼看見了原來山茶花的花盆,幾步?jīng)_過來,揚(yáng)起手里尖銳的花盆碎片就往立夏身后扎,很快被攔下。
“立夏,護(hù)我離開。”對方人多,此地不宜久留,姜舒月飛快做出判斷。
立夏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施展本事的機(jī)會,怎么可能放過,護(hù)著姜舒月如虎入羊群,將丫鬟帶來的人打得哭爹喊娘。
花房這邊的大亂,很快引來了二房護(hù)院的小廝,姜舒月順利脫身。
與此同時,索綽羅氏正在屋中修剪另一盆山茶花,聽舒蘭笑嘻嘻說:“是她先動了咱們的東西,打一頓也是應(yīng)該。”
索綽羅氏悠然剪掉一片多余的綠葉,后退一步仔細(xì)打量:“花房里地方小,轉(zhuǎn)不開身,傷到也是有的。”
舒蘭哼一聲:“最好傷了臉,看祖母還疼不疼她。”
母女倆都設(shè)計好如何把姜舒月?lián)Q嫁到沈家去了,就聽見外頭有人稟報,說老太太讓索綽羅氏過去一趟。
“額娘,肯定是小傻子出事了,我也去!”一想到小傻子那張絕美的臉蛋被毀,舒蘭哪里坐得住,恨不得立刻長翅膀飛過去。
可當(dāng)母女倆趕到才發(fā)現(xiàn),結(jié)果恰恰相反。她們派去的人個個掛彩,而小傻子完好無損地坐在老太太身邊,被溫言軟語地哄著。
二福晉覺羅氏也在,同時在場的,還有被禁足的舒心。
索綽羅氏心涼半截,有心將舒蘭打發(fā)走,卻發(fā)現(xiàn)院門被人關(guān)上了。
母女倆過來時有多高興,現(xiàn)在就有多害怕。
不過索綽羅氏還有底牌,并不畏懼責(zé)罰。
進(jìn)屋給老太太行禮,跟覺羅氏打招呼。覺羅氏根本不理,老太太則揚(yáng)聲問:“大爺呢,怎么還沒來?”
門外立刻有人通報:“大爺?shù)搅恕!?br />
事到臨頭,索綽羅氏反而冷靜下來,領(lǐng)著舒蘭在一邊坐下。
說到底,她也是苦主。
花房里的事,都是下人做的,她頂多算治家不嚴(yán)。
與之前發(fā)生的那些事比起來,今天的事最不值一提。
只是可惜,占盡天時地利人和,還是沒能將人毀了。
諾穆齊走進(jìn)來給老太太請安,問老太太午飯用了什么,老太太冷哼一聲:“還沒吃,也吃不下。”
示意寧嬤嬤把剛才在花房發(fā)生的事講一遍。
諾穆齊聽完蹙起眉,質(zhì)問索綽羅氏怎么回事,索綽羅氏輕描淡寫:“我精心準(zhǔn)備的壽禮被人拔了扔了,大約下人害怕回來被責(zé)罰,這才鬧將起來,誰知道差點(diǎn)傷了二姑娘。”
都到這時候了還巧言令色,覺羅氏對索綽羅氏的厚臉皮嘆為觀止,怕氣到老太太,忙糾正她:“老太太的花房都被砸了,長房的奴才追著二姑娘一直追到大姑娘的住處,可不是大嫂你三言兩語能帶過的。”
諾穆齊聽得一頭霧水:“什么壽禮?與舒月何干?”
兩任福晉都是高攀烏拉那拉家的門楣,諾穆齊對誰的娘家也不重視,尤其索綽羅氏還是繼室。
索綽羅氏自覺占理:“過幾日是我額娘的壽辰,我準(zhǔn)備了一盆名貴的山茶花做壽禮,誰知今日去取,被告知花沒了,花盆被二姑娘占去種菜。”
“你胡說!”立夏全程跟在姑娘身邊,那盆山茶花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聽得清清楚楚。
四阿哥將她派到姑娘身邊,說得很清楚,不許姑娘受任何委屈。
她能辦的,就辦,不能辦,可以傳話進(jìn)宮。
立夏有恃無恐。
姜舒月并不知道立夏上頭有人,只怕她當(dāng)面與長房大福晉對線會吃虧。
畢竟這個時代沒有平等可言,以奴欺主,就算是主子錯了,奴才也別想好過。
她拉住立夏,轉(zhuǎn)頭對老太太道:“壽禮的事,我并不知情,不然也不會動那盆花。但我過去時,山茶花早已枯死,管事也說可以用花盆,我才想拿來種菜。”
見舒蘭伸長脖子似乎要反駁,姜舒月怎么可能給她惡人告狀的機(jī)會:“我與大福晉都是當(dāng)事人,自然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祖母不如將花房管事叫來,問一問就明白了。”
長房人多,姜舒月懶得跟她們打口水仗。
姜舒月能想到的,老太太早想到了,吩咐人讓花房管事進(jìn)來。
等人進(jìn)到屋中,老太太緊皺的眉頭都能夾死蚊子了。只見花房管事臉上有好幾條血道子,明顯是抓撓所致,雖不致命,卻是破了相的。
看見花房管事的慘狀,姜舒月眉心跳了跳。今日若不是立夏會功夫,護(hù)著她一路從花房殺出來,被破相的那一個恐怕就是她自己了。
先是在壽宴下手,企圖毀她清譽(yù),而后制造花房暴亂,想要?dú)菝玻有去年將沈文才引到田莊,導(dǎo)致村民受傷,這一樁樁一件件,今日定要算算清楚。
想著姜舒月“嚇得”花容失色,扎進(jìn)老太太懷中,哭得梨花帶雨:“若不是祖母撥給我的丫鬟忠心護(hù)主,孫女這張臉恐怕也保不住了。臉毀了,還怎么參加大選,如何光耀烏拉那拉家的門楣?”
對面可是長房大爺明媒正娶的繼福晉,和長房嫡女,如果只是花房管事破了相,砸了老太太的花房,頂多罰抄書,或者出銀子修復(fù)花房,可太便宜對方了。
想起常媽媽說過的,當(dāng)年原主被掃地出門的時候,老太太也是點(diǎn)了頭的。
如今將她捧在掌心,還不是她的病好了,不傻了,對烏拉那拉家有了利用價值。
這一點(diǎn)在大堂姐口中得到了充分印證。
所以老太太真正在乎的,不是原主這個親孫女,而是那個能代表烏拉那拉家參加選秀,并且能給家族帶來榮耀的孫女。
果然提大選戳中了老太太的心窩子,戳得生疼,她抬手指向索綽羅氏的時候都在發(fā)抖:“你……你這個毒婦,我一再容忍,你卻是要絕了烏拉那拉家的門楣,不休了你,家中永無寧日!”
這下不光是索綽羅氏和諾穆齊,就連姜舒月都止住了哭。
接下來不管誰說什么,老太太臉色慘白,抖著唇,堅定地要休了索綽羅氏。
賭注越來越多,老太太心弦緊繃,但她清楚地知道,長房就是爛泥,再爛一點(diǎn)又何妨。
而二房的今天也是靠裙帶關(guān)系和鉆營得來的,算是走到頭了。
三年前的選秀失利,讓她意識到,烏拉那拉家若想恢復(fù)從前的煊赫,宮里有人才好辦事。
本來老太太不敢賭,生怕姜舒月空有美貌,選上之后也難長久,可這段時間看下來,發(fā)現(xiàn)她只是不屑于后宅爭斗,并非不通。
而且舒月在大選之前拿到了六品格格的封號,已然入了皇上的眼,勝算一下增加不少。
很值得賭上一賭。
也是索綽羅氏太能折騰,幾次三番地挑戰(zhàn)老太太的底線,讓她不得不狠下心。
“額娘,我有喜了,昨日才診出來。”這才是索綽羅氏最后的底牌。
姜舒月眨眨眼,將睫毛上的淚珠抖落,抱著老太太腰身的手緊了緊:“祖母,我害怕!”
原來肚里有貨了,難怪敢這樣搞。
即便暫時休不了她,也得將人困住,至少在大選之前,不能再給她算計自己的機(jī)會。
果然老太太震驚之后,嘆口氣說:“你回去養(yǎng)著吧,大選之前不許踏出院子半步,也不許人進(jìn)去探望。”
相當(dāng)于禁足。
索綽羅氏執(zhí)掌中饋多年,各處都有她的人,簡直防不勝防。
想了想對覺羅氏道:“還是讓二姐兒跟著大姐兒住吧,你多照顧著些。”
老太太年紀(jì)大了,照看不過來,如今中饋在覺羅氏手中,將人交給她再合適不過。
覺羅氏警告地看了舒心一眼,這才應(yīng)下。
姜舒月很快搬去了大堂姐的住處,這回沒住在廂房,而是與大堂姐同吃同住。
“下個月就要進(jìn)宮了,你怕不怕?”夜里躺在一張床上,兩人都沒睡,舒心問姜舒月。
怕她跟小堂妹灌輸“不好”的思想,覺羅氏和老太太都在院子里安插了眼線,只晚上對她的監(jiān)控稍松,能與小堂妹單獨(dú)說上幾句。
姜舒月是北京土著,從小學(xué)到高中,不用家長帶,光學(xué)校組織就不知去過故宮多少回了。
雖說是去選秀,可她的親事基本定下來了,只是烏拉那拉家還不知情。
她心中有了隱秘的歡喜,兩輩子頭一回,總是忍不住想找人傾訴:“大姐姐,我有喜歡的人了。”
舒心一怔,轉(zhuǎn)過頭問:“是誰?”
那個名字就在嘴邊,可姜舒月捂著心口,小鹿亂撞,怎么也說不出來。
舒心催了一回,心里忽然升起不好的預(yù)感:“是印公子?”
與太子相比,其實(shí)胤禛的容貌更出色,但他那個性子實(shí)在不招女孩子喜歡。
姜舒月?lián)u頭,舒心急起來:“馮明知被長房收買了,你不會還喜歡他吧?”
馮明知是小堂妹的奶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小堂妹還沒出府時就喜歡跟他玩,之后兩人還有過口頭婚約。
十分可疑。
見小堂妹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舒心又又又想偏了:“是田莊里的?”
記得聽馮巧兒說過,好像莊頭家的兒子也不錯。
印四有這么差嗎,大堂姐都猜到田莊里的人了,都沒猜到他,姜舒月為他鳴不平:“是印家的四公子。”
舒心:“……”
第63章 胤禛
屋中靜極,落針可聞,甚至連大堂姐輕微的呼吸聲都沒了。
姜舒月不安地喚了她一聲,舒心才發(fā)覺自己失態(tài)了,幸好是夜里,小堂妹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是么?可印家權(quán)勢滔天,很難高攀。”
姜舒月放松下來,輕笑出聲:“印四已經(jīng)與家里說妥了,只等大選塵埃落定。”
舒心:“……”
上輩子年氏都沒有這個待遇。
年氏進(jìn)雍親王府,是年羹堯向胤禛要來的,也是經(jīng)過年家的運(yùn)作,才被圣祖爺指婚。
當(dāng)時胤禛三十幾歲,年氏才過豆蔻,嫩得能掐出水來。
所有人都以為胤禛獨(dú)寵年氏是老房子著火,但經(jīng)歷過年羹堯身死和年家倒臺再回想,寵愛固然有,更多的恐怕還是籠絡(luò)人心。
要知道年氏最得寵的那幾年,正是年羹堯立功最多的時候。
思及此,舒心轉(zhuǎn)頭看小堂妹,胤禛在小堂妹身上又想得到什么呢。
是了,高產(chǎn)玉米。
民以食為天,糧食不光是百姓的命,也是朝廷的根基。
三藩之亂打了八年,□□用了兩年,十年兵戈未歇,大半個江山到處都是烽火。
眼下又到了準(zhǔn)噶爾鬧騰的時候,舒心猜大選提前多半與戰(zhàn)事有關(guān)。
百姓需要休養(yǎng)生息,朝廷卻要用兵,導(dǎo)致秋糧加收,民怨沸騰。
這時候高產(chǎn)玉米橫空出世,正好可以緩解朝廷與百姓之間的矛盾,讓百姓倉中有糧,讓朝廷用兵無后顧之憂。
胤禛大約是看中了這一點(diǎn),才放棄戶部的差事,改去工部農(nóng)事司行走。然后瞅準(zhǔn)時機(jī)將高產(chǎn)玉米獻(xiàn)給皇上,分一半功勞給太子,但太子已然封無可封,皇上龍顏大悅之下給了他貝子的爵位。
上輩子年氏受寵,大部分是因?yàn)槟旮䦂虻昧Γ√妹酶静恍枰易宓牧α浚瑑H憑自己就能讓胤禛越過一眾阿哥提前封爵。
怎能不讓人覬覦!
“舒月,你想沒想過他是在利用你?”舒心很為小堂妹感到不值。
很多人都不能理解,高門貴女怎么會跟種田掛上鉤,舒心做過皇后,見過不少能人異士,很多人都是天賦異稟。
上輩子年氏過目不忘,也是個極有天賦的女子,只可惜被抬進(jìn)王府之后,一個接一個地生孩子,寵愛是有了,身子骨也敗了。
母體受損,生下的孩子又怎能健康。年氏冒死給胤禛生下三子一女,全部夭折,只一個福惠長到八歲上也沒了。
胤禛這個人很奇怪,他喜歡誰,就會讓誰不斷生孩子。
最初的李氏如此,后來的年氏亦如此,同樣生了三子一女,最后一個都沒能活下來。
反倒是讓最不得寵的鈕祜祿氏笑到最后。
姜舒月并不知道印四是誰,不然她知道的歷史比舒心還全乎呢,可她現(xiàn)在希望被印四利用,因?yàn)樽约阂苍诶盟?br />
這種建立在互相利用之上的婚姻雖然不夠純粹,卻比任何一種婚姻形式都牢固。
她把印四當(dāng)成保護(hù)傘,印四借著她的東風(fēng)扶搖直上,然后為她撐起更大的保護(hù)傘……循環(huán)往復(fù),螺旋上升。
姜舒月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舒心獨(dú)自消化半天才道:“你管這叫喜歡?你就是這樣喜歡人的?”
“彼此欣賞,彼此成就,不算喜歡嗎?”姜舒月于情愛一道缺根弦,很多人都這么說過,她早已放棄治療。
舒心不覺得,卻又找不出反駁的理由,甚至有一種小堂妹與胤禛十分般配的感覺。
無論是容貌,還是性格,都極度適配。
但她不想支持。
因?yàn)槊恳娯范G一次,她就難受一次,恨不得死生不復(fù)相見。
如果小堂妹嫁給胤禛,那個薄情寡義的男人就會成為她的妹夫,就有了見面的可能。
黑暗中,有人貼過來,抓住她的手臂,輕輕搖晃:“大姐姐,你會祝福我的吧?”
舒心閉了閉眼,嘴上說著祝福的話,心里卻有了別的計較。
一個月轉(zhuǎn)眼過去。
進(jìn)宮當(dāng)日,舒心特意把姜舒月送給她的口脂拿出來用。這款口脂沒有脂粉的香氣,卻有一股若有若無的甜味。
舒心喜歡甜甜的味道,上輩子在苦水里泡久了,直接導(dǎo)致這輩子對甜味特別上頭。
她忍不住舔了嘴唇一下,又擔(dān)心起來,問姜舒月:“這口脂能吃嗎?”
舒心之前用的口脂,全是從外頭商鋪買來的,顏色淺些的大多能吃,但像這種顏色濃郁的,涂上之后最好不要吃喝。
姜舒月也調(diào)皮地舔了一下,含笑說:“能吃,用紅甜菜糖漿和蜂蠟做的。”
舒心這才放下心,聽給她上妝的丫鬟說:“姑娘臉皮干,用普通胭脂扒不牢,上了等于沒上,上多了還顯假。幸虧二姑娘做的口脂能當(dāng)胭脂用,涂在姑娘臉上好像自帶紅暈,又顯白,又顯氣色。”
另一個梳頭的丫鬟附和:“抹在嘴唇上也好看。”
舒心望著銅鏡中華貴的自己,轉(zhuǎn)頭看小堂妹。只見她穿一身嫩鵝黃色的旗裝,頭上只用珠花點(diǎn)綴,腕上是羊脂玉鐲,只耳邊兩顆米粒大小的翡翠墜子,看起來有些顏色。
“你為何穿得這樣素凈?”舒心的衣裳首飾都是覺羅氏親自挑選的,華貴又不失典雅。
姜舒月朝她眨眨眼,附在耳邊說:“大姐姐忘了,我的親事都定下來了,只等今日撂牌子。”
等選秀結(jié)束,印家就應(yīng)該派人到烏拉那拉家來提親了。
舒心嘴唇動了動想告訴小堂妹真相,又怕嚇到她,于是遣了身邊服侍的,單獨(dú)對她說:“宮門深似海,吃人不吐骨頭,我也不想被選中,特意帶了頭暈藥在身上,少吃一點(diǎn)可以蒙混過關(guān)。”
選秀天不亮就得出發(fā),坐騾車在神武門外候著,然后被接引進(jìn)宮,幾人一組被皇上、太后閱視。看完也不能走,要等第一輪選完,快中午的時候才能在神武門集合一起離開。
萬一被留了牌子,選完第一輪,還有第二輪。
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只在腦子里過一遍都累了。
姜舒月打了一個呵欠,點(diǎn)點(diǎn)頭,又猛地?fù)u頭,把瞌睡蟲都搖走了。
大堂姐這是什么情況,裝病逃避選秀么?
歷史上有這一段嗎?
她立刻不困了。
歷史中,雍正帝和孝敬憲皇后的感情好像很一般。夫妻感情好壞,在后世不是很容易辨別,但在古代簡單多了。
可以透過表象,看孩子的數(shù)量。
在年氏進(jìn)府之前,側(cè)福晉李氏最受寵。從康熙三十四年,一直生到康熙四十三年,十年中生了三男一女,四個孩子。
平均兩年半生一個,再加上懷孕的時間,可以說最受寵的那段,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準(zhǔn)備生孩子。
之后年氏進(jìn)府受寵,接過李氏手上的接力棒,繼續(xù)生孩子。
從康熙五十四年,一直生到雍正元年,九年時間一共生了三男一女,四個孩子。
平均兩年一個,比李氏還集中。
而孝敬憲皇后終其一生只有弘暉一個孩子。
飛快回顧了一下孝敬憲皇后賢惠且憋屈的一生,姜舒月果斷地在保護(hù)傘和大堂姐之間,選擇了大堂姐。
如果大堂姐不愿意,換一種人生也好。
收起臉上的震驚,姜舒月點(diǎn)頭,又跟大堂姐交換信息:“早晨不讓吃飯,我?guī)Я它c(diǎn)心。”
宮里不方便如廁,要求待選秀女早晨不準(zhǔn)用飯,不準(zhǔn)喝水。
天不亮離開家,中午才能返回,大半天不吃不喝,姜舒月感覺自己不用吃藥,照樣能暈倒。
只怕在御前失宜,被治罪,這才偷偷帶了點(diǎn)心。
舒心失笑說好,叫了人進(jìn)來,與姜舒月一起去拜別長輩,登車進(jìn)宮。
這樣的經(jīng)歷,舒心在上輩子已然有過一次,只不過那時候她心中無限憧憬,如今卻是心灰意冷。
選秀按照滿蒙漢八旗排列,烏拉那拉家是滿洲正黃旗,姜舒月乘坐的馬車排在車隊(duì)靠前的位置。
她撩開車簾朝前看了看,問大堂姐:“不是正黃旗先選嗎,咱們前頭怎么還有那么多人?”
舒心主持過大選,自然門兒清:“咱們是本次選秀的秀女,咱們前頭是上一批參加復(fù)選的秀女,復(fù)選秀女前頭是后妃娘家的親戚。”
姜舒月咋舌:“還有走后門兒的?”
小堂妹瞪圓了杏仁眼看自己,氣鼓鼓的,卻漂亮得驚人,舒心遵從本心抬手在她腮上捏了捏,含笑說:“宮里有人好辦事,可不是說說的。”
怎么都喜歡捏她的腮,姜舒月將臉重新轉(zhuǎn)到車窗邊,無聊地看著外面:“什么時候才能輪到我們啊?”
肚子也跟著抗議起來,餓得咕咕直叫。姜舒月解下腰間的荷包,從里面珍惜地取出一小塊酥餅,遞給大堂姐:“吃點(diǎn),墊墊肚子。”
舒心接過,在貼身丫鬟反應(yīng)過來之前,咬下一口,轆轆的饑腸立刻得到了撫慰。
上輩子坐在馬車?yán)锾o張,忘了渴和餓,選秀結(jié)束之后回到家中差點(diǎn)暈倒。
這輩子只想落選,心態(tài)放得很平,早就餓了。
只不過她的貼身荷包里放著頭暈藥,沒地方再放吃的。
此時在車?yán)锼藕虻模鞘嫘牡馁N身丫鬟月香,見姑娘被二姑娘蠱惑著吃了一整塊酥餅,急得直冒汗。
別家姑娘的荷包都是香囊,誰能想到二姑娘荷包里裝著點(diǎn)心。
月香趕緊撩開車簾,問外頭要水囊,想伺候姑娘漱口。二姑娘拿的點(diǎn)心是芝麻酥餅,這要是黑芝麻粒卡在牙縫里,面圣的時候洋相可就出大了。
可二福晉交代過,進(jìn)宮之前不許給姑娘喝水,其他家也是一樣,根本找不到水。
舒心吃完一整塊酥餅,感覺人都活了過來,再看小堂妹,怎么看怎么面目猙獰。
是的,姜舒月吃太快□□巴巴的酥餅噎住了。
咽不下去,還打嗝。
舒心一邊給她拍背,一邊讓月香去找立夏和小滿。
立夏聞言讓小滿去車?yán)锼藕颍约簞t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立夏跑去宮門口找了一個侍衛(wèi),侍衛(wèi)又跑去通知了四阿哥。
四阿哥聽說又好氣又好笑,也不用別人代勞,拿了自己的水囊趕到神武門外,很快找到了烏拉那拉家的馬車。
由于出來得急,沒有換衣服,他走了一路,被人跪了一路。
酥餅太干,姜舒月吃得太快,附近又找不到水,卡在食管半天也咽不下去,還打嗝。
這時馬車外一陣嘈雜,姜舒月打著嗝,聽見此起彼伏的請安聲。
“奴才給四阿哥請安,四阿哥吉祥。”最后這一句是烏拉那拉家隨車管事的聲音。
四阿哥?
此時此地,此人,姜舒月顧不上打嗝,轉(zhuǎn)頭去看大堂姐。
舒心笑容苦澀地為她撩開車簾,姜舒月才湊到窗邊,迎面見一只低調(diào)卻奢華的水囊遞進(jìn)來。
噎得太難受了,姜舒月想也沒想打開水囊喝下一口,把卡在食管里的酥餅咽下去。
再抬眼,愣住了。
此刻與她四目相對的,不是印四,是誰?
而他身后正跪著烏拉那拉家跟來的一眾管事,連帶人進(jìn)宮選秀的正黃旗佐領(lǐng)及一眾手下全都跪下了。
“你到底是誰?”也不知是噎的,還是渴的,姜舒月說話時聲音有點(diǎn)啞。
事到如今,也不管太子怎樣想了,四阿哥朝她笑笑:“我是皇四子胤禛。”
姜舒月:“……”
見對方朝自己看過來,舒心僵硬頷首,唰地放下車簾。
姜舒月抱著對方遞來的水囊,想起自己剛剛好像喝了一口,臉后知后覺地?zé)饋怼?br />
她閉了閉眼,隔著車簾將水囊遞出去:“這個還你。”
水囊被人接走,車外同時響起印四,哦不,是四阿哥的聲音:“人我?guī)ё吡恕!?br />
話音才落,馬車動起來,緩慢朝前行進(jìn)。
姜舒月半張著嘴看向大堂姐,卻見大堂姐面無表情,頓時恍然:“大姐姐,你早就認(rèn)出他是四阿哥了,對不對?”
舒心點(diǎn)頭,叫停馬車,讓月香下去,傾身抓住姜舒月的手壓低聲音,不答反問:“你現(xiàn)在還想嫁給他嗎?”
姜舒月心里五味雜陳,腦中亂成了一鍋粥,沒有立刻給出答案。
片刻后手腕被人抓住,手心里赫然多出一顆黑色小藥丸,她知道這是大堂姐為今天落選準(zhǔn)備的頭暈藥。
只見大堂姐倒出一顆給她,毫不猶豫將剩下那一顆仰頭吞下。
姜舒月想攔可惜晚了,眼睜睜看著大堂姐軟倒在自己面前,她忙過去扶住。
可就是這樣一個動作,藥丸脫手,不知滾到哪里去了。
她想跟著暈過去都難。
馬車再次被叫停,姜舒月心情復(fù)雜地看了四阿哥一眼,還是順著大堂姐的意思,說她忽然頭疼,之后暈倒。
太醫(yī)很快趕到,診脈過后也說不出原因,只能斷定不是餓暈,也不是中暑。
那便是病了。
帶病秀女不能進(jìn)宮,烏拉那拉家的馬車原地掉頭,姜舒月則坐進(jìn)了四阿哥傳來的軟轎。
“我想回家!”姜舒月抗議。
印四忽然變成胤禛,讓她一時間接受無能。
況且大堂姐服藥之后,呼吸都變得微弱了,一副病得不輕的模樣。
姜舒月想成全她,也怕藥有問題,很想跟著回去照顧。
“姑娘,四阿哥有事先走了。”轎外傳來小滿的聲音,“今天是大選的正日子,無病不得返家。”
軟轎抬到神武門,再不能進(jìn),姜舒月下轎,被小滿帶著去找領(lǐng)頭的接引宮女。
“姑姑,這位是德妃娘娘的遠(yuǎn)房親戚。”說著小滿遞過去一只沉甸甸的荷包。
陳姓宮女早得了四阿哥的吩咐,知道德妃的遠(yuǎn)房親戚要來插隊(duì),收起荷包便招來一個小宮女,對她說:“這位姑娘是德妃娘娘的親戚,把她往前帶,第三排進(jìn)。”
宮里沒有皇后,貴妃攝六宮事,所以鈕祜祿家的兩位姑娘和幾位表姑娘屬于第一梯隊(duì)。
貴妃之后便是四妃,按照惠宜德榮的順序,惠妃和宜妃家的親戚在第二排,德妃與榮妃家的親戚自然是第三排。
皇上日理萬機(jī),不可能全天都扎在秀女堆里,所以大選每日只進(jìn)兩旗。
第一日是兩黃旗。
即便只有兩黃旗,那也是黃旗招展人山人海,裝著秀女的騾車從神武門外一直排到了崇文門大街上。
除了兩黃旗的新晉秀女,前頭還有參加復(fù)選的秀女,還有走后門的后妃家的親戚。
姜舒月就這樣從車隊(duì)中部,水靈靈地插隊(duì),成功躋身第三排。
很有一種帶資進(jìn)組的感覺。
此時前十排秀女已經(jīng)列隊(duì)候著了,只等內(nèi)務(wù)府負(fù)責(zé)接引的太監(jiān)將她們帶進(jìn)順貞門供皇上和太后閱看挑選。
前三排秀女站了很久,有人臉色發(fā)白,有人搖搖欲墜。
不過能擠進(jìn)前三排已經(jīng)很好了,至少天還不熱。輪到中間的時候,就要熱起來了,被太陽曬得滿臉通紅,還選什么選啊。
這時候忽然冒出來一個插隊(duì)的,插的還是第三排,等候的人群就是一陣騷動。
等看清楚插隊(duì)者的臉,別說第三排,整整十排秀女都不淡定了。
怕不是畫里的天仙吧,所有雄心勃勃的秀女慘遭艷壓,在同一時間淪為陪襯。
很快有人不樂意了:“咱們前三排都在門外站了一個多時辰,怎么能說插隊(duì)就插隊(duì)?”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排位越靠前來得越早。咱們半夜出家門,人家倒好,現(xiàn)在才來,一來就是第三排!”
還有人小聲議論:“前三排都是幾位娘娘家的親戚,不知這小姑娘什么來頭?”
內(nèi)務(wù)府的人才不管什么公平不公平,在宮里只有得臉與不得臉,哪有公平可言。
交接完身份令牌之后,眾人才知道,眼前這個插隊(duì)的小美人是德妃家的親戚。
有那消息靈通的,已經(jīng)在竊竊私語了:“聽說德妃娘娘今日跟著皇上一起過來閱看。”
“不是皇上、太后和貴妃嗎?之前一直是這樣的,怎么德妃也來了?其他三妃呢,不會都來了吧。”
話音未落,已經(jīng)有社恐的秀女瑟瑟發(fā)抖了。
不過很快有人辟謠:“聽說貴妃病了,來不了,后妃列席的只德妃一個。”
還是三個主考官,眾人心中稍稍安定。
“為什么只德妃列席?”
也不怪眾人起疑。按照四妃排位,惠妃生皇長子功勞最大,理應(yīng)排在第一,宜妃最得圣寵,排名第二,德妃只因能生排在第三。
不可能惠妃和宜妃也生病了吧?
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四阿哥第一個封爵,皇上有意給他指婚。”
德妃不是來給皇上選女人的,而是來給自己挑兒媳。
第64章 表白
說起嫁皇子,很多人都動了心思。
皇上正值壯年,可后宮妃嬪實(shí)在是多,三年五載見不到皇上也正常。
除非出身名門,或者祖上于社稷有大功,或者有得力的父兄支持,不然進(jìn)宮只能慢慢熬資歷,等著大封六宮批發(fā)崗位。
嫁給皇子就不一樣了。
除了太子,嫁皇子的門檻并不高。
皇上指婚,風(fēng)光無限,進(jìn)門就是嫡福晉,或者側(cè)福晉,至少不會被丟在哪個旮旯,獨(dú)守空房。
熬到出宮建府,就更自由了,關(guān)起門來想怎么過怎么過。
只要不造反,就是一輩子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再說四阿哥,生得龍章鳳姿,青春年少,未及弱冠提前封了爵位。
按照宮里分封的規(guī)矩,一步先步步先,不犯大錯,以后至少是個王爵。
前途不可限量。
于是四阿哥因?yàn)榻嬖碌牟尻?duì),忽然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眾人小聲議論完四阿哥,再次將目光轉(zhuǎn)移到姜舒月身上,并且有人認(rèn)出了她:“這不是烏拉那拉家的二姑娘么,怎么會是德妃娘娘的親戚?”
那人將此事舉報給內(nèi)務(wù)府,得到的回復(fù)是:站好隊(duì)列,不許交頭接耳。
面前的順貞門緩緩打開,大選首輪面試正式開始。
什么叫排隊(duì)三小時,面試一分鐘,姜舒月算是體驗(yàn)到了。
她跟著隊(duì)伍進(jìn)入順貞門,然后一字排開展示,才站穩(wěn)立刻撤退。
等前十排秀女看完,康熙喊了暫停,轉(zhuǎn)頭問德妃:“你覺得烏拉那拉家的小姑娘怎樣?”
一排一排地花枝招展從眼前經(jīng)過,德妃眼睛都看花了,根本就沒對上號。
見問,只是籠統(tǒng)回答:“全聽皇上安排。”
從前德妃對老四不甚上心,康熙忙于朝政便沒理會。如今老四封爵,面臨指婚,德妃還這樣稀里糊涂,康熙就有些不滿意了:“四阿哥是你親生的,他的終身大事你這個額娘怎好全指望朕?”
當(dāng)他是月老,還是當(dāng)他很閑啊。
除了太子,康熙并不想在其他皇子的親事上浪費(fèi)太多時間。雖然沒有明說,可給了后宮妃嬪極大的斡旋空間。
大阿哥的福晉,就是惠妃提前相看好的,他覺得沒什么問題,下旨賜婚。
三阿哥沒有成親,但據(jù)康熙所知,三節(jié)兩壽榮妃也在有意相看。
只德妃一個不上心。之前與烏拉那拉家走得近,也是覺羅氏自己上趕著的結(jié)果。
告吹之后,永和宮再沒了動靜,德妃一門心思全都鋪在了十四身上,就連養(yǎng)在她宮里的十三都是老四幫著帶。
見皇上動怒,德妃趕緊起身下跪,試圖為自己辯解:“四阿哥性子冷,臣妾也想與他親近,奈何他根本不給臣妾機(jī)會。”
“老四不給你機(jī)會?小十三他都替你帶了,還讓他怎么給你機(jī)會?”康熙少年喪母,非常重視親情,再加上受太后照拂,實(shí)在想不明白,他與太后不是親生都能勝似親生,而德妃和四阿哥卻是親生還不如路人。
難道四阿哥曾經(jīng)養(yǎng)在承乾宮,就不是德妃的兒子了?
還是德妃怨恨自己將四阿哥抱給孝懿養(yǎng),以致遷怒?
都有可能。
德妃嚇得抖著聲音認(rèn)錯,康熙煩不勝煩,朝她擺擺手:“下去吧。”
德妃如蒙大赦,連忙告退,又聽皇上冷冷補(bǔ)充:“往后四阿哥的事,你不必管了。”
德妃肩膀抖了抖,以帕掩口,匆匆離開。
與此同時,惠妃和榮妃正在一起喝茶,惠妃抱怨:“憑什么德妃能跟著皇上去順貞門,咱們卻不行?”
論資歷,榮妃最老,論生育功勞,舍她其誰,論寵愛,也該是宜妃,怎么就輪到德妃了?
眼下貴妃病重,沒有精力攝六宮事,德妃這時候跟著皇上去順貞門,是不是有什么指向。
惠妃不服氣。
榮妃早聽三阿哥說了四阿哥的親事,心里酸話更酸:“德妃可不是去主持大選的,她多半是相看兒媳,待不了多長時間。”
四妃之中,就屬德妃沒用,心里半點(diǎn)算計也無。所倚仗的,不過是漂亮的臉蛋、柔順的性子,和爆棚的運(yùn)氣。
奈何破窯偏偏燒出了好磚,四阿哥從前跟在太子身邊,不顯山不露水,卻很會看時機(jī),也很會辦事。
只一個高產(chǎn)玉米,就得了皇上的青眼,如今爵位也有了,福晉也有了。
再看自己那傻兒子,處心積慮跳進(jìn)戶部的火炕,悔得腸子都青了,卻連腿都拔不出來。
如今正奮戰(zhàn)在加收秋糧的第一線,費(fèi)力不討好。
榮妃都要羨慕死德妃了。
惠妃并不知情,榮妃也不怕告訴她,惠妃聽完直拍大腿:“德妃這運(yùn)氣也忒好了!”
話音未落,有小宮女進(jìn)來稟報:“兩位娘娘,德妃娘娘不知為何被皇上訓(xùn)斥,哭著回來了。”
榮妃看向惠妃,惠妃秒懂,不禁感嘆:“自己的兒子自己不上心,什么都推給皇上,皇上能樂意嗎。”
舒心悠悠醒轉(zhuǎn)的時候,得知小堂妹被宮里留了牌子,心中五味雜陳。
她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也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胤禛這輩子必須娶一個烏拉那拉家的姑娘做福晉,不是她,也會是別人。
如今小堂妹代替她跳進(jìn)了火坑,舒心總覺得對不住。心中暗暗下定決心,若胤禛婚后對不起小堂妹,她一定會站出來為小堂妹出頭。
她是重生的,知道胤禛這輩子大致的發(fā)展軌跡,也清楚四福晉賢惠卻悲催的一生。
就算無法插手內(nèi)務(wù),幫著小堂妹對付李氏和年氏,保住第一個孩子的性命,想來是能做到的。
當(dāng)年弘暉過世,舒心有太多猜測,只是苦于沒有證據(jù)。
再來一回,她絕不會讓悲劇重演。
姜舒月毫無意外地被留了牌子,與其他通過第一輪面試的秀女一樣,被臨時安置在離御花園最近的儲秀宮居住。
第一輪被留了牌子,也不一定能留在皇宮,之后每天都要跟著教習(xí)嬤嬤學(xué)規(guī)矩,屬于留宮觀察。
過了觀察期,還有第二輪復(fù)試,通過復(fù)試才會給位份或者指婚。
搬進(jìn)儲秀宮之后,姜舒月才發(fā)現(xiàn),別人都住標(biāo)間,只有她是大床房。
別人都不許自帶宮女,只能用內(nèi)務(wù)府指派的,可在姜舒月身邊伺候的人,卻是小滿。
“你和立夏都是四阿哥派來的?”如今水落石出,姜舒月再猜不到就是個棒槌了。
小滿趕緊跪下說:“霧隱山小院遠(yuǎn)離田莊,沒有男丁,四阿哥怕姑娘遭人暗算,這才將奴婢姐妹派到姑娘身邊,護(hù)姑娘周全。”
又將沈文才帶人夜襲,被打跑的事講了一遍。
這個姜舒月真不知道,伸手將人扶起:“我想見一見四阿哥。”
有些話,還得當(dāng)面說清楚。
小滿會意,告退去辦了。
姜舒月想見的人是四阿哥,結(jié)果四阿哥沒來,倒是先見著了兩個小蘿卜頭。
小滿匆匆去了,又匆匆回來,說四阿哥不能隨便進(jìn)后宮,約了姜舒月在阿哥所附近見面。
那么問題來了,四阿哥不能隨便進(jìn)后宮,姜舒月這個秀女就能隨便溜達(dá)去阿哥所嗎?
還真能,因?yàn)樾M一閃身,姜舒月又看見了一個熟人,小十三。
她就說印家怎么這么能生,一口氣生了十幾個兒子,放在古代大家族也是相當(dāng)炸裂的存在。
等看清楚一切,都能解釋通了。
眼前這位哪里是什么小十三,分明是日后雍正朝,被雍正帝辣評“宇宙全人”的常務(wù)副皇帝怡親王胤祥。
只不過怡親王現(xiàn)在還是個三頭身的小奶團(tuán)。
然后小奶團(tuán)別別扭扭,又從身后扯出一個比他更小更奶的團(tuán)子。
姜舒月:套娃可還行?
不過更小的奶團(tuán)子更可愛,天生冷白皮,吹彈可破,細(xì)看那傲嬌的小神情,似曾相識。
不光是神情,五官也有些相似。
姜舒月想起來了,印四說過,小十三不是他親弟弟,他的親弟弟是十四。
未來平定西南,驅(qū)準(zhǔn)保藏的,撫遠(yuǎn)大將軍王。
也是雍正帝一奶同胞,卻胳膊肘往外拐的親弟弟,十四阿哥胤禵。
現(xiàn)在恐怕還不到上幼兒園的年紀(jì)。
“仙女姐姐,這位是我十四弟,也是四哥的親弟弟。”十三阿哥小大人似的給姜舒月介紹,說到最后半句,眼中閃過羨慕。
又轉(zhuǎn)頭給十四阿哥介紹:“十四弟,這位是仙女姐姐,也是烏拉那拉家的……”
“哎呀,十三哥你好啰嗦,直接喊四嫂不就行了。”十四阿哥乖巧地走到姜舒月面前,乖巧地喊了一聲:“四嫂。”
姜舒月:“……”
雖然有些不合禮數(shù),但誰會跟一個小奶娃計較呢。況且相比十三阿哥,十四明顯圓滾許多,也漂亮許多。
不是說十三不漂亮,主要是人類幼崽都屬于越小越可愛那一掛。
十四喊完,自來熟地朝姜舒月伸出小胖胳膊要抱,姜舒月一個沒忍住,將小奶團(tuán)抱在懷中。
沉甸甸的,委實(shí)不算輕松。
小奶團(tuán)得意地?fù)P起頭,看了一眼下邊的十三阿哥,奶聲奶氣提醒:“十三哥,四哥不是讓你帶話給四嫂嗎,你怎么忘了?”
又在姜舒月面前獻(xiàn)寶:“四嫂,我?guī)闳グ⒏缢宜母纭!?br />
仗著自己年齡小,到處撒嬌賣萌要抱抱,十三覺得自己是大孩子了,很看不上十四慣用的這一套,轉(zhuǎn)而對姜舒月道:“四嫂,四哥讓我?guī)闳グ⒏缢谀抢锏饶恪!?br />
做事非常牢靠的樣子。
于是姜舒月抱著十四,跟著十三,帶著小滿,及小十三和小十四身邊伺候的,浩浩蕩蕩卻拐彎抹角來到阿哥所。
阿哥所其實(shí)是一組建筑群,由一個一個獨(dú)立的四合院組成。與東西六宮頂上的黃琉璃瓦不同,阿哥所的房頂統(tǒng)一用綠琉璃瓦,規(guī)格稍遜。
此時儲秀宮人滿為患,房上掉下來一塊瓦能砸死十個秀女,而隔了一座御花園的阿哥所卻十分清凈。
少年身穿絳色緙絲云紋蟒袍站在高大的琉璃影壁旁邊,在陽光照耀之下,顯得尊貴又寂寥。
“四哥,我把四嫂給你帶來了!”十四伏在姜舒月懷中一路,也不見出力,此時瞧見四阿哥反倒第一個表起功來。
十三阿哥則規(guī)規(guī)矩矩在頭前帶路,小跟班似的向四阿哥復(fù)命:“四哥,仙女姐姐來了,幸不辱命。”
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把姜舒月逗樂了,連帶著心里那點(diǎn)子郁結(jié)都消去大半。
四阿哥也笑了,抬手摸摸他的小光頭,這才看向姜舒月,話卻是對著十四阿哥說的:“你又胖了一圈,還讓人抱。”
說著伸手來接。
十四阿哥喜歡漂亮姐姐,見狀就往姜舒月懷里躲。
從儲秀宮到阿哥所的路程不算遠(yuǎn),可抱了小奶團(tuán)一路,也給姜舒月累夠嗆,讓他這一折騰,差點(diǎn)脫手。
幸虧四阿哥眼疾手快接住,將十四阿哥抱起,在他裝哭假嚎之前警告性地拍了他小屁股一下。
十四阿哥含恨閉麥,眼淚才擠出來,還在長長的睫毛上掛著。
十三抿了嘴笑,小聲告訴郝如月:“十四誰都不怕,汗阿瑪都不怕,只怕四哥。”
打弟弟果然要趁早。
聽小滿說姜舒月要見他,四阿哥半點(diǎn)不意外。
瞞了她這么久,肯定生氣了。
如今在皇宮,不是霧隱山田莊,他是皇子,她是秀女,想見一面并不容易。
于是四阿哥差人將十三阿哥喊來。十三很快到了,十四也尾隨而至,便有了姜舒月見到的奶團(tuán)套娃。
“圣旨頒下之前,不許亂喊。”四阿哥又拍了一下十四的小屁股,警告他。
只是輕輕拍了一下,力道還不如拍蚊子的大,卻把十四阿哥拍哭了。
剛剛是裝哭,現(xiàn)在真哭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蓄滿淚水,不敢流下來,讓人心疼。
“十四還小,嚇?biāo)鍪裁矗俊贝虻艿芤迷鐩]錯,但打哭了是要記仇的,姜舒月走過去重新將十四抱在懷里,輕輕哄著。
穿越前她是獨(dú)生女,在這個世界不是獨(dú)生勝似獨(dú)生,很羨慕人家有弟弟妹妹。
十四阿哥小嘴癟了癟,忍辱負(fù)重伏在姜舒月懷中,一邊抽泣一邊與親哥對峙:“看著了沒,四嫂都沒說我,你又說我嗷?你還、還……還收拾我,還唬我!四嫂可稀罕我了,不嫌我沉。”
奶兇奶兇的小模樣,別提多招人喜歡了,姜舒月抱著他哄:“我是很喜歡你呀,但你四哥說的也沒錯,我現(xiàn)在是秀女,不能亂喊。”
十四阿哥立刻收起對抗模式,乖乖點(diǎn)頭,然后語出驚人:“額娘說圣旨都寫好了,你就是我四嫂。”
十三阿哥嘻嘻笑:“我也聽說了,是太子哥哥說的。”
姜舒月:“……”
四阿哥偏頭咳了一聲,吩咐身后服侍的:“帶兩個小阿哥去屋里玩。”
兩個小奶團(tuán)都知道四哥有話要對四嫂說,于是誰也沒鬧,被各自保姆抱進(jìn)了院子。
此時琉璃影壁附近只剩姜舒月和四阿哥,氣氛變得微妙起來,最后還是四阿哥先打破僵局:“之前一直瞞著你,不解釋,給你賠禮。”
剛得知真相的時候,姜舒月很懵,也很生氣,感覺自己被人欺騙了。
四阿哥啊,那可是未來的雍正皇帝,讓她怎么敢嫁?
還有大堂姐……想到大堂姐可能早知真相,而自己還在她面前說喜歡印四。
嗚嗚嗚沒臉見人了。
現(xiàn)在可好,大堂姐吃藥病退,她手忙腳亂把小藥丸弄丟了,想退都退不了。
而且十四剛才說了什么,她和四阿哥的賜婚圣旨都寫好了。童言無忌,姜舒月此時被逼上梁山,根本沒有退路。
她認(rèn)命地閉了閉眼,只想問:“之前的契約還作數(shù)嗎?”
四阿哥點(diǎn)頭:“當(dāng)然。”
姜舒月加碼:“那一夫一妻呢?”
四阿哥蹙眉,遲疑了一下,還是道:“可以。”
怎么可能,這不是在做夢吧,姜舒月掐了自己一下。
生疼。
“賜婚圣旨當(dāng)真已經(jīng)寫好了?”姜舒月不死心。
四阿哥笑:“去年就寫好了。”
姜舒月發(fā)出靈魂拷問:“為什么是我?”
四阿哥挑眉:“非讓我把話說明白?”
姜舒月很想知道,他打算說什么,沒接話,下一秒聽他說:“我喜歡你,想要你。”
姜舒月:康熙朝有幾個四阿哥,他真的是雍正帝嗎?
見她一臉呆滯,怕她沒聽清楚,四阿哥換了一種說法:“寤寐思服,輾轉(zhuǎn)反側(cè)。”
姜舒月:嘶——好肉麻。
“可我……我還沒及笄,我……”穿越前姜舒月都二十五歲了,還是個女研究生,此時此刻被一個男高中生表白,忽然變得語無倫次。
四阿哥傾身,拉住姜舒月的手,將她攥緊的拳頭握在掌心:“不急,我可以等。”等你慢慢長大。
和你一起長大,成人。
平時冷漠的人,倏然熱情起來,鋪天蓋地,排山倒海,讓人招架不住。
“二姑娘,你還好嗎?”小滿擔(dān)憂的聲音在耳邊想起,姜舒月才發(fā)覺自己回到了儲秀宮。
腦中一片空白,臉頰燒得厲害,想喝水,卻因?yàn)槭侄抖瞬黄鸩柰搿?br />
兩輩子母胎單身,第一次被人當(dāng)面表白。理智告訴姜舒月拒絕,奈何腦子好像一鍋開水,咕嘟咕嘟冒著粉紅泡泡,怎么說話都忘了。
五感只剩觸覺,還是來自那只被他握在掌心的拳頭。
“不拒絕,就當(dāng)你同意了。”對方表白之后,一直笑一直笑,俊臉晃得姜舒月頭暈?zāi)垦#趺幢凰突貋淼亩纪浟恕?br />
被小滿喂了一口溫茶水,姜舒月捧著滾燙的臉頰,開始想婉拒的理由。
“姑娘,靜儀姑娘來了。”小滿聽見敲門聲,出去開門。
靜儀是姜舒月在順貞門加塞的時候認(rèn)識的,當(dāng)時就站在她旁邊。
“你這口脂和胭脂在誰家買的,真好看。”很多人對她表示不滿的時候,靜儀是第一個對她釋放善意,并且主動搭話的。
姜舒月說是自己做的,靜儀便說想買,姜舒月讓她得空過來,送她一瓶。
見人被小滿引進(jìn)來,姜舒月與她打過招呼便去取。
“這是口脂?”
對面兩臉疑惑,姜舒月才發(fā)現(xiàn)自己拿了一盒香粉給人家。
幾日后,姜舒月沒有參加復(fù)試,因?yàn)樗换噬腺n婚給了皇四子胤禛做嫡福晉。
第65章 備嫁
消息傳到烏拉那拉家,老太太念了一聲佛,雖然沒福氣伺候皇上或者太子,嫁給四阿哥也算攀上高枝。
覺羅氏望著纏綿病榻的女兒,忍不住嘆息,沒有那個命強(qiáng)求不來。
索綽羅氏又驚又妒,還有點(diǎn)幸災(zāi)樂禍。
驚的是小傻子當(dāng)真選上了,妒的是一下就嫁給了皇子,還是眾皇子當(dāng)中第一個封爵的四阿哥。不過老太太一門心思想讓她當(dāng)寵妃,為烏拉那拉家光耀門楣,怕是落空了。
皇上春秋正盛,上頭又有太子壓著,四阿哥想出頭也難。
自己都是泥菩薩,哪里顧得上岳家。
常媽媽聽說呆愣一陣,讓馮巧兒掐她,掐疼了才笑出聲。
笑了一陣又惆悵起來:“姑娘被指婚給四阿哥,也不知四阿哥是個怎樣的人,會不會對姑娘好?”
馮巧兒也為姑娘遠(yuǎn)離烏拉那拉家這個火坑感到高興,可姑娘成了四阿哥的福晉,恐怕很長一段時間要住在宮里,別說跟過去伺候,想見一面都難。
笑著笑著就哭了,常媽媽怎么哄都哄不好。
按照欽天監(jiān)測算的黃道吉日,諾穆齊穿戴整齊去皇宮接旨,三跪九拜,之后接姜舒月回家備嫁。
回到家中,姜舒月先去給祖母請安,之后給二叔、二嬸請安,然后留在二房照顧舒心,半點(diǎn)去長房的意思都沒有。
諾穆齊還算淡定,畢竟剛剛在宮里出了風(fēng)頭,人也是他接回來的。索綽羅氏這個名義上的母親,被漠視成這樣,鼻子都?xì)馔崃恕?br />
“大爺,我是不是你明媒正娶的福晉,是不是她的母親?還沒嫁進(jìn)宮呢,就敢對母親不孝,當(dāng)真不怕傳出去被人恥笑嗎?”
諾穆齊本來不想寒磣索綽羅氏,可誰讓她上趕著呢:“咱家的事鬧上早朝,全京城都知道你苛待了舒月。今日之事最好別傳出去,不然被嘲笑的人不是她,反而是你。”
又補(bǔ)充:“她是貝子福晉了,你見了都要行禮,往后她不搭理你,你也別上桿子招惹她。”
索綽羅氏一肚子委屈,卻被懟到啞口無言。
舒蘭從消息傳來就在哭,哭自己命不好,要嫁給沈文才那個紈绔,哭小傻子命太好,居然能嫁給皇子,還一下成了貝子福晉。
“舒月,我這病是怎么來的,你最清楚。”
舒心屏退屋里服侍的,才拉著姜舒月的手勸道:“本朝以仁孝治天下,你回家不去拜見父母,萬一傳到宮里,皇上不會喜歡,四阿哥也不會喜歡。”
不光康熙朝以仁孝治天下,雍正朝更是。
別看圣祖爺死得不明不白,德妃也很快追上了的圣祖爺仙逝的腳步,之后八爺黨被連根拔起,死的死,守陵的守陵,甚至連三阿哥弘時都卷進(jìn)去被革了黃帶子,雍正朝反而比康熙朝更加重視“仁孝”二字。
“大姐姐不用擔(dān)心,我不去長房請安,就是四阿哥的意思。”姜舒月并不知道舒心所想,實(shí)話實(shí)說,“他說我傻,過去會被算計,還說烏拉那拉家的事皇上早知道了,就算聽說什么,也不會追究。”
舒心:“……”
上輩子胤禛在九龍奪嫡中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shù)驼{(diào),尤其在太子被廢之前。
那時候的胤禛“醉心”佛法,整日與和尚為伍,有段時間舒心都怕他忽然看破紅塵,原地出家。
后來,事實(shí)證明,她想多了。
愛新覺羅家信佛的不少,可除了世祖爺,沒有誰當(dāng)真六根清凈,愿意舍棄俗世,追隨佛祖。
圣祖爺信佛,說自己是什么佛祖轉(zhuǎn)世,胤禛跟著信佛。
圣祖爺打勝仗,胤禛寫文章歌功頌德,圣祖爺身體違和,胤禛抄佛經(jīng)祈福,主打一個孝順。
那時候裝得多好啊,武裝到牙齒,連孩子都不放過,怎么重來一回,不裝了?
不裝也好,至少對小堂妹是個好消息,不必為了誰強(qiáng)顏歡笑,受了委屈也不敢吭聲。
大選還未結(jié)束,舒心不敢痊愈,說一會子話便有些累了:“我好著呢,不用你照顧,快回去歇著吧。”
大婚吉日已然選定,姜舒月不能住在大堂姐院中,被覺羅氏挪到了隔壁院落。
自打進(jìn)宮,好些日子沒見到常媽媽和馮巧兒她們了,姜舒月十分想念,于是告辭,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姑娘,你可回來了,想死我們了!”見到姜舒月,馮巧兒就是一個熊抱,她一個人抱不過癮,轉(zhuǎn)頭招呼左小丫也來抱。
三人抱成一團(tuán)。
常媽媽在旁邊笑著抹眼淚。
“姑娘,你成親會帶上我們嗎?”坐定之后,左小丫打水伺候姜舒月凈手凈臉,馮巧兒給姜舒月倒茶,忍不住問。
姜舒月端著茶碗點(diǎn)頭:“本來是不行的,但我與四阿哥說過了,他答應(yīng)讓我?guī)夏銈儭!?br />
馮巧兒激動得差點(diǎn)跳起來,左小丫還算穩(wěn)得住:“姑娘見過四阿哥了?”
姜舒月笑起來:“你們也見過。”
馮巧兒與左小丫面面相覷,她們又沒進(jìn)宮?
“就是印四公子啊。”姜舒月賣了一會兒關(guān)子才道。
馮巧兒和左小丫眼珠都快瞪出來了,倒是常媽媽反應(yīng)快些:“那印公子是?”
這段時間發(fā)生了太多事,姜舒月都沒顧得上想印公子,這會兒讓常媽媽一提醒,也瞪圓了眼睛:“是……是太子?”
四阿哥的二哥,不是太子又是誰。
馮巧兒聞言差點(diǎn)再次哭出來,這回不是喜極而泣,是嚇的。
在霧隱山田莊,她給太子甩過臉,瞪過太子,還嘲笑過太子,進(jìn)宮之后會不會被打死啊。
姜舒月還想帶常媽媽,結(jié)果被婉拒了。她很意外,但能理解,畢竟外頭還有馮掌柜和馮明知,常媽媽舍不得。
“媽媽是良籍,留在烏拉那拉家不合適。”姜舒月想了想,做出安排,“等會兒我去找二福晉清點(diǎn)嫁妝,想請馮大叔做總管事,替我經(jīng)營嫁妝里的田宅和鋪面。媽媽不愿進(jìn)宮,做個副管事,幫我看著那些宅院也行。”
一下解決了馮家的住宅和生計。
常媽媽要跪下給姜舒月磕頭,姜舒月忙將她扶起:“沒有媽媽就沒有我的今天,我把馮家人當(dāng)親人,媽媽也別跟我客氣。”
賜婚就是這樣,成親的日子很急,所幸嫁妝都是現(xiàn)成的,清點(diǎn)一下即可。
才開始清點(diǎn),舒蘭過來串門,覺羅氏說忙讓她先回去,舒蘭卻死賴著不走。
出宮之前,四阿哥叮囑過,說烏拉那拉家的人心里全是算計,讓她能少接觸就少接觸。
躲不開的話,以禮相待即可。若遇上那些死皮賴臉,或者給她難堪的,也不用慣著。
她現(xiàn)在有封號在身,還是皇子的福晉,很沒必要遷就。
想著姜舒月給立夏使眼色,立夏會意,走過去對舒蘭道:“二姑娘在忙,沒時間與三姑娘說話,請三姑娘自便。”
舒蘭知道一個大秘密,怎么可能不過來告訴小傻子一聲,給她添堵。
其實(shí)這事全家都知道,只不過為了家族利益,約定守口如瓶。
就連額娘都提醒過她,讓她不許到處亂說。
可她都要嫁給沈文才那個混蛋,掉進(jìn)萬劫不復(fù)的深淵了,烏拉那拉家只求自保,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話。
家族早已拋棄她,她還要家族有何用!
就在立夏準(zhǔn)備將她叉出的時候,舒蘭忽然大叫:“小傻子,你知道你是怎么傻的嗎?知道是誰害了你嗎?是太子!是當(dāng)朝太子!”
覺羅氏腦袋“嗡”地一聲,立刻吩咐人去捂舒蘭的嘴,可惜已經(jīng)晚了。
“全家都知道,長房知道,二房知道,祖母也知道,大堂姐也知道,只瞞著你一個傻子!”
舒蘭一把推開沖過來想要捂她嘴的婆子,瘋狂叫囂:“全家都知道是誰害了你,可沒人告訴你,還要把你嫁去仇人家,給仇人做弟媳!小傻子,你就是一個笑話!天大的笑話!”
毀滅吧,她不好受,誰也別想好受。
姜舒月拿著嫁妝清單的手頓了一下,看向覺羅氏,卻見覺羅氏的臉色極為難看。
心中所有疑團(tuán)盡數(shù)解開,原來真相之中還有真相。
可姜舒月不是原主,她同情原主的遭遇,卻不會為了原主做傻事,毀掉自己的人生。
因?yàn)樗龅氖拢葓蟪鸶幸饬x。
姜舒月站起身,平靜地看著狀似癲狂的舒蘭:“事已至此,我不會回頭看,但我的將來一定比你好。”
遇上這種氣人有笑人無的,最好的回?fù)舴绞绞敲鞔_告訴她,你永遠(yuǎn)會過得比她好。
不用多說,對方腦補(bǔ)就能把自己氣死。
果然舒蘭氣炸,還想出口成臟,被立夏一個手刀劈暈,囫圇個兒扛走了。
“二嬸,到底是怎么回事,現(xiàn)在能告訴我了嗎?”姜舒月不會為原主干傻事,卻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的她的人。
覺羅氏驚恐地看了姜舒月一眼,顫巍巍把事情經(jīng)過,以及她知道的所有信息和盤托出。
原來太子也是被人利用的。
晚上費(fèi)揚(yáng)古回家,發(fā)現(xiàn)覺羅氏臉色慘白,詢問發(fā)生了什么。覺羅氏看向他,把今天下午發(fā)生的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最后道:“舒月不會原諒我們了。”
這邊嫁妝才清點(diǎn)完,又到了一個吉日,四阿哥身穿蟒袍,帶著內(nèi)大臣、散佚大臣、侍衛(wèi)和護(hù)軍,親到烏拉那拉家府上見岳父母。
當(dāng)日諾穆齊和費(fèi)揚(yáng)古穿官服到大門外迎接,四阿哥在正堂給諾穆齊行禮,諾穆齊趕緊還禮。
見過岳父之后,按規(guī)矩還要見岳母,四阿哥卻只去了供奉先福晉的祠堂,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半點(diǎn)見索綽羅氏的意思都沒有。
也沒說見一見老太太和覺羅氏。
這三人都起了一個絕早,梳妝打扮,只為給四阿哥留個好印象,誰知連人都沒見著。
從祠堂出來,四阿哥見了常媽媽,細(xì)致問過福晉在娘家的日常起居,便離開了。
索綽羅氏氣得砸了茶碗,老太太和覺羅氏沒有砸東西,也是空歡喜一場。
可四阿哥越是這樣,她們越不敢慢待了姜舒月,對她反而比從前更好。
到了初定那一日,就更熱鬧了,可以說賓客盈門。
一早由內(nèi)大臣帶人送來儀幣和賜幣。儀幣是給新娘本人的,成親那一日要隨新娘進(jìn)宮,賜幣則是給新娘母家的,算是聘禮。
烏拉那拉家大門中開,諾穆齊和費(fèi)揚(yáng)古再次穿官服迎出門外,按規(guī)矩將儀幣陳于正堂,將賜幣放于堂外臺階之上,賜馬則安置在階下中道,供人參觀。
這一日所有不當(dāng)班的公侯伯爵,內(nèi)大臣,二品以上官員極其家眷都要過來觀禮。再加上烏拉那拉家的親戚、族人和本旗的旗人,把東西兩府全用上,才勉強(qiáng)裝下。
“聽說烏拉那拉家這位四福晉從小在田莊長大,是個只會種地的野丫頭,是不是真的啊?”正在大選期間,別人家的女兒要么被撂了牌子,要么還沒參加復(fù)試,卻見烏拉那拉家的姑娘光速成了四福晉,自然有人心里發(fā)酸,嘴里直冒酸話。
“胡說八道什么,聽說這位四福晉種出了高產(chǎn)玉米,皇上十分看重,指婚之前就封了六品格格。”
有人冒酸話,自然也有人知道些內(nèi)情:“婚前,憑著自個兒的本事得封號,滿京城你找找能有幾人。”
說話這人是內(nèi)務(wù)府官員的家眷,她的話明顯更有說服力,很快就有人找到了佐證:“不愧是六品格格,貝子的福晉,儀幣都比旁的福晉多。”
此時皇子當(dāng)中,只大阿哥一人成親了,自然是與大福晉當(dāng)年的儀幣做對比。
內(nèi)務(wù)府官員的家眷早得了話,讓她盯著放定和婚禮這兩日的輿情,不許傳出不利于四福晉的閑話。
她想了想,反駁:“話可不是這樣說的,這回儀幣雖略多,但賜幣還少了,兩邊一抹,大體相當(dāng)。”
經(jīng)她提醒,眾人才想起來,正堂階前的賜幣確實(shí)少得可憐。
還有那細(xì)心的人早看出來了:“賜幣好像只有金銀、狐皮朝服和馬鞍之類,沒有首飾布料。”
賜幣也分男女,給新娘阿瑪?shù)氖墙疸y、裘皮朝服之類,給額娘的多是首飾、皮子和布料。
而烏拉那拉家今日擺出來這些賜幣,明顯只有諾穆齊的,沒有索綽羅氏的。
皇上賞的儀幣多,說明看重這位四福晉,給的賜幣少,說明不看好四福晉的父母。
如今又被人發(fā)現(xiàn),賜幣只給了一半,另一半為什么沒給,就十分地耐人尋味了。
很快有人想起之前傳出的,索綽羅氏苛待繼女之事,很難不把兩件事聯(lián)系在一起。
原來是真,連皇上都知道了。
外人能看得出來,烏拉那拉家又怎會不知。可知道了又怎樣,還不是只能裝不知道。
索綽羅氏氣到內(nèi)傷,也不敢在人前顯出來,被異樣地目光盯著,被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咬碎銀牙強(qiáng)顏歡笑才算把筵席辦完。
宴會結(jié)束,索綽羅氏終于迎來高光時刻。沒人重視又如何,她也是四福晉名義上的母親,宴會結(jié)束也得她帶領(lǐng)眾命婦到階下跪拜,叩謝皇恩。
哪知才到這個環(huán)節(jié),姜舒月忽然抱著先福晉的牌位來了。索綽羅氏腦中“嗡”地一聲,剛想沖過去質(zhì)問,不妨被覺羅氏拉住。
“這是宮里的意思。”聽覺羅氏半提醒半威脅地說。
索綽羅氏咬牙撐到現(xiàn)在,全靠這最后的高光時刻撐著。她要用這最后的高光時刻,打臉?biāo)锌床黄鹚瑢λ钢更c(diǎn)點(diǎn)的官眷。
結(jié)果對方給她來了一招釜底抽薪。
索綽羅氏被覺羅氏拉在身邊,僵硬地隨著牌位行禮,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
好像被當(dāng)眾剝光衣裳,抽了無數(shù)個巴掌,臉上又熱又疼。
隨著眾人起身的時候,終于支撐不住,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姜舒月抱著原主額娘的牌位,看著索綽羅氏軟倒在自己面前,緩緩勾起唇角,露出兩個漂亮的小梨渦。
舒月,先福晉,善惡到頭終有報,你們看見了嗎?
索綽羅氏以為宴會結(jié)束,屬于她的噩夢也要結(jié)束了,哪知道定親宴只是個開始。
等到了成親的正日子,姜舒月天不亮便被拉起來梳妝,坐在妝鏡前還在打呵欠。
這時門外有人稟報:“四福晉,大姑娘來了。”
全福人正在伺候姜舒月絞臉,聞言蹙眉:“大姑娘的病還沒好,恐怕過了病氣,該避嫌才對。”
大堂姐的病是怎么回事,姜舒月比誰都清楚,并不理會全福人,站起身迎出去。
“怎么出來了?快進(jìn)屋!”小堂妹這回出嫁,嫁的可不是她上輩子嫁的平頭阿哥,而是貝子,嫁衣更繁復(fù),首飾也多,不趕緊妝扮起來怕要誤了吉時。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可姜舒月與這位大堂姐非常投緣,甚至在生活上有些依賴。
“絞臉很疼。”姜舒月挎著大堂姐的手臂,走進(jìn)屋中,吩咐巧兒上茶。
大堂姐看了一眼全福人手中的絞線,微微蹙眉:“二姑娘皮膚嫩,怎么能用粗線絞?換細(xì)的來。”
全福人目光閃爍了一下,還是被舒心捕捉到了:“你下去吧,我來給二姑娘開臉。”
這回不光是全福人,就連常媽媽都覺得不妥:“大姑娘,這活計還得全福人來做。”
所謂全福人,是指父母健在,有丈夫,且兒女雙全的有福之人。
讓全福人給新嫁娘開臉,取吉利的意思。
大姑娘云英未嫁,怎能取代全福人。
姜舒月是穿來的,在后世這樣的講究不多,她也不信。況且全福人絞臉確實(shí)很疼,才絞了額頭,已經(jīng)火辣辣燒起來了。
“你們都下去吧,就讓大姐姐給我開臉。”見常媽媽一臉不贊同,姜舒月又道,“除了開臉,全福人該做什么還做什么。”
二姑娘出嫁,給了大福晉好大的沒臉。大福晉不敢做別的手腳,只拿了銀子讓她給二姑娘開臉的時候,讓新嫁娘吃點(diǎn)苦頭。
現(xiàn)在可好,差事被奪,沒臉的那個人成了她自己。
舒心察看過小堂妹的額頭,越發(fā)肯定全福人有問題。讓人擰了涼水帕子來,給小堂妹冰敷泛紅的額頭,一邊取來細(xì)線,象征性絞了幾下,便作罷。
姜舒月不信全福人,舒心重生一回,更不信了。
上輩子她出嫁的時候,也是全福人開臉、唱喏,一路將她送上八抬彩轎,最后還不是夫妻形同陌路,僅有的一個兒子也沒了。
哪兒來的福氣可言。
之前舒心一直病著,直到大選結(jié)束才好,很少有機(jī)會能見到小堂妹。
今日小堂妹出嫁,她作為過來人有幾句話想對小堂妹說。
本來想把話說完就走,這會兒見全福人有問題,竟是走不脫了。
姜舒月并不知道舒心在想什么,只是朝她撒嬌:“還是大姐姐疼我,開臉一點(diǎn)都不疼。”
舒心笑著給小堂妹梳頭,全福人不知何時進(jìn)來了,低聲提醒她:“二姑娘頭發(fā)多,編上才好看。”
“編發(fā)是好看,可頭冠戴久了揪著疼,不如梳普通發(fā)髻來得舒服。”上輩子她梳了編發(fā),頂著頭冠到半夜,當(dāng)晚胤禛喝醉,看都沒看她一眼就睡了,等到拆發(fā)髻的時候她差點(diǎn)疼哭。
反正在人前會被頭冠遮住,人后也不一定能被看到,實(shí)在沒必要受罪。
姜舒月聽說會疼,立刻表態(tài),怎么舒服怎么來。
之后上妝也是大堂姐的手筆,沒有畫成紅唇女鬼,看起來非常自然。
“大姑娘,喜慶的日子妝濃些好看。”眼瞧著二姑娘要更衣了,全福人又忍不住提醒。
舒心看她一眼,指揮人給小堂妹穿喜服,戴頭冠:“有蓋頭擋著,妝容誰能看見。”
只新郎和貼身服侍的能看見。
她與胤禛做了半輩子夫妻,還能不知道他喜歡什么樣的。
腦中想著胤禛的審美,嘴里便說了出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就像墩肅皇貴妃年氏那樣。
年氏的美貌她是比不過的,就連李氏她也比不過,但小堂妹足以艷壓群芳。
這輩子不是她嫁給胤禛,而是小堂妹嫁過去,想必李氏和年氏的日子要難過了。
想到李氏和年氏,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宋氏,舒心這才想起來意。
等小堂妹梳妝完畢,舒心借口有體己話要說屏退了屋里服侍的,對姜舒月道:“我聽額娘說四阿哥屋子里有個通房,姓宋,曾經(jīng)是德妃娘娘的心腹。”
這話說得算是比較直白了,很有些提醒的意思。
姜舒月聽懂了,不過她的關(guān)注點(diǎn)顯然跑偏:“什么,四阿哥屋里有通房?”
大堂姐雖然有些獨(dú)斷,喜歡替人做決定,但說話非常靠譜。
回到烏拉那拉家以后,姜舒月也聽說了覺羅氏之前巴結(jié)德妃的事。大堂姐知道一些內(nèi)情,很正常。
舒心沒想到小堂妹更在意這個,耐心給她解釋:“皇子在成親之前,屋里有幾個通房很平常,有人連側(cè)福晉都有了。”
相比之下,胤禛成親早,屋里人是最少的。
在皇宮的時候,她跟四阿哥提過一夫一妻的事,他只猶豫一瞬便答應(yīng)了。
沒想到,在此之前,他屋里早有了通房。
“那通房是什么時候的事?”這個時間對姜舒月很重要。
舒心回憶了一下:“應(yīng)該有幾年了。”
原來是在認(rèn)識她之前,姜舒月吐出一口氣,可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
餓,餓到想吐。
成親當(dāng)天,儀式冗長復(fù)雜,根本沒時間如廁,所以祖母昨日專門派人來叮囑過她,不許吃早飯,最好連水都不要喝。
“大姐姐,我餓了,想吃東西。”姜舒月忽然揉著胃,彎下腰。
重活一世,舒心自然知道成親當(dāng)日不吃早飯的規(guī)矩,尤其小堂妹要嫁進(jìn)皇宮,中途沒有如廁的地方。
但看對方臉都餓白了,又想起是因?yàn)樽约菏褂嫞耪{(diào)換了兩人的命運(yùn),頓時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舒心叫了人來,吩咐常媽媽去熬粥:“白粥最是養(yǎng)胃,加點(diǎn)糖喝下去就好受了。”
又看了全福人一眼,額外囑咐常媽媽:“今天是姑娘大喜的日子,媽媽親自盯著點(diǎn),可別鬧出岔子。”
常媽媽會意,警告般地盯著全福人,應(yīng)是退下。
才走到門邊,外頭有小丫鬟稟報:“花轎到了!”
舒心看了一眼放在墻角的自鳴鐘,來得這樣早。
第66章 成親
這個報信的小丫鬟還沒離開,又一個報信的小丫鬟來了:“姑娘,花轎到了,新郎官兒也到了,老太太讓準(zhǔn)備著,吉時一到立刻起轎。”
皇子成親,都是皇上指婚,成親當(dāng)日皇子不會親自上門娶親,而是選取一名命格相合的內(nèi)務(wù)府總管,帶著鑾儀衛(wèi)和護(hù)軍迎接新娘,并將其護(hù)送進(jìn)宮。
內(nèi)務(wù)府總管負(fù)責(zé)接親,他的福晉帶著八個內(nèi)管領(lǐng)的福晉兵分兩路,一路在宮里的阿哥所伺候,一路到新娘家接應(yīng)。
這些規(guī)矩宮里來人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過,昨日進(jìn)宮送嫁妝,又重申一遍。
姜舒月已經(jīng)做好了喝合巹酒時才能見到新郎的準(zhǔn)備,誰知他竟然親自來接她了。
舒心不可置信地盯著后一個來報信的小丫鬟:“四阿哥人來了?”
上輩子,她可沒有這個待遇。
小丫鬟眉開眼笑,脆生生回答:“是,前院的管事是這么說的,老太太知道以后很高興,說這是貝子爺看重咱們姑娘呢!”
話音才落,門外又有人稟報:“姑娘,宮里的女官到了。”
這套流程姜舒月不熟,舒心卻是再熟悉不過了。她是重生的,自己嫁過皇子,成為皇后也主持過皇子的婚禮。
聽說宮里來人了,屋里服侍的齊齊挺直脊背,就連胃疼的姜舒月都抬起了頭。
舒心面色不變,代替姜舒月說了一聲知道了,仍舊吩咐常媽媽:“媽媽去熬粥吧,別熬太稠,多放點(diǎn)糖。”
常媽媽立刻有了主心骨,應(yīng)是退下。
之后吩咐自己身邊服侍的:“去外頭招呼女官,就說四福晉還沒梳妝好,請她們?nèi)セ◤d喝茶水吃點(diǎn)心。”
花轎到得再早,也得按照欽天監(jiān)算好的吉時啟程,時間還是原來的時間。
姜舒月喝下馮巧兒端來的溫水,感覺舒服了一些,對舒心道:“大姐姐,我想見四阿哥。”
舒心:這是什么孽緣,一個比一個急。
還好此時屋里的人不多,舒心恨鐵不成鋼地用手指虛點(diǎn)著小堂妹才上好妝的腦門:“不知羞,這一會兒都等不得了?”
不過胤禛的皮囊隨了圣祖爺和德妃的優(yōu)點(diǎn),確實(shí)是好,沒成親之前也是不少貴女的深閨夢里人。
上輩子要不是覺羅氏下手夠早,恐怕輪不到她。
姜舒月不是那個意思,她現(xiàn)在很想當(dāng)面問問四阿哥屋里的通房是怎么回事?成親之前為什么不告訴她?
明知道古代是這樣的,別說皇子,但凡有點(diǎn)家資的男人都三妻四妾地養(yǎng)著,可輪到自己身上,姜舒月接受無能。
她清清白白,憑什么要委身給一個臟了的男人。
如果四阿哥當(dāng)真睡了別的女人,她要在契約上加一條,及笄之后,也不許他碰她。
他按照契約,給她的事業(yè)提供保護(hù),她用高產(chǎn)糧食助力他奪嫡,完全是冷冰冰的契約關(guān)系。她不必盡妻子的義務(wù),不會給他生孩子,更不會為他挑選妾室。
可契約的事,姜舒月不想告訴任何人,只一味求大堂姐幫忙,說她有話要問四阿哥。
舒心被纏得無法,只得答應(yīng)傳話。反正已經(jīng)到了正日子,早晚要見面,才吩咐人去前院秘密送信,四阿哥已然來了。
聽說四阿哥到了,舒心都嚇了一跳,忙帶著屋里服侍的退去隔壁。
四阿哥被人引進(jìn)暖閣的時候,就看見他的小福晉一身大紅喜服,頭戴鳳冠,背對著他坐在妝臺前。
銅鏡里映出覆面的珍珠流蘇,并看不清面容。
他知道現(xiàn)在見面不合規(guī)矩,可小滿派人告訴他,說她早起沒吃沒喝,梳妝之后餓到胃疼。
她還在長身體,哪里經(jīng)得住餓,四阿哥與諾穆齊說了一聲,便來后院看她。
大約聽說他來了,女眷全都避了出去。四阿哥擺手,讓帶他進(jìn)屋的立夏和小滿也退下,踱步到妝臺前。
“萬事有我,不用緊張。”走到她身后,四阿哥扶住姜舒月的肩膀,這才聽見了細(xì)碎的抽泣聲。
女子出嫁都要哭,還有哭嫁一說,可那是哭給外人看的,或者舍不得離開娘家才哭。
眼下兩個條件都不具備,她怎么哭了?
轉(zhuǎn)到新嫁娘身側(cè),抬手撩起珍珠流蘇,看見一張早已哭花的小臉。
四阿哥第一個反應(yīng)是:“誰欺負(fù)你了?”
還未得到答復(fù),心中已然怒氣翻涌,壓都壓不住。
“是你,你欺負(fù)我了,都把我氣哭了!”反正被發(fā)現(xiàn)了,姜舒月干脆哭出來。
四阿哥給她擦眼淚,生生被氣笑了:“沒到洞房那一步,我怎么欺負(fù)你呀?”
姜舒月哭成淚人:“你都有通房了,還騙我說一夫一妻!”
明晃晃的騙婚!
原來是因?yàn)檫@個,對方不說,四阿哥都快把自己有通房這事忘了。
眼淚越擦越多,要是不說清楚,還會更多。四阿哥索性不擦了,將人抱起來放在腿上哄:“通房是通房,妻是妻,兩回事。”
詭辯,這是詭辯,姜舒月伸手推他:“放開我,我嫌臟!”
不但沒成功,反而被箍得更緊了。新郎明顯不會哄人,只是用力抱著,不讓她掙脫。
還沒成親就家暴?姜舒月轉(zhuǎn)頭朝他手臂咬去,咬得對方悶哼一聲,手勁兒卻沒放松。
手臂吃痛,四阿哥忽然明白她為什么這樣生氣了:“通房是德妃給的,只是個擺設(shè)罷了。”
姜舒月這才松口,額上是汗,臉上是淚,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恰在此時,常媽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貝子爺,福晉,粥熬好了。”
四阿哥“虎口余生”,放松了繃緊的手臂,護(hù)著小小新娘靠在自己身上,才道:“用食盒裝了,放在門口晾著。”
之后低頭哄人:“你緩一緩,等涼了,我喂你吃。”
到底是在田莊長大,那里佃戶家貧,能娶上一房媳婦就不錯了,小妾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的小福晉耳濡目染,這才鬧著一夫一妻,容不下妾室通房。
想起毓慶宮的各種明爭暗斗,四阿哥只覺頭疼。
娶一個不省心的,滿夠了。
姜舒月緩過一口氣,威脅:“當(dāng)真?我會自己調(diào)查。”
四阿哥為她取下覆面的珍珠流蘇,放在妝臺上:“隨便你查。”
姜舒月轉(zhuǎn)身照一照銅鏡,泄氣般地伏回去:“妝花了,是不是很丑?”
耳邊胸膛震蕩,對方半天才止住笑:“先喝粥,之后我給你上妝,不讓別人看見。”
脾氣好到?jīng)]朋友,與歷史中記載的冷面君王,判若兩人。
姜舒月簡直懷疑自己嫁的是個贗品。
誤會解開,胃不疼了,該餓還是餓,姜舒月一邊小口喝粥,一邊擔(dān)心地問:“會不會喝太多了?等會兒想去恭房怎么辦?皇宮里的恭房多嗎?”
四阿哥也不答,只管喂,喂完一碗紅棗甜粥才道:“別緊張,指婚的儀式?jīng)]那么復(fù)雜。”
然后一邊給姜舒月講流程,一邊為她上妝。
說是上妝,其實(shí)就是凈臉、畫眉,連脂粉都沒用,最后用指尖挑出一點(diǎn)口脂在唇上勻開。
望著銅鏡里美得如同新荷出綻的小新娘,姜舒月收回剛才的猜測。
這逆天的審美,這逆天的動手能力和喜好微操的性格,不是歷史上的雍正皇帝,還能是誰。
下一秒,珍珠流蘇就被裝了回來,把鏡中小美人的臉擋了一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姜舒月:“……”
吉時已到,八抬彩轎赫赫揚(yáng)揚(yáng)抬出烏拉那拉家的正門,沿途早被清理干凈,并無閑雜人等圍觀。
彩轎行到宮門口,換軟轎。侍衛(wèi)和護(hù)軍退下,換一撥內(nèi)侍抬轎,將軟轎一直抬到阿哥所的琉璃影壁前。
早有兩個女官等候在此,一左一右攙扶姜舒月下轎。先跨火盆,驅(qū)邪,再跨馬鞍,寓意平安。
走進(jìn)院門,手中如意換成寶瓶,之后被送入洞房,在喜床上坐好。
另有女官托著朝服走進(jìn)來,伺候姜舒月脫喜服換朝服,含笑對她說:“宮宴已經(jīng)開始了,稍晚四阿哥會過來飲合巹酒。”
另一個女官也道:“福晉若是餓了,桌上有點(diǎn)心。但別多吃,飲過合巹酒還要吃子孫餑餑,一整盤都要吃完,寓意多子多福。”
話音未落,有宮女過來送席面。
兩個女官面面相覷,問是不是送錯了,為首宮女笑道:“四阿哥說四福晉年紀(jì)小,禁不住餓,賞了席面下來。”
這倒是稀奇了。
等屋里的席面擺好,為首宮女又道:“四阿哥還賞了席面給幾位女官,已經(jīng)擺在廂房了。”
兩個女官對視一眼,這是要用好處堵她們的嘴呢。
不過四阿哥說的也沒錯,四福晉年紀(jì)確實(shí)小些,身子骨單薄,從早忙到晚,萬一餓暈過去不吉利。
再說后面還有合巹禮,她們的差事沒辦完呢,可不能出任何閃失。
四阿哥疼媳婦,她們跟著沾光,何樂而不為呢?
于是明知不合規(guī)矩,兩個女官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樂呵呵到廂房吃席去了。
女官一走,姜舒月趕緊讓馮巧兒幫忙取下沉甸甸的朝冠,扶著左小丫的手,踩著花盆底去桌邊吃飯。
還好出家門的時候喝了一碗紅棗甜粥,不然低血糖都要犯了。
“松枝烤鹿肉、干鍋珊瑚菌、雞毛菜排骨湯……全是姑娘愛吃的!”姜舒月讓馮巧兒和左小丫坐下一起吃,兩個小丫頭一人一個報菜名,眼睛里全是歡喜。
從霧隱山田莊,到烏拉那拉家府邸,再到皇宮,要說誰心中不惶恐,多半是裝的。
這會兒見到霧隱山田莊常吃的飯菜,不知馮巧兒和左小丫是怎么想的,反正姜舒月心里很暖。
席面吃完,又是一番漱口凈手的操作。以為會等到深夜,結(jié)果天才全黑,四阿哥就醉醺醺被人攙扶回來了。
“人都醉了,還能喝合巹酒嗎?”姜舒月?lián)拇蠡橹梗陌⒏缇凭卸尽?br />
女官們將酒端進(jìn)來,也很愁。
“你們都下去吧,合巹酒等人醒了之后再喝也不遲。”姜舒月一邊吩咐熬醒酒湯,一邊對兩位盡忠職守的女官道。
女官無法,只得照辦。
誰知兩人前腳才走,新郎官立刻悠悠醒轉(zhuǎn),朝姜舒月眨眨眼:“我渴了,想喝水。”
姜舒月沒喊人,自己倒了一碗茶端過去。
對方接過一飲而盡。
“你沒喝醉為什么要裝醉?”仔細(xì)打量過后,姜舒月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四阿哥歪在喜床上,懶洋洋將茶碗還給她:“不裝醉我怎么提前回來?”
姜舒月腦子有一瞬短路,想什么就說了出來:“你為何要提前回來?”
好吧,她不想承認(rèn)自己有點(diǎn)害怕。
兩輩子,第一次結(jié)婚,還是在這樣小的年紀(jì)。
四阿哥看她的眼神有些復(fù)雜,半晌才道:“你想獨(dú)守空房到半夜?”
一整夜也行。話到嘴邊,姜舒月還是咽下了:“你沒喝醉,那……我喊人進(jìn)來,還有合巹酒沒喝。”
她才挪動了一下腳步,便被人撈進(jìn)懷中,抱緊了:“初潮來過了嗎?”
姜舒月睜大眼睛,好羞恥,然后誠實(shí)搖頭,聽男人在耳邊吹氣:“別怕,在那之前,我不會碰你。”
原來是這樣,可還是很羞恥,怎么辦?
溝通完這一切,再喝合巹酒,姜舒月都沒品出味道來,白瞎了宮里的好酒。
飲過合巹酒,到了吃子孫餑餑的環(huán)節(jié)。
盤中一共八個餃子,天一對,地一對,爹一對,娘一對。
餃子是半生的,用紅棗、栗子、花生為餡,味道吃起來還不錯。
吃到只剩一對的時候,窗外忽然有個小男孩問:“生不生?”
姜舒月一聽就知道是小十四的聲音,臉倏地紅了,按規(guī)矩應(yīng)該是她回答生。
這一問一答是早教好了的。
可她太羞恥了,怎么也說不出來,最后還是四阿哥揚(yáng)聲,替她回答:“生!”
窗外立刻有人歡呼,聽聲音不止一個小孩子。然后是保姆、內(nèi)侍嘈雜的聲音:“十四阿哥,怎么是您問的呀?”
小十四大約跑遠(yuǎn)了,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來:“你怎么不說是四哥答的呢?男人能生孩子嗎?”
“……”
因?yàn)樗陌⒏缱砭疲瑐鹘y(tǒng)的鬧洞房環(huán)節(jié),臨時取消。
“老大你沒事兒灌他干嘛,現(xiàn)在可好,洞房都鬧不成了!”太子有些惋惜,不然還能過去看看馮巧兒。
大阿哥指著自己跟太子杠:“我灌他?老四什么酒量,別人不知道,太子你還能不知道嗎?”
眼看要杠起來,三阿哥趕緊勸大阿哥:“老四太高興了,喝酒之前沒墊肚子,喝急了,這才醉的。”
大阿哥并不領(lǐng)情,又指著桌上不省人事的五阿哥道:“我可沒灌老四,是老四非要拉著老五喝,瞧把老五喝的,爛醉。”
三阿哥同情地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五阿哥:“新郎官兒也醉了,老五也醉了,散了吧,都散了吧。”
太子今天喝了不少,不知道的還以為新郎官兒是他呢。太子醉酒愛鬧事,萬一跟大阿哥干起來,觸怒龍顏,他也得跟著吃掛落。
太子不死心,轉(zhuǎn)頭看見小十四和小十三一前一后跑過來,就問:“你們四哥怎樣了?”
十三阿哥嘴唇動了動,不期話頭被十四搶了去:“吃完子孫餑餑了。”
“這你都知道?”大阿哥笑呵呵問。
小十四驕傲地挺起胸脯:“生不生,還是我問的呢。”
太子看十三阿哥:“老四不是讓你問么?”
十三阿哥苦笑:“十四非要跟去,被他搶了。”
大阿哥哈哈笑,故意逗小十四:“那你四嫂說生不生啊?”
小十四聞言好像被戳中笑點(diǎn),也咯咯咯笑起來:“四嫂沒說話,四哥說生。”
眾人哄堂,大阿哥笑得前仰后合:“誰答讓誰生。”
打趣過新郎官兒,這邊宴席終于散去,姜舒月那邊也梳洗沐浴完畢了。
“今晚怎么睡?”羞恥歸羞恥,她可記得對方說過,不來初潮不會碰她。
四阿哥剛沐浴過,才走進(jìn)屋就聽見這一句,挑眉反問:“洞房花燭夜,你說怎么睡?”
當(dāng)然是一起睡。
不光要一起睡,還得弄出動靜來方便聽墻根的去報信。
明日起床,便會有老嬤嬤過來收元帕,不見紅的話,又是一樁公案。
這些規(guī)矩出嫁前應(yīng)該有人教才對,就算烏拉那拉家沒教,進(jìn)宮選秀時宮里的教習(xí)嬤嬤也會教。
該學(xué)的規(guī)矩,姜舒月確實(shí)學(xué)了,只是一緊張給忘了。
她不情不愿地朝床里挪了挪,分了一半床板給四阿哥,心里想著要是冬天成親就好了。
冬天冷,蓋厚被,一人一個被子,互不干擾。
夏天熱,又沒有空調(diào),蓋不得被子。
想著裹緊身上的薄毯,硬是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繭。
四阿哥望著床上的繭,失笑,很快上了床。
天熱,他沒有蓋薄毯,和衣而眠。
才要睡著,身邊忽然有了動靜,窸窸窣窣的好像老鼠在搬家。
四阿哥翻身,面朝里,身邊的動靜立刻停止了。
沒一會兒,又窸窸窣窣動起來,借著燭光看見薄毯裹成的繭慢慢散開,從中謹(jǐn)慎地探出半顆小腦袋,四處張望。
大約確定沒有危險了,這才將身子探出。
天太熱了,屋里還沒有冰,裹在薄毯中,姜舒月差點(diǎn)中暑。
豎起耳朵,聽身邊的少年呼吸綿長均勻了,這才破繭而出。
涼快多了!
下一秒,被長臂一撈,撞入帶著水氣的懷抱。
“你干嘛?”人嚇人,嚇?biāo)廊耍嬖挛嫘目凇?br />
話音未落,已被壓在身.下,姜舒月大驚:“胤禛,你說話不算話,你說……”
嘴被捂住,身體一輕,跨坐在對方身上,聽他用壓得極低的聲音說:“外頭有人聽墻根,得弄出點(diǎn)動靜來。”
姜舒月:“……”
聽房這個事,也是宮里的規(guī)矩。
在自己壓他,和他壓自己,兩條路中姜舒月果斷地選擇了前者。
于是紅著臉,上下動起來,假裝自己在騎馬,正奔馳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
約摸過去一刻鐘,姜舒月才停下,低頭問:“你還好吧?”
“快被你壓死了。”身.下人沒好氣地說。
姜舒月喊冤,又問:“人走了嗎?”
聽對方說早走了,姜舒月這才翻身下“馬”,平躺在床里側(cè)休息。
可累死她了。
“今晚算是應(yīng)付過去了,明天怎么辦?”明天早起老嬤嬤過來,發(fā)現(xiàn)元帕還是昨天的老樣子,今夜演多像也得穿幫,姜舒月又惆悵起來。
然后聽見四阿哥叫水。
姜舒月:忘了還有這個。
忍著羞恥被阿哥所的宮女服侍擦洗,姜舒月破罐子破摔地想,還好給馮巧兒和左小丫放了假。
不然多難為情。
一陣兵荒馬亂過后,姜舒月看見四阿哥屏退了服侍的,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只小瓷瓶,打開瓶塞,將鮮紅色的液體倒在元帕上。
然后將元帕拿起,放在拔步床外側(cè)的小幾上。
“這是什么?”
“鴿子血。”
姜舒月比出大拇指:“厲害了,我的爺。”
四阿哥垂眼看她,抬手摸摸她發(fā)頂:“行了,都是假的,等你家爺真厲害起來,可別哭。”
姜舒月:“……”
感覺對方在耍.流.氓,但她沒證據(jù)。
這一夜,對方只是嘴上流.氓,身體卻規(guī)矩得很。
第二日醒來,姜舒月發(fā)現(xiàn)身邊空蕩蕩的,忙喊了人過來問話,得知四阿哥上朝早走了。
“新婦早起要去請安,怎么沒人叫醒我?”早起請安也是規(guī)矩,現(xiàn)在明顯晚了,姜舒月有些著急。
“福晉別急,是爺說不讓打擾福晉好眠的。”
皇子成了親,就算成年,不能再喊阿哥,而應(yīng)該喊爺了,馮巧兒謹(jǐn)守規(guī)矩回話:“爺說福晉醒了先用早膳,再梳妝也不遲,等爺回來再帶福晉去各處請安。”
聽見是四爺?shù)慕淮嬖逻@才安下心來。
用過早膳,她在馮巧兒和左小丫的服侍下?lián)Q上吉服,等人下朝。
這時門外有人稟報:“蓮枝來給福晉請安了。”
第67章 請安
姜舒月初來乍到,卻并不是兩眼一抹黑。在家時大堂姐便提醒過她,說四爺屋里有個通房叫蓮枝,曾經(jīng)是德妃的心腹,讓她防著點(diǎn)。
嫁進(jìn)來之后,四爺在前院應(yīng)酬的時候,姜舒月也沒閑著,早讓人把這個院子和那個蓮枝姑娘的情況搞清楚了。
乾西五所,一共五座三進(jìn)的四合院。大阿哥已婚住頭所,四阿哥搬進(jìn)來比較早住二所,三阿哥未婚住三所,五阿哥未婚住四所,五所無人居住閑置。
二所的一進(jìn)院子主要是客房和下人房。從垂花門進(jìn)入前院,是四爺住的地方,有臥房、書房和會客廳。經(jīng)由耳房兩側(cè)的抄手游廊進(jìn)入后院,才是姜舒月自己的地盤。
后院正房五間,東西廂房各三間,正房兩邊還有耳房,后頭是罩房。
獨(dú)個兒住一進(jìn)院子,十室一廳,姜舒月十分滿意。
這一番摸底下來,她了解到,二所前院的總管是蘇培盛,四爺在宮里的日常起居都是蘇培盛貼身伺候。她嫁進(jìn)來之前,后院由宋蓮枝打理,可以說是無冕的女總管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總管,大堂姐口中德妃的前心腹,仍舊住在后罩房,與宮女?dāng)D在一處。
四爺用她,卻不給名分,也不肯給任何額外的福利待遇。姜舒月頓時信了四爺?shù)脑挘瑳]睡過。
若睡過,僅憑德妃的前心腹這一條,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都沒個正經(jīng)住處。
也從側(cè)面坐實(shí)了四爺與德妃母子不睦的傳聞。
是真不給親娘臉面啊!
可就算沒睡過,宋蓮枝在名義上也是德妃指給四爺?shù)耐ǚ俊那岸鶝]有正經(jīng)的女主子,還能說四爺不管后院的事,如今她嫁進(jìn)來,再不給宋氏名分,恐怕連德妃那一關(guān)也過不去。
德妃拿四爺沒辦法,若想磋磨她這個兒媳,倒是輕松得很。
才嫁進(jìn)來第一天就要面臨如此棘手的難題,姜舒月都有點(diǎn)心疼自己了。
給宋氏名分吧,她心里不好受。不給,德妃心里不好受,將來想法子磋磨她,照樣能讓她難受。
“這宮女也忒不懂規(guī)矩,福晉還沒去請安,她倒先來了。”馮巧兒本來就是炮仗脾氣,一點(diǎn)就著,“福晉見她做什么,給臉了,合該打出去。”
宋蓮枝是個什么角色,馮巧兒早知道了。她一心都撲在姜舒月身上,自然見不得一個通房大早晨跑來耀武揚(yáng)威。
倒是左小丫能穩(wěn)得住:“不如將人叫進(jìn)來瞧瞧,若是個好的,便給些體面,若不成,日后也好防備。”
她雖然是鄉(xiāng)下丫頭,卻極有心眼,更是在烏拉那拉家填鴨式的培訓(xùn)之下快速成長起來。
眼下已經(jīng)能獨(dú)當(dāng)一面了。
姜舒月還沒想好怎樣與宋氏相處,人家都打上門來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安撫馮巧兒兩句,對左小丫道:“讓她去正堂候著。”
馮巧兒腦子軸,話卻是不錯的。宋氏只是一個沒有名分的通房,不可能想見主子,就能見得上。
但她又是德妃的前心腹,第一次來求見,也不好避而不見。
求見可以,等她有時間再說。
昨日四阿哥大婚,宋蓮枝枯坐一宿。
三年前,德妃指了她給四阿哥做通房,是有提拔的意思。
最后一日在永和宮當(dāng)差,德妃把她單獨(dú)叫進(jìn)內(nèi)室,拉著她的手說:“你是個好的,盡心伺候四阿哥,將來生下一兒半女,也算終身有靠了。”
德妃的話足夠隱晦,可宋蓮枝還是聽明白了。
四爺與太子爺關(guān)系好,她也刻意結(jié)交了太子爺?shù)膶欐椤<幢愕脤櫲绾椋炕厮藕蛲晏樱矔腥硕肆吮茏訙⒅认隆?br />
防的就是太子妃進(jìn)門之前,有人為太子生下庶長子,給太子妃添堵。
德妃這時候提到子嗣,顯然是不打算約束她了。
宋蓮枝當(dāng)時也是激動的心,顫抖的手。可自打住進(jìn)阿哥所,激動的心磨沒了,只剩下被氣到顫抖的手。
整整三年時間,她用盡手段往四爺身邊擠,別說生孩子,連面都見不上。
宋蓮枝向德妃訴苦,德妃勸她,說四阿哥就是那個性子,跟誰都熱乎不起來。
知子莫若母,宋蓮枝信了。
昨日四阿哥大婚,四福晉也是德妃娘娘挑的,宋蓮枝天真地以為四阿哥對四福晉也會很冷淡。
而上三旗的貴女多半脾氣火爆,哪能有她這份忍耐力,一旦受了冷落,保不齊明天就會鬧起來。
到時候自己從中斡旋,不怕四爺發(fā)現(xiàn)不了她的好。
誰知不近女色的四爺,居然在大婚當(dāng)夜叫了水。雖然只有一次,宋蓮枝的心卻涼了一半。
剩下那一半也在翌日清早涼透了。
乾清宮的老嬤嬤拿走了四福晉的元帕,喜滋滋回去復(fù)命。
她等啊等啊,好不容易等到四爺起床,湊過去服侍,想在福晉面前混個臉熟。結(jié)果只四爺一個起了,四福晉睡得正香。
宋蓮枝站在門外,聽四爺出來的時候叮囑四福晉身邊服侍的:“福晉昨夜累著了,讓她多睡一會兒。”
蘇培盛提醒請安的事,四爺擺手:“等我下朝再去也是一樣的。”
那怎么能一樣,下朝再去不合規(guī)矩。
目送四爺離開,宋蓮枝去了一趟永和宮,德妃娘娘聽說也驚了,之后又是心酸,話也說得酸溜溜的。
“男人疼妻子是好事。”德妃揉著額角說,“等會兒趁著老四不在,你去求福晉給名分。福晉年紀(jì)輕,臉皮博,好說話,你做小伏低求一求,準(zhǔn)能成。”
四爺疼福晉,福晉又是新嫁娘,第一次主持后院的事,即便四爺不喜,也不會輕易駁福晉的面子。
宋蓮枝沒辦法了,明知不妥,也要急巴巴地求見。
果然如德妃娘娘所料,福晉經(jīng)事不多,她一求見,便派了貼身的大宮女將她領(lǐng)到正堂。
只是一個時辰都過去了,也沒見到人。
直到聽見外頭通傳,四爺回來了,宋蓮枝心里終于“咯噔”了一下。
有心想走,可福晉讓她在這兒等,她不敢擅自離開。萬一福晉來了,發(fā)現(xiàn)被她放了鴿子,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好說話了。
宋蓮枝不敢拿自己的一輩子去賭。
彼時,姜舒月已經(jīng)穿戴整齊,跟著才下早朝的四爺,前往慈仁宮給太后請安。
路上,姜舒月說起宋蓮枝一早來請安的事,四爺問她怎么看,姜舒月不答:“她畢竟是娘娘給你的通房,我想先問問你的意思。”
“你嫁給我,便是我的福晉了,后院的事隨你處置。”四爺說話的時候唇角帶笑,讓姜舒月安心不少。
是呀,她已經(jīng)嫁給他,成了四福晉。在這個男主外女主內(nèi)分工明確的時代,既然嫁了人,就該做好自己的分內(nèi)。
二所的后院,就是她的分內(nèi)。
四爺對她放權(quán),就是完全信任的意思,她也不能讓他失望:“好,我會妥善安排。”
天熱,太陽也曬,四爺帶著姜舒月七拐八拐循著樹蔭走,一路無話。快走到慈仁宮門口的時候,忽然說:“只一樣,別委屈了自己。”
說完當(dāng)先走進(jìn)慈仁宮大門。
姜舒月抿嘴一笑,類似的話他從前也說過,只是都沒有今日的分量重。
要知道這是在皇宮,姜舒月沒在這里生活過,也在穿越前看過清宮劇。宮里的人,上到皇帝下到最低等的宮女內(nèi)侍,誰心里沒有委屈。
他敢在皇宮這樣說,說明他相信自己能護(hù)得住她。
不要委屈了自己,她知道該怎么辦了。
四爺走進(jìn)慈仁宮大門之后,回頭看了蘇培盛一眼。蘇培盛聽了一路,聯(lián)系上下文瞬間心領(lǐng)神會。爺嘴上說將后院交給福晉,心里還是放不下。
福晉年紀(jì)小,又在民風(fēng)淳樸的田莊長大,哪里斗得過宮里這些成了精的宮女。
蓮枝看上去老實(shí)本分,哪怕三年過去,蘇培盛依然沒忘記她曾經(jīng)的身份。
德妃娘娘身邊的心腹。
會咬人的狗不叫,蓮枝便是,所以爺不放心福晉直接對上她,讓自己留意著呢。
太后是地地道道的蒙古人,嫁進(jìn)宮多少年了,仍舊耐不住京城的暑熱。
大選之后,便有些苦夏,也懶得喝太醫(yī)開的苦藥湯,只提前用了冰保守治療。
太后在大選當(dāng)日見過姜舒月,對她印象深刻,也是小姑娘生得過于美麗,也是那一組同行襯托。
只不過那天她打扮得素凈,再加上年紀(jì)小,甜多于美。
今日盛裝,身著朝服,頭戴朝冠,讓珠光寶氣一襯,便顯出艷色來了。
小小年紀(jì)便有如此驚人的美貌,等將來長開,還不知會怎樣顛倒眾生呢。
再看四阿哥,唇角帶笑,融化一身冰雪,也是平時難得一見的英俊風(fēng)流。
很有些“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然后將其中最美一朵采摘入懷的得意之感。
妥妥一對璧人。
誰不喜歡漂亮的人物呢,又是隔代親,太后把姜舒月叫到跟前,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親切詢問是否住得慣之類的話。
在姜舒月看來,太后比烏拉那拉家那個便宜祖母慈愛多了。
姜舒月含笑回答,問起太后的身體狀況,得知太后苦夏,懶怠飲食,便說等會兒做了好克化的藥膳端來給太后解暑。
太后苦夏是老毛病了,太醫(yī)院和御膳房聯(lián)手都沒辦法,太后對姜舒月的話并不抱多大希望。
可孩子孝順,太后也是很高興的。
寒暄過后,姜舒月讓人把兩盆茶花抬進(jìn)屋給太后賞玩。
如果烏拉那拉家的情報足夠準(zhǔn)確,這兩盆“十八學(xué)士”將不偏不倚打在太后的心巴上,起到拉近感情的作用。
太后是康熙皇帝的嫡母,待康熙皇帝如親生,康熙皇帝少時喪母,也把太后當(dāng)成親額娘奉養(yǎng)。
姜舒月嫁給四爺,注定要跟著他走上奪嫡之路。投太后所好,與太后搞好關(guān)系,總是沒錯的。
等兩盆茶花抬進(jìn)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這兩盆茶花,一盆以粉色為主,一盆以紅色為主,從下到上,均勻分布著十八朵含苞欲放的茶花,顏色由淺至深,沒有一朵重復(fù)的顏色,很多顏色根本叫不上名字。
“茶花乃花中嬌客,四季常青,有吉祥和長壽的意思。”姜舒月彎起眉眼對太后道,“聽說太后娘娘愛茶花,我家中正好有花房,便養(yǎng)了這兩株十八學(xué)士獻(xiàn)給太后。”
太后鐘愛茶花,奈何茶花難養(yǎng)。豐臺花房里養(yǎng)的十八學(xué)士,慈仁宮也有幾盆,卻只能做到每株開花十八朵,每朵開花十八輪,絕養(yǎng)不出十八種漸變的顏色來。
更為難得的是,茶花在冬春開花,也不知烏拉那拉家的花房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將茶花的花期延長到夏日。
太后愛極了,站起身走近觀賞,再抬頭笑得見牙不見眼。
“太后昨夜沒睡好,皇上都是下了早朝才來請安。”走出慈仁宮大門,四爺放慢腳步,等著姜舒月走到身邊才開口給她解釋。
姜舒月以為四爺在教她做事,認(rèn)真點(diǎn)頭:“我以后會留心。”
“這些不用你留心,有蘇培盛盯著。”四爺莞爾。
蘇培盛馬上應(yīng)聲:“福晉,奴才會提前稟報。”
過分貼心了,姜舒月笑起來,跟著四爺往乾清宮去。
穿越前,姜舒月也參觀過故宮,可現(xiàn)在的故宮與后世的很多地方都不一樣。
越往乾清宮走,越能感受到皇家威嚴(yán)的氣象。
“別怕,皇上不會為難漂亮的小姑娘。”四爺輕輕牽起她的手,好像在給她打氣。
從霧隱山田莊,到紫禁城,兩人已經(jīng)成親了,卻還是第一次牽手。
姜舒月紅了臉,任由他牽著自己,快走到乾清門時才松開。
康熙在大選時見過姜舒月,只不過參加選秀的人多,分到每組的時間有限,匆匆一瞥,隱約記得是個很甜美的小姑娘。
今日才算看清,確實(shí)甜美,只不過美遠(yuǎn)遠(yuǎn)大約甜。
難怪把太子迷得魂神顛倒,老四更夸張,豁出命去也要娶。
“高產(chǎn)玉米很好,于社稷有大功。”有功要賞,有過要罰,康熙向來賞罰分明,如果對方顏值夠高,他也不會吝惜溢美之詞。
姜舒月和四爺獻(xiàn)出膝蓋,感謝皇上夸獎。
知道康熙皇帝重視糧食,姜舒月也是有備而來,命人呈上培育過的雜交玉米一代種。
這些種子明顯比之前的高產(chǎn)玉米種子更大更飽滿,康熙看向姜舒月,聽她介紹:“皇上,這些種子是雜交過的,取精華去糟粕,產(chǎn)量比從前更高。”
之前的高產(chǎn)玉米畝產(chǎn)可達(dá)一千斤,已經(jīng)創(chuàng)造歷史,原來還可以更高嗎,康熙瞇眼問:“高多少?”
姜舒月保守地說:“五百斤。”
高產(chǎn)玉米畝產(chǎn)一千斤,雜交玉米畝產(chǎn)能到一千五百斤。
年景好的話,兩千斤不費(fèi)勁兒。
康熙朝后靠了一下,連著說了三聲好:“今年下地試種,若成功,朕封你為多羅格格。”
之后勉勵四爺幾句,給了賞賜便讓退下了。
走出乾清宮,四爺都有些酸了:“你還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還有很多,姜舒月不敢說:“你會支持我嗎?”
四爺無奈摸摸她發(fā)頂:“你都是我的福晉了,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姜舒月往他身邊靠了靠:“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四爺伸手?jǐn)堊∷骸跋胱屛曳驊{妻貴嗎?”
至少九龍奪嫡的時候,你有事做,不必如歷史上那般苦悶。明明心懷天下,卻偏偏要求佛問道,精神分裂地把自己裝扮成富貴閑人。
其他八條龍想奪嫡,就讓他們奪去好了,咱們種地,名利雙收,照樣能笑到最后。
姜舒月靠在他懷中,默默想。
請安最后一站,永和宮。
德妃起了一個大早,趕了一個晚集,之前還因?yàn)榇筮x失言被皇上冷落至今,心情能好才怪。
之前兩站,大boss都相當(dāng)友好,真應(yīng)了那句話“閻王好斗,小鬼難纏”。
更何況這位“小鬼”還是四爺?shù)纳福挠H婆婆。
不慌不慌,她有殺手锏,一招定乾坤。
對上德妃一張冷臉,四爺拉平唇角,淡漠地給出解釋:“太后娘娘鳳體欠安,不喜人太早打擾,這才改為早朝之后請安。”
太后苦夏,夜里睡不著,白天起得晚,德妃是知道的,可改了行程是不是應(yīng)該提前知會她一聲。
害她一大早起身梳妝打扮,穿著厚重的朝服一直枯坐到現(xiàn)在,身上黏黏膩膩全是汗,再晚些臉上的妝都要花了。
德妃憋了一肚子氣,不敢朝兒子發(fā)泄,只能轉(zhuǎn)頭為難兒媳:“蓮枝早起去給你請安了嗎?”
姜舒月含笑點(diǎn)頭:“去了。”
見她還算乖巧,德妃放緩了語氣:“她是從永和宮出去的,服侍我好多年,非常盡心,后來被我送去二所伺候老四。從前二所沒有福晉,老四顧不上,如今你來了,你看如何安置?”
說是安置,其實(shí)就是逼著姜舒月給宋蓮枝名分。
“額娘,福晉昨日才進(jìn)門,多少事等著她處置,還輪不到蓮枝。”不管蓮枝從前在永和宮多有體面,如今也只是一個通房,四爺并不覺得她有多重要。
神仙打架,還是母子局,姜舒月插不上嘴,就靜靜聽著。
該說不說,今日請安改變行程,確實(shí)應(yīng)該提前知會。若德妃因此發(fā)難,姜舒月還真得接著,并且賠禮道歉。
但德妃沒有,轉(zhuǎn)而替宋蓮枝要起了名分,便落了下乘。
新婦昨日進(jìn)門,今日通房登堂入室,被冷落之后還敢到處告狀,給新婦沒臉,怎么也說不過去。
理在姜舒月這邊,德妃卻仗著婆母的身份,當(dāng)面逼迫,為通房索要名分。
很有些下馬威的意思了。
時人重孝道,但凡兒子有一點(diǎn)愚孝,倒霉的便是新婦了。
頭頂一個孝字壓著,這啞巴虧不吃也得吃。
但四爺沒有,他沒有順著德妃說話,也沒做端水大師,而是就事論事,條分縷析地給德妃講道理。
認(rèn)真又可愛。
姜舒月覺得四爺認(rèn)真又可愛,德妃臉都?xì)獍琢恕?br />
那是一種胭脂都遮不住的蒼白。
“額娘,十四弟呢,怎么沒見他?”
姜舒月以后還要跟德妃這個婆母打交道,可不想頭一回見面就鬧僵。這回有四爺擋在前頭,下回呢,下下回呢,是時候展示真正的絕技了。
第68章 通房
聽她問起小兒子,德妃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緩和下來。還沒回答,就聽門外有人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四嫂”,然后小炮彈似的沖進(jìn)來,一頭朝姜舒月懷里扎去。
半路被截胡,轉(zhuǎn)投親哥懷抱,小幅度掙扎幾下才徹底老實(shí)。
四爺抱起小十四掂了掂,拍拍他的小屁股:“又沉了,壓胳膊。”
德妃氣笑了,很是無奈:“你四嫂身子骨單薄,哪里經(jīng)得住你這一撞,以后可不許了。”
說話間,十三阿哥走進(jìn)來,恭敬給德妃行禮,之后又與四爺和姜舒月見禮。
“四嫂,紅甜菜糖稀熬好了沒有啊,十三哥的罐子都要空了!”十四阿哥在四爺懷中掙扎著問。
古代牙科不發(fā)達(dá),小皇子經(jīng)常受牙疼病的困擾,所以宮里對皇子們每日糖的攝入量有嚴(yán)格控制。
長期被限制的結(jié)果就是瘋狂的渴望。
而且十四阿哥似乎對紅甜菜糖稀自帶的焦糖味,特別著迷。
上回在阿哥所見面,十四阿哥就求過姜舒月了,說十三阿哥有一罐糖稀,他也想要一罐。
這時甜菜早已傳入中國,但主要用作蔬菜和藥材,并沒人用甜菜熬出過糖。
最早發(fā)現(xiàn)甜菜能榨糖的,還是德國的一位農(nóng)業(yè)專家。
清朝的皇宮里什么都有,就是沒有帶焦糖味的紅甜菜糖稀。
聽小兒子一見面就跟人家要東西,德妃臉都綠了:“十四,不得無禮。”
姜舒月笑著說無妨:“都是一家人。”
吩咐左小丫把糖罐拿來交給十四阿哥,又給十三拿了一罐,可把兩個小蘿卜頭高興壞了。
“十三哥,我這罐比你的大。”十四被四爺放在地上,跑過去跟十三阿哥比大小。
十三阿哥之前早得了一罐,是四哥給的,就道:“我屋里還有半罐呢,加起來跟你差不多。”
十四阿哥笑嘻嘻的:“你屋里那半罐也是我吃了。”
十三阿哥白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他本來舍不得吃,想留著,結(jié)果十四拿了熱騰騰的粘豆包過來,就沒忍住。
十三阿哥胃口有限,吃一點(diǎn)就飽了,十四吃起來沒完,一次性吃掉了小半罐。
把十三阿哥心疼夠嗆,發(fā)誓再也不給十四吃了,這才有了十四跟著他去找姜舒月,當(dāng)面索要糖稀的事。
十四也是個會來事兒的,拿到糖稀第一個跑到德妃身邊,讓宮女取來小勺,挖給德妃嘗。
德妃吃下一口,也說好,想起什么問姜舒月:“選秀那日,你用的是哪家鋪?zhàn)拥目谥仪浦伾匀唬餐ㄍ浮!?br />
德妃從端茶宮女一路逆襲到妃位,除了運(yùn)氣爆棚,出色的容貌同樣功不可沒。
康熙是顏控,德妃與其他妃嬪一樣,格外在意自己的臉。
現(xiàn)在年過三十,恩寵日減,吃完青春飯,終于開始了保養(yǎng)、化妝兩手抓的日子。
對效果好的化妝品尤其感興趣。
大選那日,德妃看見姜舒月也是眼前一亮,但她的關(guān)注點(diǎn)很快從人身上轉(zhuǎn)到了化妝品。
哪怕后來被皇上訓(xùn)斥,受了委屈,德妃仍然記得那一日姜舒月唇上漂亮的口脂。
想什么來什么,姜舒月正好給德妃準(zhǔn)備了四色口脂。
新婦進(jìn)門,為了表示孝順,都會給長輩送自己親手做的禮物,比如鞋襪等。
可皇宮有針工局,哪里需要新婦做鞋襪,于是姜舒月思來想去,決定因人而異,投其所好。
覺羅氏出身皇族,對宮里貴人們的喜好比較門兒清,姜舒月在家時沒少拉著大堂姐問。
舒心是重生的,協(xié)理過皇上的萬壽,太后的千秋,還給德妃當(dāng)過兒媳,沒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自打有了大堂姐這本“百科全書”,姜舒月的禮物準(zhǔn)備起來得心應(yīng)手。
“德妃娘娘最愛美,你送鞋襪她可能看不上。”記得她向大堂姐問起德妃時,大堂姐的嘴角向下撇著,差點(diǎn)掉地上,“送德妃的禮物是現(xiàn)成的,就送你做的那款口脂,她肯定喜歡。”
送化妝品不是不可以,但口脂只一瓶,孤零零呈上去似乎有些寒磣。于是姜舒月調(diào)整了一下紅甜菜汁和蜂蠟的比例,一口氣做了四瓶顏色漸變的口脂出來。
“額娘天生麗質(zhì),唇形飽滿漂亮,最適合化咬唇妝了。”姜舒月不但做出了漸變口脂,連怎么用都替德妃想好了。
“何為咬唇妝?”德妃見到心心念念的口脂很是高興,又聽兒媳夸自己,心里更是美滋滋。
姜舒月凈手之后,現(xiàn)場給德妃改唇妝。用櫻粉打底,層層遞進(jìn),最后用爆漿楊梅色收尾,讓差點(diǎn)糊掉的妝面變得干凈許多,嘴唇的邊界感被弱化,顯幼態(tài)也顯年輕。
“四嫂真厲害,額娘一下變漂亮了!”十四阿哥瞪圓眼睛,非常給面子的評價道。
童言無忌,德妃信了,忍了又忍才沒讓人拿把鏡過來看。
德妃忍住沒看自己,再看姜舒月時,態(tài)度明顯慈和許多,早把蓮枝忘到爪哇國去了。
“怎么想起給額娘送口脂?”不光是給德妃的禮物,他的小福晉好像是各位長輩肚里的蛔蟲,每一樣禮物都送得恰如其分,令人嘆為觀止。
反正四阿哥想不出來。
“宮里的娘娘都注重保養(yǎng),年過三十者尤甚。”姜舒月當(dāng)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有本別人沒有的“百科全書”,“我在大選時見過額娘,見額娘的唇生得尤其美,便想到了送口脂。”
四爺對化妝品果然不感興趣,轉(zhuǎn)而說起宋蓮枝來:“她的事你不用管了,我讓蘇培盛料理。”
之前蓮枝還算老實(shí),四爺懶得理會,現(xiàn)在她鬧起來,還敢跑到永和宮告福晉的狀,很有必要敲打一下。
歷史上,德妃偏愛小兒子,與四爺關(guān)系冷淡。后來康熙駕崩,四爺?shù)腔洛[著不肯做太后,當(dāng)眾質(zhì)疑新皇,幾個月后追隨大行皇帝而去,留下多少疑云。
八爺黨攻訐雍正帝得位不正,其中最重要的疑點(diǎn),除了先帝臨終前身邊只有隆科多一人之外,便是德妃之死了。
親額娘都質(zhì)疑你,你敢說自己沒問題?
姜舒月陰差陽錯嫁給四爺,成了四福晉,也算抱上了未來雍正帝的大腿。
這把保護(hù)傘,來得始料未及,卻又遮天蔽日。
姜舒月站在傘下,少不得要與四爺風(fēng)雨同舟,為他今后的登基之路填坑。
論起坑娃,德妃在歷史上都算一騎絕塵。等姜舒月嫁進(jìn)來,發(fā)現(xiàn)母子之間的問題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再不想辦法縫合,往后恐怕越來越難。
“蓮枝的事歸后院管。”姜舒月仰頭看他,“交給我,我能處理好。”
四爺垂眼,與她四目相對:“那有勞福晉了。”
回到住處,有人求見,四爺去了前院,姜舒月獨(dú)自往后院走。
蓮枝還在后院正堂等著,卻早已派人去永和宮告了狀。這會兒聽見四爺和四福晉回來了,忙站起身,挺直腰背迎接。
德妃拿四爺沒辦法,蓮枝是知道的,但給通房名分是四福晉分內(nèi)。德妃不敢對四爺怎樣,總能給兒媳施壓吧。
不是讓她等著嗎,那她就好好等著,等福晉哭著回來給自己名分。
結(jié)果福晉還沒等到,先等來了從慈仁宮、乾清宮和永和宮送來的各種見面禮。
蓮枝也是宮里的老人兒了,此時望著院中豐厚的賞賜,眼睛都有些不夠用。
感覺比大阿哥成親那會兒的賞賜要多。
福晉昨天才進(jìn)門,二所的后院還是蓮枝在管,她站在堂屋門口指揮:“怎么都擺在院里了,趕緊登記入庫。”
彼時姜舒月已經(jīng)回來了,正在內(nèi)室換衣裳,留了馮巧兒在屋里伺候,讓左小丫去院中安置。
由于二所庫房不夠?qū)挸ǎ笮⊙颈阍谠褐械怯浽靸裕蟛抛屓颂нM(jìn)庫房。
聽見蓮枝站在堂屋門口說話,左小丫拿著賬本抬頭看她:“不勞宋姐姐費(fèi)心,福晉把這差事交給我管了。”
宋蓮枝一噎,倒也沒敢嗆聲:“福晉已經(jīng)回來了?什么時候有空見我,喝茶?”
整個二所的庶務(wù)都在蘇培盛手上管著,只在忙不過來,或者不方便的時候,讓蓮枝出面。
蓮枝只教了幾個小宮女規(guī)矩,便對外說自己管著二所后院的內(nèi)務(wù),以掩蓋自己不得寵的事實(shí)。
原本想趁著福晉初來乍到,將后院庶務(wù)交接作為籌碼,逼福晉喝下自己敬的茶,給自己名分,如今看來是不能了。
左小丫手里的賬冊,蓮枝都沒見過,想來已經(jīng)與蘇培盛那邊交接過了。
四爺這心是偏到胳肢窩里去了。
福晉才多大呀,又是在田莊里長大的,沒見過什么世面,才進(jìn)門第一天就把后院的庫房交到她手上。
最要緊的庫房都交了,剩下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肯定也要交。
留給她的還有什么,只有一個名分了,今天無論如何都得把名分要到手。
喝茶?左小丫心思通透,自然明白蓮枝話里的意思,笑道,“宋姐姐進(jìn)屋等著去吧,福晉空了自會見你。”
宋蓮枝苦等一上午,又碰軟釘子,心里很不自在。
按照宮里的規(guī)矩,福晉請安的最后一站應(yīng)該是永和宮。不會在永和宮被德妃娘娘訓(xùn)哭了吧,妝花了還是眼睛腫了,不方便見人。
姜舒月進(jìn)門就是換衣裳,朝服太熱,朝冠太重,一分鐘都不想多穿。
換上輕薄的家常衣裳,喝下一碗宮女送來的冰鎮(zhèn)酸梅湯,姜舒月神清氣爽去逛御花園。
也不賞花,就在御花園里一通找,最后拔了幾株野草回去,看得周圍人目瞪口呆。
將野草帶回洗凈,放入熬藥的吊子里煎煮,晾涼之后調(diào)入野生蜂蜜,命人送去慈仁宮。
做完這一切,姜舒月才去堂屋見宋蓮枝。
從姜舒月進(jìn)屋,宋蓮枝就在悄悄打量她,想從她臉上看到受過委屈的蛛絲馬跡。
然而并沒有。
她給福晉行禮,福晉含笑叫起,唇邊現(xiàn)出兩個小梨渦,能甜到人心里。
“奴婢三年前被德妃娘娘派到二所服侍四爺,盼星星盼月亮終于將福晉盼來。奴婢今后必然盡心服侍四爺和福晉。”
說著端起姜舒月手邊的茶碗就要跪下,卻被馮巧兒眼疾手快扶住了。
馮巧兒生得珠圓玉潤,也有把子力氣,被她扶住,宋蓮枝胳膊差點(diǎn)脫臼,硬是沒跪下去。
“福晉這是嫌棄奴婢了?”宋蓮枝被馮巧兒扶得眼淚汪汪,心中卻道,嫌棄我就是不給德妃面子。
孝字也能壓死人。
卻聽門外有人稟報:“福晉,爺回來了,要擺膳嗎?”
見宋蓮枝一上來就咄咄逼人,連句話都不肯好好說,姜舒月膩煩得很:“擺膳吧。”
起身便走。
“福晉,福晉留步!”宋蓮枝不想再等了,帶著哭腔挽留。
姜舒月頭也不回:“想跪就跪著吧,什么時候能說話了,我再來與你說話。”
當(dāng)時堂屋門戶大開,宋蓮枝這番騷操作很多人都看見了,無一人為她說情。
蘇培盛候在外頭看了一個齊全,在心里給宋蓮枝點(diǎn)了根蠟。
“宋氏不老實(shí),打發(fā)了便是。”果然才坐定,四爺發(fā)話了。
姜舒月不習(xí)慣吃飯的時候有人在旁邊伺候,屏退了屋里服侍的,才道:“人是好打發(fā),可額娘那邊恐怕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的事,也不是第一回做,四爺都習(xí)慣了:“額娘那邊你不用顧慮,我去說。”
這滿滿的信任和安全感,真的很難不愛,姜舒月給他布菜:“都說了,后院的事交給我。”
下一秒手腕被人捉住,姜舒月看過去,聽四爺?shù)溃骸安辉S委屈了自己。”
姜舒月氣笑了,反握住他的手:“我長得很像受氣包么?”
怎么總擔(dān)心她被人欺負(fù)。
四爺憐惜地攥了攥她的手:“你這樣的年紀(jì),就該在霧隱山無憂無慮地生活,是我太心急了。”
把她扯進(jìn)皇宮無休無止的爭斗中。
姜舒月并非一張白紙,進(jìn)宮雖然是個意外,但也意外地抱上了未來新帝的大腿不是。
歷史上,雍正帝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在野史里更是被塑造成了一個殺父弒母,關(guān)兄囚弟,連親生骨肉都不放過的陰險小人。
直到近幾年才被平反,一晃成了清朝最圣明的君主,甚至在中國封建君主中執(zhí)政能力足以排進(jìn)前十。
可誰又能知道,雍正帝年少時的心腸,竟如此柔軟。
見對方不說話,眼圈卻有些發(fā)紅,四爺放開姜舒月的手:“爺?shù)母x,只有爺能欺負(fù),其他人不行。”
姜舒月:……草率了。
用過午膳,四爺歪在臨窗的大炕上打瞌睡,姜舒月拿了枕頭過來,服侍他躺下。
四爺迷迷糊糊睜開眼,想把姜舒月拉上炕,姜舒月紅著臉避開:“我早上睡多了,不困。我去看看蓮枝。”
蘇培盛在外頭聽著,又在心里給蓮枝點(diǎn)了一根蠟。
從早晨等到中午,早飯和午飯都沒吃,宋蓮枝餓得前胸貼后背,人已老實(shí)。
“宋宮女,我與四爺商量過了,給你兩條路選。”忙活了一上午,姜舒月也累了,懶得跟她廢話,“第一條路,你仍舊做宮女,調(diào)回永和宮,到了年紀(jì)放出宮自行婚配。”
見宋蓮枝搖頭,姜舒月抬手示意她保持安靜:“第二條路,四爺給你名分,你繼續(xù)留在二所扮演通房,守一輩子活寡。”
姜舒月更傾向第一種。若宋蓮枝愿意做回宮女,等她出宮的時候,姜舒月會額外給她一筆陪嫁,讓她今后生活無憂。
當(dāng)初大堂姐提醒她四阿哥身邊有宋蓮枝這號人的時候,她就問過怎樣處置。
大堂姐說若宋蓮枝被四阿哥寵幸過,并且給了名分,就只能留下她做侍妾。若沒有,宋蓮枝仍舊可以做回宮女,對外只說是借調(diào),大不了將來出宮的時候多給一筆嫁妝。
“福晉,奴婢可是德妃娘娘親自指給四爺?shù)耐ǚ俊!彼紊徶喼辈桓蚁嘈抛约旱亩洌f話都帶著哭腔。
就算四爺不喜歡她,看在德妃面上,也不可能將她退回,或者讓她守活寡。
四福晉看著年紀(jì)小,不諳世事,似乎對宮里的規(guī)矩極其熟悉,手腕狠辣到足以與四妃比肩。
宋蓮枝后悔了,后悔輕敵,這才被人拿捏。
若她像從前那樣在后罩房安分度日,不曾主動上門惹怒福晉,也許不會被逼到死角。
奈何世上沒有后悔藥。
“用午膳的時候,我問過四爺,他沒有寵幸過你,也沒給過你名分,你現(xiàn)在并不是他的通房,頂多算是德妃娘娘指派到二所伺候四爺?shù)膶m女。”
在封建社會,但凡有點(diǎn)家資的男人都會有幾個小妾,更不要說皇子了。
一夫一妻就是天方夜譚。
以姜舒月現(xiàn)在的處境,留下宋蓮枝做幌子,堵住悠悠眾口,其實(shí)是最好的選擇。
但讓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守一輩子活寡,除非她自己愿意,姜舒月寧可遭人非議,也不想造這個孽。
“如果你選第一條路。”姜舒月看向宋蓮枝,語氣篤定,“額娘那邊我去賠禮,求她將你調(diào)回永和宮。等你到了年紀(jì),放出宮,我會給你一筆嫁妝,算作是你這些年伺候四爺?shù)某陝冢o足你體面。”
宋蓮枝今年二十一歲了,再有四年便可出宮。
想到家里那個沒用的爹,和偏心的繼母,宋蓮枝咬牙跪下:“福晉,奴婢不想出宮!”
反正她不出去,就吃定四爺了。
至于什么一輩子守活寡,宋蓮枝并不相信。
四爺是皇子,已經(jīng)有了貝子的爵位,不可能一輩子只守著福晉一人,早晚會有侍妾。
四爺這會兒剛成親,福晉又生得天仙似的,正熱乎著呢。等新鮮勁兒一過,未必沒有她侍寢的機(jī)會。
好好好,是她自愿的,姜舒月端起宋蓮枝剛才想要敬她的那碗茶,喝下一口:“你敬的茶,我喝了,退下吧。”
福晉只喝了茶,受了她磕的頭,卻沒說給什么名分,也沒有重新給她安排住處的意思。
“怎么,想反悔?”那可不行,她茶都喝了。
宋蓮枝等了一天才讓福晉喝了茶,又怎會反悔,忙說沒有,告辭離開。
先留下再說,若福晉苛待她,自有德妃娘娘為她做主。
新婚第一天,比她在霧隱山田莊一個月都忙,姜舒月心累地坐在臨窗的大炕上休息。
袖子被人扯住,轉(zhuǎn)頭對上四爺含笑的眼:“累了上來歇歇。”
姜舒月紅了臉,抽回袖子要走,卻被人抱住了腰,低呼一聲被拖上炕。
“鞋子,等我脫了鞋子。”
三下兩下脫去鞋子,就被人像抱枕一樣揉進(jìn)懷里,姜舒月心中小鹿亂撞,防備著對方有下一步的動作。
結(jié)果并沒有,對方午睡似乎只缺一個抱枕。
姜舒月也累了,掙脫不開,便和著對方規(guī)律的心跳,緩緩睡去。
一覺醒來,人還在,就尷尬了:“你不忙嗎?”
勞模屬性怎么失靈了。
“夢見你被人欺負(fù)了。”四爺失笑,放開她,坐起身給她整理發(fā)髻和衣裳。
發(fā)髻睡得有些散亂,衣裳也皺吧了。
姜舒月坐起身,任由他擺弄,對他說:“我喝了宋蓮枝的茶,答應(yīng)給她一個名分,你說給什么名分好?”
身后人聞言,手明顯一頓:“你不是很在乎這些嗎?”
在乎他屋里的通房,在乎他干不干凈。
這些在別人看來,可能是善妒不肯容人,但四爺獨(dú)慣了,并不覺得有什么。
如果有,也是欣喜。
她在乎這些,說明她在乎自己。
姜舒月回頭:“我是在乎這些,可我也需要擋箭牌啊。”
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說話沒必要藏著掖著。
四爺輕笑,很快給她整理好發(fā)髻,又去扯她的衣裳:“名分隨你定。”
姜舒月被扯得有些不舒服,轉(zhuǎn)過身面對他:“側(cè)福晉?不可能。就給個格格的名分吧。”
說完才意識到離對方太近,這個姿勢有些危險,想逃來不及了,很快被人抱住。
第69章 串門
“你怎么總是抱我?”姜舒月被扯上炕,瞪眼看對方,“不熱嗎?”
熱是肯定的,但她實(shí)在太甜太可愛,直接導(dǎo)致四爺看見她手就癢,總想抱著。
“你都是我的福晉了,抱一下不行嗎?”四爺懶洋洋往墻上一靠,將人撈過來,換了姿勢抱著。
這一抱,整理好的發(fā)髻又亂了,索性拆了,將頭發(fā)披散開,有一搭沒一搭地捋著。
“格格的位份不低了,都依你。”
就在御花園里的牛筋草快被姜舒月薅禿的時候,太后苦夏的老毛病神奇般地痊愈了。
聽說太后的病好了,四妃過去請安。
寒暄過后,眾人的注意力很快從太后身上,轉(zhuǎn)到了德妃臉上。
不為別的,只是德妃的氣色實(shí)在太好,好像吃了回春的仙丹,把四妃之中年齡最小,容色最艷的宜妃都給比了下去。
如此鮮明的對比,太后也看出來了:“德妃,你今天氣色不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三妃明白,太后說的喜事,是新媳婦進(jìn)門的事。
四阿哥娶了福晉,德妃千年的媳婦熬成婆。
可熬成婆,也該熬成黃臉婆才對,像惠妃那樣才正常,怎么還越熬越年輕了?
“聽說昨兒皇上翻了姐姐的牌子,最近永和宮的喜事還真不少呢。”宜妃說話酸溜溜的,不僅酸德妃在大選之后復(fù)寵,還酸她回春般的氣色。
德妃在大選的時候,因?yàn)閷λ陌⒏绲挠H事不上心,被皇上訓(xùn)斥,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沒有侍寢了。
再加上大選之后,宮里涌進(jìn)一批嫩瓜秧子似的新人,分走了皇上不少精力。
就連平時最受寵的宜妃,色衰難免愛馳,卻眼睜睜看著德妃逆流而上,一連幾天侍寢,心里不酸才怪。
“德妃妹妹是不是新得了什么保養(yǎng)的方子,快說出來大家聽聽。”四妃之中榮妃年齡最大,也是最急于保養(yǎng)的那一個。
惠妃生下大阿哥之后,恩寵日減,早已心如止水,只靜靜聽著,并沒說話。
“也不是保養(yǎng)的方子,而是用了老四媳婦送我的口脂。”德妃本人纖細(xì)苗條,膚色瓷白,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的嘴唇。
因?yàn)榇缴^于蒼白,涂淺色口脂,顯得沒氣色,涂深色顯刻薄又顯老,簡直愁死個人。
權(quán)衡之后,德妃為了顯年輕,只得放棄好氣色,每天涂淺色口脂。
而使用四色漸變口脂化出的咬唇妝,一下打開了德妃顏值的死角。
另外這款口脂還能上臉,比任何一款胭脂都自然,很提氣色。
原來是四福晉的功勞。這下不光宜妃和榮妃心里發(fā)酸,就連人淡如菊的惠妃都有些眼熱了。
四福晉的出身很一般,但人家在閨中便種出了高產(chǎn)玉米,入了皇上的眼,獲封六品格格。
消息傳開之后,榮妃和宜妃都動過結(jié)親的念頭,奈何下手還是晚了。
烏拉那拉家的小姑娘早被內(nèi)定。
后來聽說那小姑娘從小在田莊長大,只得自己安慰自己,不過是個粗笨的鄉(xiāng)下丫頭,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兒子。
哪知道粗笨的鄉(xiāng)下丫頭不但能試種出高產(chǎn)玉米,還懂調(diào)制口脂,幫德妃爭寵。
更酸了,怎么辦?
然而這還不算完,因?yàn)樗齻冇致犔笮呛钦f:“別看四福晉年紀(jì)小,卻是個又漂亮又能干的。上回過來請安,聽說我有苦夏的毛病,專門送了藥膳過來。只喝了幾日,吃也吃得香了,睡也睡得沉了。”
敢情太后苦夏的老毛病,也是四福晉給治好的。
還有什么是她不會的嗎?
“天太熱,下火似的,我最近晚上也不得安睡。”宜妃都快化身檸檬精了,“不知她用了什么名貴藥材,治好了娘娘的苦夏之癥?”
太后苦夏人盡皆知,太醫(yī)院也束手無策,而烏拉那拉家的覺羅氏經(jīng)常進(jìn)宮走動,說不定是她找到什么偏方給了四福晉,用來討太后的歡心。
“沒用名貴藥材。”藥膳第一次送來時,太后讓太醫(yī)看過,又派人去御花園問過,“她只用了一種尋常的野草,和野生蜂蜜,調(diào)了糖水。”
野草?蜂蜜?過于駭人聽聞了。
“四福晉嫁進(jìn)來也有幾天了,咱們都還不認(rèn)識呢。”當(dāng)初三阿哥只比四阿哥慢了一步,榮妃酸得都開始遷怒德妃了。
宜妃立刻附和:“是啊,我把見面禮都準(zhǔn)備好了,可是不見人來啊。”
太后聞言看向德妃:“新婦進(jìn)門,又住在宮里,合該領(lǐng)著到各處轉(zhuǎn)轉(zhuǎn)。”
又對三妃道:“四福晉年紀(jì)輕,才進(jìn)宮不久,有做不到的,可不許你們挑她的禮。另外她身上有封號,見面禮也不能薄了,不然我第一個不答應(yīng)。”
不但給德妃派了活兒,還搶了她的話。
德妃現(xiàn)在是又得兒媳又得寵,雙喜臨門,即使被三妃針對了,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打算明天親自領(lǐng)著寶貝兒媳去東西六宮顯擺顯擺。
結(jié)果才志得意滿回到住處,就被眼圈紅紅的蓮枝破壞了一天的好心情。
“四福晉不是給了你名分嗎,還有什么不足的?”德妃給過蓮枝機(jī)會,是她自己不爭氣,死活入不了阿哥的眼,能怪誰。
別說沒有侍寢過,便是已經(jīng)侍寢的,不得阿哥喜歡的話,福晉進(jìn)門不給名分,也大有人在。
四福晉才進(jìn)門,立刻給了蓮枝名分,德妃知道那是兒媳孝順,不想駁了她這個婆母的面子。
但凡丟開手,交給她那個閻王似的兒子處置,蓮枝多半會被原路退回永和宮。
到時候自己才叫沒臉。
德妃承了兒媳的情,自然不會給得隴望蜀的蓮枝好臉色。
“娘娘,福晉給了奴婢名分不假,可奴婢仍舊住在后罩房,與宮女?dāng)D在一處。”
見德妃沉著臉,蓮枝又道:“福晉還說……還說讓奴婢守一輩子活寡!”
“胡說八道!”德妃當(dāng)初看重蓮枝,不過是因?yàn)樗葎e人安分,怎么才得了名分就輕狂起來。
德妃只覺自己看錯了人:“二所是阿哥的,阿哥想寵幸誰,不想寵幸誰,由不得福晉做主。”
從前二所沒有福晉的時候,也不見蓮枝得寵,那時候她不鬧,如今倒說起了守活寡的渾話來。
成何體統(tǒng)!
這樣涼薄的話,絕不可能是四福晉說的,可蓮枝也不敢在她面前扯謊。所以德妃私以為,話應(yīng)該是她那個閻王兒子教他的小福晉說的。
“福晉,蓮枝回到后罩房摔摔打打,這會兒又往永和宮去了。”左小丫進(jìn)屋稟報。
肯定是去德妃那里告狀了,姜舒月此時正在準(zhǔn)備后天回門的禮品,哪里顧得上一個“擋箭牌”。
“福晉,蓮枝到底曾是德妃娘娘身邊的紅人兒,她既然眼熱奴婢住耳房,奴婢就跟她換好了。”左小丫初來乍到,不想得罪宋蓮枝這條難纏的地頭蛇。
結(jié)果左小丫愿意,馮巧兒卻是不愿的:“她就是根攪屎棍,怎么能讓她住到后院來?”
按照姜舒月之前的安排,二所從前服侍的,該住哪兒還住哪兒。為了方便伺候,讓左小丫和馮巧兒,以及立夏和小滿,一起住進(jìn)了耳房。
條件比后罩房好一些。
“不換,讓她鬧去。”若是宋蓮枝鬧一鬧她就妥協(xié),往后豈不是要被她拿捏了,姜舒月想了想說。
至于德妃那邊,她有殺手锏。
想起殺手锏,姜舒月吩咐馮巧兒:“你去茶房盯著熬糖稀,凡是入口的吃食,務(wù)必仔細(xì)些。”
沒一會兒,小滿進(jìn)來稟報:“福晉,永和宮的迎春姑姑來了。”
旋即壓低聲音:“宋格格也被押回來了。”
如果說宋蓮枝曾經(jīng)是德妃的心腹,那么這位迎春姑姑便是心腹中的心腹了。
“四福晉,明兒個請安過后,娘娘親自帶您去東西六宮認(rèn)人。”
迎春含笑把話帶到,這才提起宋蓮枝:“娘娘知道福晉給了蓮枝名分,娘娘說蓮枝往后就是四爺?shù)娜肆耍尭x放手去管。”
姜舒月謝過德妃,讓左小丫送迎春出門。
“福晉,荷包給出去了。”左小丫很快回來復(fù)命,“迎春姑姑說蓮枝跑去告福晉的狀,被德妃娘娘打回來了。德妃娘娘現(xiàn)在很煩蓮枝,不會再管她的事,讓福晉不要有顧忌。”
從永和宮回來之后,蓮枝徹底老實(shí),再不敢輕易生事。
“四嫂,四嫂糖稀熬好了嗎?”傍晚四爺回來,把十三和十四也帶了過來,才走進(jìn)抄手游廊,十四就喊了起來。
“阿哥哎,宮里不許大呼小叫。”跟在十四身后的保姆,慌得提醒,“慢些跑,仔細(xì)摔著。”
四爺則幾步過去,將邁著小短腿不管不顧往后院沖的十四拎起來,抱在懷里。
然后停下等十三,一起走進(jìn)后院。
姜舒月迎出來,見四爺冷著臉,身上掛著一個小奶團(tuán),手上牽著一個大奶團(tuán),活像地主帶著他的兩個傻兒子。
巨大的反差,讓姜舒月沒忍住笑出了聲。
四爺走到半路被兩小只伏擊,頗為無奈:“你笑什么?”
姜舒月不敢講地主和傻兒子的故事,笑道:“感覺你和從前不一樣了。”
“哦?哪里不一樣?”四爺進(jìn)屋把十四放在炕上。
姜舒月還沒說話,十四搶答:“四哥從前都不抱我,現(xiàn)在特別喜歡抱我。”
十三撇撇嘴,毫不留情拆穿:“四哥那是怕你跑太快了摔著。”
說完光禿禿的小腦袋被揉了一下,十三阿哥抬頭,朝四爺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姜舒月:唔,這才是真愛吧。
糖稀早熬好了,粘豆包也蒸好了。二所沒有小廚房,只有一個標(biāo)配的茶房,但難不倒馮巧兒這個饞丫頭,才幾天把廚具都淘換齊全了,食材也有,隨時可以開火做飯。
“十四阿哥,看看這是什么?”
馮巧兒端了糖稀和粘豆包進(jìn)來,小十四立刻歡呼,回頭招呼十三阿哥:“快,快上炕,有好吃的了!”
晚上吃粘豆包不好消化,姜舒月沒讓馮巧兒端上來太多,兩個小阿哥一人兩個粘豆包,都是兩口一個的那種小個頭,糖稀倒是澆了不少。
永和宮管得嚴(yán),很少讓兩個小阿哥吃甜食,可長久不吃糖,會讓人感覺壓抑,不快樂。
童年就應(yīng)該是多彩和快樂的,尤其清朝皇子的童年很短很短,所以兩個小阿哥每回過來,姜舒月都會讓他們吃好。
除了粘豆包,還有澆了糖稀的蔬果沙拉,補(bǔ)充每日所需膳食纖維。
小男孩大多不愛吃水果蔬菜,十三和十四也不例外,但他們在二所能吃掉一整盤新鮮的菜果,這也是德妃放他們過來找姜舒月的主要原因。
兩個小蘿卜頭挨著吃粘豆包,時不時偏頭看一眼炕桌那邊的飯菜,十四阿哥抱著肚子,對十三阿哥說:“早知道四嫂這里有好吃的,我就不跟額娘一起吃了。”
十三阿哥難得表示贊同:“看著好香啊。”
四爺不想讓姜舒月給德妃帶孩子,端起碗又放下,給兩個小阿哥講道理:“你們的分例在永和宮……”
對上兩個小的可憐巴巴的眼神,話說一半說不下去了。
“都是一家人,說什么分例不分例。”姜舒月笑瞇瞇看向兩個三頭身,“宮里長日無事,隨時歡迎你們過來串門。”
姜舒月不怎么喜歡哄孩子,但誰又能拒絕兩個又聰明又漂亮的奶團(tuán)子呢。
況且十三和十四身邊有一堆人伺候,二所的宮女內(nèi)侍也得用,并不需要她做什么。
兩個小的吃著糖稀,嘴巴好像抹了蜜,直把姜舒月夸得天上有地上無。
“蓮枝又去告狀了?她還有什么不足?”送走兩個小阿哥,四爺才問姜舒月。
皇子成親有九天婚假,可農(nóng)時不等人,四爺又在皇上面前立下了軍令狀,除了成親那日,幾乎每天都出去辦事。
此時高產(chǎn)玉米早已完成播種,正是拔節(jié)的時候,水和肥都不能馬虎。
皇莊是個什么情況,四爺也有耳聞,沒人盯著就磨洋工。
時間緊,任務(wù)重,臨時換人顯然來不及了,四爺只得放棄假期,親力親為監(jiān)督。
正事還忙不過來,哪里有時間管后院,偏蓮枝得了名分之后比從前還不安分,令人煩不勝煩。
就在四爺準(zhǔn)備出手的時候,姜舒月道:“徹底解決了,額娘不會再管蓮枝的事。”
四爺挑眉:“怎么做到的?”
他之前都沒能斷了德妃和蓮枝之間的聯(lián)系。
其實(shí)姜舒月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道:“術(shù)業(yè)有專攻。”
翌日跟著德妃去東西六宮串門,說是東西六宮,德妃的位份擺在那里,能去的不過四處。
先去永壽宮給貴妃請安,貴妃病著,不見人,只給了見面禮。
從永壽宮出來,就近去了翊坤宮。
宜妃格外熱情,拉著姜舒月的手上下打量,直夸德妃有福氣,得了這么一個漂亮又能干的兒媳。
宜妃打量姜舒月的時候,姜舒月也在悄悄打量著她。雖然已經(jīng)是幾個孩子的母親,宜妃依然非常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的樣子。
宜妃是康熙朝的著名寵妃,見過她,就等于見識過了康熙皇帝的審美。
明艷而典雅。
翊坤宮主殿的風(fēng)格,與它的主人相得益彰,處處明快,卻透露著嚴(yán)謹(jǐn)?shù)牡溲拧?br />
宜妃出手也很大方,擼下手上一對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不由分說套在了姜舒月腕上。
德妃眼皮抽了抽,忙說太貴重了。姜舒月要取下,卻被宜妃按住:“不過是身外之物,還是我戴過的,不值什么。”
德妃這才示意姜舒月收下。姜舒月向宜妃道謝,宜妃含笑受了。
又一通商業(yè)互吹之后,宜妃忽然嘆口氣,德妃問怎么了,宜妃苦笑著說:“還能怎么了,不過是五阿哥到了年紀(jì),也沒個去處。”
聽她提到五阿哥,德妃以帕掩口,輕咳一聲:見面禮收早了。
迎春聽見德妃咳嗽,立刻會意:“娘娘,喝藥的時辰到了。”
見德妃滿面春色,也不像有病的。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她要說到正題的時候,又是咳嗽又是喝藥。
騙鬼呢。
宜妃心里腹誹,面上卻不顯:“姐姐身上不爽利且回去,我與四福晉投緣,想多留她說幾句話。”
得,人質(zhì)還在對方手上呢,德妃還能說什么:“不妨事,補(bǔ)藥而已,晚點(diǎn)喝也無妨。”
果然之后的話題全都圍繞著五阿哥展開。
見德妃婆媳都不接招,宜妃終于把話挑明:“聽說四阿哥在農(nóng)事司做得不錯,皇上都夸他肯吃苦是個干大事的。我就想,五阿哥與四阿哥一向要好,四阿哥說什么,五阿哥都沒二話。能不能讓四阿哥跟皇上提一嘴,把五阿哥也派去農(nóng)事司行走,跟著他四哥學(xué)學(xué)本事。”
在四阿哥去農(nóng)事司之前,宜妃都不知道朝廷還有這么一號衙門。
農(nóng)事,一聽就不是什么好去處,跟錢啊官啊壓根兒不挨邊。
哪知道,自從四阿哥加入之后,農(nóng)事司就像一顆蒙塵的明珠,忽然被人擦亮,綻放出萬丈光芒。
晃瞎人眼。
與農(nóng)事司一起被點(diǎn)亮的,還有四阿哥本人。
四阿哥去農(nóng)事司之前,皇上給他的評價是,喜怒不定,為人輕率,難堪大用。
自從四阿哥在農(nóng)事司行走,與四福晉一起試種出了高產(chǎn)玉米,皇上對四阿哥的評價上演大反轉(zhuǎn)。
更為難得的是,皇上不但給了四阿哥好的評價,還給了相應(yīng)的爵位。
宜妃服侍了皇上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幾個,自認(rèn)沒人比她更了解皇上。
評價什么的,都是虛的,只有爵位才是實(shí)的。
五阿哥滿月便被抱到慈仁宮,在太后膝下承歡,依著太后的意思,五阿哥站班之后,去禮部行走就很好。
宜妃對此不是很贊同,六部之中,禮部是最清水的那一個,去了就廢了。
太后總說五阿哥資質(zhì)平常,去禮部最合適,宜妃也不愛聽。
之前皇上還說四阿哥難堪大用呢,自打去了農(nóng)事司,不也變成棟梁之才了?
宜妃覺得五阿哥還能搶救一下,便將目光鎖定在了工部的農(nóng)事司。
沒想到宜妃把話說得如此直白,德妃后悔剛才沒硬起心腸早點(diǎn)離開,這會兒想走都走不脫了。
前朝的事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做不了老四的主。
“這事太大了,妹妹與其跟我說,不如直接跟皇上說。”德妃自知勸不動兒子,只能掉過頭來勸宜妃。
四阿哥與德妃母子關(guān)系不睦,后宮誰不知道,宜妃本來也沒指望德妃。
德妃倒好,自己幫不上忙,還給她瞎出主意。
五阿哥分到哪里行走,自然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可這話她能問皇上嗎?
后宮不得干政的鐵牌子,還在交泰殿立著呢。
她若當(dāng)真求了皇上,不但自己要受罰,連五阿哥也要跟著吃掛落。
從前榮妃說德妃能躋身妃位,靠的是美貌和運(yùn)氣,宜妃還不信。
現(xiàn)在她信了。
宜妃看著德妃,半天沒說話:她不跟蠢人一般見識。
于是沒理德妃,轉(zhuǎn)頭看姜舒月。四阿哥疼媳婦,宮里人都知道。
別的不說,只說成親當(dāng)日到岳家親迎,便可見一斑。
都說大阿哥疼媳婦,也沒見成親的時候去迎。
當(dāng)時惠妃都說:“沒想到四阿哥的心這樣誠。”
姜舒月沒有德妃那么多顧慮,她感覺四爺很好說話,也希望農(nóng)事司能壯大起來,得到朝廷的更多關(guān)注。
朝堂上的事,姜舒月不懂,也不敢一口應(yīng)承下來,只說幫忙帶話。
至于是否能成,還得四爺自己考量。
德妃聞言很松了一口氣,別把她扯進(jìn)去就好,她可不想看老四那張閻王臉。
宜妃也知道,這么大的事女人做不得主,就算老四肯幫忙,皇上那一關(guān)也不好過。
四福晉沒有當(dāng)面拒絕,宜妃已經(jīng)很滿意了,又說了一會兒話,便送德妃婆媳離開。
出翊坤宮,往東六宮走,先去延禧宮給惠妃請安。
第70章 回門
惠妃對這次見面也很重視,特意喊了兒媳過來作陪。
“頭所與二所挨著,每天都能聞見美食的香味,別說十三和十四兩個小阿哥,我都想過去串門了。”伊爾根覺羅氏十八九歲的模樣,生得白凈秀氣,說話慢條斯理。
姜舒月對她觀感不錯:“大嫂若不嫌棄,往后我做了好吃的,派人去請你。”
伊爾根覺羅氏笑著擺手:“我不用請,有你這句話,我自己過去。”
因著姜舒月有品階在身,又與伊爾根覺羅氏相處融洽,惠妃給的見面禮也相當(dāng)豐厚,是高看一眼的意思。
等到了鐘粹宮,榮妃也算熱情,見面禮也夠豐厚,只是笑起來的時候略顯疲憊。
三阿哥在戶部跟著吃了掛落,被皇上訓(xùn)斥,德妃也聽說了。
她給姜舒月使了個眼色:此地不宜久留。
姜舒月接到信號,才要起身,便聽榮妃說起口脂之事,姜舒月笑道:“回頭我調(diào)了適合娘娘的,給您送來。”
德妃與榮妃同是后宮姐妹,怎能眼睜睜看著對方變美,于是板起臉對姜舒月道:“那方子用料名貴,可不敢做了,我那里還有一瓶沒用過的,等會兒派人送過來。”
榮妃不明就里,可見德妃用了效果確實(shí)好,外頭也沒有賣的,便信了七八分。
她是長輩,當(dāng)然不能占小輩的便宜:“你看德妃多會疼人,怕你累著,更怕你破費(fèi)。”
轉(zhuǎn)頭對德妃道:“我買,多少錢一瓶,你說話。”
德妃獅子大開口:“要二百兩一瓶。”
榮妃現(xiàn)場拍出一千兩銀票:“要五瓶漸變色!”
德妃:真夠拼的。
姜舒月:“……”
榮妃想的很清楚,她沒有德妃的好運(yùn)氣,生不出能干的兒子。三阿哥陷在戶部的泥潭里拔不出腿,她不能再倒下了。她得打起精神,與大選之后才進(jìn)宮的那些鶯鶯燕燕爭寵。
就算不為自己,兒子還沒成親呢。
她等了這么久,挑了這么久,已經(jīng)讓三阿哥落后于四阿哥,三福晉的出身、容貌和封號,怎么也不能比四福晉低了。
從前榮妃給三阿哥挑福晉,還沒有這么高的標(biāo)準(zhǔn),主要看出身。
現(xiàn)在有了四福晉這個對照組,才把容貌和封號加上。
姜舒月并不知道自己這一趟拜訪,會給三阿哥坎坷的成親之路再添絆腳石,她此時踩著花盆底,腿都走木了。
再看前頭的德妃,腰背挺直,步履輕快,仿佛從東六宮走到西六宮,又從西六宮走回東六宮的,只有她自己。
穿越前,姜舒月穿著運(yùn)動鞋逛故宮都沒這么奔波過。
想起十四那個不知疲倦的小胖子,姜舒月失笑,敢情不是隨了皇上,而是隨了德妃。
轉(zhuǎn)個彎就是永和宮了,進(jìn)了永和宮就能好好歇歇了,勝利的曙光近在眼前,姜舒月不由加快腳步。
哪知道才走到拐彎處,膝蓋忽然一軟,幸好被人及時扶住。
再抬頭,與身著朝服的四爺對上了眼。
“走路怎么這么不小心?”四爺扶起她,卻攔著不讓走。
姜舒月回給他一個笑容:“我沒事,就是有點(diǎn)累。”
此時德妃也折回來,看看自己那個閻王兒子,又看姜舒月:“怎么了這是?”
姜舒月才要說話,話頭卻被四爺接管:“額娘,你們剛才去了哪里?”
這興師問罪的語氣,德妃柳眉微蹙:“還能去哪里,當(dāng)然是帶著你媳婦去各宮串門,認(rèn)認(rèn)人。”
“從哪里出發(fā),都去過哪里?”四爺語氣越發(fā)不善。
德妃對老四都沒這么用心過,這會兒親自帶著他媳婦去踩點(diǎn),還踩出不是來了?
德妃不說話了,還是迎春把路線說了一遍。
感覺是有些繞,可德妃也是好心,姜舒月小幅度扯了扯四爺?shù)男渥樱骸坝性掃M(jìn)屋說,這里怪熱的。”
再耽擱她要站不住了。
下一秒,視野升高,她被人打橫抱起,沒忍住低呼一聲。
德妃簡直沒眼看,本來還想讓小夫妻倆進(jìn)門叮囑兩句夫妻和睦之類的話,現(xiàn)在看完全多余。
她揮揮手:“回吧,都回吧。”
說完快步走進(jìn)永和宮。
姜舒月被四爺從東六宮一路抱回西邊的阿哥所,路上遇見不少人,驚掉無數(shù)下巴。
“皇上對雜交玉米很感興趣,又撥了一個皇莊給農(nóng)事司。”在姜舒月羞得想找地縫的時候,四爺帶來一個好消息。
姜舒月立刻忘了羞恥,湊過去問:“有上次那個大嗎?”
四爺推開她的臉,賣起關(guān)子,吩咐人進(jìn)來伺候更衣。
姜舒月笑瞇瞇把進(jìn)來的宮女打發(fā)出去,換上軟底繡鞋,親自服侍四爺更換朝服。
四爺最喜歡她像花蝴蝶一樣圍著自己上下翻飛,雖然個頭有些矮,要踮腳才能取下他頭上的朝冠,雖然手指不夠靈活,左抱右抱也解不開朝服的腰帶。
見對方腿有些軟,四爺彎腰將人抱上炕,讓她坐著忙活。
姜舒月費(fèi)了好大勁兒,才把里三層外三層的朝服扒干凈,親自去里屋取了干凈的常服出來,伺候四爺換上。
這位大爺除了抱她上炕,全程一動不動,耐心等著她伺候。
換好常服,姜舒月累得手指都不想動了,倚在炕桌上問:“現(xiàn)在能說了嗎?”
四爺早起站班,之后又與太子一起去南書房聽政。太子是儲君有座位,四爺和幾位大學(xué)士從頭站到尾。
本來南書房的軍國大事,四爺根本沒資格旁聽,半路被梁九功截住帶去,還有些詫異。
很快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來加收秋糧不成,差點(diǎn)激起民變。戶部束手無策,兵部蠟燭兩頭燒,皇上便將目光挪到了農(nóng)事司來,盯上了雜交玉米。
準(zhǔn)噶爾與沙俄勾結(jié),屢屢犯邊,必須予以回?fù)簟?br />
可朝廷才經(jīng)歷過三藩之亂和□□,十年動蕩,國庫空虛,太倉比國庫還要空虛,把主官賣了也湊不出更多糧食。
“胤禛,朕再撥給你一個皇莊,兩千畝地,連同之前劃撥的皇莊,年底之前,你要給朕湊齊七百萬斤糧食。”
指望不上戶部,皇上轉(zhuǎn)頭對四爺說:“你能做到嗎?”
“皇上……”
“此戰(zhàn)成敗,全系于你一身。”
事后四爺了解到,朝廷從幾年前噶爾丹秘密與沙俄勾結(jié),便開始為剿滅噶爾丹做準(zhǔn)備。
奈何年景不好,軍糧籌備困難。算上今年還沒收上來的,戶部鉚足了勁也只給十萬大軍,準(zhǔn)備了四個月的軍糧。
哪怕是速戰(zhàn)速決,至少需要六個月軍糧打底。
此戰(zhàn)萬事俱備,卻沒想到去年糧食減產(chǎn)嚴(yán)重,今年可能比去年還差,就算把戶部尚書罷免,也湊不齊最后這兩個月的軍糧。
皇上所說的七百萬斤糧食,正是這最后兩個月的缺口。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四爺還能說什么,唯有應(yīng)是。
皇上沒說成了給多少獎勵,也沒說不成受多少責(zé)罰,但在四爺看來,這就是一場驚人的豪賭。
“皇上給了一個皇莊,兩千畝地。”四爺靠著姜舒月坐下,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并沒提糧食的事。
姜舒月聞言兩眼放光:“用來試種雜交玉米嗎?”
從前她想嫁給印四,不過是為了尋求保護(hù)。誰知印四變成胤禛,她不但得到了保護(hù),還得到了無限的發(fā)展空間。
簡直是意外之喜。
她抽回自己的手,一下?lián)溥M(jìn)四爺懷中:“爺,能算我一個嗎?”
四爺將人抱住,點(diǎn)頭。
姜舒月沒忍住,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爺,明天能出宮去看看嗎?”
四爺感覺身體一僵,好似被雷電劈中,半晌才道:“明日回門。”
姜舒月沒放棄:“上午回門,之后去皇莊瞧瞧。”
她掰著手指算:“早些準(zhǔn)備,還能種一茬秋玉米。兩千畝地,全種上雜交玉米至少能出四百萬斤……”
話說一半,被人捂住了嘴,姜舒月仰頭看對方。只見四爺朝她笑笑,無聲搖頭。
不能半途開香檳,她懂,立刻閉麥。
也是從那天開始,四爺忽然變得比從前粘人,具體表現(xiàn)為睡覺的時候總喜歡拉著她的手。
翌日清早,姜舒月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仍然被人握在掌心。
沒去上朝嗎?
康熙是個勤奮的皇帝,每日都上早朝,而她身邊這位未來的雍正帝,比他爹還勞模。
皇子大婚有九天假期,這位爺除了大婚當(dāng)天,硬是一天假都沒休過。
好吧,人家確實(shí)有皇位要繼承。
姜舒月想把手掌抽出來,哪知道才動了一下便將人吵醒了。
“今天不用上早朝嗎?”姜舒月朝他笑笑。
四爺似乎有一瞬晃神,很快勾起唇角:“今日陪你回門。”
“不用你陪。”其實(shí)姜舒月想說這不合規(guī)矩。
四爺朝她眨眼:“我怕烏拉那拉家的人欺負(fù)你。”
一路上姜舒月都在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給四爺留下了一個軟弱可欺的印象。
她在皇宮都混得風(fēng)生水起,把德妃的前任心腹,兼四爺名義上的通房斬于馬下,怎么可能會被烏拉那拉家的人欺負(fù)。
聽說胤禛陪著小堂妹一起回門,人都到了,舒心深深陷入往事。
上輩子,她嫁給胤禛的時候,對方并沒有親自上門迎親,更沒有陪她回門省親。
宮里的規(guī)矩向來如此,任誰也挑不出什么。
但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等到八爺娶嫡福晉的時候,親自帶隊(duì)迎親,第一個破了規(guī)矩。
那時候舒心想,肯定是因?yàn)榘烁x的出身高。
即便如此,八爺也只破了一回例,并沒陪福晉回門。
這輩子,同樣是烏拉那拉家的姑娘,長房還不如二房,胤禛卻像換了一個人。
以胤禛的性子,把姿態(tài)放得這樣低,多半有所圖。
可他圖什么呢?
跟著長輩迎出垂花門,舒心很快知道了答案。
與上輩子不一樣,胤禛此時已經(jīng)是貝子了,他陪小堂妹回門,烏拉那拉家蓬蓽生輝。
又一次見到活的皇子。
這位活的皇子半點(diǎn)架子也無,親自走到軟轎前,扶小堂妹下來。
小堂妹見是他,羞得臉飛紅霞,催他去前院。
胤禛也不著急走,叮囑馮巧兒和左小丫之后,轉(zhuǎn)頭提醒祖母:“四福晉從前在府里受了不少委屈,有些人能不見還是不見吧。”
所有人聞言下意識看向滿臉堆笑的索綽羅氏,果然見她臉上笑容僵住,很快變成了一種笑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四爺把話說得如此明顯,祖母也不好裝聾作啞,揚(yáng)聲道:“長房的人先回去吧。”
竟是一個不留。
說完又看了小堂妹一眼,胤禛才朝祖母點(diǎn)點(diǎn)頭,提步去了前院。
進(jìn)屋寒暄過后,陪祖母說了一會兒話,舒心終于等到了與小堂妹單獨(dú)相處的機(jī)會。
“四爺對你好嗎?”等丫鬟上過茶,舒心屏退了屋里服侍的,問姜舒月。
姜舒月紅了臉,點(diǎn)頭:“挺好的。”
剛才在垂花門被強(qiáng)塞了一嘴狗糧,舒心到現(xiàn)在還沒消化完呢。
“宮里的生活還習(xí)慣嗎?宋氏沒尋你的晦氣吧?德妃呢,有沒有讓你立規(guī)矩?”人生地不熟,被通房威脅,被德妃刁難,都是舒心上輩子親身經(jīng)歷過的。
從新婚開始受盡委屈,她想告訴胤禛,可他太忙了,根本沒時間關(guān)注這些。
她只能放下小女兒的矜持,強(qiáng)迫自己直面風(fēng)雨。
她被額娘從小寄予厚望,精心培養(yǎng),十歲上開始學(xué)管家。饒是如此,進(jìn)宮之后仍是忙亂了整整一年,才堪堪站住腳。
剛進(jìn)宮那段黑暗的歲月,讓舒心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過來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小堂妹生母早亡,根本沒學(xué)過管家,從田莊回家只來得及學(xué)些規(guī)矩便進(jìn)宮去了。
這幾天舒心真為她捏把汗,誰知小堂妹卻道:“我感覺宮里比家里還自由些,宋蓮枝已老實(shí),德妃娘娘對我很好,昨天親自帶我去各宮認(rèn)人。”
舒心:“……”
看著小堂妹臉上的好氣色,和真心洋溢的笑容,她信了。
心中不由五味雜陳。
都說后院是女人的天下,可她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有沒有男人的寵愛,可以相差這么多。
別的不說,只說德妃這一關(guān)。上輩子莫說是她這個不受寵的福晉,便是得寵的李氏和年氏,都沒少看德妃的臉色,被德妃為難。
頭頂一個孝字壓著,除了忍,還是忍。
記得她第一次去東西六宮請安,還是在回門之后,德妃讓宋蓮枝帶她去的。
堂堂四福晉被通房拿捏,一時間淪為合宮笑柄。
那宋氏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邊帶路一邊給她使絆子。有德妃撐腰,她初來乍到不敢得罪宋氏,只能任她擺弄,晚上躲在被窩里哭。
后來事情鬧得不像樣,傳到胤禛耳中,他才出面約束宋氏。
宋氏跑到德妃面前哭訴,德妃偏聽偏信,壓著她給宋氏名分。
最后她不得不退讓,在成親當(dāng)年喝了宋氏敬的茶,給了她格格的名分。
“你是不是給了宋氏名分?”沒有得到名分的話,宋蓮枝怎么可能老實(shí),舒心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是給了格格的名分。”姜舒月實(shí)話實(shí)說。
當(dāng)初還是大堂姐提醒她小心宋氏,她才能先下手為強(qiáng),沒有著了別人的道兒。
原來如此,舒心擔(dān)憂地看向小堂妹:“那宋氏的心大得很,她想要的可不止是格格的名分,她想做側(cè)福晉。別看她現(xiàn)在老實(shí),等新人進(jìn)來,還有的折騰呢。”
上輩子也是這樣,她給了宋蓮枝格格的名分,宋蓮枝老實(shí)了一陣子。可等李氏進(jìn)門,她又跑去跟李氏掐。
舒心拿出上輩子的經(jīng)驗(yàn),給小堂妹出主意:“宋氏有德妃撐腰,自然不會將新人瞧在眼中。等新人進(jìn)門,肯定要掐起來。到時候你不要管,只靜觀其變,坐收漁翁之利。”
宋氏有后臺,李氏有寵愛,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等李氏勝出,再想辦法轄制李氏便好,實(shí)在沒必要在宋氏身上浪費(fèi)精力。
姜舒月一驚:“還會有新人?”
她這個嫡福晉才過門,屋里已經(jīng)有一個格格了,短時間內(nèi)還有會新人嗎?
“當(dāng)然會有,最遲明年。”舒心從皇子福晉一路做到皇后,皇家的尿性她可太清楚了。
皇子一般十三四歲屋里便有了通房。在嫡福晉進(jìn)門之前,皇子屋里不但有通房,有格格,還可能有個暫時主持內(nèi)務(wù)的側(cè)福晉。
嫡福晉說是正妻,真正輪到的時候,已經(jīng)不知是第幾手的夫君了。
上輩子她與胤禛成親比較早,當(dāng)時二所只有宋蓮枝一個通房。
可在婚后一年,李氏被抬進(jìn)門,一進(jìn)門就是格格,幾乎將胤禛整個人都霸占了去。
獨(dú)寵十年有余。
關(guān)于二所的事,舒心說了太多,再多說恐怕要引起懷疑了:“都是聽我額娘說起的。”
覺羅氏出身皇族,又經(jīng)常進(jìn)宮,之前還為大堂姐謀過親,知道些內(nèi)幕也正常。
不過姜舒月對四爺很有信心,之前他答應(yīng)過自己的事都辦到了:“可他答應(yīng)過我,這輩子只有我一個女人。”
“這你也信?”舒心氣笑了。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上輩子他還答應(yīng)過她,會好好教養(yǎng)弘暉呢,結(jié)果弘暉病逝,他就把弘暉拋到腦后,不聞不問了。
年氏一個妾室,她生的兒子都能封王,而身為嫡長子的弘暉,直到她死都只是一個平頭阿哥。
想到上輩子胤禛給李氏和年氏的專寵,舒心不想多說,也忍不住給小堂妹打預(yù)防針:“四爺是皇子,皇子怎么可能一輩子守著一個女人過。就算本人愿意,皇上和德妃能答應(yīng)嗎?”
小堂妹可能在種田方面有些天賦,對后宅那些心機(jī)真是半點(diǎn)不通,舒心都替她著急:“我還聽說四爺偏愛漢人女子,你往后可得長點(diǎn)心。”
讓大堂姐這一提醒,姜舒月才想起雍正后宮的兩大寵妃,齊妃李氏和墩肅皇貴妃年氏。
另一邊,四爺在前院喝茶,身邊有諾穆齊、費(fèi)揚(yáng)古兩兄弟,還有烏拉那拉家?guī)孜魂壤献髋恪?br />
寒暄過后,諾穆齊暗戳戳請四爺幫忙,將他調(diào)離沈協(xié)領(lǐng)手下,或者干脆給他升個官,與沈協(xié)領(lǐng)平起平坐。
“我在工部行走,官員升遷歸吏部管,岳父大人怕是求錯人了。”四爺想過大婚之后諾穆齊會貼上來,卻沒想到貼得這樣早。
諾穆齊好不容易攀龍附鳳,哪里肯放過:“聽說姑爺與太子爺關(guān)系好,太子爺能在吏部說上話。咱們跑升遷跑斷了腿,也不如太子爺在吏部動動嘴。”
這倒是真的,但四爺并不打算管。
一來諾穆齊沒什么本事,佐領(lǐng)之職都是靠祖上的恩蔭,扶植起來對自己沒有幫助,白費(fèi)力氣。
二來諾穆齊不是個好官,也不是個好阿瑪,尤其對他的小福晉。四爺沒找他算賬,都算恪守孝道了。
三來諾穆齊是他的岳父,不能做高官。那樣的話,只會讓皇上忌憚,得不償失。
“我聽說岳父大人有意與沈家結(jié)親,這時候升遷,恐怕會傷了和氣。”四爺故意拿話點(diǎn)諾穆齊。
諾穆齊一噎,不得不說出實(shí)情。沈文才是京城有名的紈绔,他著急脫離沈協(xié)領(lǐng)的管轄,就是不想結(jié)這門親。
把自己扮演成一個為了女兒,什么都豁得出去的老父親。
“升遷有困難,退親還不簡單?”四爺顧左右而言他,“不必岳父出面,我可以代勞。”
諾穆齊被這一套爐火純青的太極拳給打蒙了,直到四爺離開,都還沒繞出來呢。
相比諾穆齊這邊的暗度陳倉,索綽羅氏直接明牌。
她才不管老太太說什么,一頭哭到姜舒月前面,求她看在一奶同胞的份兒上救救舒蘭。
“舒蘭怎么了?”姜舒月進(jìn)宮之后幾乎斷了與烏拉那拉家的來往,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
皇子與福晉回門不會在娘家吃午飯,到了晌午就要返回,特別姜舒月還跟四爺約定好,下午去霧隱山田莊和那幾處皇莊看看。
時間緊迫。
老太太聞言警告地看了索綽羅氏一眼,笑呵呵對姜舒月說:“還不是親事鬧的,小孩子家不懂事。”
原來與沈家有關(guān),姜舒月不愿多摻和要走,卻被掙脫束縛的索綽羅氏攔住:“四福晉,就算你狠心不管舒蘭,也不管你的奶兄馮明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