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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伏特加的求生欲從未像此刻一樣這么強過。

    “我有喜歡的女人!”

    “我知道我知道。”知花裕樹覺得還挺好笑,一向都是他害怕男同,沒想到還有被別人害怕的一天。

    他喜歡伏特加只是像喜歡貓貓狗狗一樣。

    算了,這個還是別讓伏伏知道了,他可能又會受打擊。

    琴酒倒也不至于因為知花裕樹一句玩笑話生氣,最多就是冷冷地瞥過伏特加一眼。

    他的目光一貫冷漠陰郁,也看不出什么差別。

    但是被嚇出一身冷汗的伏特加是不敢多待了,將兩個活祖宗送進萊蒙的別墅,他便迅速找了個回家給媽掃墓的借口溜了。

    他走得是爽快了,知花裕樹卻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不太對。

    伏特加走了的話……

    他窩在沙發上抱著抱枕,因為發燒而有些迷離的眼睛抬起來,“黑,你會做飯嗎?”

    以前沒辦法吃東西的時候就不說了,自從可以吃飯,知花裕樹一直被超擅長做飯的蘇格蘭好吃好喝地養著,實不相瞞,已經把這張嘴徹底養刁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琴酒把剛翻出來的薄毛毯扔在萊蒙身上,表情愈加沉郁。

    別說,琴酒還真會做飯。

    雖然經常和伏特加一起搭檔行動,但兩人并不像萊蒙和蘇格蘭一樣直接住在同一間公寓——其實組織里大多數搭檔都不會做到這一步,大家都需要私人空間。

    也就萊蒙這個笨蛋,根本不知道蘇格蘭對他抱有怎樣的心思,才被他騙得同住一屋。

    幸虧蘇格蘭是公安臥底,這些當警察的,都自詡有底線有原則,做不出太過分的事,不然的話……以萊蒙睡著后的警惕性,恐怕早就被人按著灌到肚子鼓起來,兩條腿都撐不住了。

    就算他事后發覺,把人大卸八塊也無濟于事。

    話說回來。

    琴酒因為大多數時候也是獨居,又很難忍受讓陌生人進入自己的領地,所以久而久之也學會了做飯。

    但他不重口腹之欲,做出來的東西只是能填飽肚子不把人餓死,好吃是算不上的。

    而且他會做飯這件事只有伏特加隱約知道一些,其他人都不知道。萊蒙之前住他家那次,他吃飯也都是叫的外賣,而萊蒙自己喝營養液。

    這次琴酒本來也想回“不會,想吃什么自己點外賣”,轉念一想,才意識到萊蒙的這棟別墅位處郊區中的郊區,人跡罕至,外賣壓根送不過來。

    萊蒙還發著燒,剛量的38.8度,人蔫蔫地窩在沙發上,薄毛毯蓋在身上,鬢發微微被汗水打濕,眼尾發紅。

    琴酒的喉嚨又忍不住發緊,暗暗在心里罵了一聲。

    這家伙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無意識地勾引人。

    這模樣也讓琴酒很難說“你自己起來去做”。更何況根據這家伙上次炸壞他一個安全屋的廚房的壯舉,琴酒還真怕這次他會直接把自己炸死。

    嘖,果然很麻煩。

    琴酒沉默的時間太長,知花裕樹還以為他也不會,于是猶豫著說:“要不再把伏特加叫回來?”

    “不用。”這次琴酒回答得很快,“你想吃什么?”

    知花裕樹撓了撓頭,試探著答了一個不太難的,“番茄肉醬意面?”

    結果遇到的第一個阻礙是家里壓根沒有食材。

    知花裕樹還怪不好意思的,“好久沒住了嘛。”

    琴酒又自己開車出去買東西。

    知花裕樹在家憂心忡忡:[小統,你覺得黑能分清鹽和糖嗎?]

    系統:[你不要以己度人。]

    發燒令知花裕樹昏昏欲睡,他偏頭靠在沙發扶手上,睡了一會兒又忽然驚醒:[完蛋了系統!]

    系統:[怎么了?]

    知花裕樹:[我剛剛夢到黑去超市買東西被當成了搶銀行的逮捕入獄,他被蘇格蘭檢察官起訴,最終被邪惡的波本法官判處終身槍斃,執行者是萩警官和松田警官!]

    系統:[……你這個夢也太雜了吧!都讓我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吐槽了!]

    知花裕樹神色憂慮:[不是有種說法是夢和現實都是相關的嗎?假如這個夢是現實的映射的話……]

    系統點頭:[是的,你今天就吃不上番茄肉醬意面了。]

    知花裕樹:[所以說那種事情不可以啊!!]

    將近一個小時后,番茄……不,黑回來了。

    知花裕樹不太放心地踱步去廚房瞅了眼,“黑……你真的會做飯嗎?”

    琴酒咬著根未點燃的煙睨了他一眼,扔給他一條圍裙,淡淡道:“幫我系上。”

    “哦。”

    知花裕樹經常幫蘇格蘭系圍裙,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就是有一點點想笑。

    就算是黑,做飯的時候也要乖乖系圍裙。

    琴酒的那身黑色大衣給了知花裕樹后,自己就一直只穿著白色短袖T恤。那身黑色大衣非常寬大,幾乎能將他的身材完全隱入其下,此刻沒了礙事的大衣,才顯出那身極流暢的肌肉線條和精瘦有力的腰腹。

    知花裕樹從前面將圍裙套脖往琴酒腦袋上套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對方的肌肉也練得這么大,尤其是兩塊胸肌,T恤單薄的布料都快繃不住了。

    而且并不是單純的大,琴酒的肌肉看上去實打實地非常有力,不會因為過大而引人不適,反而恰到好吃地凸顯出身體里醞釀積聚的力量感。

    最重要的是,琴酒身高將近一米九。這種狀況下,他的肩膀很容易更寬,身材也容易更精壯。

    知花裕樹沒忘記,黑同樣是個資深狙擊手。

    嗯,看得出來,黑拿狙擊槍比蘇格蘭更頻繁。好,沒輸給公安警察!

    黑選手,優勝!

    知花裕樹的目光只是快速從琴酒身上劃了過去,后者也沒覺出什么不對,琴酒垂著眼眸,安靜地看著眼前屬于萊蒙的銀白色長睫毛輕輕眨動。

    薄唇又恢復成了淡粉色。

    其實還是紅一點更適合他,琴酒舔了下嘴唇,強迫自己移開目光。

    兩人距離太近了,萬一起了反應很容易被發現。

    他甚至有點后悔讓萊蒙給他套圍裙了。那雙手系腰帶的時候不停觸碰到他的腰窩,帶起的一陣麻癢令人戰栗。

    他得全力克制,才不至于抓住那雙手拉到身前往下放……

    圍裙系好后,琴酒平復好呼吸,把知花裕樹趕去了餐桌那邊。

    這棟別墅的廚房是開放式廚房,和餐廳連在一起。

    知花裕樹打著哈欠往餐桌前的椅子上一坐,隨手從旁邊書架上拿下一本搞笑漫畫,隨意翻看。

    番茄肉醬意面并不算很難的東西,半個小時后,知花裕樹吃上了由黑親手做的面——他懷疑自己可能是地球online全球通服第一個達成該成就的玩家。

    實話說,味道不算好吃,但也不難吃,比蘇格蘭差遠了。

    唉,這種心情難道就是皇帝失去忠臣良將時的那種痛心嗎?

    琴酒看他的表情不太對,問了句:“不好吃嗎?”

    知花裕樹正在發呆,說話完全不過腦子,全憑下意識。“還可以,但沒有蘇格蘭做的好吃。”

    呃,他在說什么啊?!臥底可是黑的雷區,蘇格蘭這個臥底更是黑雷區中的雷區,他居然敢說黑不如蘇格蘭。

    知花裕樹小心地吞下一口面條,抬眸瞅了眼琴酒的表情。

    風雨欲來般的陰沉,想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樣的目光。

    知花裕樹吞了口口水,自知理虧,乖乖地討好道:“好吃!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番茄肉醬意面,高端的食材搭配了簡單的烹飪方式,絕頂美味令人唇齒留香、滿口生津……我會努力全部吃完的!”

    琴酒的目光重重擦過他的唇瓣,淡淡地說。

    “好,那就一滴不剩地吃完。”

    知花裕樹:“……”

    真的嗎?好多的哦……

    雖然客觀上來說黑的廚藝確實差了蘇格蘭好遠,但對方辛苦做了飯,他卻說人家做的東西不如死敵,確實太不禮貌了。

    好吧,吃完就吃完。

    吃飯的時候,知花裕樹瞄到自己手腕上戴著的【心愿手環】。系統的能量儲備越來越少,他也不能像之前那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干活了。

    正好黑在這里,不如看看手環能不能捕捉到他的心愿。

    [NPC心愿手環上線,是否立即為您捕捉NPC心愿?]

    [是]

    [叮,心愿任務已生成,請到NPC處查看]

    琴酒的腦袋頂冒出一個感嘆號,知花裕樹不動聲色地戳了下。

    [NPC黑澤:超過蘇格蘭的廚藝]

    知花裕樹:“咳咳咳咳!”

    琴酒皺緊眉頭給他順了順背,隔著單薄的絲質襯衫,指節沿脊椎反復滑落。

    “吃飯都能嗆到,沒用。”

    他端起桌上剛熱好的牛奶,將杯子遞到知花裕樹唇邊,知花裕樹就著他的手微微仰頭,牛奶滾進喉嚨咽下,不免從唇角溢出些許。

    黏膩的白順著淡粉色唇瓣滾落,琴酒盯著那里看,眸色越來越深。良久,他微微閉了下眼。

    知花裕樹拿紙巾擦了擦嘴巴,神色復雜地瞅了瞅他。

    黑的好勝心還真強啊,連這個也要跟蘇格蘭比。

    其實你在其他方面已經超過蘇格蘭了(大聲)!

    認真地說,這個心愿還挺難實現的,畢竟知花裕樹知道自己對廚藝實在算不上精通,離大師也有稍許距離,委實是愛莫能助。

    那就只能再換個愿望了。

    [確認拒接本次NPC心愿任務?]

    [溫馨提示:每拒接四次心愿任務,將強制接收一次,當前已拒接一次。]

    問題不大,加上這次拒接,也才兩次。

    [確認]

    唉,接著努力吃飯。

    琴酒忽然問他:“吃飽了嗎?”

    知花裕樹眨巴兩下眼,老實說:“飽了。”

    琴酒忽然靠近,知花裕樹疑惑仰頭看他。男人朝他伸出手,出于信任,知花裕樹沒有反抗,那只寬大的手掌便覆在了他肚子上,往下一按。

    琴酒嗓音低沉,“嗯,已經夠鼓了,別吃了。”

    他收回手。

    好耶!

    黑這些年脾氣真是越來越好了,看來人長大了都會變得成熟。

    “不過你不吃嗎?”

    琴酒看了他一會兒,才回道:“已經吃飽了。”

    知花裕樹以為他是剛剛出門的時候順便吃了點東西,便不再繼續問了。

    下午知花裕樹繼續當皇帝。

    他燒得頭懵,又不想睡覺,試圖看書又看得頭暈眼花。

    知花裕樹看了眼在書桌后翻書的琴酒。

    如果他的視力沒出問題,黑手里拿的是本《廚藝大全》吧。

    恐怖的好勝心。

    知花裕樹:[系統,把能量再降一些吧,這兩天又沒辦法出門,不要浪費。]

    系統:[但是再降,你會燒得更高,又不能像完全停能那樣徹底失去感知,你會很難受的。]

    知花裕樹:[沒事,只是發點燒就能讓黑乖乖服侍我,超劃算!]

    系統:[……你別太得寸進尺,小心翻車。]

    才不會翻車。

    知花裕樹已經發現了,黑這家伙嘴硬心軟,對發燒狀態的他根本狠不下心,基本上有求必應。

    知花裕樹把琴酒叫了過來,手里的書遞給他,“看不進去,幫我念一下吧,黑~”

    他靠著靠枕咳嗽了兩聲,琴酒果然臉色陰沉地接過去,給他念了一下午的書。

    別說,黑的嗓音和懸疑小說絕配,那陰沉恐怖的氛圍感絕了!

    就是晚飯過后,洗漱完畢,知花裕樹美美地換上狐貍睡衣,準備聽兇手大揭秘的時候,琴酒以到了病人休息時間為理由停了下來。

    狐貍裕樹求他:“就再多念一頁,只要知道兇手的名字就夠了。求求你了,黑~”

    琴酒悠閑地勾起唇角,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念。”

    知花裕樹:“……”

    這狗男人絕對是故意報復!

    蘇格蘭,蘇格蘭我好想你啊!離了你誰還把我當皇帝啊!

    “……那你給我,我自己看。”知花裕樹的嗓音被燒得啞啞的,自己都沒察覺到這樣的嗓音說出這種話就像在撒嬌。

    不知道別人受不受得了他這樣撒嬌,琴酒是有點受不了。

    這嗓音不知道在床上叫起來得多帶勁。

    “看什么看,你該睡了。”琴酒的嗓音也跟著啞了,他把書扔到一邊,撈起試圖去夠書的知花裕樹,把骨頭都燒軟了的男人扛在肩上,兩步扔上床。

    “睡覺。”

    知花裕樹生氣了,“我要去睡1號柜。”

    “不行。”

    “憑什么不行!”

    區區臣下,竟敢忤逆皇帝!

    “你現在發著燒,把自己鎖進去,是覺得死了剛好直接進棺材嗎?這么想死我可以幫你痛快點。”

    琴酒掏出伯萊塔居高臨下地抵住了知花裕樹的腰。

    知花裕樹低頭看了眼,抱起手臂,冷哼一聲,“行啊,你今天要是不告訴我兇手是誰,就殺了我吧。”

    兩瓣薄唇因為生氣而緊抿,銀發凌亂地拂過眉眼。

    萬籟俱寂,只余呼吸。

    哦,還有旁邊桌子上那只刮起小風罵罵咧咧的茶壺。

    琴酒嘖了聲,惱怒地說:“田坂優介。兇手是死者的哥哥田坂優介,看到一半的時候就能猜出來了。”

    無聊透頂的推理小說。

    知花裕樹滿足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哦對了,明天我要聽《暗夜男爵》系列。不過家里好像沒有這本書,要麻煩黑你去買一下。睡覺!”

    他心滿意足地裹上被子躺下。

    不讓睡1號柜就不睡吧,反正有黑當保鏢,絕對安全。

    身側的床鋪下壓,知花裕樹疑惑地看過去,發現琴酒也打算在這張床上躺下。

    這張床倒是夠大,不過家里是有客房的,而且雖然知花裕樹不在這里住,組織里的后勤保潔隔段時間還是會來給他打掃房間,所以東西還都是干凈的。

    大概琴酒是嫌棄那間客房被蘇格蘭住過吧……兩人的關系是真差啊。

    現在的知花裕樹對和男性睡一張床已經沒什么排斥情緒了。據他所知,這個世界同性好友睡一張床還挺常見的,主要參見萩和松田。

    而且現在看起來,反倒是琴酒滿臉的嫌棄,像是不得不忍著不適睡在他旁邊。

    男人還在兇巴巴地警告他。

    “晚上如果有不舒服就忍著,不許吵醒我。”

    呵,等著吧,今晚必吵醒你至少三次!

    知花裕樹不得不感慨琴酒對boss的忠心,因為boss要求他照顧到他的身體完全康復,這位組織里人盡皆知其冷漠陰鷙的殺手便真的乖乖耐著性子照顧他。

    被boss知道肯定感動死。

    知花裕樹倒也沒有真的一晚上把人吵醒三次。

    他睡眠質量很好,發著燒就睡得更熟了。

    一覺睡到天明,身旁的人已經不在了。他伸了個懶腰,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在泛酸,嘴唇也出現了熟悉的發麻感。

    知花陛下踐祚的第四天,琴酒臣下感覺不太對。

    “怎么還是燒得這么高,雪莉的藥到底有沒有用?”

    “沒事。”知花裕樹依然窩在沙發上,拿著平板看電影,不過這次的位置變成了健身房。

    琴酒剛剛鍛煉完,精壯的身體覆了一層薄汗。他拿手又貼在知花裕樹脖頸處試了試他的溫度。

    知花裕樹接著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體就是這個樣子,可能還得燒一段時間才能好呢。”

    他才不會說是因為給黑當皇帝太爽了他有點上癮。

    不過為防雪莉被黑遷怒,知花裕樹還是讓系統慢慢調高了能量輸入,準備再使喚黑兩天過完癮就恢復正常。

    晚上的時候,琴酒發現知花裕樹的燒退了不少。

    知花裕樹:“你看,我就說沒事吧。”

    琴酒把碗筷扔進洗碗機,“既然燒退了一點,就去洗個澡。”他的眉頭死死擰起來,“你已經三天沒洗澡了。”

    知花裕樹:“……哦。”

    就算成為尸體,也要注意衛生。

    知花裕樹去浴室放好熱水,正準備脫衣服洗澡,琴酒走了進來。

    知花裕樹疑惑:“黑,有什么事嗎?”

    琴酒理所當然:“幫你洗澡。”

    知花裕樹:“?”

    琴酒:“你那是什么表情?”

    知花裕樹:“……這不太合適吧?”

    琴酒故作疑惑:“都是男人你怕什么?我怕你洗到一半燒昏了,麻煩的還是我。”

    知花裕樹:“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他掩飾住驚惶,把穿著居家服的琴酒推出浴室門,啪嗒上了鎖。

    依然驚魂未定。

    被男人幫忙洗澡對現在的他來說還是太過了啊!!

    你們直男偶爾也讓人挺害怕的。

    知花裕樹抬手擦了把額頭的汗。

    門外,琴酒看了會兒磨砂玻璃上隱隱映出的人影。

    盡管看不見,也能想象出那張雪白漂亮的臉上驚慌的表情。

    似乎有點嚇到他了。

    還是太快了。

    嘖,醒著的時候果然難搞。

    琴酒轉身離開,回到臥室,書桌上放著的手機亮了下屏幕。他走過去拿起看了眼。

    是boss的消息,要他過去一趟。

    琴酒換上外出的衣服,出門驅車來到群馬縣boss的住所。

    伏特加也在這里,看到他后馬上迎了上來,“大哥。”

    琴酒看向那位拄著拐杖陷在沙發上的老人,老人朝他點點頭,“琴酒,你來了,看看桌子上的資料吧。”

    琴酒抽出資料一目十行,“CIA?”

    Boss:“是朗姆那邊查到的資料,基本可以肯定是又混進了蟲子。這件事還是交給你處理我比較放心。”

    “萊蒙那邊辛苦你了,我聽雪莉說了,沒想到他的身體這次會出這么大問題。”老人眉頭深深蹙起,表情微微扭曲了一瞬,“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萊蒙,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愿意忍讓。如果知道他的身體會出問題,我就不會讓你去接他。”

    伏特加像被人攥住了脖子一樣臉憋得發紅。

    “我已經讓波本接手照顧他了,之后不用你費心了。”

    伏特加瞪大眼睛,“唔”了聲。

    Boss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沒太在意,繼續說:“作為補償,以后萊蒙負責的那部分軍火就交給你了。”

    琴酒微微斂眸,“是,boss。不過萊蒙那邊……他現在還在生病,這時候交給波本會不會被波本看出他身體的異樣?”

    Boss贊賞地點頭,“琴酒,你考慮得很全面。不過波本是貝爾摩德推薦的人選,姑且相信她的判斷。如果之后出問題……就再解決波本。”

    “……是。”

    ……

    知花裕樹洗完澡走出來,他通過葡萄酒的感知已經知道琴酒離開了,手機里也有對方發來的消息。

    [去見那位大人,今晚可能不會回來。]

    往下一拉還有一句[被我發現你熬夜打游戲就把你銀行卡停了]。

    知花裕樹:!

    好惡毒的威脅!

    剛斥巨資買了一棟新別墅的他可就靠黑的銀行卡活著呢。

    知花裕樹悻悻地回到臥室,轉念一想——

    欸,今晚黑不在,那不就可以睡1號柜了!

    之前1號柜都是設定的零度恒溫,不過現在處于死人微活狀態的知花裕樹就不適合這個溫度了。

    他把溫度重新設置成25度,美滋滋地躺了進去。

    第52章

    早上七點,白色馬自達停在樹林前的小停車場,安室透從車上下來。

    停車場旁邊修了三個車庫,里面都是萊蒙的車。

    安室透記得萊蒙有一輛非常張揚的涂了海綿寶寶的賓利,但很少見他開。

    七點十五分,安室透按響了門鈴。

    七點三十分,安室透仍然沒能進門。

    奇怪,他得到的消息確實是讓他來這里找萊蒙,萊蒙生著病,應該不會離開才對。

    又等了半個小時,安室透擔心萊蒙是因為身體原因昏倒在了屋子里,終于決定想辦法自己進去。

    要進入別墅并不難,萊蒙的防御裝置大多都放在了樹林里,別墅這邊反倒沒裝什么奇怪的東西。

    安室透從沒有上鎖的窗戶翻了進來,跟隨記憶找到萊蒙的臥室,他敲了幾下,沒有回應。

    門沒有上鎖,安室透緩緩推開,“萊蒙?”

    被子整整齊齊疊著,床上沒有人,床腳放了個蛇窩,那條大名美蛇丸小名葡萄酒的銀環蛇窩在里面睡覺;沙發上躺著本《暗夜男爵》,也沒有人。桌子上茶壺的壺身涌起海浪,不知道從哪里發出“呼~呼~”的呼嚕聲。

    萊蒙不在臥室里?

    安室透扭頭打算去別的房間找找,手剛搭上房門把手,便聽到臥室深處傳來動靜。

    安室透又回頭看去,那個他曾和景一起在里面驗過尸的太平間的門緩緩打開,穿著狐貍睡衣的銀發男人睡眼惺忪,一邊打哈欠一邊走出來。

    安室透:“……”

    等等,你剛剛從哪里出來的?!

    ……

    琴酒接替了蘇格蘭位置的這幾天,知花裕樹之前養出來的生物鐘被徹底打亂。

    因為高燒不退,琴酒不許他晚上睡太晚,早上起太早,所以他連著幾天都是睡到八九點才起。

    今天知花裕樹依然是八點醒的。

    他從1號柜里爬出來,打著哈欠打算去看看琴酒回來了沒有。

    太平間的門一開,知花裕樹竟然看到有個金發黑皮的男人站在自己臥室。

    知花裕樹揉了揉眼,確認自己不是昨晚洗澡洗中毒了,那兒確實有個金發黑皮的波本。

    和琴酒一年四季換多少套衣服都像同一套那種類型不同,波本這個人很講究穿搭,時常變換不同造型——關于這一點,知花裕樹非常認可,因為他也是這個樣子。

    但是關于波本未經主人許可擅自出現在主人臥室這件事,知花裁判長覺得不行!

    呵,公安警察,警察里最沒有素質的一群人。

    蘇格蘭除外。

    知花裕樹臉上的不滿太過明顯,擅闖樹居的安室透心里也有點尷尬,他無奈地笑了下,單手摸了摸后腦勺,朝他走去,“抱歉,因為按門鈴沒人回應,我擔心你有什么事……”

    確實很難想到對方是因為身處太平間才沒聽到門鈴。

    不過萊蒙這個點為什么會從太平間里出來?

    銀發男人那個睡眼惺忪的狀態很像是剛睡醒,但哪個正常人會睡在太平間啊?

    不過萊蒙大概不能算正常人。

    安室透忍了忍,終究沒忍住,“你晚上是睡在那里面嗎?”

    公安警察管得好多!

    “是啊,有意見嗎?不滿意的話你報警好了。”知花裕樹往下拽了拽狐貍睡衣的帽子,感覺自己現在一肚子起床氣。

    安室透自然能察覺到萊蒙心情很不好。

    大概是在生氣他沒打一聲招呼便闖入了他的領地吧。

    不過這種狀況下只是嗆了他兩句,既沒動手也沒掏槍,足以說明萊蒙的脾氣已經很好了。

    當然,就是之前,安室透也只是覺得他脾氣怪,從未覺得他脾氣不好過。

    不過就算能感覺到萊蒙為人處世自有風格,安室透也未曾想過他會在景暴露身份的情況下選擇易容成景這樣的方式救他。

    完全是賭上了性命。

    那時候琴酒的子彈是切切實實打在了他身上,一發打穿肩膀,一發命中手臂……當時看著這一幕的安室透連呼吸都凝固了幾秒。

    一旦暴露,那萊蒙為景做的一切就都會白費,結局是兩個人都要死。

    安室透強壓下心里的擔憂,選擇相信萊蒙一定有后手準備。

    直到天臺上那顆炸彈爆炸,安室透也不知道萊蒙的后手是什么。

    炸彈爆炸前的倒計時時限雖然夠萊蒙從天臺跳進東京灣的水中,但是那么重的傷,不及時處理的話,光是失血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竟然為景做到了這種地步。

    為什么他能為景做到這種地步?

    組織的人離開后,安室透讓公安的人在那附近的水域搜尋了很久,壞消息和好消息都是什么也沒找到。

    安室透后來從貝爾摩德那里得到了萊蒙的消息。

    她告訴安室透,萊蒙因為缺席追殺蘇格蘭的任務再加上向蘇格蘭泄露情報而被那位大人關了三天緊閉。

    “那位大人最厭惡臥底,平常玩弄幾只小老鼠也就算了,那孩子這次真的惹怒那位大人了。竟然給公安臥底通風報信,真是個笨蛋……不過只是三天禁閉,對他來說倒算不上很嚴重的懲罰。”

    安室透聽得眉頭緊皺。

    不是的。

    不是萊蒙向景通風報信的。他們后來在現場撿到了景被子彈打穿了的那部手機,里面保存的信息自然是全部消失了,但是既然它在萊蒙易容的蘇格蘭身上,就說明他大概率看到了他當時發給景的那條信息。

    再結合當時兩人碰面時他將對方誤當成真的景的反應,萊蒙應該不難猜出信息是他發的,但萊蒙竟然連這件事也認了下來。

    這也使得boss和朗姆完全沒有懷疑當時參與任務的其他人里有泄密者。

    可以說,確實幫了安室透大忙。

    可是幫忙的人卻因此要被關禁閉。

    那種懲罰對平時的萊蒙而言大概不算什么,但他剛受了槍傷,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這么被關三天身體恐怕很難受得了。

    掛斷貝爾摩德的電話后,安室透在公安這邊的下屬風見裕也問道:“降谷先生,還要繼續調查嗎?”

    沒有從東京灣里找到人,安室透又試著讓公安私下悄悄調查了各處地下醫院。

    萊蒙的傷沒辦法去正經的醫院,他要處理的話就只能去地下醫院,或者是自行處理。

    “不用了,把人收回來吧。”安室透搖了搖頭。

    當時安室透想著,既然萊蒙能從冰冷的東京灣離開,就姑且相信他有辦法處理傷口,也有辦法能挺過這三天的禁閉。

    他也只能這么想。

    安室透深切地認識到,自己必須要更快地往上爬,這樣將來再遇到相似的狀況,自己才不會繼續這么無能為力。

    私自接近一個剛和臥底通風報信的組織成員很容易引人懷疑,安室透雖然很掛念萊蒙的狀況,但也只能以一個將來幫忙的承諾在貝爾摩德那邊交換萊蒙的情報。

    貝爾摩德知道他好奇心旺盛,不會因此起疑。

    貝爾摩德后來又向那位大人引薦了他去照顧生病中的萊蒙,代價仍然是一個承諾。

    電話里的女人淡笑道:“沒想到你對萊蒙的事這么感興趣,我可是在那位大人面前幫你說了很多好話。”

    “多謝。我只是有點好奇萊蒙為什么要向蘇格蘭泄露情報,要是能順便挖到點別的線索,也許我也能更進一步。”安室透刻意將自己關注萊蒙的理由往情報工作方面引。

    “你還真是不遺余力往上爬啊。”貝爾摩德沒有懷疑他的說辭,“你答應我的承諾,我現在就要用掉一個。”

    “什么?”安室透驚訝,“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們說好了,不能超出我的能力范圍,也不能有損組織的利益。”

    “放心,這件事一點也不難。”貝爾摩德笑了下,“只是想讓你好好照顧萊蒙。你想從他身上挖情報隨意,但要把他的身體照顧好。這對你而言不難吧,波本?”

    “……你對他還挺好。”

    “當然,他可是我的sweety。”

    貝爾摩德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可憐萊蒙那孩子前半生經歷過那么多令人難過的事情,更可憐他如今像個怪物一樣永恒地停在十八歲,等待不知哪天就會降臨的死亡,再加上這孩子實在乖得很,每逢生日還有圣誕節都少不了她的大寶石項鏈,她自然偏心萊蒙。

    所以貝爾摩德不太想讓琴酒離萊蒙太近。

    那已經是將近兩年前的事了,萊蒙的照片被人拍了發在了論壇上,她當時剛好人在據點,翻閱的時候,琴酒站在她身后也看了會兒,還冷哼了下。

    貝爾摩德以為他是看不慣萊蒙這個樣子,聳了下肩,便關掉了頁面。

    電腦屏幕是純黑的,驟然黑下的屏幕上映出了那一瞬銀發綠眸的男人滿含控制欲和占有欲的貪戀目光。

    只有那一瞬,卻令貝爾摩德心中一驚。

    她其實早就懷疑琴酒對萊蒙心思不純,畢竟男人嘛,要是沒點想法,怎么可能大把大把地給人花錢,不過琴酒平時沒有別的表現,貝爾摩德也只是心里冒了一絲懷疑。

    那次的目光證實了她心里的懷疑。

    比起危險的琴酒,貝爾摩德自然覺得還是波本好一些。他雖然對萊蒙的事很感興趣,但情報組的人好奇心旺盛很正常,別有不該有的心思就足夠了。

    貝爾摩德深深嘆了口氣。

    萊蒙那個容貌性格太容易引起覬覦他的人了,如果覬覦他的只有女性倒也罷了,偏偏他還特別容易招男人。

    幸好他自己夠強,大部分覬覦他的人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甚至連被他察覺到都不敢。

    波本,你可要爭點氣,別輕易被勾得沒了魂啊。

    ……

    因為雙方各懷鬼胎,安室透最終取代琴酒站到了萊蒙的面前。

    可惜還沒怎么說話,就先把人惹生氣了。

    “是啊,有意見嗎?不滿意的話你報警好了。”

    這家伙明明已經猜到他是公安警察了吧,還故意在他面前說這種話,也真是夠惡趣味的。

    安室透乖乖低頭道歉:“抱歉,就算是擔心你的身體,未經允許擅自闖入的行為也是絕對錯誤,要得到譴責的,請你原諒我,心胸寬廣的萊蒙閣下。”

    知花裕樹:“……”

    這臺詞怎么有種熟悉感?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知花裕樹被迫咽下一口氣,“……黑呢?怎么他沒回來反而是你來了?”

    安室透跟在知花裕樹身邊往臥室外走,他打量著對方的臉色判斷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琴酒那邊我不太清楚,是那位大人讓我來照顧你的,聽說你已經病了很多天了?”

    知花裕樹瞥了他一眼,“是讓你來照顧我,還是監視我?”

    安室透微笑,“自然是照顧。”

    信情報人員的嘴,不如相信鬼。個糟老頭子,不就是放跑了一個臥底嗎,居然還派人監視他。

    派人也就算了,還派波本!一個公安警察!讓一個公安警察監視他這個組織的忠志之士。

    這么下去組織遲早有一天要毀在boss這個笨蛋手里。

    越想越氣!

    而且這么一來,知花裕樹原本的計劃也被打亂了。

    他本打算等黑離開后就去找蘇格蘭,和他好好商量下后續的事情,給蘇格蘭的新馬甲安排一個合適的身份。

    現在有波本跟著是肯定不能去了。

    波本很明顯和蘇格蘭認識,兩人的關系大概還不錯,沒做好計劃前讓兩人碰上很容易露餡。

    波本這個人素質不高,但智商很高,很敏銳。

    知花裕樹轉眼間想好了對策。

    既然波本聲稱自己接到的任務是照顧他,那就讓他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難搞的病人,在這方面,知花裕樹之前處理千代田醫院的醫鬧事故可是積累了不少經驗。

    到時候波本自己受不了他主動請辭就和他沒有關系了吧?

    天才!

    沒等知花裕樹開口,安室透便自覺承擔了做飯的工作。

    金發男人宛如專業的侍應生,為知花裕樹收拾出柔軟干凈的單人沙發,又給他倒了杯熱茶,杯子里插了吸管,這樣他不用端起杯子就能喝到溫度正好的茶水。

    知花裕樹都有點被他行云流水的服務動作驚到。

    怎么感覺波本在當仆人這方面比蘇格蘭和黑都專業很多,這家伙平時是怎么當情報人員的,這都學了些什么啊?!

    知花裕樹吸了口熱熱的又不燙嘴的茶水,舒舒服服癱倒在沙發里。

    好爽,皇帝體驗又續上了,他果然是天生皇帝命。

    安室透看他這副懶貓一樣的表現笑了下,不過他做得這么細致本來就是希望萊蒙能放松下來,好好休息。

    就算是對他前段時間辛苦的獎勵吧。

    男人被淺金發掃過的眉眼格外柔和,“早餐想吃什么?”

    雖然這個波本溫柔得讓人感覺他不懷好意,但知花裕樹絲毫沒打算跟他客氣,日式早餐、英式早餐、中式早餐、意式早餐……他能想出來的東西都點了個遍。

    末了挑釁性地一笑,“抱歉,家里好像沒那么多食材,可能還要麻煩波本你跑一趟。”

    安室透像是沒察覺到他的有意針對,依然輕輕笑著,“沒關系,我來之前特意去超市買了很多食材,就在車上放,我去拿過來。放心,絕不會讓你餓肚子。”

    知花裕樹:“……”

    可惡,防守好嚴密。

    安室透還真的把他報出來的菜名全做出來了,而且味道很不錯,就是和蘇格蘭的手藝挺像的,都快一比一復刻了……

    所以這兩個人果然關系很好吧!

    絕對不可以讓他們見面,知花裕樹暗下決心。

    知花裕樹順帶又用【心愿手環】捕捉了下安室透的心愿。

    [NPC安室透:讓萊蒙接受證人保護計劃]

    知花裕樹:“……”

    等等,他是鬼打墻了嗎?

    這個任務在蘇格蘭那里出現過吧,你們公安警察怎么連心愿都共享,將來是不是連老婆都能共享啊?!

    證人保護計劃到底有什么好的,非要讓他接受……

    難道說如果成功讓他接受證人保護計劃,那個說服他的人就能拿到公安的抽成?這個抽成一定很多吧,居然讓兩個公安警察都心動了。

    安室透希望萊蒙接受證人保護計劃自然不是為了什么抽成,他的理由很簡單。

    一方面,這是景的心愿;另一方面,萊蒙現在同樣知道了他的臥底身份,哪怕他現在沒有向組織吐露,也存在隱患,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脫離組織。這對他們雙方都是一種保護。

    安室透的想法對知花裕樹來說自然是想得挺美,洗洗睡吧。

    [確認拒接本次NPC心愿任務?]

    [溫馨提示:每拒接四次心愿任務,將強制接收一次,當前已拒接兩次。]

    確認確認確認!

    做夢去吧!他死也不會接受什么證人保護計劃的。

    知花裕樹兇惡地瞪了眼金發男人。

    忽然又被針對的安室透:?

    吃完早餐,安室透倒了杯水給知花裕樹讓他吃藥。

    知花裕樹再次找到搞事的切入點,“我不要吃藥,太苦了。”

    安室透變魔術似的掏出一把包裹得金燦燦的小圓球,“真的嗎?這是費列羅新出的糖果巧克力,是最新口味,聽說非常清甜,巧克力的口感也很香醇,原本想等你吃完藥給你的,你不想吃藥就算了。”

    知花裕樹絲滑改口,“誰說我不吃藥了,我看起來像怕苦的人嗎?”

    敵人的段位太高,知花裕樹覺得強攻很難攻下,他決定轉換打法——不理他。

    “我要去睡覺。”吃完早餐,知花裕樹丟下這句話便回到臥室,安室透跟在他身后。

    “但是剛吃完飯就睡覺對身體不好。”

    “我就要睡,不行你報警吧。”

    “……”

    明白自己又被針對了的安室透滿臉無奈。

    裹在狐貍睡衣里的好看得過分的男人做出惱怒的表情,雪白的臉因為紅暈而生動,漂亮的眼睛睨過來,眼尾分外凌厲。

    他在景面前也會這樣嗎?

    景是因為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生動漂亮的景象才會喜歡上他嗎?

    但無論再好看,萊蒙也是男性。景怎么會喜歡上男性呢?

    而且萊蒙還是組織成員,在臥底期間喜歡上組織成員甚至可以說是臥底失格……景不該犯這樣的錯誤。

    應對蜂蜜陷阱的教程在開始執行潛入搜查任務前兩人都應該學過。

    教程的第一點就反復強調——

    時刻謹記,你面對的是敵人。

    在萊蒙徹底站到紅方之前,他們都不是同伴。

    景那么想讓萊蒙接受證人保護計劃,就沒有這方面的私心嗎?

    安室透一直跟著知花裕樹走進那個熟悉的太平間,里面的溫度驟然下降,光亮也忽然消失。

    停尸臺空著,旁邊三個停尸柜也嚴嚴實實關著。

    安室透眼看著知花裕樹拉開其中一個柜子,回頭看了他一眼,“我要睡了,你還不走嗎?”

    ……他還真的睡這里面啊。

    安室透神色不變,“我一個小時后叫你,白天睡多了不好。”

    ……

    一個小時后,安室透來叫知花裕樹,意料之中被無視了。

    他蹲在對方躺進去的那個停尸柜前,柜門是鎖住的,有個顯示屏顯示:當前溫度25度,通風中。

    除了悶在里面不會死外,這口柜子看起來和棺材也沒差別。

    本來就都是用來裝死人的。

    安室透從來沒想過萊蒙原來會把自己關進停尸柜。

    當時第一次來外面那間臥室,他就隱約因為里面生活痕跡很少而覺得奇怪過。

    太糟糕了。

    這種要把自己關在封閉的空間里才能睡覺的行為說明萊蒙心里極度缺乏安全感。

    他的存在很可能還加劇了這種不安全感。

    萊蒙以前到底經歷過什么?

    之后好幾天,兩人的相處都延續了這種模式。

    飯點的時候知花裕樹會出來吃點東西,晚上會出來洗個澡,吃完洗完就馬上縮回去。一天和安室透說的話不超過十句。

    燒是已經退了,但這么下去他的心理問題恐怕會更嚴重。

    安室透覺得他得想個辦法。

    ……

    知花裕樹也很郁悶。

    他都冷暴力波本好幾天了,這家伙怎么還沒放棄?

    不要把毅力用在這種方面啊!

    反正他這邊是耗得起的,進了1號柜,就讓系統關機,到了飯點和洗澡點就開機出來一下。

    至于為什么不干脆不出來——主要他怕波本真的報警,而且邪惡波本做飯還挺好吃的。公安警察既然說要照顧他,當然一日三餐都不能少,不然白讓他在裕樹小屋享福嗎?

    這天飯點,活尸裕樹從1號柜出來。波本卻沒在餐廳,而是在起居室。

    他不知道從哪里搞來一個大幕投影,拿著游戲手柄坐在懶人沙發上打游戲。

    注意到他出現,安室透頭也不回地說:“飯在餐廳。”

    知花裕樹瞄了一眼屏幕,好大,好爽。

    似乎是RPG冒險游戲。

    他停了一會兒。

    安室透疑惑:“你不去吃飯嗎?”

    “吃,吃。”

    知花裕樹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波本第一次沒陪他吃飯。

    吃完飯,安室透還在打游戲。

    “吃完了?碗筷放在那里我來收拾,你去睡吧。”

    “……哦,哦。”

    知花裕樹摸摸鼻子,“其實今天還不困呢,波本你不是說了嗎,剛吃完飯就睡對身體不好。”

    “原來如此。”安室透自然地拍了拍身邊另一個懶人沙發,“不小心多買了個手柄,要一起來打一局嗎?”

    知花裕樹猶豫,要是這時候過去不是前功盡棄了?

    安室透馬上說:“算了,你應該不會玩,這個很難的。”

    誰不會了!

    知花裕樹氣呼呼地走過去盤腿坐下來。

    欸,這個懶人沙發好軟和哦。

    安室透遞給他一杯插了吸管的飲料。

    喔,是清甜的奇異果味道。

    最后遞上來的是游戲柄。

    哇,剛好符合他的手指大小,握起來剛剛好哦。

    “那我們一起來一局?”安室透微微勾起唇角,看到這只一直縮起來的小狐貍終于點了點頭。

    快上鉤了,不要著急,接下來順毛擼幾下。

    “哇,萊蒙你打游戲原來這么厲害!”

    “好強!那么高的城墻一下就跳上去了!”

    “啊,幸虧有你,不然我的角色剛剛就要死掉了。”

    知花裕樹的嘴角根本壓不下去,“一般般吧。”

    是波本太菜了,比蘇格蘭還菜。

    但是做游戲搭檔還不錯。

    安室透露出苦惱的表情,“這個地方到底該怎么操作啊?已經卡很久了。”

    “我知道!”知花裕樹大聲說。

    他伸出手臂試圖教波本怎么操作,但對方太笨蛋了,似乎沒理解他的意思,遲遲不把游戲柄遞給他,他只好挪到波本身邊,肩膀貼在波本鎖骨處。

    “你看,這里先按這個,然后這樣,再這樣……”

    安室透附和著他的話,“原來如此,這樣啊……”

    一只手自然地從身后搭上對方肩膀,小麥色的指節陷在狐貍睡衣柔軟的毛中,如同將他圈在懷里。

    金發男人笑了笑。

    抓到你了,我的小狐貍。

    第53章

    長野縣[七重八重]溫泉旅館門口。

    周圍群山連綿,綠意盎然。不遠處一道溪谷蜿蜒,山風拂來草木的清香,蟬鳴幽幽,鳥聲陣陣,一派安逸閑適。

    這么漂亮美好的風景里,知花裕樹卻重重嘆了口氣。

    因為他根本不想泡什么溫泉啊!!

    都是那個時候,被波本夸昏了頭,對方后來說什么“下次一起試試《超強勇者大戰究極惡龍》怎么樣?”“《喵爾達傳說》似乎也不錯?”“萊蒙你技術這么好,能多帶帶我嗎?”……他云里霧里地通通點頭。

    好不容易從“我莫非在游戲上也是天才”的飄飄然里回過神,波本嘴里說的話就已經變成了“那就定這家溫泉旅館了,已經預約了后天下午兩點到。”

    知花裕樹茫然:“什么溫泉旅館?”

    金發男人笑得溫柔,“嗯?不是你剛剛答應我的嗎?身為組織道德水平標桿的萊蒙難道要出爾反爾?”

    “……那、那當然不會。”知花裕樹奮力掙扎,“但是我最近余額不足,要、要不改……”

    金發男人笑容更深,“既然那位大人讓我好好照顧你,自然是要花我的錢。出門走走對你的身體好,溫泉更是能緩解疲勞,增強免疫力。難道萊蒙你害怕泡溫泉?”

    “……當然不怕。”

    于是乎就這么被波本帶到溫泉旅館了。

    停好車的安室透走過來,正好看到知花裕樹在嘆氣,他感覺有些好笑,“既然這么不想來,還認真地搭配了新衣服?”

    知花裕樹今天穿了件深藍色寬松上衣,一條深藍和黑色做了拼接的工裝褲,腰帶一勒,漁夫vip 寓。帽一戴,潮得人膝蓋疼。

    知花裕樹不滿:“這是我對生活認真的態度,而且安室你不是也很喜歡搞穿搭嗎?你穿的上衣是VOGEL當季的新品,一件就要20萬日元,組織的錢就是這么讓你揮霍的嗎?”

    安室透不說話了,他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

    因為工作忙碌,他的衣物都是由公安下屬風見裕也負責的,這家伙不知道為什么,隔一兩個月就要給他買兩件新衣服,和他說了幾次不用買那么勤都沒用。

    而且此前安室透都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居然這么貴,看來得找個時間再和風見裕也談談。

    讓他下次再買貴的記得留好發票,好去找組織報銷。

    “好了,進去吧。”安室透推了知花裕樹一把。

    知花裕樹特意繞路先去看了眼風呂的情況。

    旅館的露天風呂正對著溪谷,樹影在溫泉池面搖曳,環境幽靜安寧,令人心曠神怡。

    已經有客人先泡上了,兩個男人似乎是認識,靠在溫泉邊緣,一邊泡一邊小酌。

    真愜意啊!

    知花裕樹忽然又變得期待了起來。

    泡溫泉本身他并不排斥,只是這種公共浴湯會讓他有種和別人一起洗澡,場面隨時可能變impart的感覺,還是和波本一起,所以就有些犯怵。

    不過他忽然想明白了。

    想搞的人在私人浴湯也是一樣搞,他就被攻D和攻E一起在私人溫泉湯池搞過。這倆人是親兄弟,經常把默契用在不該用的地方。

    而波本是直男,他到底有什么好擔心的。

    直男最多互相比比誰更大吧。

    波本是直男真好哇!

    安室透跟在知花裕樹身后一步的距離,看著他明顯變得輕快許多的腳步不由失笑。

    這又是怎么了,忽然心情又變好了。

    安室透只定了一個房間,不過是那種和室的類型,往地上鋪個鋪子就能睡,睡幾個人互相都不會打擾到。

    知花裕樹拿出衣柜里放的浴衣開始換衣服。

    浴衣原本是泡完溫泉后才穿的,但是這家溫泉旅館在溫泉之外還設置了很多配套的休閑場所。客人們大多都會選擇換上寬松舒適的浴衣享受悠閑時光。

    知花裕樹當然入鄉隨俗。

    安室透在另一邊燒水泡茶,借著動作間隙悄悄觀察知花裕樹的身體。

    他不是變態。

    只是有一些疑惑。

    那天追殺【蘇格蘭】的時候,他眼看著萊蒙中槍,那么嚴重的槍傷,他又在東京灣里泡了很久,緊跟著就被關了禁閉,按說他的槍傷只會越發嚴重,由此導致他連續不斷發燒是可以理解的。

    但如果萊蒙身上留有明顯的槍傷,組織為什么沒有起疑?如果組織發現了他的傷,他又無法合理解釋槍傷來源,那萊蒙就不可能只被關幾天禁閉。

    不可能是萊蒙掩飾得好,因為琴酒之后照顧了他好幾天也沒有發現異常。琴酒不是能被輕易瞞過去的人,而且他也沒有包庇萊蒙的理由。

    最關鍵的是,安室透接替了琴酒的位置負責照顧萊蒙后,原本有意地在讓他盡量減少手臂用力的情況,然而經過幾天的觀察,他發覺萊蒙的手臂似乎已經可以正常使用了。

    那天的【蘇格蘭】絕對是萊蒙沒錯,琴酒的子彈也確實打中了他,他當時肯定受傷了,到底是萊蒙掩藏得太好,還是……

    安室透特意選擇溫泉旅行,目的就是要弄清楚這件事。

    萊蒙背對著他微微弓起一點背把深藍T恤脫下來扔在床上,下身的黑褲子愈發襯得皮膚雪白,背上橫亙著幾道陳年舊傷,一點腰窩陷進去,工裝褲自帶的松緊腰帶微微勒出一點紅痕。

    “花,這里有番茶和粉茶兩種類型的茶葉,你想喝哪種?”

    知花裕樹愣了下才意識到是在叫自己,他扭回頭,朝安室透露出了正面的身體。

    仍是雪白的膚色,薄薄一層腹肌在頂光下顯出溝壑,兩道溝沒入腰線下。鎖骨盛著一汪彎月似的陰影,淡光像化掉的白奶油似的往外蔓延到肩膀處——

    那里干干凈凈,沒有槍傷。

    不,安室透仔細看了幾秒。

    那里只有一個已經形成疤痕的槍傷痕跡。

    “番茶吧。”知花裕樹沒有意識到安室透在觀察他肩膀上的傷,報完選擇,他開始往身上套浴袍,脫褲子。

    “嗯,我知道了。”安室透的目光沉下去。

    這是怎么回事?正常人的傷口根本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愈合成這樣。

    景曾向他透露過萊蒙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研究所檢查身體,是和這件事有關嗎?

    他高燒不斷莫非也是因為這個?

    換好浴衣的知花裕樹瞅了眼還在泡茶的波本。

    “波本,你為什么要叫我花?如果是因為在外面不方便叫代號的話,你可以像別人那樣叫我小樹。”

    安室透垂眸晃了晃杯中的茶水,看著被逐漸泡開的茶梗上下翻滾,“別人都叫你小樹,我也叫小樹的話,你怎么知道是我在叫你?”

    他沒有什么別的心思。

    只是覺得花這個稱呼很適合知花裕樹,而且昵稱更方便拉近兩人的距離,萊蒙一直對他有意見的話,他將來無論是想套情報還是勸他接受證人保護計劃都會受阻礙。

    安室透抬頭看向知花裕樹,背對著窗外的光淡淡笑了下,“不喜歡這個叫法?”

    知花裕樹撓了撓頭,“喜歡,很好聽。”

    但是花這種叫法很像是松田陣平稱呼萩原研二的方式,知花裕樹將此理解為摯友勛章。

    波本這樣叫他就有點怪。

    公安警察好像憋著點壞。

    知花裕樹疑神疑鬼地端起倒好的茶水抿了口,“你快換浴衣吧,換完我們去泡溫泉。”

    安室透點點頭,從柜子里拿出另一件浴衣。知花裕樹百無聊賴地一邊喝茶一邊看金發黑皮換浴衣。

    唔,沒想到波本一個情報人員身材居然這么好,平時穿著衣服不明顯,脫下來腹肌分明到都能拿來下棋了。就是格子不夠。

    知花裕樹低低笑了下,惹來邪惡波本狐疑的一瞥。

    敏銳的波本似乎一下看穿了他的想法,拿手朝他點了點,示意他轉過身去別看他。

    切,怪小氣的,誰樂意看啊,又大不過黑。

    看著知花裕樹乖乖轉過身去,安室透才暗暗松了口氣。

    被萊蒙這么直勾勾地盯著看差點讓他沒辦法正常地換完衣服。

    ……哪有他那樣在別人換衣服的時候用那種目光盯著看的?

    他不知道自己長什么樣嗎?

    沒事,安室透通過深呼吸調整好情緒。

    萊蒙是男人,他絕不會像景那樣喜歡他;就算退一萬步,他是景喜歡的人,他也不可能在景不在的情況下挖墻腳。

    試著和萊蒙搞好關系只是為了感謝他,也是在替景照顧一下他,同時為將來的工作創造便利。

    現在的萊蒙在他看來就是一只狡猾的小狐貍,他得好好哄著他才能把小狐貍擼順毛。

    ——我的小狐貍。

    那天將萊蒙半圈在懷里時自然浮出的想法又驟然出現在腦海。

    安室透呼吸又是一亂,趕忙扼住思緒。

    沒事,面對狡猾的小狐貍偶爾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很正常,而且他當時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在萊蒙有所察覺之前便放開了他。

    是正常的。

    他沒有真的想將萊蒙據為己有。

    ……

    知花裕樹一個人朝露天風呂走去。

    這個波本真是的,明明是他提議來泡溫泉的,結果浴衣都換好了,他又說自己接到了緊急任務,然后就從行李里翻出筆記本電腦忙活起來。

    知花裕樹嘆為觀止:“你來泡溫泉還帶電腦?”

    安室透竟然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的,“萬一組織有什么事需要臨時處理,再趕回東京就來不及了。”

    他垂下眼眸。

    這話其實并不假。

    但這次他并沒有任務要處理,組織那邊也好,公安那邊也好,平日總讓他忙得很難休息,今天卻都像約好了似的悄無聲息。

    倒是給他來點事也好。

    不然他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忽然不愿意和萊蒙一起去泡溫泉了。

    知花裕樹還維持著滿臉震撼的表情。

    在給組織當牛馬這方面,他竟然輸給了公安警察。

    你們干公安的都這么拼嗎?之前蘇格蘭也是,天天任務不斷,為了往上爬所有任務都完成得又快又好,組織里那些只會捅婁子的笨蛋根本沒法比。

    等等,黑也是天天任務不斷,他不會也是公安警察吧?

    如果黑也是公安警察,那他真不知道是該擔心組織的未來還是霓虹的未來。

    “行,你忙,你忙,忙點好。”

    組織的建設全靠公安出力了。

    知花裕樹這才把空間留給牛馬波本,一個人前往露天風呂。湯池里之前那兩個男人已經走了,不過又來了個新的。

    黑色短發,雀斑臉,看起來像個大學生,見到知花裕樹后還靦腆地問了聲好,怯生生夸他:“你真好看。”

    長期和組織同事待在一起的知花裕樹很少見到這么清澈單純的人類,歡快地和他聊起了天。

    清澈單純的人類很快就把自己的情況倒了個底兒掉。

    大學生名叫夏目陽平,是和同學一起來泡溫泉的。同行的一共有三人,其中一個是女生,名叫三枝成美,正在隔壁泡溫泉;還有一個是男生,名叫遠山貴之,因為身體忽然不舒服留在了房間休息。

    夏目陽平說他們幾人每年都會固定一起來這里參拜稻荷神社。

    “神社?”

    夏目陽平有些驚訝,“知花君不知道嗎?這附近有個稻荷神社很有名,經常會有人來參拜,不過近些年,人確實是少了。”

    知花裕樹好奇:“為什么會變少?”

    夏目陽平張了張口,忽然一頓,靦腆的臉上飛速劃過一抹厭惡。知花裕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一個臉上有道疤的粗獷男人砰地跳進溫泉,濺起大片翻涌的水花,兜頭澆得知花裕樹纏在腦袋上的毛巾都濕了。

    男人哈哈大笑。

    夏目陽平氣得臉頰微微泛紅,“坂井先生,請不要這樣!”

    坂井亮輔完全無視了他,而是直勾勾地看著知花裕樹,壓低了聲音道:“那是因為這里有妖狐作祟。你進門的時候沒看到嗎?旅館前臺的桌子上就供奉著一尊狐貍像。”

    哦,看是看到了,不過知花裕樹還以為那是因為老板喜歡狐貍。

    “妖狐怎么作祟了?”知花裕樹饒有興趣地問。

    “有許多人親眼看到過,山間的狐貍出沒時它的身邊跟著一團鬼火,如果小孩子跟它說話,它還會以人聲回應。不過妖狐厭惡人類踏入它的領地,惹怒了它,它就會奪走你的性命,最近幾年每年都有死在妖狐手里的人,而且每個人死狀都很恐怖,所以附近的居民都會在家中供奉一尊狐貍像。”

    “原來如此。”

    聽起來很像是志怪故事,知花裕樹心想。

    “你似乎不怕這些?”坂井亮輔看到他平平無奇的反應,感覺十分無趣。

    知花裕樹驕矜頷首,“我是唯物主義者。”

    坂井亮輔打量了他幾眼,目光細致劃過男人漂亮精致到比女人還好看的眉眼,舔了舔嘴唇,才說道:“是啊,哪有什么妖狐,不然的話我怎么還會好好躺在這里享受溫泉?”

    看慣了組織成員和公安的好身材,知花裕樹有點受不了這男人身上辣眼睛的贅肉,他和夏目陽平說了聲“我泡好了,先走了”,便從溫泉里爬出來,拿毛巾擦干身體,重新穿上浴衣,往休閑區走去。

    半途碰到了安室透,對方手里拿著杯牛奶,唇角露出笑意。

    “剛要到溫泉那邊找你,喝點牛奶吧,溫泉泡久了容易缺水。”

    知花裕樹接過牛奶杯,牛奶溫溫的,喝起來剛剛好。

    他舔過唇邊沾著的奶漬,“工作忙完了嗎?”

    “嗯,已經處理完了。”

    “哦。”

    安室透同他并排走著,“怎么了,心情不好?是剛剛泡溫泉遇到什么事了嗎?”

    知花裕樹沉沉地說:“嗯,受傷了。”

    安室透表情一變,目光驟然變冷,“受傷了?傷在哪里,誰動的手?”

    “欸——你等等,等等!”

    波本這家伙居然不聽他說完話,上來就扒他衣領找身上的傷,他里面只穿了內衣也就是幾乎全光著啊!而且這又不是在房間,是在走廊,隨時可能有人——

    “啊啦,抱歉,是不是打擾你們了?”身穿和服的漂亮老板娘轉過走廊,微微一怔,驚訝地抬手掩唇慢慢說。

    過來看到啊!

    安室透的動作驟然一僵,像是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默默停下手。知花裕樹扯回自己的衣領子,剜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走了。

    等知花裕樹的身影徹底消失,老板娘才含著笑意問留在原地滿臉懊惱的金發帥哥:“是惹老婆生氣了嗎?”

    什、什么老婆?!一個男人怎么可能是他老婆!

    老板娘一副見多識廣的模樣勸道:“還不快去哄哄,這么好看的老婆,一不小心就會被人挖墻腳的。”

    安室透干巴巴地道謝:“……我、我知道,謝謝。”

    算了,解釋起來太麻煩了,他自己知道兩人不是那種關系就夠了。

    ……

    知花裕樹把喝完的牛奶杯扔掉,在休閑區的餐吧點了份定食,挑了個空座位坐下來。

    雖然知道波本是誤會他真的受傷了才會那樣,但、但是……

    啊!

    你們直男能不能有點邊界感!扒別人衣服怎么能那么順手的?

    甚至都被老板娘誤會了。他剛剛嚇懵了,也沒和老板娘解釋,不過波本應該會解釋清楚的。

    波本這次一定要好好給他道歉,他才會原諒他!

    知花裕樹一抬頭,剛好看到波本走進餐吧區。邪惡波本臉上竟然還有隱約的笑。

    可惡,這家伙還有臉笑。

    知花裕樹目光犀利地盯著他,安室透在他對面坐下,趕緊道歉:“抱歉,我以為你真的受傷了。你發燒剛好,我怕你受傷再引起病癥復發。”

    知花裕樹冷冷解釋:“我只是想說眼睛受傷了,因為剛剛在溫泉池看到了會讓眼睛遭受嚴重污染的東西。”

    “抱歉。”安室透再次道歉,他的目光滑過知花裕樹敞開的衣領間微微凸起的喉結,那里因為泡久了溫泉而被熏出一點不明顯的粉,然后是鎖骨、肩膀。

    他別開目光又移回去,笑著拉了拉自己的衣領示意,“花,衣服還沒拉好。”

    知花裕樹低頭看了眼,將衣襟攏好,抬眸又瞪了波本一下。

    不行,他現在看到邪惡波本就生氣。

    靠cos難纏病人逼走波本的計劃已經徹底失敗,他得盡快想個別的辦法。

    蘇格蘭已經等了他半個月了,波本看他看得太緊,知花裕樹根本找不到機會去和蘇格蘭私會,啊這個詞好像不太對,總之就是那個意思。

    想發條信息解釋一下,尷尬地發現他沒存蘇格蘭新手機的號碼。

    這么多天過去,萬一蘇格蘭誤會他是故意晾著他就不好了。

    “服務生,請把我的定食打包,我要回房間吃。”知花裕樹拿著打包好的餐食,認真地對波本說:“別跟上來,我要自己一個人待著。”

    剛要跟著他起身的安室透只好又坐回去。

    看來這次真的是氣得很了,恐怕得費點功夫才能哄好。

    當時扒開知花裕樹的衣領看到白得晃眼的肩膀時,安室透便意識到了對方說的受傷可能不是身體上的那種創傷,而是想開個玩笑。

    只是他不久前還在思考萊蒙詭異愈合的槍傷問題,一提到受傷便下意識以為他的身體又出了什么事,這才反應過度。

    他嘆了口氣。

    服務生問他:“先生,要點餐嗎?”

    安室透想了想,“有酒嗎?”

    “有的,您要什么?”

    “來瓶波本威士忌……不,還是琴酒吧,要檸檬琴酒。”

    “好的。”

    老板娘進來又看到他,環顧左右都沒有那個好看得不得了的銀發男人,而金發帥哥面前桌子上放著一瓶酒。

    她笑道:“沒哄好?”

    安室透露出苦惱的表情,“非常生氣呢,一個人回房間了,不許我跟著。”

    老板娘敲了敲他的酒瓶,“那你這是打算借酒助興,裝醉把人騙到床上再哄好?不錯的辦法。熱戀的小情侶嘛,身體相通自然想法也就相通了。”

    小麥色的臉頰迅速漲得通紅,游刃有余的公安臥底第一次說話都結巴起來。

    “我我沒有……沒有這么想。”

    老板娘睨他一眼,“你們這些男人真是,剛剛都那個樣子了還說自己沒這么想?”

    她笑了笑,“算了,不逗你了,我其實有個辦法,沒準兒能幫你哄好老婆。”

    “……什么辦法?”

    ……

    晚八點,一聲尖叫劃破夜色。

    坂井亮輔被發現死在了房間里,死狀非常凄慘,鮮血流了滿地,被繪制成了奇怪的圖案,死者的身體上還堆著斑駁的白骨,場景非常詭異。

    “是、是妖狐作祟!”有客人驚恐地叫道。

    原本出門打算再泡一次溫泉的知花裕樹也湊過去靠墻圍觀,波本身在現場中央,他是聽到尖叫后第一個趕到現場的人。

    金發男人氣定神閑的氣勢給了眾人安全感,他以偵探的身份安撫了大家,“這是他殺事件,不是什么妖狐作祟,請不要恐慌,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會到,還請大家先去休息區等一等,不要破壞現場。”

    他還給被嚇哭了的小孩子變出一顆糖,兩句話把小女孩兒哄得破涕為笑,乖乖跟著媽媽離開。

    自從知花裕樹抱怨吃藥苦后,安室透就養成了隨身帶糖或巧克力的習慣。

    哄完小孩子,他直起身,對上一雙漂亮的灰色眼睛。

    小狐貍也朝他伸出一只手,“我的糖呢?”

    ……

    長野縣警察本部的警察很快就趕到了現場。

    大和敢助大步流星地走進案發旅館,然后向連忙迎上來的老板娘詢問現場情況,他余光忽然瞥到什么,頓住。

    大和敢助拿手肘戳了戳身旁的諸伏高明,壓低了聲音。

    “喔,孔明,你老婆在那邊呢。”

    第54章

    諸伏高明剜了好友一眼,“胡言亂語。”

    “嗯,我知道。”大和敢助淡定地往好友心口戳,“你只是單相思。”

    諸伏高明的目光更冷了。

    大和敢助心里暗笑。

    雖然好友愛而不得,甚至讓人家知道都不敢很可憐,但能看這個淡定從容的軍師吃癟還是很有意思。

    點到為止,大和敢助把注意力收回到案子上,抬眸注意到老板娘的表情有點奇怪,似乎是在凝重地思考什么東西。

    “怎么了,是想到了案件上的什么情況?”

    老板娘回過神,“不,沒有,沒什么。”

    總不能說她剛剛不小心聽到了警官先生壓低了聲音的調侃,又下意識順著對方的目光看過去,現在正在頭腦風暴警官先生口中的“老婆”會不會是她想的那個人吧?

    如果是的話……警官先生知道他老婆其實是別人老婆嗎?

    是警官先生知三當三,還是警官先生單純沒有意識到老婆已被黃毛捷足先登,這是個問題。

    比起找到殺了那個本來就該死的男人的殺人兇手,她還是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更感興趣。

    老板娘暗暗瞥了諸伏高明一眼,諸伏高明疑惑地看回去,漂亮的和服女人馬上露出公式化的職業笑容。

    諸伏高明:“……”

    有點奇怪。

    知花裕樹也覺得有點奇怪,怎么每次和波本一起出來都會碰到殺人案件。

    不,準確地說,是波本和溫泉同時出現。

    波本+溫泉=死神來了。

    糖果在唇齒間不斷翻滾,知花裕樹百無聊賴地往后靠在椅子上。

    波本在以偵探的身份詢問客人們有沒有注意到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客人們紛紛搖頭,有人說:“我還是覺得像妖狐殺人,現場的血跡不是很像狐貍的圖案嗎?”

    確實。

    知花裕樹回想現場的狀況,那片血跡是很像狐貍的樣子。

    “而且這附近的人從很久以前就習慣在家里擺狐貍像,這不是說明妖狐已經活了很多年了?”

    眾人紛紛應和,恐慌的氣氛逐漸有人蔓延,不斷有人提出自己和案件沒有關系,想早點回家。

    知花裕樹兩只腳踩在椅子下的一條橫杠上,貓一樣操縱著椅子往后傾倒,直到即將失去平衡,一只手忽然抓住椅背,將他扶正。

    緊跟著那只手往上揉了揉他的腦袋。

    知花裕樹仰著腦袋往后看,眼睛忽然一亮。

    “《日本書紀》中稱稻荷神有‘倉稻魂,保食神’之能,故而人們修建稻荷神社祈禱豐收,同時人們又認為狐貍是稻荷神的神使,因此多在稻荷神社修建口叼稻穗的狐貍像。這座山上有個很大的稻荷神社,所以這附近的古代居民在家里擺放狐貍像也不奇怪,無法借此說明是所謂妖狐作祟。”

    諸伏高明淡定從容侃侃而談的模樣有著奇異的鎮定作用,剛剛還鬧成一團的休息區迅速安靜。

    “請各位稍安勿躁,等排查過后,沒有嫌疑的人自然會讓你們離開。”

    三言兩語安撫好群眾,諸伏高明才低下頭,對上那雙閃爍著萬千星光的漂亮眼睛。每次聽他說話,小樹都會這樣看著他,從還是小小一團,被他一條手臂就能撈個滿懷起就是如此。

    諸伏高明喉嚨發癢,嗓音也變得干澀。

    “你怎么在這里,來泡溫泉?”

    上次見面還是對方猝然到訪,將他的心境完全擾亂,說著“之后再聯系哦”,卻在離開之后再也沒來過消息。

    只剩下被他當作禮物送來的那本書。諸伏高明仔細翻閱過許多遍。

    那是本限制級愛情故事書,內容是哥哥愛上了妹妹,在明知不該的情況下依然無法對抗心中的愛戀,努力克制卻徹底失敗。被愛人近在咫尺卻愛而不得的絕望折磨瘋了的男主角最終設下愛情陷阱將妹妹騙入彀中。

    兩人最后發現哥哥原來是被父母領養的,兩人之間沒有血緣關系,于是最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諸伏高明猜測小樹在送他這本書之前肯定沒有看過內容,大概是覺得這本書包裝設計精美漂亮且銷量很高,才會選擇它。

    諸伏高明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

    現實如何能如小說般,就算經歷萬般波折也能在結局得以圓滿。

    知花裕樹肅然點頭,“嗯,被討厭的朋友拉來一起泡溫泉。”

    安室透自覺認領討厭的朋友這一稱呼,他伸手把知花裕樹從椅子上拉起來,“抱歉,但我可是認真征求過你的意見。還有,你這樣坐著和別人說話很不禮貌喲,說起來,花你和諸伏警官認識嗎?”

    安室透自然是一早就注意到了諸伏高明。案發地點在長野,諸伏高明身為長野縣警會出現在這里也在意料之中。

    安室透特意將溫泉旅館的地點選在長野本來是打算試探一下萊蒙的。

    萊蒙救下了景,但景并沒有回到公安,現在公安那邊也和組織一樣以為景已經殉職,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安室透也沒辦法和上司匯報景沒有死。他得先找到景在哪里。

    既然是萊蒙替換了那晚的蘇格蘭,那很可能是他把景藏了起來。

    因為長野縣和景密切相關,安室透才抱著來這里試試看萊蒙的態度的想法。

    卻意外發現萊蒙似乎和景的哥哥諸伏高明關系很不錯。

    景同他說過,諸伏家曾和知花裕樹做過一段時間鄰居,諸伏高明那時候也已經上初中了,能認出知花裕樹不奇怪。

    但上次在滑雪場對方并沒有表現出來,而且那時候知花裕樹對諸伏高明也沒有這么……這么親近的感覺。

    這中間一定是發生過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安室透很討厭這種情報缺失重要一角的感覺。明明現在他才是萊蒙的搭檔吧,怎么這家伙什么都不肯跟他說?

    知花裕樹淡淡掀開眼皮瞥了安室透一眼,“是認識呀。諸伏警官是個為人正直、心地善良、尊重他人的正直警察,和某些警察不一樣,我認識諸伏警官很奇怪嗎?”

    安室透:“……”

    剛剛問他要糖吃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嘴臉。

    有事的時候乖乖巧巧,沒事的時候狠踹一腳是吧?

    諸伏高明被知花裕樹的一串連環夸弄得有些赧然。

    知花裕樹越是夸贊,越是將他捧得高高在上,諸伏高明就越是愧疚。

    他遠沒有小樹想的那么好,只有一點學識可以賣弄……

    假如小樹知道他內心曾有過的那些有關于他的陰暗想法,那些每晚將他弄到站都站不住的夢,他恐怕再也不會用那樣的目光看向他了。

    是的,就像他上一次所下的決定那樣,就讓兩人的關系停在此處才是最好。

    “這位為人正直、心地善良、尊重他人的諸伏警官,能麻煩你來幫下忙嗎?”大和敢助走過來,又一次拿手肘懟了懟諸伏高明,繼而一手搭在人肩膀上將人推走。

    警方確認下死者的死亡時間后,又排查了客人們的不在場證明以及和死者的關系,最終確定下三個嫌疑人:夏目陽平、三枝成美、遠山貴之。

    三人是在大學動物保護協會認識的,是不同系的同學,根據老板娘的說法,三人每年都會一起來這里泡溫泉,每次都會和經常來這里的死者碰上。

    三人都和死者發生過一些不大不小的矛盾。

    不過老板娘也說:“這很正常,那個死掉的家伙討厭得很,接手旅館的這三年,我的很多客人都和他吵過架,甚至還有人大打出手過。要不是怕被報復,我都想求他別再來了。而且這家伙還被抓到過偷獵狐貍,說不準是被憎恨偷獵者的人偷偷潛進來殺了。”

    出于“死者為大”的想法,老板娘忍下了那句“死了正好”。

    不過經過警方的調查,旅館各處門窗完好,外人入侵作案的可能性很小,而且這三個嫌疑人還都是動物保護協會的,私人矛盾再加上對坂井亮輔偷獵動物的憎惡,基本可以確定是他們中的一人殺掉了坂井亮輔。

    而且三人明明是同行者,在死者的死亡時間段居然都沒有不在場證明。

    被當成嫌疑人的遠山貴之不滿地指了下知花裕樹,“那他呢?他也沒有不在場證明吧?他為什么不是嫌疑人?”

    諸伏高明剛要開口,大和敢助便急吼吼地說:“他今天才剛和死者認識,沒有殺人動機。”

    “誰說他沒有殺人動機的?”遠山貴之冷哼一聲,“我今天親耳聽到他對坂井那家伙說‘想死我今天就成全你’。”

    大和敢助一愣,瞥了眼一點不為老婆著急的諸伏高明,又看看好像沒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成為嫌疑人的知花裕樹,再次確認道:“你沒聽錯?當時是怎樣的情況?”

    身為刑警,他自然不會徇私。

    遠山貴之這會兒倒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他看了看表情沒什么變化的漂亮銀發男人,又看了下兩個警察,才小聲說:“當時我剛好走下樓梯,就看到那個坂井在走廊里試圖性騷擾他……等等,你們干嘛這么看著我,是坂井那家伙又不是我!”

    怎么回事啊!突然好幾道想殺人一樣的目光投過來,你們不是警察嗎?

    啊,還有那個黃毛……什么偵探,肯定只是偽裝的身份,那家伙絕對是什么黑道上的人物吧,身上最少背了幾十條人命還會和黑警勾結干壞事的那種。

    只有知花裕樹沒察覺到氣氛變化,他點點頭。

    “確實,我當時踹了他一腳,還說要殺了他。要不是他已經死了,我今晚肯定會殺掉他的。”

    夏目陽平咬牙切齒:“那家伙就是該死,竟然還做出這種事!”

    安室透蹙眉,輕聲詢問站在他身旁的知花裕樹,“發生這種事,怎么不告訴我?”

    知花裕樹覺得好笑,也壓低了聲音問他:“我告訴你,你會替我殺了他嗎?”

    你會嗎,公安警察。

    第55章

    知花裕樹還以為波本會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沒想到金發男人微微嘆了口氣,望著他輕聲道:“我們是搭檔,花,你可以多信任我一點。”

    知花裕樹一怔,先一步別開目光。

    公安警察又開始騙人了。

    “既然如此,嫌疑人就有四位。”諸伏高明最后說道。他的語氣很平靜,但大和敢助能感覺到好友的怒火已經繃到臨界點了。

    也是。

    心上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被人性騷擾,這人還死了害得心上人成為嫌疑人,有幾個男人能不生氣的。

    不過這下好了。

    這種狀態下的孔明大概二十分,不,十分鐘就可以破案了吧。

    嘖。

    就這種樣子孔明怎么好意思跟他和上原說自己會好好克制感情,讓它淡下去的?

    他好意思說,他都不好意思聽。

    知花裕樹對于自己也成為嫌疑人這點從頭到尾都很無所謂,反正他知道自己沒殺人,只是想殺人而已。

    沒聽說過想想也犯法的。

    而且有諸伏警官在,肯定能查出真相。實在不行還有波本,他不是偵探嗎,正是用得著他的時候。

    不過說起波本,知花裕樹奇怪地問他:“你哪兒來的不在場證明?”

    漂亮的女老板娘手肘撐在桌子上,托腮望著他笑:“安室先生當時和我在一起呢。”

    知花裕樹的目光頓時變得犀利。

    好你個波本!

    搭檔水深火熱,你卻在和大美女花前月下是吧?

    說好的把組織當戀人——哦對,他是公安這個肯定是騙人的,所以波本是喜歡溫柔知性漂亮大姐姐?

    眼光倒是不錯。

    安室透連忙解釋:“不,當時和森田小姐在一起是因為……”

    他一頓,理由現在還真的沒法說。

    知花裕樹一臉“你不必解釋”的表情,他靠近安室透,拿手擋住嘴湊過去一副要說悄悄話的樣子。

    安室透微微低下點身子配合他。

    知花裕樹在他耳邊小聲說:“加油!你和森田小姐很般配的。”

    老板娘的名字叫森田和菜。

    安室透看著他鼓勵性的表情,“……”

    等知花裕樹被警察帶著踱步離開,老板娘才好奇地問安室透:“怎么樣,他吃醋了嗎?”

    知花裕樹擋著嘴巴說的那句話,老板娘并沒有聽到。

    “看你的表情應該是沒有。你完了,安室先生,他恐怕已經不喜歡你了。”

    ……從來也沒有喜歡過。

    安室透無奈地說:“森田小姐,你的旅館可是發生了惡性殺人事件,現在犯人還沒找到,你怎么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

    “那種人渣死掉誰會在意,我的熟客們知道他死了只會更樂意來。”老板娘不在意地揮揮手,忽然想到什么,“不過安室先生你不是偵探嗎?你要是能快點找到兇手,我可以分享給你一個信息哦,是關于小知花的很重要的信息。”

    安室透瞥了她一眼,笑了下,“關于兇手,我確實已經有猜測了,現在只差證據。”

    另一邊,和其他嫌疑人一起待著等候警方單獨問詢的知花裕樹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他一直想找機會讓波本自己知難而退,放棄做他的搭檔。

    但其實根本沒必要非要這樣,只要能讓波本給他留出一段時間完全自由的空檔,讓他有時間去找蘇格蘭對好口供就夠了。

    眼下就有一個絕佳的機會。

    知花裕樹對安室透招了招手,本打算往另一個方向走的金發男人頓了下,轉身朝他走來。

    “怎么了,有不舒服嗎?”

    “不,安室,我們來打個賭吧。”

    安室透沒想明白這又是要搞哪出,“打賭?”

    知花裕樹點點頭,“沒錯,我們就用這起案件打賭,誰先找出兇手就算贏,輸的人要答應對方一件事。”

    安室透的表情有些古怪,“可以,說話算話?”

    “那是自然。”

    上次使用【真相之鏡】觸發那個可怕的debuff后,知花裕樹本打算永久封存【真相之鏡】,不過今天不一樣。

    今天諸伏警官在,就算倒霉到又觸發同一種debuff,這不是有諸伏警官在嗎。

    是諸伏警官的話,就算有更不做人的debuff,也絕對沒問題。知花裕樹就是有這樣的迷之自信。

    知花裕樹戴上【真相之鏡】,朝案發現場看了眼。

    [姓名:坂井亮輔;

    狀態:已死亡,死亡時間80分鐘;

    死因:失血過多;

    殺人兇手:夏目陽平;

    殺人手法:兇手敲開房門后,以有事相談為由進入房間,因二人認識,兇手又是學生,死者放松了警惕,再加上死者不久前被他人踹傷,身體仍有些不舒服,在背對著兇手的狀況下被兇手一刀捅進身體;

    兇手在面前撐了把透明雨傘,匕首穿透傘面充當兇器,因而血跡并未濺到兇手身上。死者失血死亡后,兇手將現場的血跡繪成狐貍模樣,并將事前準備好的狐貍骨頭放在了死者身上,偽裝成妖狐殺人;

    殺人動機:死者此前一直在偷獵動物,在這座山上發現紅狐的蹤跡后,死者便和同伙一起埋伏在山上獵殺狐貍,后來同伙的行蹤被警方盯上,死者便殺掉同伙將對方的尸體扔到狐貍洞里,之后偃旗息鼓躲了一陣子,自此不再偷獵;

    兇手是動物保護協會的成員,五年前,他和同協會的同學一起在這座山救了一窩狐貍,此后每年都會一起回來看它們,卻在兩年前發現它們被盡數獵殺,洞穴里只剩骨頭;

    在泡溫泉的時候,兇手和死者起了爭執,死者在言語中暴露出他就是兩年前的獵狐者,并在語言上多有侮辱,被刺激到的兇手血氣上涌,決定殺掉死者。]

    案情稍顯復雜,真相之鏡的字體疊在背景上又不好辨認,知花裕樹光是瀏覽文字就花了一段時間,在其他人看來就是他忽然掏出一副眼鏡戴上去,盯著尸體的方向就開始面無表情地發呆。

    看起來非常詭異。

    三枝成美吞了口口水,“他不會是被妖狐附身了吧?我聽說妖狐特別喜歡附身長相好看的美男子。要不要找點油豆腐檢驗一下,我外婆說被附身的人會突然變得很喜歡吃油豆腐。”

    夏目陽平也擔心地在知花裕樹眼前晃了晃手,“知花君,沒事吧?別擔心,警察肯定能找出兇手的。”

    知花裕樹回過神:我當然沒事,現在有事的是你啊笨蛋!這種人渣你放著不動晚上他就會把人殺掉了,你說你跟犯罪分子搶什么殺人訂單呀。

    系統:[那個,小樹……]

    知花裕樹:[我知道肯定又觸發debuff,但你等會兒再說。]

    “我不喜歡吃油豆腐,你不用擔心。”知花裕樹先安慰了下三枝成美,才轉向夏目陽平,壓低聲音道:“陽平君,自首吧。”

    夏目陽平愣住,兩只手胡亂擺著,語氣也變得慌亂,“不,知花君,你在說什么……”

    知花裕樹捉住他的手,輕聲道:“你主動承認的話算是自首,我再幫你請一個好律師,根本關不了幾年。陽平君,你難道想往后余生都生活在黑暗里嗎?一旦踏出這一步,就再也無法退回去了,你會被逼著走向越來越黑的地方。那種生活,你想要嗎?”

    ……

    安室透看著地上噴濺狀的血跡缺失的不規律的一角,勾起唇角。

    找到證據了。

    夏目陽平在殺人后又特意費力將血跡畫成詭異的狐貍,不僅是為了往妖狐殺人上引,也是為了掩蓋他不小心踩到血跡的痕跡。

    那雙鞋很可能已經被他扔進了溪谷,但是時間不久,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安室透走出房間,回到休息區,剛好看到諸伏高明。

    “諸伏警官,關于兇手……”

    諸伏高明回眸看向他,戴著白手套的食指豎在唇間比了個“噓——”,“安室先生,關于兇手,我想我們還可以再等等。”

    嗯?

    安室透順著諸伏高明的目光看去,知花裕樹正抓著夏目陽平的手臂說著什么,銀發男人側對著他們,高挺的鼻梁瑩白如玉,銀白色的長睫毛微微翹起來。

    他仍然穿著那身深藍色浴衣,微微松開的領口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頸。

    晚上氣溫有點低,剛剛應該拿件外套給他好好蓋上的,安室透心想。

    過了一會兒,夏目陽平像是下了什么決心,朝兩人走來。

    諸伏高明淡淡牽起唇角,朝他露出鼓勵性的一笑,“夏目君有什么想說的嗎?”

    夏目陽平低頭,小聲道:“警、警官先生,我來自首。”

    ……

    成功勸好了夏目陽平,知花裕樹也不太在意和波本的賭約沒能贏——反正夏目陽平自首也不能算他輸。

    比那個更要緊的是查看這次的debuff。

    從剛剛系統試圖提示他的時候起,知花裕樹就隱隱感覺身體有點不舒服,他有些不詳的預感,這次的debuff恐怕也會很麻煩。

    [debuff提示:您已觸發了debuff效果“皮膚饑渴癥”,本次debuff觸發條件為“泡溫泉后喝了牛奶,又吃了甜食”,具體效果為極度渴望與他人皮膚相貼,貼不到會導致皮膚發癢,并且隨著時間增加而狀況加重。

    debuff持續時間:7天]

    知花裕樹看到那個觸發條件都傻眼了。

    [系統,這真的不是有意針對嗎?]

    系統:[呃……節哀?]

    要不是親眼所見,它也不相信有人能倒霉成這個樣子。

    大概是因為debuff剛剛開始生效,知花裕樹只是感覺到稍微有點不舒服,還在可以忍耐的范圍。

    ……沒準兒他能靠意志力扛過去呢?偶爾唯心主義一下也不是不行。

    那邊夏目陽平的自首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最難以接受的是他兩個朋友。

    三枝成美:“怎么會這樣,雖然那個人確實很討厭,但他根本不值得陽平你為此背上殺人的罪名。”

    遠山貴之更是激進,他看了眼知花裕樹,“陽平,不可以因為關系好或者對方長得好看就替人頂罪啊。”

    知花裕樹:?

    原來你真覺得我是兇手啊?

    夏目陽平哽咽著擦了擦眼角,“抱歉,確實是我。那家伙、那家伙竟然說讓我們好好干,等把這座山快死絕的狐貍養回來他再來殺……我、我實在氣不過,抱歉,我讓你們失望了。”

    “怎么會?!”遠山貴之連忙捉住他的手,“陽平,我永遠不會對你失望!你永遠是我最喜……最好的兄弟!”

    老板娘“唔”了聲。

    今天到她旅館來的男同是不是有點多?

    至于那些有關妖狐的傳說,老板娘則承認是她故意編造放出去的。

    “我無意間發現了坂井亮輔是偷獵者,為了把他嚇退才編了那些故事出來。所謂的鬼火只是磷火,人聲則是我在用發聲器說話,至于那些每年都會死人的故事,也只是對一些意外事故進行了添油加醋。可惜完全沒嚇到他,反而嚇到了無辜的客人,真是萬分抱歉。”

    這并不是什么大事,警察簡單教育了她兩句就算過去了。

    事件圓滿解決,安室透剛要去找知花裕樹,一抬頭卻發現剛剛還在座位上的男人不見了。

    諸伏高明那邊,大和敢助推了他一把。

    “今天的案件解決得很順利,后面沒什么需要你忙的,你就在這里多待一會兒,反正你自己也開了車。”

    諸伏高明淡淡道:“我為什么要在這里多待一會兒?”

    “你就不想知道那位綠川今天為什么沒來,反而是叫安室透的那位跟著?”

    大和敢助感覺自家好友在感情上也是夠倒霉的。親弟弟已經很棘手了,這次的安室透看起來也很難搞。無論長相身材還是能力都絲毫不輸好友。

    嘖,還以為高明的主要對手是美女們,沒想到男人也這么多。

    所以說高明的生活就是太順利了沒有什么波折,才想不開喜歡這么高難度的對象。

    難怪他不去考職業組。考職業組的難度和刺激度跟這個比起來可差遠了。

    諸伏高明依然淡淡的,“和不同的朋友出行非常正常,也許那位綠川最近沒時間。”

    大和敢助一臉“你就裝吧”的表情,“沒聽人家那邊花都叫上了,溫泉也泡上了,你呢?他不僅忘了小時候和你認識的事情,也不知道你找了他這么多年,就連真名也是這次不得不告訴你的吧?”

    這次知花裕樹在溫泉旅館的登記簿上用的是【知花裕樹】這個真名。

    正好他本來就想和諸伏警官坦白他的真名,在警方詢問的時候就干脆說了。至于結城小五郎這個名字,和之前一樣,依舊按公司花名處理。

    這個理由實在太過敷衍,便被大和敢助當成了【原本不想透露真名但既然被發現了就只好找個理由敷衍一下】。

    諸伏高明為他辯解:“他沒有敷衍,他很認真地想出了這個理由。而且他也沒有不想透露真名,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而且他的身份……有個假名掩護也很正常。”

    大和敢助一臉懷疑。

    如果是平常,他肯定不會懷疑孔明的判斷,但這男人一遇到心上人就滿眼都是他,濾鏡比他積壓的沒處理的檔案都厚,他很懷疑這是不是孔明的自我pua。

    諸伏高明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停止你的想法,不是那樣,我很清醒。”

    “嗯,你很清醒。”大和敢助也沒糾結這件事。

    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個人身上一看就一堆故事,想隱瞞姓名也很正常。重要的是,大和敢助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也相信好友愛人的眼光。

    孔明可絕不是僅因一副皮囊就能動心成這個樣子的男人。

    正因如此,看出好友的退縮后,他才想要幫忙推一把。

    他是不知道孔明到底在害怕什么,他只知道如果這個時候退縮,就是不戰而敗。

    他可不許自己的軍師就這么繳械投降。

    大和敢助祭出殺手锏,“我剛剛看他好像不太舒服,你如果實在不想留下就算了,那個安室應該會照顧好他。”

    諸伏高明:“……”

    大和敢助一挑眉,“怎么了?”

    “敢助,我時常覺得,我真是讓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大和敢助笑了笑,“是啊,不過哪怕是孔明,也沒辦法在掩藏感情這種事上做到天衣無縫吧?”

    諸伏高明還是留了下來。

    敢助不會拿這個事情騙他,所以他剛剛大概真的注意到了小樹不舒服,他不能不在意。

    知花裕樹已經不在剛剛休息的位置了,老板娘在收拾桌子。

    看到他進來,原本愁眉苦臉的老板娘一頓,忽然露出笑容,朝他指了一個方向,“往二樓,有個小天臺。”

    諸伏高明毫不意外被她看穿,點頭致謝,“多謝。”

    二樓的小天臺往外凸出了一塊,正對著郁郁蔥蔥的山林和溪谷。頭頂星光燦爛,微涼的山風吹來草木的清香和幽幽蟬鳴。

    諸伏高明推開通往天臺的門,正好看到坐在木質小臺階上的銀發男人的背影。他穿著深藍色浴衣,弓著背,身體不住地顫抖,幾乎要縮成一團。

    諸伏高明心中一緊,快步走過去,在他身前蹲下,兩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小樹,你怎么了?能不能抬頭讓我看看?”

    知花裕樹真的聽話地抬起了頭,“……誰?”

    是正義使者諸伏警官。

    看清眼前人的瞬間,知花裕樹再也忍不住地撲到對方懷里,將猝不及防的諸伏高明猛地撞倒,兩人交疊著摔倒在木質天臺上。

    諸伏高明下意識墊住知花裕樹的身體,一只手攬住對方的腰,一只手撐住地板,一條長腿微微曲起,另一條腿被身上人壓住。

    他感覺到自己的腰也被一雙手臂攬住,他的身上人、心上人不停往他頸側拱,像是恨不得將他揉進骨頭里似的用盡全力抱著他。

    第56章

    事實證明,癢比痛更難忍。

    知花裕樹使勁兒把臉頰貼在諸伏高明露在外面的脖頸處,狠狠蹭了幾下,對方被迫仰著頭配合他的動作,一只手撐在地面避免兩人徹底摔倒。

    喉結在不停地滾動吞咽,沙啞的嗓音試著叫道:“小樹?”

    知花裕樹沒有回應,太難受了,要不是理智尚存,他甚至想把諸伏高明身上的衣服扒掉,毫無阻礙地貼上去。

    好在他沒有做出這種清醒過來后會讓他想直接離開地球的事情。

    幾秒鐘之后身上難耐的感覺漸漸淡去,知花裕樹逐漸恢復正常,理智徹底回籠后,他感覺目前的狀況好像也沒好到哪里去。

    如果代入諸伏警官的視角,真的是想大吼一聲哪來的變態。

    最重要的是,因為兩人貼得實在太近了,知花裕樹久違地又一次感受到諸伏警官了,還是那么有份量,燙得他臉都紅了。

    他剛剛那個樣子蹭人家,但凡是身體沒毛病,肯定都會有欲望。

    諸伏警官將來要是性取向不堅定了,知花裕樹覺得他要第一個土下座道歉。

    下次再有這種debuff說什么也不能再找諸伏警官了,不然的話,對諸伏警官來說,他和自己前世那些攻有什么區別。

    他可能還更過分一點,只管點火不管滅火。

    知花裕樹才不要變成討厭的人。

    ……不過現在該怎么辦?

    知花裕樹好半晌沒敢抬頭也沒敢動,耳邊呼吸聲重重的,諸伏警官似乎是在深呼吸,過了一會兒,一雙手落在他腰上,扶著他微微抬起一點身子遠離了抵著他的熱量。

    諸伏高明嗓音異常沙啞,前幾個字幾乎不成聲調,慢慢才平穩下來,“……抱歉,你怎么樣,是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了。”知花裕樹撐著對方胸口起身,默默跪坐下來,抬眸瞥了眼諸伏高明。

    其實他很想繼續抱著,因為對此刻的知花裕樹來說真的很需要貼著別人的身體緩解不適,但再抱下去……他怕諸伏警官直接把他逮捕了扔進監獄。

    這行為跟性騷擾有什么區別啊。

    他不久前還想殺掉性騷擾自己的人,結果轉頭就去騷擾諸伏警官了,雖然說是受了debuff的影響,但諸伏警官又不知道。從他的視角看,就挺莫名其妙加無妄之災的。

    知花裕樹乖巧道歉:“對不起。”

    諸伏高明深深嘆氣,不知道知花裕樹腦子里都在想什么,上一次也是這樣,明明是他對著對方失禮地有了反應,小樹卻反過來向他道歉。

    難道小樹覺得是自己引起了他的欲望,所以也是有錯的嗎?

    “不要這樣想,不要道歉。”諸伏高明揉了揉他的腦袋,溫柔地說,“你沒有任何錯。”

    漂亮、美好,這永遠都不會變成錯誤。

    錯的是妄想玷污美好的人。

    知花裕樹微微紅了臉,眼睛又開始亮晶晶的,“你不怪……”

    諸伏高明打斷他,“嗯?”

    他的目光多了絲嚴厲,像是在說“我剛剛怎么說的?”。

    知花裕樹趕忙閉嘴,“哦,我知道了,我沒有錯。”

    諸伏高明笑了下,身體反應已被壓下,他也撐著地面起身,順便把知花裕樹拉起來,仔細檢查了下,“你剛剛看上去很不好,真的沒事嗎?”

    諸伏高明有時候也很無奈。明明他心里非常擔憂明顯狀態不對的小樹,可身體一被對方觸碰便自顧自起了反應,曾被強行壓下的欲望都等著在這一刻觸底反彈。

    他自認為不是重欲的人,在面對小樹的時候卻每每都會失控。

    這種理智無法控制身體的狀況總會讓諸伏高明想到即將墜崖的列車,他知道情況萬分兇險,卻沒有什么辦法。

    又不能不管他。

    當初如果不是他沒能保護好小樹,小樹也不會被那些人帶走。他甚至至今仍不知道小樹在那之后經歷過什么,但可以想到他大概吃了很多苦。

    諸伏高明總覺得,他對小樹的人生是有責任的。他有責任看著他走向幸福。

    諸伏警官這時候還關心他,知花裕樹萬分感動,“我沒事。”

    諸伏高明不放心地又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幫你。”

    要是這么說的話……

    知花裕樹抬眸看了諸伏高明一眼,諸伏高明覺得又好笑又可愛。

    他真是把想法都寫在臉上了。

    “需要我做什么?”

    知花裕樹猶豫著,“能再抱抱我嗎?”

    諸伏高明愣住。

    知花裕樹馬上說:“不方便就算——”

    他被對方扯進懷里,兩條手臂不斷收攏,“是這樣嗎?”

    和知花裕樹剛剛強硬地撞到對方摔倒的擁抱不同,這次的擁抱小心而溫柔,知花裕樹感覺自己像是被當成了一件寶貴的易碎品。

    是為了應對debuff才討要的擁抱,卻叫人發自內心地不想要被放開。

    知花裕樹抽了抽鼻子,小聲說:“諸伏警官,你要是我哥哥就好了。”

    沉默了一會兒,諸伏高明輕輕地、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腦袋,“你想要的話,我就是。你可以……叫我高明哥。”

    就像以前那樣。

    “真的嗎?”知花裕樹開心地說,“那高——”

    還沒叫出來,天臺的門又被推開了。房門聲吱呀一下,在靜謐的夜色里無比清晰。

    ……

    發現知花裕樹不見了之后,安室透先是猜測他是不是回房間休息了,但是房間里并沒有人。

    他繞了一圈,從行李箱里拿出一件知花裕樹的薄外套,山里的晚上還是有些冷的,知花裕樹的病剛好,安室透擔心他穿著單薄的浴衣會再著涼。

    安室透又去露天風呂那邊看了眼,也沒人。

    因為發生了案件,剛剛警方排查后,沒有涉案嫌疑的人便都紛紛退了房先行離開;夏目陽平自首后,他的兩個朋友也陪著他去警局了。

    現在整個溫泉旅館應該只剩下他、老板娘和知花裕樹三個人了才對。

    這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不會真的是病情又反復了昏倒在某個角落里了吧?

    安室透找到了老板娘,有些焦急地問她有沒有看到知花裕樹。

    “哦,你問你老婆嗎?”

    “老婆”這個稱呼真是越到后面越難解釋,安室透不想耽誤時間,無視掉它,直接問:“所以有看到他嗎?”

    “有哦,不過在你來問我之前,那位諸伏警官先來問了,作為專業的前臺引路NPC,誰來問我都會說。所以不用擔心,你老婆有諸伏警官陪著喲。”老板娘溫柔一笑,任誰都看不出滿肚子壞水。

    “諸伏警官?他和花在一起?”安室透疑惑,“他沒和長野縣警一起走嗎?”

    “雖然犯人最后是自首的,不是安室先生你抓獲的,不過我比較支持你這邊,所以還是可以把這個情報給你。”

    “什么情報?”

    老板娘彎了眉眼,“那位諸伏警官一樣很喜歡你的花呢,你可要小心了。”

    安室透愣住,下意識覺得不可能。

    但腦海中浮現不久前諸伏高明進門時走到知花裕樹身后,自然地為他扶住椅背,又揉了揉他腦袋的動作。

    那可以解釋為哥哥對弟弟的關愛,自然也可以解釋為面對心上人的情難自禁。

    但是怎么可能呢?

    諸伏高明是景的哥哥啊,他不知道景也喜歡知花裕樹嗎?兄弟倆難道會喜歡同一個人,而且還是同一個男人嗎?

    “啊啦,看上去很難以置信呢。來吧,我帶你去找他們,就在二樓天臺呢。那個天臺門和臥室門一樣,不是老顧客根本不知道那是個天臺,所以很難找。”

    ……

    諸伏高明的位置正對著天臺門,他一抬眼眸便看到推開天臺門頓在那里的淺金發男人。

    他弟弟的好友,也是小樹的好友。

    諸伏高明進一步收攏手臂,感受著懷里非常有存在感的溫熱身體。

    大概很快,就不得不放開了。

    男人臉上略顯困惑的神色在推開天臺門后一頓,轉而眉頭慢慢下壓,變成含著淡淡怒氣的表情。

    知花裕樹也扭頭向后看,身體一動,諸伏高明便配合地放松了手臂,任他像一尾抓不住的魚似的滑出懷抱。

    “哦,是安室呀,你怎么來了?”

    那點淡淡的怒氣也很快從金發男人臉上消失了,轉變為淺淡的未達眼底的笑——看見了男人表情變化全過程的諸伏高明也不由暗暗感慨,不愧是能成為公安臥底的人,這樣的表情控制恐怕沒幾個人能做到。

    安室透微笑著說:“剛剛把旅館都翻遍了也沒看到你,幸好森田小姐告訴我這里還有個天臺。怎么不和我說一聲,我很擔心你。”

    別的不說,邪惡波本確實有很認真地照顧他的身體,知花裕樹該道歉時就道歉,“對不起。”

    老板娘森田小姐從安室透身后慢慢探出半個身子,對著知花裕樹溫柔一笑,“怎么樣,這里的風景不錯吧?”

    “嗯,謝謝森田小姐的推薦。”知花裕樹認真道謝。

    老板娘掩袖一笑。她太喜歡這孩子認認真真的模樣了,又乖又好看,難怪把這兩個男人勾成這樣。

    看起來有些人在這方面真是有天賦的。

    安室透走到知花裕樹身邊,將手臂上掛著的一件薄外套披在他身上,“你生病剛好,不要穿這么薄出來吹冷風。”

    “我沒事,你別把我想得太弱了。”話是這么說,知花裕樹還是攏了攏衣服,沒有拒絕波本的好意。

    “我只是怕你給諸伏警官添麻煩。”安室透把他拽到自己身邊,望著諸伏高明笑了笑,“如果花有冒犯的地方,我替他道個歉。花他不太懂一些正常的社交規范,有時候會做出出格的行為,但他沒有別的意思,希望諸伏警官不要誤會。”

    對著景的哥哥,安室透說話非常客氣,但該講清楚的也要講清楚。

    剛剛看到的場景倒是讓安室透相信了老板娘的話,看來景的哥哥確實對知花裕樹抱著一些別樣的感情。

    他應該不知道景也喜歡他吧?

    這件事有些棘手。

    感情上的問題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諸伏高明的身份是警察,要是被組織察覺到他和萊蒙走得很近會很危險,尤其是在諸伏高明和蘇格蘭長相相似的情況下。

    景的哥哥身在事外不清楚情況有多嚴重,他卻再明白不過。

    他只能多看著點知花裕樹,不讓他再靠近景的哥哥,也希望哥哥能盡快放下,不要吊在萊蒙這一棵樹上。

    也許哥哥也只是被萊蒙漂亮好看的皮囊一時迷惑。

    根據安室透從諸伏景光口中了解到的哥哥形象來看,諸伏高明一向是理智為先,不是會輕易被感情左右的男人。他應該很快就能冷靜下來。

    只要知花裕樹別再無意識地繼續勾著他。

    知花裕樹忽然感覺到自己像是被一道目光瞪了下,他疑惑抬眸,只看到淡淡微笑的波本。

    雖然沒有證據,但總覺得就是邪惡波本在作怪。

    知花裕樹哼了聲,“誰不懂正常的社交規范了,我最講禮貌了,你這瓶沒素質的酒最沒資格說我。而且高明哥才不會覺得我麻煩!”

    安室透眸色頓時一沉。

    這才多長時間,就叫上高明哥了?

    從安室透出現后,諸伏高明便變得淡然平靜的臉終于忍不住露出淡淡笑意。

    是啊,就算無法成為戀人,他依然可以退回原地,以哥哥的身份守護著小樹得到幸福。

    他又一次抬手揉了揉知花裕樹的腦袋,后者額前銀發因為這番動作而散碎地劃過睫毛,眸光像被切碎了的星星似的閃爍。

    被皮膚饑渴癥困擾的知花裕樹下意識往他手心拱了拱,微不可見的動作卻逃不過敏銳的觸感和目光。

    嘖,就不能再碰碰別的地方嗎?

    諸伏高明很快就收回了手,柔聲道:“天臺風冷,先回房間吧?還有不舒服嗎?”

    “沒有。”

    經過這番緩解,知花裕樹感覺舒服多了,起碼能撐到明天吧。

    安室透也顧不上什么稱呼問題了,“你剛剛不舒服?”

    兩人左右將銀發男人夾在中間往屋內走去,老板娘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

    居然沒打起來就結束了。

    不過就這么看背影的話不挺和諧的,不如三個人一起過得了。

    ……

    雖然大和敢助說著不讓諸伏高明再負責案件后續,但諸伏高明不忙這個案子也有別的案子要忙,所以不便久留,確認知花裕樹的身體沒問題后,他就告辭離開了。

    知花裕樹送他走的時候忍不住又抱了幾下,都被好脾氣的諸伏警官一一接納,沒有怪罪,也沒有懷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諸伏警官甚至說:“之后還想抱的話,就發信息告訴我,我會去找你。無論你什么時候需要我,我都會去。”

    知花裕樹都不好意思了,“這樣真的不會打擾你嗎,高明哥?”

    諸伏高明斂眸,像是在安慰他,也像在告誡自己,“弟弟有向哥哥任性的權利,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需求。”

    “嗯……謝謝高明哥。”知花裕樹重重點頭。

    其實他當時只是隨口一說,諸伏警官居然認真地當了回事。所以說怎么會有諸伏警官這么好的人。

    很難忍住不在有debuff的時候去找他解決啊!

    目送諸伏高明的車離開,知花裕樹嘆著氣扭頭回旅館,走了兩步便看到波本站在陰影里。金發男人抱著手臂看著他,臉上依然掛著淡笑,卻笑得人渾身發涼。

    邪惡金漸層。

    知花裕樹搓了搓手臂,問他:“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一陣沉默。因為沒人了,旅館玄關處只亮了一盞臺燈,周圍靜謐無聲,唯有遠處溪水潺潺,蟬鳴陣陣。

    波本問他。

    “你喜歡諸伏警官嗎?”

    第57章

    知花裕樹的“喜”剛發音,波本又補上一句。

    “是想成為戀人那種喜歡。”

    知花裕樹馬上擰了擰鼻子,“你這個邪惡金漸層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不要褻瀆我和高明哥之間的感情。高明哥從今天開始就是我親哥。”

    ……邪惡金漸層又是什么稱呼。

    安室透嘆了口氣,“我只是想提醒你,諸伏高明是警察。你和他走得太近被發現的話,先死的一定會是他。”

    波本這一點提醒得倒很對,知花裕樹點點頭,“我會注意的。”

    已經很晚了,知花裕樹和安室透決定今晚還是按原計劃睡在溫泉旅館。兩個見尸多廣的人都不會因為一起殺人案件就無法入眠。

    老板娘坐在前臺后嘆氣,看見兩人回來后笑了下,“喲,我還以為你們兩個逃單私奔去了,只留我一個人在這里還怪嚇人的。”

    因為旅館里的服務生們也都很害怕,老板娘就讓他們通通先回家了,旅館的工作人員只剩她一個。

    案發的那個房間里,尸體和骨頭已經被警方收拾走了,可地上仍留著一灘血跡,老板娘正發愁該怎么辦。

    知花裕樹:“這個找清道夫來處理一下就好,我給你寫幾個清道夫公司的聯系方式。”

    知花裕樹左右扭了扭腦袋,安室透從襯衣上方口袋里取出一個小記事本加筆遞給他。

    “謝謝。”

    知花裕樹唰唰寫了幾個號碼上去,撕下那一頁交給老板娘,順口交代道:“我比較推薦第一個,雖然速度慢了點,但干活細致、態度認真,價格也不貴;第二個價格高,但速度快效率高,適合應急;第三個的話,他家的清道夫會講漫才,這一點比較有趣,但是清理質量很一般;第四個比較適合女孩子用,因為他家清道夫都是肌肉帥哥,而且會給女客戶打折。”

    “森田小姐你可以都打電話了解一下,貨比三家,有不清楚的地方再來問我。”

    “謝……謝謝。”老板娘手里拿著那張紙條,微微瞪圓了眼睛看著因為日行一善而心滿意足的知花裕樹踱著步離開。

    她對著安室透:“他怎么這么懂?”

    安室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他家是開醫院的,醫院這種地方你知道,難免會發生一些……所以就和清道夫公司熟悉起來了。”

    “原來如此。”老板娘恍然大悟。

    ……

    知花裕樹洗完澡,穿上波本洗過烘干后給他塞進行李箱的狐貍睡衣——是夏季無毛款,由簡單的印著狐貍的黃T恤和短褲組成,走出浴室,然后一愣。

    “波本,這是什么?”

    “帳篷。”

    “我知道這是帳篷,但為什么這里會出現一頂帳篷?”知花裕樹震驚地拿手比劃著,波本一臉淡然,好像只有他自己覺得臥室里出現一頂帳篷這件事很奇怪。

    “你不是只有在柜子里才能睡著嗎,這里沒有柜子,我只好帶了頂帳篷來,勉強算是封閉空間,你稍微忍耐下。”

    知花裕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他深受感動,“波本,我決定未來一周都不在心里叫你邪惡波本或者邪惡金漸層了。”

    安室透:“……”

    謝謝,你要不說,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從道德水平不高變成邪惡勢力了。

    安室透把自己的床鋪也鋪好,蹲在地上的時候說:“還有,今天的打賭,是你贏了。”

    “欸?但是那是夏目陽平自首的。”知花裕樹說。

    鋪好床鋪的安室透直起身,抬眸看向他,神情在臥室淡黃的光下顯得很柔和。“不,是你贏了。能讓兇手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顯然比只是找出兇手更重要,所以我承認自己輸了。”

    他笑了下,“花,你做得很好。”

    知花裕樹努力壓著上翹的嘴角,“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過既然波本你認輸了,就要答應我一件事。”

    安室透:“當然,愿賭服輸。”

    知花裕樹點點頭,“等我想好讓你干什么再告訴你。”

    其實知花裕樹早就想好了,這件事就是讓波本待在家里,不許跟著他,期限的話24小時就行,時間多了他可能會起疑。

    這個公安警察不像蘇格蘭那么聽話,得防著他點。

    知花裕樹的想法這天半夜就破滅了。

    沒能等到天明,被和諸伏高明的緊密擁抱暫時緩解的皮膚饑渴癥在凌晨三四點的時候又一次發作到讓知花裕樹受不了了。

    表面上沒有任何傷口的皮膚下就像是有一張張小嘴在張口呼吸,不疼,就是一陣陣的麻癢,像是都快要喘不過氣了,不停地吸來吸去。

    現在擺在知花裕樹面前的有三條選擇。第一,摸到森田小姐的房間里,用麻藥迷昏她后抱著她;第二,馬上發消息給高明哥,讓他回來再讓他抱抱;第三,爬出睡袋,鉆波本的被窩。

    第一條因為太過變態首先排除,第二條的話對知花裕樹的良心提出過大挑戰也被排除,那就只剩第三條了。

    反正波本本來就被boss要求照顧好他,他又有一次波本使用卡沒用。

    而且波本一個直男給他抱一晚……抱幾天又能怎樣,少不了一塊肉。

    他都幫波本隱瞞臥底身份了,這是波本應該做的。

    大不了之后幫波本追老板娘。

    知花裕樹越想越理直氣壯,他從帳篷里爬出來。

    安室透的睡眠很淺,知花裕樹在帳篷里連著翻了兩下的時候他就睜開了眼。

    良好的聽力讓他清晰地捕捉到安靜的黑暗里知花裕樹不停翻身坐起又躺下的聲音。

    這是安室透第一次和知花裕樹睡在距離這么近的地方,因為不了解對方以前的睡眠習慣,也不好判斷這種狀態于他而言是否是正常的。

    難道帳篷這種環境還是不夠封閉,他必須要把自己完全鎖死才能睡著嗎?

    安室透正在猶豫要不要問問知花裕樹是不是不舒服,便聽到帳篷的拉鏈被拉開,他下意識閉上眼睛裝睡。

    黑暗里很輕的腳步生靠近他。

    知花裕樹在他床鋪側邊蹲下,小聲叫道:“波本。”

    現在直接睜眼會顯得有些假,安室透打算等他再叫兩聲,就裝作剛醒的樣子睜開眼。

    可是知花裕樹沒有再叫下去,安室透只覺得自己的被子被掀開一角,一具溫熱的身體迅速擠了進來。

    安室透:!

    他顧不上什么裝不裝睡,趕忙睜開眼。

    那張好看得像久負盛名的畫家一筆筆勾勒而出的臉龐極有沖擊性地撞到眼前。

    一下子便再次勾起安室透第一次見到這張臉時的回憶。

    心臟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砰砰亂跳。

    空氣里飄出一股甜甜的味道,是知花裕樹用的身體乳的香味,安室透在浴室里看見過,也聞到過。

    安室透被驚得后仰了些許,心里慶幸自己最近都沒有像獨居的時候那樣保持裸睡的習慣,“你干什么?!”

    這個半夜莫名其妙爬別人床鋪的銀發男人被當場抓包后沒有半分不好意思,反而一臉“你醒了啊,醒了正好”的表情。

    狐貍睡衣配套的小狐貍耳朵藏在銀色發間。他側躺著,一塊臉頰肉被微微擠壓。黑暗里淺灰色的眼睛眨巴了幾下,淡色的唇瓣開合。

    知花裕樹說:“我打算以波本使用卡的名義命令你,晚上讓我抱著你睡覺。”

    安室透將目光從他開合的唇瓣上移開,看著他的眼睛,“……我是答應幫你做一件事,但你確定讓我做這個?”

    “是。”知花裕樹點點頭,未免波本誤會,他坦然承認,“我身體出了點問題,一個人睡不著,所以才想抱著你。我不會半夜忽然掏出一把刀殺了你的,至于其他方面,我們都是直男,有什么好怕的?”

    聽到知花裕樹說自己因為身體原因沒辦法一個人睡才要抱著他,安室透就不可能再拒絕他。

    更何況知花裕樹說的也對,兩人都是直男,他又不像景那樣對知花裕樹抱有不可言說的心思,只是抱著一起睡而已,不會出什么事。

    安室透看了眼鬧鐘,“那就快睡吧,再過兩三個小時就天明了。”

    這就是同意了。

    知花裕樹點點頭,快樂地用手臂抱住波本的腰,舒舒服服地埋在他頸窩,“晚安。”

    安室透身體僵住,“……要抱得這么緊嗎?”

    清甜的味道越來越濃郁地縈繞在鼻尖,溫熱的氣息撲在喉結處,折騰半宿的知花裕樹困得不想睜開眼,含含糊糊說:“是呀,你忍忍,實在熱就開空調。”

    這哪里是熱不熱的問題,實在是太近了。

    就算是和景,安室透也沒有在這么近的距離抱在一起睡過覺。

    不過如果是景的話,應該很想這樣抱著知花裕樹睡覺吧?他心里莫名泛出點酸。

    安室透慢慢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手臂從肩膀繞過去,把手放在知花裕樹的后背,將他往懷里按了按。

    “晚安。”他輕聲回道。

    懷里的小狐貍已經睡熟了。

    ……

    公安警察習慣了時刻提起警惕,這種狀態實在很難進入深睡眠。安室透又不敢亂動,怕吵醒好不容易睡著的知花裕樹,就這么維持著這個姿勢直到天光漸明。

    但是現在出現了新的問題,他的身體出現了男性早晨會出現的正常現象。

    原本一段時間后就會自然消失的現象這次持續的時間卻超乎想象的長。

    安室透知道因為什么。

    溫熱的呼吸就灑在鎖骨處,一低頭是雪白纖長的睫毛,平時總跟他唱反調的小狐貍此刻這么乖順地窩在懷里,兩人的身體貼得幾乎嚴絲合縫。

    他感覺到對方的身體也有了反應,不過很快就正常地消退,連呼吸都始終平穩。

    安室透試圖在對方醒來前壓下反應,他嘗試著深呼吸調整,但收效甚微。

    而且因為距離太近,那里很明顯地與對方腹肌緊緊相貼,像要捅穿對方一樣。

    因為這樣的觸感,要直接壓下就更難了。

    他需要去沖個涼水澡。

    但是現在一動肯定會驚醒知花裕樹,對方一醒就會直接察覺到他的反應。

    雖然男性早上有這種反應很正常,但安室透就是不想被知花裕樹察覺。

    ……總有種辜負了對方信任的感覺。

    然而他這邊努力許久,額頭都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才終于憑借意志力稍稍壓下去后,知花裕樹似乎感覺不太舒服,抱著安室透的手臂又收攏了些許,甚至抬起一條腿搭在了他身上,將他當長條抱枕一樣抱著蹭了蹭。

    安室透:“……”

    迅速抬頭,更加精神。

    白努力了。

    安室透自暴自棄地看著被他抵得不舒服的知花裕樹微微蹙眉,隨后緩緩睜開眼。

    他先是打了個哈欠,抬眸含糊地對他說了聲“早上好”,隨后頓了一會兒,表情逐漸變得糾結。

    他肯定感覺到了,那里完全沒有消停的跡象。

    安室透在考慮是直接道歉還是等他罵完再道歉。

    上次還沒完全哄好,又觸發新事件,他覺得自己可能會在知花裕樹那里由邪惡波本進化為罪惡波本。

    知花裕樹糾結完,又抬眸瞥了他一眼,沒有罵他,反而安慰道:“沒關系,正常的生理現象,需要我幫你解決嗎?”

    第58章

    “咳……什么?”安室透沒想到會聽到知花裕樹說出這種話,直接愣住。

    幫忙?怎么幫?

    用手嗎,還是……?

    知花裕樹撐著床鋪慢慢起身,又好心重復了一遍,“就是幫忙呀,你沒自己做過嗎?別擔心,我技術很好,不會給你弄折。”

    早晨醒來就感覺到下面被某個熱度很高的東西壓迫到的第一時間,知花裕樹是有點懵。

    不過波本都這個樣子了還一動不動躺著,也沒對在一旁睡熟的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已經充分證明了直男的自我修養。

    這個反應估計也跟他沒關系,就是單純的生理現象。

    只要不是對著他起了不該有的心思,知花裕樹對朋友的包容心是很強的。

    而且不久前他還在網上刷到過一篇帖子,標題是【直男們之間都會做哪些難以想象的離譜事情】。

    高贊的第一條就是【會互相幫忙弄出來】。

    書上說,要循序漸進地徹底解決自己的心理問題。

    如果是幾年前的知花裕樹,連靠近雄性生物都得捏著鼻子。不過這兩年經過不斷調理(主要歸功于這個周圍都是直男的環境),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正常了,是時候面對新的挑戰了。

    正好拿波本做實……啊不是,正好幫一下波本,看他也怪難受的,萬一憋壞了多影響未來老婆的幸福。

    “不用了,我會自己解決!”安室透迅速拒絕了他,躲進浴室,上鎖。

    被拒絕了。

    那就算了,知花裕樹也沒在意。

    雖然想要挑戰自我,但他還是有點緊張的,多少會擔心刺激過度導致自己又犯ptsd。

    既然是波本自己拒絕就沒辦法了。

    又不是他不想突破自我。

    浴室里響起嘩啦啦的水聲,知花裕樹走到門口好心提醒:“波本,不要沖涼水澡,會憋壞的。我出去弄點早餐回來,你慢慢來,不用急。”

    浴室里的安室透:“……”

    把淋浴調到最涼。

    誰要聽他的。

    可是只沖涼水似乎很難壓下去,甚至已經用上了手指,然而腦子里全是知花裕樹那句“需要我幫你解決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冷靜。

    天光未曾全亮,室內仍然昏暗。香檸檬的甜味混雜著清晨的露水漸漸凝結、蒸發,他歪著腦袋枕在枕頭上,銀發間藏著有些睡歪了的狐貍耳朵,微微有些狹長的眼睛眼尾弧度上揚,天然幾分勾人。

    說什么技術很好,難道他給別人弄過嗎?是給景弄過嗎?

    安室透閉上眼,想象著身下那只手是他的。

    他記得那只手的模樣。

    和他的皮膚幾乎相反的顏色,白皙得像牛奶一般,指節修長,指甲修得圓潤干凈,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在不用力的時候幾乎看不見,一旦用力,青筋就會和骨頭一起凸出來。

    如果抓著他的……那么鮮明的色彩對比,難以想象會是多么綺麗的景象。

    水聲越來越大,逐漸掩蓋掉一切想象和別的聲音。

    天光終于大亮,早起的鳥兒停在窗臺,搖晃著身體啾鳴了幾聲。

    ……

    知花裕樹端著老板娘做的早餐回來的時候,安室透已經從浴室出來了。金發男人窩在椅子里,垂下眼眸擦頭發,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把早餐放到桌子上的時候也沒反應。

    “波本,你壞了嗎?”知花裕樹歪著腦袋看他,“要幫你叫個維修工嗎?”

    安室透把濕乎乎的毛巾扔到他腦袋上,擋住了他的臉,“謝謝,我沒事了。”

    知花裕樹把毛巾扒拉下來,“你這是在謀殺萊蒙。”

    安室透似乎已經恢復正常了,“快點吃飯,吃完帶你去看個東西。”

    早餐過后,知花裕樹換下睡衣,穿著來時那身衣服跟著安室透一起往山里走去。

    出門的時候老板娘還遞給了安室透一個食盒,并囑咐他小心些。

    兩個人眉來眼去的,知花裕樹感覺他們像是有什么事一起瞞著自己。

    知花裕樹直接問安室透:“你和森田小姐戀愛了嗎?”

    “……不要亂想,當然沒有。”兩個人沿著山間小路在走,安室透牽著知花裕樹的手腕。

    “但你們肯定有事瞞著我。”知花裕樹說。

    安室透笑了笑,“你很快就知道了。”

    兩人最終停在了一個小坡前,坡下有個洞穴口,穴口并不算很大。

    安室透把餐盒打開,將里面放著的肉食、蘋果、胡蘿卜等物放在洞穴口,然后比了一聲“噓——”,拉著知花裕樹在后方的灌木后蹲下來。

    知花裕樹疑惑地看著他,“這是在干什么?”

    安室透附在他耳朵邊悄聲說:“再等一會兒。”

    知花裕樹并不介意多等一會兒,正好兩人這個姿勢貼得很近。

    大概十分鐘左右,洞穴里傳出動靜,居然有幾只特別小的小狐貍溜達出來,圍著他們剛剛放在那里的食物繞了兩圈,美滋滋地開飯了。

    哇!!太可愛了!!

    毛茸茸的幾團,怎么會這么可愛!

    知花裕樹捂住嘴,扭頭看著安室透。陽光穿透林木打在兩人身上,灌木叢后只看到隱約的金色和銀色幾乎重疊。

    安室透壓低了聲音道:“昨天發生兇殺案的時候,森田小姐帶我來認了路,所以我的不在場證明才是和她一起,你別誤會。”

    知花裕樹:別說了,他懂,他懂。

    “這些小狐貍是森田小姐養的嗎?”知花裕樹用氣聲說。

    “不是。它們都是野生的,之前森田小姐和那幾個學生一起救過它們,便偶爾會來送點吃的。森田小姐說這群小狐貍習性比較奇怪,一般的狐貍晝伏夜出,這群小狐貍卻喜歡天剛亮的時候出來轉一圈再回去。這個時候來洞口附近,一般都能看到它們。”

    幾團毛茸茸的小狐貍伸著爪子愜意地扒拉著水果,時不時交頭接耳幾句。

    知花裕樹覺得自己看到這樣的畫面就會由衷感到幸福。

    安室透看他露出笑容,自己也放松下來,“昨天在走廊里那件事很抱歉,你能原諒我了嗎?”

    早就沒有再生氣了的知花裕樹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會兒,才對他矜持地一頷首,慢悠悠道:“嗯,你被赦免了,狐狐波閣下。”

    安室透忍不住笑了下,微微歪著腦袋看知花裕樹,樹影斑駁地映在臉上,金發柔軟,紫灰色下垂眼沒了往日的攻擊性。

    他重復道:“狐狐波?在說我?”

    知花裕樹指指小狐貍,再指指他,點頭,“一模一樣。”

    都是狡猾的黃毛。

    安室透依然笑著,把知花裕樹從他懷里抽走的手臂又抓回去。

    ……

    知花裕樹和安室透結束溫泉旅行回了家,知花裕樹沒忘記幫夏目陽平請個最好的律師。既然是答應過的事情就肯定要做到。

    他對律師屆沒什么研究,不過安室透是情報專家。問明知花裕樹的主要目的是盡可能幫夏目陽平減刑后,安室透向他推薦了律師古美門研介。

    安室透:“雖然這個律師做事不擇手段,道德水平比我還要低下,但只要給夠錢,他就不會敗訴。”

    安室透其實挺欣賞這個人的,身在灰色面的公安有時候做事也會不擇手段,于他們而言達成目的才是最要緊的。當然,做好收尾也很必要。

    能讓邪……咳……能讓波本做出這樣的評價,知花裕樹是真的對這個古美門律師有些好奇了。

    他和安室透一起到事務所拜訪了古美門律師。

    這位律師見到知花裕樹的第一句話就是:“請問您有姐妹嗎?我覺得我對您的姐妹一見鐘情了……沒有姐妹是嗎?媽媽呢?媽媽也可以。”

    短短一番話的信息量弄得知花裕樹大腦直接宕機,還是安室透擋在他身前,露出波本笑,“古美門律師,您想因為性騷擾而身敗名裂嗎?”

    見過古美門研介之后,知花裕樹感覺他之前說波本道德水平不高實在太過草率了,人類道德水平低谷還大有人在。

    知花裕樹評價道:“哪怕古美門那混蛋的業務能力再強,我也不會邀請他加入組織,我決不能讓組織的平均道德水準再創新低……不過服部先生可以考慮。”

    服部先生是古美門研介的管家,一位頭發花白仍然風度翩翩的全能老者——可惡,這才是知花裕樹理想中的boss形象啊,退一萬步來說,boss就不能照著服部先生整個容嗎?

    他這個顏控偶爾是真的很想謀朝篡位,推黑上臺,然后自己垂簾聽政啊!

    安室透:“……你主要是喜歡服部先生做的飯吧?”

    知花裕樹緊緊纏在安室透身上,點頭,“這個確實是第一位的。”

    安室透被他抱得渾身發熱,“你今晚還要抱著我睡嗎?”

    “不可以嗎?昨天我提要求的時候可沒說只抱一晚,而且波本你之前不是不想讓我睡停尸柜嗎,這就要反悔?”知花裕樹的吐息灑在安室透的下巴處,惹來一聲輕輕嘆氣。

    安室透當然很樂意看到知花裕樹不再去睡那個詭異的停尸柜,他只是沒想到代價是這樣的。

    把他推回去安室透又不愿。

    好不容易才愿意出窩的小狐貍。

    而且他并不排斥晚上被知花裕樹抱著睡覺,只是如果再發生那樣的事會很尷尬。

    而安室透覺得,一定會再發生那樣的事。

    知花裕樹看出了他的顧慮,“你需要的話我真的可以幫忙。”

    因為身體加心理原因,知花裕樹對那方面的事情幾乎沒什么欲望,一個肉文男主竟然是個性冷淡說出去都有些搞笑,不過他很能理解波本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每天早上都很容易起立的事情。

    這說明波本身體健康,功能完善,對他來說是好事,身為朋友很為他開心。

    安室透把知花裕樹按回懷里,“……好了,你先睡吧。”

    安室透學生時期就知道有些男生之間會互相幫助,但他從來不在此行列。

    在感情這方面安室透是個很保守的人,進入組織這樣的地方更要注意這一點,否則很快就會被同化、沉迷。

    在他看來,親密的事情還是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做。

    ……算了,還是想辦法在花早上醒過來前離開吧。

    知花裕樹“哦”了聲,閉上眼睡了。

    系統依然會在睡覺的時候將能量輸送降到最低,使得他睡覺睡得特別沉,所以昨天晚上他居然會被皮膚饑渴癥弄醒足以說明這個debuff的可怕之處。

    幸好還有波本。

    迷迷糊糊間,知花裕樹閉著眼含糊道:“波本,你真好,我要和你做一輩子朋友。”

    安室透愣住,低頭去看的時候知花裕樹已經睡著了。他收緊懷抱,將對方的腦袋按在頸窩處,于黑暗里低聲應道:“嗯。”

    ……

    波本這個直男還挺害羞,知花裕樹第二天在自己的大床上醒過來的時候,波本已經不在了。

    知花裕樹根據身體狀況和被窩里殘余的溫度判斷,波本應該剛離開沒多久。

    廚房里放著裝在保溫箱里的早餐,還有一張便箋,寫著:有事出門,午飯在冰箱里,中午用微波爐加熱下。

    欸?

    所以今天波本不在家?

    知花裕樹的笑容逐漸擴大。

    那還等什么,開溜!

    知花裕樹快速吃完早餐,換好衣服出門,一路驅車來到米花町。

    ……

    “老公,隔壁來了一輛車,有人下來了!”工藤有希子在窗前驚呼,“他長得真好看,是老公你上次和我說的那個人嗎?”

    工藤優作也來到窗邊,點點頭,“是他。”

    他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這家人很奇怪。上次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離開后,另一個就整日悶在家里,這半個多月從沒見他出過門,甚至連院子里都沒去過。”

    工藤有希子:“哪里奇怪了,老公你閉門寫作的時候不是也連著一兩個月不出門嗎?”

    工藤優作無奈,“但我想房子里那個人并不是從事這類工作的人。”

    工藤有希子好奇:“那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就算是我,也不能在只遠遠看過一眼的情況下做出判斷。”工藤優作笑了下,他又看了眼窗外,“好奇的話,我們可以準備一點禮物去拜訪一下,總要和未來的鄰居搞好關系。”

    “比起工作,我倒是更好奇那兩個人是什么關系。”工藤優作抿了口茶,和妻子解釋,“留在別墅里那個似乎是特意在這里等另一個人。”

    “我知道。”工藤有希子說,“是金主大佬包養金絲雀。”

    “咳咳……”工藤優作被嗆了一口。

    工藤有希子順手給他遞了一張紙,沉思道:“但是里面那個得多好看才能讓外面這個愿意養他。”

    工藤優作:“有希子,你的想象力越來越豐富了。”

    ……

    知花裕樹的郊區別墅距離米花町有些距離,等他趕到米花町的時候身體又開始不舒服了,不過還在忍受范圍。

    知花裕樹冒出邪惡的心思,打算待會兒想個辦法騙蘇格蘭給他抱抱。

    蘇格蘭很好騙的,所以他完全不擔心。

    把車停在院子里,輸入指紋開鎖,進門——

    蘇格蘭居然就站在玄關大廳。

    過了這么多天,知花裕樹都有點記不清蘇格蘭的新皮長什么樣了,乍一看一個黑發紅眸的肌肉黑衣男站在玄關,他差點以為是搶劫犯,直接動手殺了他。

    知花裕樹松了口氣,“光,你怎么——”

    話語未盡,蘇格蘭忽然上前抱住了他。比他高一些的男人微微低頭將腦袋緊緊貼著他的,手臂手攏。寬闊的肩膀幾乎將他完全罩住,知花裕樹的下巴擱在對方肩膀上,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胸肌和對方的撞在了一起。

    好軟!真的比之前更大了!

    看來蘇格蘭有在好好鍛煉。

    不愧是蘇格蘭,“生前死后”都這么貼心,都不用人騙,自己就抱上來了。

    那就不客氣了!

    諸伏景光完全是身體快過大腦地抱上來了。

    自從那天分別后,將近二十天的時間,他完全沒有任何知花裕樹的消息,也同外界沒有任何交流。

    按照兩人當時的約定,蘇格蘭每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沒有出門。知花裕樹給他的手機,只能打電話發信息,沒有上網功能。

    他只打電話給超市訂購過一些食材,然后就是等著看知花裕樹會不會給他發消息。

    諸伏景光記得知花裕樹的手機號,但他不清楚對方的狀況,不敢貿然主動發任何訊息。

    假如小樹正在接受組織審訊,哪怕只是發過去一個句號都可能害死他。

    幾乎完全封閉的環境很容易助長焦慮,諸伏景光連續幾天失眠,晚上躺在床上一閉上眼就會想到知花裕樹被關進審訊室的場景。

    銀發的漂亮孩子歪著腦袋和他說話:“景,你的名字聽起來像是英雄……我遇到危險的話,麻煩英雄你來救我一下。”

    漂亮孩子迅速長大,銀發男人滿臉血地朝他伸出手,“hiro,hero,我遇到危險了,來救救我吧。”

    諸伏景光想抓住他的手,可那副場景逐漸拉遠,最后墜落碎裂在腦海,他猛地睜開眼,眼底映著臥室慘白的天花板。

    心跳劇烈到近乎引發心悸,半夜再也睡不著,諸伏景光悶在房間最深處抽了一整夜的煙。

    未免被人看到自己,他連窗邊都很少去。

    在等來知花裕樹之前,諸伏景光不能讓自己的身體先垮掉。

    他強迫自己按時吃飯,睡不著就拼命在健身房做運動,做到力竭就能睡過去。

    但還是會被忽然的消息聲驚醒。

    翻開手機一看,只是運營商和商家發來的垃圾短信。

    但諸伏景光還是會認真把每一條都仔細看過去,以防里面夾雜著來自知花裕樹的偽裝過的消息。

    將近二十天的時間說來也不長,可是巨大壓力下不知道終點的等待很容易令人對時間和事物的感知變得混亂,一般人甚至可能會因此瘋掉。

    幸好諸伏景光是專業的臥底,他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樣的狀況,并能很好地調理自己,所以知花裕樹終于來見他的時候,看到的依然是一個表面正常的蘇格蘭。

    唯一的失態就是這個突然的擁抱。

    視覺可能欺騙大腦,身體的感觸卻無比真實。諸伏景光在靠這個確認知花裕樹確實好好地回來了。

    相貼的腦袋忍不住往下,他埋在知花裕樹頸側,深深吸了口對方身上熟悉的香檸檬味道。

    沒錯,是小樹。

    好香。

    喉嚨變得干渴,只是吞咽自己的口水當然不夠,還要別的——

    戴著紅色美瞳的眼睛似乎連眼尾都開始發紅。

    唇瓣幾乎要貼上白皙脆弱的脖頸時,諸伏景光倏然驚醒。

    他在做什么?!

    小樹會厭惡他的。

    諸伏景光連忙松開手臂打算往后退,卻被懷里的人攬住腰拉回去。

    “再抱一會兒。”

    知花裕樹抬眸,看到蘇格蘭有些愣怔,擔心對方不想抱,順口拿早就想好的詞哄騙蘇格蘭,“我們是好朋友,好朋友見面抱的時間越久,這份友情就越長久。蘇……光,你不想和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嗎?”

    他其實不擅長騙人,但蘇格蘭總會相信他。

    蘇格蘭果然不動了。

    幸好有面具遮掩,沒人能看到他的臉頰漫上薄紅。

    兩條手臂就圈在腰上,胸口相貼,呼吸落在肩膀,知花裕樹在他耳朵邊感慨:“光,你抱起來好舒服。”

    露在面具外的耳根徹底紅透,蘇格蘭完全不敢有一點反應,全部的注意力都用來控制血液下涌,喉嚨越來越緊,越來越渴。

    “……那你多抱一會兒,累的話,我抱你去沙發上休息?”

    之前知花裕樹腳腕受傷,蘇格蘭就就經常抱著他來回走動。

    知花裕樹在蘇格蘭懷里調整了下姿勢,抬眸看著他,“你真好。”

    他忽然一愣,“光,你眼睛怎么這么紅?”

    蘇格蘭微微別開目光,“沒事,應該是戴美瞳時間久了。”

    美瞳戴的時間久很容易使得眼睛干澀,蘇格蘭為了避免突發意外,除了晚上睡覺,其他時候一直戴著紅色美瞳,這么多天下來難免引起眼睛不適。

    因為自己之前的眼睛不會產生這種感覺,知花裕樹給蘇格蘭易容的時候就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我先幫你取出來。”

    “不,不要道歉。”蘇格蘭攬著知花裕樹腰的那只手下意識用力,“你已經為我做了夠多了。”

    “好,我不道歉。”皮膚饑渴癥已經得到暫時壓制,知花裕樹從蘇格蘭懷里退出來,笑著推他往沙發上坐,“誰讓蘇格蘭是我的朋友,我樂意為你做這些。”

    懷里空了。

    蘇格蘭此刻血色的眼眸瞬間沉下。

    他溫柔地說:“沒事的,我眼睛不難受。”

    所以……再抱他一會兒吧。

    一會兒就好。

    他不會貪心。

    第59章

    知花裕樹還是繼續推著蘇格蘭往沙發那里走。

    蘇格蘭便知道,這個擁抱已經結束。

    騙人,明明說抱的時間越長友情就越長久,但是只抱了他5分零43秒。

    已經等了他18天,卻只抱了5分零43秒。

    蘇格蘭被知花裕樹按著在沙發上坐下,知花裕樹捏著他的下巴抬起來,低頭觀察他的眼睛,“眼睛有點紅,大概還是戴的時間太長了,我馬上就幫你取出來。”

    這張臉完全是知花裕樹按自己的喜好捏出來的,再加上蘇格蘭頂好的身材,簡直完美。

    知花裕樹毫不掩飾目光里的喜歡,蘇格蘭抬手抓住他的手指,溫柔地說:“沒事,小樹喜歡的話,一直戴著也可以。”

    如果這樣就能被小樹一直注視著,他可以忍耐這些不適。

    “那怎么行?這可是一雙狙擊手的眼睛。”知花裕樹皺眉反駁,“而且你的眼睛這么好看,難道你想讓它壞掉嗎?”

    “不想。”蘇格蘭乖乖回答。

    要是壞掉了,還怎么這樣看著小樹。

    “對吧?”知花裕樹很滿意對方這么聽話。

    為了方便幫蘇格蘭取美瞳,知花裕樹一條腿貼著蘇格蘭的大腿外側跪坐,另一條腿斜點著地面,上半身前傾,“馬上就能取下來。沒事,霓虹藍眼睛的人很多,不會惹人注意。”

    他想了想,又說:“待會兒出門給你買一副眼鏡戴上。"

    蘇格蘭的睫毛在知花裕樹的手指下不停顫動,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嗓音,“嗯。”

    距離又一次拉近了。

    真的好香。

    或許是代號和檸檬有關,小樹尤其偏愛香檸檬味道的東西。

    蘇格蘭忍不住深吸了一口。

    好想再抱一會兒。

    不夠,完全不夠。

    知花裕樹的另一條腿不知不覺間也挪了上來,放在蘇格蘭兩腿間。蘇格蘭的身體驟然繃緊,下意識后傾。

    “別動,會戳到你。”知花裕樹馬上捧住他的臉,警告道。

    “小樹,還是讓我自己來吧。”蘇格蘭啞聲道。

    “馬上就好了,光,稍微忍一下。”知花裕樹寬慰他。

    蘇格蘭向后靠在沙發上,腦袋后仰,抵著靠背,知花裕樹居高臨下地捧著他的臉。

    要從眼中取東西不得不盡量睜大眼睛。

    銀白色的睫毛映在由紅轉藍的眼底,如同白雪落入湖泊般轉瞬即逝。

    “好了!”

    兩條腿都放了下去,蘇格蘭繃到極致的身體緩緩放松。

    小樹的膝蓋……剛剛再往前一點就可以碰到他了。

    知花裕樹把兩片美瞳扔進廁所里沖掉,又拿了一個蒸汽眼罩出來。

    “拿蒸汽眼罩敷一下眼睛,會舒服點。”

    蘇格蘭聽話地任他擺弄。

    熱熱的蒸汽眼罩覆在眼上,視覺被剝奪后,其他感覺變得更加靈敏。

    蘇格蘭感受到身側的沙發下陷,應該是知花裕樹坐了上來。

    隨后一側的肩膀被微微壓下去,是小樹把手臂搭在了他肩膀上,香氣侵入鼻端,有人在盯著他的鼻梁嘴唇看。他吞咽了下,于是目光又被滾動的喉結吸引。

    “光,你好像心情不好。是因為眼睛不舒服嗎?”知花裕樹問。

    這次見到蘇格蘭后他總覺得對方情緒不高,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知花裕樹想不明白,就直接問他。

    “要說實話喲,不能對朋友撒謊,你之前不告訴我你是臥底已經很過分了!我可是連銀行卡密碼都告訴你了。”

    被眼罩蓋住眼睛的蘇格蘭朝他的方向轉了點腦袋,嗓音悶悶的,還有點委屈。

    “你一直沒來看我。”

    像是能隔著眼罩看見他一樣。

    “我以為我害死了你。”

    蘇格蘭的手指輕輕撓了下知花裕樹的掌心。

    知花裕樹感覺自己殺手般冷硬的心腸一下子變得軟軟的,他抓住蘇格蘭的手指,安慰道:“你放心,光,錢沒花完之前,我絕對不會死的!這是我做人的底線。”

    蘇格蘭低低笑了兩聲,“這是什么底線……說起來,你之前還問過我,有沒有遺言要交代。”

    “哦,那個啊。因為我想不到你死之前會說什么,所以覺得提前問好臺詞到時候照著念比較好。”知花裕樹控告道,“但是你不肯說。”

    “抱歉,身為臥底,要考慮的事情很多。”蘇格蘭很喜歡此刻什么都看不見卻能感受到小樹就在身邊的感覺,身體里連日不消的燥意仿佛都被撫平,舒適愜意到令他隱隱擔憂會不會只是一場美夢。

    可他能聞到屬于小樹的香氣。

    又提起這個話題,知花裕樹倒是真的起了好奇心,“所以假如真的馬上就會死掉,蘇格蘭你會說什么呢?比如說——”

    知花裕樹用手指比了個槍抵在蘇格蘭胸口,“殺手萊蒙即將取走你的性命,你會說什么?”

    蘇格蘭想了一會兒,“可以再抱我一下嗎?”

    “什么?”

    “我的遺言。”

    知花裕樹郁悶,“光,你這個遺言好沒出息。你是不是沒什么朋友啊?你面前的可是邪惡殺手欸!”

    “抱歉。”蘇格蘭不知悔改,“你不是說好朋友要多抱抱,友情才能長久嗎?也許死前抱一抱,來生我們也能接著做朋友。”

    知花裕樹被感動了,蘇格蘭不愧是他的摯友。

    “那你要現在再抱一下嗎?”知花裕樹說。

    蘇格蘭微微張開手臂,“如果你愿意的話。”

    知花裕樹靠過去,被蘇格蘭納入懷里,戴著眼罩的黑發男人埋在他頸窩,貓似的蹭了兩下。

    目光被黑色眼罩完全遮掩,神色隱在陰影里,動作倒很溫柔,一下下地順著知花裕樹的背脊,指節卻用力到近乎發白。

    好香。不想放開。

    知花裕樹說:“其實我有個夢想,就是交到10個以上的朋友。現在差不多已經實現了,光你單獨在摯友那一列哦。”

    那曾經可是萊伊的位置。

    說起來有段時間沒見過萊伊了,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蘇格蘭手上的動作頓了下,語氣溫柔地回應:“我的榮幸。”

    妄念在黑暗里滋長。

    其實不只想要做摯友,還想要更進一步。

    但是不行,不想讓小樹厭惡。

    他要好好忍耐下去,不被小樹發現端倪。

    知花裕樹舒舒服服地在蘇格蘭懷里找了個位置躺著,腦袋擱在對方肩膀處,身下墊著軟乎乎的胸膛,渾身的皮膚都像是呼吸特別舒暢。

    蘇格蘭真好哇。

    沒躺兩分鐘,門鈴忽然響了。

    知花裕樹疑惑,誰會來這里?不會是某個邪惡金漸層吧?

    知花裕樹連忙從蘇格蘭懷里爬起來,摸了摸自己上上下下,松了口氣。

    對嘛,出門前他特意換了最簡單的T恤休閑褲,也仔細檢查過,衣服上沒有竊聽器或是發訊器,手機里也沒有多出來的東西。

    車子同樣謹慎選擇了一直被鎖在車庫,波本見都沒見過那輛,路上還特意繞了幾圈做反追蹤,波本不可能跟得上來。

    “我去看看。”知花裕樹說,“時間還沒到,眼罩不許取下來。”

    蘇格蘭抬起的手又放下去,“……嗯。”

    他聽著知花裕樹的腳步聲逐漸走遠,然后是屋門打開、關閉的聲音。

    小樹出去了。

    沒事,這次他很快就會回來。

    但是怎么會忽然有人找到這里?還是在小樹時隔這么久第一次回來的時候,難道是組織的人?

    小樹會不會有危險?!

    蘇格蘭抬手放在眼罩上,又頓住,抿了下唇——

    不行,小樹會生氣。

    ……

    工藤優作和工藤有希子拿著準備好的禮物按響門鈴。大門的門牌處仍是空的,還沒有掛上新主人的名字。

    過了一小會兒,屋門打開,探出一顆銀發腦袋。

    知花裕樹朝門口走去,給兩人打開門,“你好,你們是?”

    近距離看更好看欸!完全挑不出毛病的長相。

    工藤有希子露出甜美的笑容,“你好,我們是你們的鄰居,特意來拜訪一下,我是工藤有希子,這位是我的丈夫工藤優作。”

    知花裕樹眼睛一亮,“啊,這位就是工藤作家嗎?我是《暗夜男爵》系列的書迷,您的書都非常精彩!”

    工藤優作非常有禮貌地一頷首,“承蒙厚愛。”

    知花裕樹將工藤夫婦請進家里。

    “工藤先生,您打算什么時候開始創作《暗夜男爵》的下一部呢?”穿過玄關大廳,走進起居室的時候,知花裕樹還在興致勃勃地提問。

    “正在構思。”工藤優作一頓,忽然注意到起居室沙發上的男人。

    因為裝修的時候這家別墅的原主人經常找工藤優作取經,所以這家的裝修和工藤家有點像。

    長沙發都是側對著起居室門口,然后前面放一條長桌,兩頭是兩個兩人座的小沙發。

    那個男人坐在長沙發上,戴著黑色眼罩,穿著黑色T恤和黑色長褲。黑色T恤繃出的身材非常結實,線條弧度流暢,隱隱地透出一種極度危險的氣息。

    男人戴著眼罩,卻準確捕捉到了他的站位。

    “有客人來嗎?”蘇格蘭溫聲問道。他刻意對自己的聲線做了處理,這是他過去十幾天練出來的新技能。

    知花裕樹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微微愣了下才說:“嗯,是我們的鄰居工藤先生,工藤先生可是非常優秀的小說家哦!我超喜歡工藤先生的小說。”

    知花裕樹把“超喜歡”三個字的音調拖得很長來證明自己確實很喜歡,聽得蘇格蘭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直到他說完后半句。

    知花裕樹又向工藤夫婦介紹蘇格蘭,“這是我的朋友圓光樹,他眼睛不舒服所以在敷眼睛。你們坐,我去給你們倒茶。”

    知花裕樹第一次接待到訪的鄰居,還是自己喜歡的大作家,整個人都很興奮,蘇格蘭聽出他語氣里的雀躍,表情也和緩下來。

    知花裕樹沖進廚房,才想起自己對這邊這個房子并不熟悉。幸好廚房和起居室挨得很近,他大聲問:“光,家里有茶葉嗎?”

    蘇格蘭微微嘆了口氣,蒸汽眼罩的溫度差不多消失了,他把眼罩拿下來,對工藤夫婦略微頷首,“失禮了。”

    蘇格蘭去廚房給知花裕樹幫忙。

    工藤有希子看著他離開起居室的背影略一沉思,小聲對工藤優作說:“老公,這個人好像是易容的。”

    因為蒸汽眼罩的熱度和水汽將蘇格蘭眼周的面具微微化開了些許,非常小的瑕疵,一般人根本不會注意到,但工藤有希子也是易容高手,自然可以看出來。

    工藤優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另一邊,知花裕樹也注意到了蘇格蘭面具上的小瑕疵,“待會兒再給你做個防水的,上次時間太急做的不夠細致。”

    蘇格蘭把茶葉沖開,點點頭,“嗯,那就拜托你了。”

    知花裕樹把蘇格蘭泡的茶放到桌子上推到工藤夫婦面前,很自然地被蘇格蘭拉著坐到了工藤夫婦對面的那張雙人沙發上。

    雙人沙發比長沙發短很多,兩個體積都不小的男人坐下去難免陷在一處。

    知花裕樹倒挺想繼續往蘇格蘭懷里坐,不過感覺在客人面前這個樣子太失禮了,而且這會兒皮膚饑渴癥已經被緩解得差不多了,他便規規矩矩收著手腳和工藤夫婦聊天。

    兩個人都談吐文雅,見多識廣,人也溫柔,還是一對相親相愛的夫妻!知花裕樹超喜歡他們的。

    工藤優作對誰都溫和有禮先不必說,工藤有希子也超喜歡知花裕樹,一會兒的功夫,已經開始給興致勃勃的知花裕樹講起了老公當初追她的故事。

    工藤優作滿臉無奈,但兩人都興致高漲,他便安安靜靜地托腮笑。

    他倒是沒想到,這個氣質看上去很冷的男人會是這種性格,意外的很好相處,倒是他旁邊那個疑似易容的男人,從頭到尾只說過兩句話,表情一直冰冷淡漠,往后靠在沙發上,目光死死黏在身邊人的背影上。

    確實非常危險。

    工藤優作在考慮是否要暗中提醒一下知花裕樹小心這個男人。

    但是疏不間親,由他這個才剛認識一天的鄰居來說并不合適。

    整個房間此刻只有一個人不開心,蘇格蘭淡淡斂眸。

    才抱了沒多久就被打斷。

    而且小樹很喜歡這對夫婦,從坐下后就再也沒看過他。

    今天不是特意來看他的嗎?

    漂亮有力的后腰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攬回來。

    蘇格蘭也這么做了。

    但是他并沒有出格,在把人扯到身邊后便迅速放手,像任何兩個好友之間都可能會出現的動作那樣,攬著對方一邊肩膀抱怨,“眼睛還是不舒服。”

    工藤有希子和工藤優作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工藤有希子:我就說是金主大佬包養金絲雀!你看金絲雀他超愛的!

    工藤優作:……哪有這么強壯的金絲雀?

    不過主人家明顯有事,兩人也不便久留。知花裕樹送他們走出玄關,禮貌地完成招待鄰居的最后一步,“很高興成為你們的鄰居。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希望我們能好好相處,共創和諧友好的鄰里關系。最后,謝謝你們送我的禮物,我很喜歡,一定會好好珍藏!”

    工藤有希子聽得一愣一愣,“哦哦,小知花你喜歡就好,不過那個東西不用珍藏,還是物盡其用比較好。”

    工藤夫婦送的禮物是一對酒杯,對酒廠員工而言非常實用。

    知花裕樹打算給夫婦二人的回禮就送琴酒。加一箱檸檬。

    至于為什么不直接送檸檬琴酒,那當然是因為知花裕樹還沒完全放棄繼承琴酒代號的野望。

    只要熬到哪天黑被發現是公安臥底或者克格勃臥底,這個代號就是他知花裕樹的了!

    蘇格蘭一直跟在知花裕樹的身后,因為使用新聲線還不習慣,他在工藤夫婦面前很少開口說話。整個人像只沉默寡言的大黑背犬一樣貼著知花裕樹,從組織里帶出的氣息不僅沒收斂干凈,甚至因為主人不停走神而越發外放。

    看得工藤有希子汗流浹背。

    回到家她就和老公說:“真的不用替小知花報個警嗎?我現在覺得確實不是金絲雀,這分明是養了一只狼吧。小知花那么單純的樣子,感覺會被吃得干干凈凈。”

    工藤優作笑了下,“再看看吧,我感覺事情沒那么簡單。”

    ……

    工藤夫婦走后,知花裕樹又看了看蘇格蘭的眼睛。

    還是有點紅,恐怕得歇兩天才能恢復。

    知花裕樹把蘇格蘭的舊面具取下來,重新給他做了一個防水的面具。做面具的時候順便和他商量了接下來的事情。

    “波本現在是我的新搭檔,之后難免會在和我一起行動的時候碰到你。”蘇格蘭現在還不知道他已經掌握了波本的臥底身份,知花裕樹也沒有主動透露,“他和你一起行動過很多次,我記得你們之前關系不錯,所以碰到他的話要小心一些別被他識破身份。”

    知花裕樹可不能讓這兩個公安臥底再次搭上線給組織找麻煩,他故意說:“不過也別太擔心,要是被波本發現了的話,光,為了你的安全,我會殺了波本。”

    蘇格蘭的神色沒有任何異樣。

    小樹會有這樣的想法只是因為被組織教壞了,再加上太關心他了,只要他小心不暴露身份就不會讓小樹做下錯事。他會慢慢努力,把小樹真正地拉到有光的這邊。

    他的小樹擁有世界上最美好的靈魂,他值得最幸福最光明的生活。一切都是組織的錯。

    蘇格蘭說:“嗯,我知道了。”

    知花裕樹滿意地點頭,“我待會兒給你幾個聯系方式,這幾個人都很擅長做假身份,你挑一個合適的幫你做個圓光樹的身份背景,就做成東大經濟學部畢業的高材生。我會讓千代田醫院放出院長助理的職位招聘,你過兩天去應聘,記住,不要剛放出招聘信息就去,要等兩天,不然會有點假……怎么這么看著我?”

    蘇格蘭笑了笑,“只是覺得小樹考慮得很全面,我以為你會讓我一直待在這里不出門。”

    “在這里待5年嗎?人會憋壞的吧?”知花裕樹皺眉,不過他尊重朋友的選擇,“如果你想要的話……”

    蘇格蘭馬上搖頭,“我想待在能看到你的地方。”

    知花裕樹松了口氣,繼續搗鼓面具,蘇格蘭在旁邊幫忙,忽然問道:“我不在你身邊,你吃飯還吃得習慣嗎?”

    “吃飯嗎?挺好的。”知花裕樹看了蘇格蘭一眼,“波本做的飯和你做出來的味道差不多。”

    蘇格蘭:“……”

    因為零做飯是跟他學的。

    還好,幸好是零成了小樹的新搭檔,他之前特意和零說過小樹的事情,還拜托他幫忙申請了證人保護計劃,現在他“不在”了,零應該會幫忙照顧好小樹。

    而且當時零向他請教做法技巧的時候,他正好在給小樹琢磨食譜,所以最先教會零的都是小樹愛吃的東西。

    這樣看起來,倒是剛剛好。小樹的胃不好,得繼續養著才行。

    不過零恐怕以為他已經死了,大概會很傷心吧。

    “但是波本打游戲的技術比你還差。”知花裕樹拿著新面具在蘇格蘭臉上對比調整,窗簾拉著,頭頂的燈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傾瀉而下,蘇格蘭被他捏著下巴抬起一點腦袋來回看,兩瓣淡粉色的唇在他眼前開合。

    好香。

    小樹好像渾身哪里都是香的。

    蘇格蘭腦子里好像已經很難進去別的東西了,只隱約聽到知花裕樹說什么“身材還不錯,腹肌的形狀很完美,不知道他是怎么練的,感覺腰腹力量很強”。

    蘇格蘭:等等,不太對。

    “什么?誰的腹肌?”

    知花裕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波本啊,我們不是在說波本嗎?”

    蘇格蘭微笑:“是啊,不過你怎么會知道這個呢?”

    “我們前兩天一起去泡溫泉了。”

    “溫泉?”

    他都沒和小樹一起泡過溫泉。小樹皮膚那么白,要是沾了溫泉水,又被熏出淡粉——蘇格蘭克制住思緒。

    不行,再往下想就會冒犯小樹了。

    他會討厭的。

    “波本說泡泡溫泉有利于強身健體。”

    這倒確實是,看來零也是在擔心小樹的身體。

    零坦坦蕩蕩的,和小樹一起去泡溫泉也不會有特別的想法。

    只有他這個對小樹懷有別樣心思的人才會提到溫泉便生出那些過分的想象。

    防水面具做起來比較麻煩,做好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知花裕樹本想直接走,不過蘇格蘭說兩人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想讓他留下吃晚飯。

    只是吃一頓飯的時間倒也沒關系,知花裕樹同意了。

    蘇格蘭問他:“想吃什么?”

    知花裕樹想了想,“普羅旺斯魚湯可以嗎?”

    蘇格蘭沉默了下,僵硬地牽起唇角,“當然,剛好有食材。”

    這是哥哥擅長的,小樹只吃過一次就喜歡上了嗎?

    蘇格蘭做飯的時候,知花裕樹便窩在起居室打了一局游戲,游戲剛結束便跳出來一條信息。

    [玩了一天,還不打算回來嗎?]

    切,擺正你的身份,怎么敢用這種語氣和萊蒙大人說話?

    [給你帶了服部先生的特別料理]

    懂事的波本臣下總是這么貼心!

    那可是服部先生的特!別!料!理!

    要不還是和蘇格蘭商量下明天再來找他一起吃飯吧。

    知花裕樹躡手躡腳走到廚房,扒著門框探出腦袋,“光——”

    他忽然頓住。

    廚房里。

    蘇格蘭穿著淺灰色的圍裙,但是里面的上半身沒穿衣服。

    他對著流理臺,背對著廚房門口。知花裕樹一眼便看到了對方線條完美的寬肩窄腰。

    背脊一條深線沒入皮帶下方,因為做飯而出的薄汗凝在皮膚表面,順著重力下滑。

    蘇格蘭回頭看見他,“嗯?小樹你怎么過來了。抱歉,有點熱就把T恤脫了……你介意嗎?”

    第60章

    “嗯?哦……嗯……不介意。”

    書上說非禮勿視。

    但他們兩個都是朋友,看兩眼又怎么了,反正蘇格蘭自己都不在意。

    “不介意就好。”蘇格蘭笑了下,“進來坐一會兒吧,魚湯再有一會兒就好了。”

    靠近了之后,看得就更清楚了。

    蘇格蘭你真的好大,說真的,都快包不住了還不如別穿圍裙了。

    知花裕樹看得眼睛都直了,前兩年他還有那種雙眼自帶馬賽克的技能,現在隨著心理狀態的好轉,技能欄自動鎖死,就會出現這種被打個措手不及的狀況。

    幸好他身經百戰,也不過晃神了兩三秒,便回過神。

    嗯……他來干嘛來著?

    哦對,邪惡金漸層叫他回家。

    可是看起來蘇格蘭都快要把魚湯煮好了,服部先生的特別料理想吃,魚湯也想喝。

    有位偉大的哲學家說過,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全部都要。

    那就等喝完魚湯再回家吃服部先生的特別料理。

    天才!

    十分鐘后魚湯被端上餐桌,蘇格蘭也把灰色圍裙取了下來。

    知花裕樹看了眼碗里的魚湯,感慨:“這魚湯真的好大!”

    蘇格蘭目光閃爍,低低地笑了聲。

    果然,之前他就隱約有所懷疑。現在總算是差不多確定了,小樹應該很喜歡他的胸肌吧。

    剛剛躺在他懷里的時候也是很喜歡往那里靠。

    幸好這十多天沒落下鍛煉。

    趁著知花裕樹還迷迷糊糊,蘇格蘭乘勝追擊,“小樹。”

    “嗯?”

    “已經挺晚了,今晚要不就在這里睡,明天再回去?”蘇格蘭狀似無意地提議,“吃完飯我們還可以在沙發上躺一會兒,你可以枕著我打游戲。”

    枕著蘇格蘭打游戲!——不敢想有多爽。

    這就是萊蒙陛下該過的日子。

    “不行。”知花裕樹沮喪地說。

    家里還有個邪惡金漸層在等著,臥底最想往上爬了。萬一被波本挑到他的錯處報給朗姆或者boss,又會惹一身麻煩。

    還是得避過這段時間,等boss氣消了再說。

    蘇格蘭敏銳地察覺到什么,“是組織那邊在看管你嗎?”

    “沒有。”知花裕樹迅速說。

    蘇格蘭看了他一會兒,沉聲道:“騙人。”

    小樹不愿意告訴他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么,但是蘇格蘭心里很清楚,小樹肯定因為他受了很多苦。

    不然的話,小樹也不會拖這么多天才匆匆來見他,急忙安排好后面的事情,又匆匆要走。

    “小樹,我要你答應我。如果有一天需要出賣我才能活命,你必須迅速馬上賣掉我的信息。”離開了組織、又和公安斷掉聯系的蘇格蘭完全無法得知知花裕樹那邊面臨著怎樣的狀況,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盡可能保護他。

    知花裕樹故意顧左右而言他,“就不能先讓我多喝幾口魚湯再說嗎?”

    蘇格蘭太可惡了,居然挑唆他出賣摯友!這可是道德問題。

    蘇格蘭不容他避開,黑發男人執拗地看著他,盡管容貌大變,知花裕樹依然能從蔚藍色的眼底看出蘇格蘭的味道。

    “拜托了,答應我。”

    “好吧好吧,答應你。”只要不讓那一天出現不就得了,蘇格蘭有時候就是太容易擔心他的安全了,不要小瞧萊蒙大人呀。

    知花裕樹抬眸瞥了眼蘇格蘭,“我答應了你,待會兒能再給我抱一下嗎?”

    他得給回家的路程賺點cd時間。

    知花裕樹的心態已經由一開始看到這個debuff的慌亂失措變成了如今的毫無波瀾。

    這debuff放在遍地直男的世界根本沒有殺傷力嘛。雖然朋友們會出現一些生理反應,但根本沒人對撲倒他有興趣。

    尤其是波本,居然直接拒絕了他的幫助。這就是波本的損失了,他說自己技術好可絕對沒撒謊。

    蘇格蘭微微一怔,“你還想抱嗎?”

    知花裕樹也是一愣,“今天沒余額了嗎?那不抱……”

    蘇格蘭馬上說:“可以,你想抱多久都可以。”

    結果吃完飯準備兌現承諾的時候蘇格蘭竟然想穿衣服,知花裕樹直接把人扯過來,據理力爭,“咱們兩個男人,兄弟間的擁抱,非加那一層衣服多見外。”

    這次沒抱多久知花裕樹就放開了,回家的路也不遠,cd時間夠用就行,抱的時間太久,他怕自己被正直的蘇格蘭當成饞摯友身子的可惡男同。

    他雖然欣賞蘇格蘭的身材,但可沒有半點歪心思。

    ……

    服部先生的特別料理果然美味,明明就是簡單的壽司,不知道哪里就是不一樣,吃得人唇齒生香。

    知花裕樹摸摸吃得圓滾滾的肚子,“飽了,多謝款待。”

    安室透似笑非笑,“今天出去玩得開心嗎?”

    Boss那邊雖然有讓安室透監視知花裕樹行蹤的意思,但并沒有限制他的自由。

    安室透原本計劃跟緊知花裕樹,好查出景光的下落;不過他昨晚睡不著的時候仔細思索了一番,最終決定改變策略——給知花裕樹更多的自由活動空間。

    知花裕樹現在明顯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景在哪里。但他既然救下景,而且是在那么緊急的情況下,那他不再去見景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安室透要給他留出能去找景的時間和空間,于是今天一早他就出門了。

    安室透那天離開古美門律師事務所的時候留了服部先生的聯系方式。

    知花裕樹很喜歡服部先生做的飯,正好沒有別的事,安室透便約了服部先生向他請教廚藝。

    晚上知花裕樹吃的那份特別料理其實大部分是出自安室透的手。

    只是被他知道的話也許會失望,安室透便沒有說出來。

    今天知花裕樹果然也出門了,回來的時候身上帶著淡淡的魚肉味,和某個人見過面的可能性很大。安室透的直覺告訴他那就是景。

    知花裕樹的警覺性很高,因此安室透這次沒有裝竊聽器一類的東西。而且知花裕樹吃軟不吃硬,比起強行突破,倒不如交給時間。

    只要他一直待在知花裕樹身邊,總能找出破綻。

    所以他現在首要任務是把這個小祖宗服侍好,讓他在他身邊放松下來,才更容易露出破綻。

    睡覺的時候,安室透已經很自覺地在身側空出了知花裕樹的位置。等著他洗漱完躺進來,兩條手臂纏上他的腰,沒幾秒就睡著了。

    對知花裕樹的睡眠質量,安室透很是佩服。明知道他是公安警察還睡得特別沉,這家伙是真不怕他半夜把他關進監獄啊。

    安室透把睡熟的知花裕樹推開了點,為了平復大腦中的思緒,睡前又看了會兒《犯罪心理學》——這是知花裕樹買回來的書,據他陳述,買書理由是想多了解同事們的想法,好方便開展工作。

    安室透還問過他:“有用嗎?”

    知花裕樹回道:“有用呀,之前就是有個成員的行為不符合犯罪心理的一般特征,被我發現是MI6的臥底。”

    安室透:“你把他上報組織,立了大功?”

    知花裕樹:“確實上報組織了,但沒立功。”

    安室透:“嗯?為什么?”

    知花裕樹:“因為我等他逃到機場才報給組織的,哈哈,他人很不錯,還說回頭請我吃飯。已經很多年了,不知道他死掉沒有,最好還活著,我還等他請我吃英國名菜仰望星空呢。”

    安室透:“……”

    一句話實在槽點太多。

    他還以為萊蒙放跑景是對他例外,不上報他的身份是對景的愛屋及烏。原來景對萊蒙而言也不是特殊的。

    他就是在認真踐行當時在新人任務結束后在車上說的那番話——實現可持續性違法犯罪。

    組織到底為什么能容忍萊蒙這種存在啊?

    安室透很難理解。

    唯一的解釋就是和他身體的特殊性有關。

    安室透放下《犯罪心理學》,身側的知花裕樹已經睡熟了。安室透知道他一旦睡著輕易不會再被吵醒,于是微微拉開對方睡衣的衣領,露出半邊肩膀。

    知花裕樹是半趴著睡的,半邊臉壓在枕頭上,發絲柔順垂落,側臉輪廓分明,脖頸纖細修長。

    露出的半邊肩膀上留了塊很明顯的子彈造成的傷疤。那是一道貫穿傷,橫貫了前后的肩膀。

    小麥色的食指輕柔地撫摸著傷疤,一盞昏黃的臺燈如燭火般搖曳在紫灰色的眼底。

    安室透輕輕嘆了口氣,慢慢把對方睡衣衣領拉回去,給他好好整理好。

    景想讓萊蒙接受證人保護計劃,恐怕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他隱約覺得萊蒙心底大概有個心結,這個心結可能和組織有關也可能無關,但它讓他非常依賴組織,甚至真的把組織當成了家一樣的存在。

    在解開這個心結前,萊蒙都不可能離開組織,也不可能真的背叛組織。

    組織的boss一定是知道什么,才會對屢次放跑臥底的萊蒙這么放心。

    怕被影響心神,安室透轉了個身,背對著知花裕樹躺下。還沒躺多久,知花裕樹便往這邊挪了挪,將被拉開的距離縮小。

    安室透感覺自己腰上果然又多了條手臂,溫熱的臉頰貼在后背蝴蝶骨處。

    雪白的色澤緊貼在小麥色皮膚上,好似牛奶即將與咖啡交融。

    安室透輕輕將搭在腰上那只手扣在手心,閉上眼睛。

    ……

    知花裕樹又在家里宅了兩三天,debuff的時效已經持續了六天,到第七天的時候知花裕樹覺得不行。

    因為這幾天一直宅在家里,隔一兩個小時就要找波本抱一下,玩游戲的時候也要和對方貼在一起,雖然關系特別好的摯友這樣膩在一起也不奇怪,但他和波本的關系顯然還沒到這個層次。

    知花裕樹已經感覺波本看他的目光有點奇怪了,他義正言辭地向對方聲明:“我不是男同,不是喜歡你。”

    安室透無奈,“我知道。”

    知花裕樹一開始就跟他說過是因為身體原因才這樣,“不過你這個病是不是越來越嚴重了,之前只有晚上才這樣吧,現在白天也離不開人了。”

    安室透懷疑知花裕樹的病是因為前段時間的小黑屋才被誘發得更嚴重了。

    就算是正常健康的人那樣被關幾天也很容易出現心理問題,何況知花裕樹這種原本就疑似有心理疾病還連發多日高燒的人。

    安室透有點擔心他,“不用去找雪莉檢查下嗎?”

    他知道萊蒙的身體情況是由雪莉專門負責的。

    “沒事,沒事。這就是陣發性的,過兩天就好了。”

    知花裕樹也感覺自己這樣太打擾波本了,一張波本使用卡讓他用了差不多六天,波本已經很夠意思了。

    于是第七天一大早,知花裕樹便提出:“我今天要出門。”

    他主動向自己半個監視人匯報:“是去千代田醫院,我再怎么說也是院長,一段時間沒過去,得把積壓的事情處理一下。”

    出門理由很正當,就算報給組織也不怕。

    安室透一愣,隨即抿了下唇,“你要出門?你的病好了?”

    肯定不會好,不然昨晚也不會又死死抱著他一晚上,不過安室透也漸漸習慣了被他抱著睡,不會再被影響睡眠,只是早上起床的時候難免又起了麻煩的反應。

    他甚至差點忍不住拿腰上那只手蹭一蹭。

    “已經差不多沒事了。”雖然debuff還沒消失,不過知花裕樹已經想到了完美的應對辦法。

    真是,他怎么前幾天沒想到呢!

    安室透垂下眼眸又抬起來,溫和地說:“還是我陪你去吧,你不舒服的話隨時可以抱著我。”

    讓波本跟著,他還怎么悄摸摸安排蘇格蘭的事情,知花裕樹馬上說:“不用不用,波本你不是這兩天有任務要做嗎?”

    波本身為組織得力的情報專家,肯定不能把時間都浪費在照顧監視知花裕樹上,更何況知花裕樹退燒后在boss那邊就是身體已經好了,只是正好他沒了搭檔,就把波本留給了他做搭檔。

    但是知花裕樹現在還處于觀察期,在他的身份立場再次得到確認前,組織暫時不會給他派發任務。而波本那邊當然還是任務照舊。

    安室透抿了下唇。

    組織那邊是個調查任務。組織的一名程序員被發現死在家中,存有部分資料的光盤失蹤,朗姆要求他在兩周內將光盤追回。

    他昨天就已經接到任務了,也讓公安那邊幫忙調來了案件資料。只是這種事情,看紙面資料是永遠得不出結果的。

    時間很緊,他確實需要馬上行動。

    原本的計劃是,他每天晚上都回來,白天的話中午也回來一趟,雖然來回會辛苦一點,但是景不在,他肯定要好好替景照顧好萊蒙。

    安室透思考了下,“既然這樣,我中午去千代田醫院找你,我的任務地點就在東京市區,離那里還更近一些。”

    知花裕樹皺眉:“這樣也太麻煩了。”

    那他特意出門的意義是什么?

    安室透很執著:“沒事,我不怕麻煩。”

    “不要。”知花裕樹打定主意不能再繼續給波本造成困擾,“我是領導,你得聽我的。”

    其實這句話目前而言是沒什么威懾力的,波本現在是他的監視者,完全可以要求跟在他身邊。

    “好吧。”短暫沉默后,安室透還是退讓了一步,“不過你不舒服的話要馬上叫我。”

    知花裕樹好奇:“萬一那時候你的任務剛好進行到關鍵時候呢?”

    “那就從頭再來。”安室透聳了下肩,又重復了遍,“我不怕麻煩。”

    ……

    千代田醫院院長辦公室。

    知花裕樹愁眉苦臉地看著眼前小山一樣高的文件,“居然有這么多文書要處理嗎?”

    副院長大芥游丙訕笑著站在他對面,“結城院長,您如果覺得麻煩,可以簽一份授權書,把事情交給我,我保證給您把事情處理得妥妥貼貼。”

    “嗯?”知花裕樹疑惑抬眸,“你是想把我架空嗎?”

    他笑了笑,窗外漏進來的陽光落在眼底,美得晃花人眼,“真敢這么想就殺了你,以為做假賬的事沒被我發現嗎?”

    大芥游丙僵硬地扯了兩下嘴角,“您真會開玩笑。”

    知花裕樹冷冷睨了他一眼,“我從不開玩笑。”

    知花裕樹一開始就很奇怪這家醫院地段這么好,病人源源不斷,怎么會經營狀況不好,所以等情況穩定下來,他逐漸上手后,特意找了組織財務組的成員來悄悄調查,一查就把副院長大芥游丙查出來了。

    這家伙這點伎倆在組織那群專業搞經濟犯罪的人面前根本不夠看。

    當時財務組的成員就問過知花裕樹要不要直接殺了大芥游丙。

    知花裕樹選擇了按兵不動,千代田醫院離警視廳太近了,在這里搞事很容易翻車。

    尤其是當時借用千代田醫院的醫務資源搞出來的地下醫院剛剛開始投入使用,萬一被警方發現就會惹來麻煩。

    而且大芥游丙這人膽子小,換了新院長后就消停了,再加上他在管理醫院上確實有點能力,知花裕樹便暫且放過了他。

    這回他又撞槍口上,知花裕樹是真的想好好考慮下要不要干脆殺了得了。

    他不喜歡無意義的殺戮,但如果是有利的事情做一下也無妨。

    不想被警方察覺到這件事與他有關的話,只要通知黑來做就好,一發狙擊彈的事罷了。

    大芥游丙這家伙因為膽子小所以對危險的感覺特別敏銳,他真的從對面那個好看得妖怪似的男人身上察覺到了隱隱的殺氣,嚇得當場腿都軟了,“我、我忽然想起家里菜該收了我回去一趟。”

    十分鐘后,知花裕樹收到了大芥游丙的助理幫忙給他遞交上來的辭職信。

    助理臉上還殘留著疑惑,“大芥先生說他爸突發惡疾打算回家照顧爸爸,急得不行,當即就走了,所以拜托我來向您交辭職信。”

    但是大芥先生的爸爸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嗎?助理按下疑惑,可能是前兩天剛找的后爸吧。

    知花裕樹:“……”

    這家伙溜得還挺快。

    算了,小老鼠一樣的人也犯不著勞駕黑動手,還是回頭讓財務組整理一下證據,直接報警得了。

    優秀的黑道成員要善于借助警方的力量,這會讓你的組織看上去很像上邊有人,知名犯罪專家知花教授如是說道。

    學會了嗎?

    正好大芥游丙把副院長的位置空出來了一個,知花裕樹便打算把這個崗位留給蘇格蘭。

    招聘的事要單獨找個他放心的人來干才行。

    千代田醫院里,知花裕樹最熟悉的就是高田美并小姐。他詢問了對方是否愿意來給他做院長助理,對方很開心地答應了,于是這位院長助理上崗的第一件事就是幫自家院長招副院長。

    知花裕樹提出自己的要求:“要男性,畢業于東京大學經濟學部,年齡在25—30歲,身高在180—190cm,體重……體重不是很確定,體脂率在15%以下。”

    高田美并建議道:“結城先生,您如果有心儀人選可以直接讓他入職的,您有這個權力,沒必要再專門發一個招聘信息。”

    “我怎么會已經有心儀人選了呢?”知花裕樹面不改色狡辯,“我只是在等一個有緣人,哦對了,再加一條,黑發藍眼,戴眼鏡。”

    昨天制作面具花了太長時間,沒來得及去買眼鏡,不過蘇格蘭說這兩天他會自己去買。而且知花裕樹太惹眼了,兩人一起去購置這些東西反而存在隱患。

    “大概就是這樣吧。”

    高田美并在做院長助理這方面也是專業的,她快速記下院長的需求:蘿卜坑,但要假裝不是蘿卜坑。

    她完全明白該怎么做了。

    “不過,院長,您這是在干什么?”

    知花裕樹把買來的玩偶服往身上套,“哦,你聽說過擁抱玩偶嗎?”

    “啊我知道,之前在商城里遇到過!”

    因為有研究發現,每天幾個擁抱有助于人的身心健康,所以就有志愿者特意舉辦擁抱活動。

    在擺放著寫有“給你一個美好的擁抱”這樣類似標語的牌子后,會有人穿著玩偶服站在那里,每個路過的人走上前都可以得到玩偶的一個擁抱。

    所以院長先生是想要——

    已經把身體完全塞到玩偶熊里的知花裕樹笑了下,灰色眼眸目光柔軟如水,他張開熊爪子。

    “要抱抱嗎?”

    高田美并瞬間漲紅了臉,“要!”

    ……

    擁抱玩偶在千代田醫院的門口正式開始營業。

    來醫院看望受傷下屬的松田陣平和好友萩原研二提著一袋水果路過,看到擁抱玩偶前小孩子們排起了長隊,甚至還有大人也跟著排。

    萩原研二笑著說:“看起來很有趣的樣子,待會兒我們也來排隊吧。”

    松田陣平“切”了一聲,“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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