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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愿意 就是說我們都不會。

    陳睦算是明白徐來為什么會愿意給她當(dāng)領(lǐng)航員了, 這揣著能當(dāng)冠軍的本事,他是說放就放啊。

    現(xiàn)在回想起徐來跟她表白的那天,心情還是挺復(fù)雜的。

    當(dāng)時陳睦大致進入了一個看起來相對正常的狀態(tài), 至少不是那種全世界都欠她二百五的樣子了, 不過輕易還是沒人敢招惹她,只有徐來那個不怕死的會往槍口上撞。

    在他開口前,陳睦其實都沒注意到那天是情人節(jié)。而且說是表白其實很勉強, 那分明是求婚。

    一向試圖壓她一頭、從稱呼到語氣到姿態(tài)一點兒不肯放低的徐來, 忽然在她面前單膝跪下, 手上拿著一枚鉆戒,對她說愛她,希望她能接受這份愛意。

    也就是那一刻,陳睦絕望地發(fā)現(xiàn)她的痛苦壓根不是愛情可以緩解的, 徐來這時候向她求婚, 甚至讓她挺來氣。

    所以說出口的時候可能還真是氣話, 陳睦問他:“那你能放棄賽車嗎?”

    這樣蠻不講理的要求讓徐來也愣住了:“這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有關(guān)系。我自己不能開賽車了,看你開我心里不爽。”

    “你要不要聽聽看你自己在說什么?”

    “怎么呢?愛也是你說的,接受不了也是你說的,話全給你說完了。”陳睦說著繞開他去刷牙, “我這人就這樣,我親媽都說我自私, 別跟我說你剛知道。”

    徐來也不得不起身跟過去:“你不要老這么說, 你不是個自私的人,我比誰都清楚。”

    “別說這些沒用的, 賽車跟我你只能二選一。”

    “這跟‘我和你媽掉河里你先救誰’有什么區(qū)別?”

    陳睦還真反應(yīng)了一下,她覺得徐來說得好有道理。

    但她還是很快理清楚了:“‘我和你媽掉河里你先救誰’是個威脅,‘賽車和我二選一’這我是在拒絕你。”

    她說得很明確:“我也不會喜歡一個為了愛情放棄夢想的人的, 好好開你的賽車去吧。”

    “睦睦,我是希望你能從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中解脫出來,我們一起迎接一個新的生活狀態(tài),這不好嗎?”

    “徐來,你跟我媽應(yīng)該特別有話聊。我媽也覺得結(jié)婚包治百病。”

    *

    是的,起初只是什么話扎心說什么而已,但是徐來走后陳睦仔細(xì)一琢磨,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說的話好有道理。

    要是她還有戲,那她肯定努力復(fù)健,重新掌握要領(lǐng),漸漸回到賽道上去。但是現(xiàn)在她明擺著沒戲了,傷是永久性的,那她唯一能做的是遠(yuǎn)離賽車,不在那扇被焊死的門前繼續(xù)徘徊。

    她得遠(yuǎn)離,那些讓她心情不好的東西。

    陳睦其實知道,大家都在等她回歸。她不僅有開賽車的本事,在改裝技術(shù)上也是一把好手,如果能作為技師回到車隊,那還是一樣可以參與比賽,一樣可以參加慶祝派對。

    在陳睦狀態(tài)好轉(zhuǎn)的時候,他們可能以為距離全員集結(jié)的一天已經(jīng)不遠(yuǎn),但是當(dāng)陳睦終于回到訓(xùn)練場上,帶來的卻是她決定徹底離開的消息。

    她曾為了賽車而丟掉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她的親情,她的工作,她看似井井有條、人人艷羨的生活;后來又因為腰傷而弄丟賽車,連帶著再次失去所有——她所愛的人,她心有靈犀的搭檔,她志同道合的伙伴們,她投入到賽車中的所有精力與金錢。

    或許那天看著她離開,大伙兒是恨她的,就像當(dāng)初看著她推門而去的媽媽一樣。但是又能怎么辦呢?再痛苦他們也得接受啊,陳睦又不是為了讓誰開心而活著的。

    事實證明陳睦確實也沒自己想的那么自私,因為她做得利不利索是一碼事,內(nèi)心的感受又是另一碼事。切割的痛苦不僅僅是她手起刀落帶給別人的,也是撕開自己與他人已經(jīng)融合的血肉,拖著尚未愈合的傷口離開時感受到的。

    懷著這樣的心思洗完了澡,關(guān)上水龍頭時,陳睦已經(jīng)分不清臉上到底是淚水還是洗澡水了。

    酒店的浴巾白白凈凈,她扯過來擦擦干,然后一如既往地?fù)Q上自己的睡袍,又去吹頭發(fā)。

    唉……情欲全無。

    陳睦都懷疑徐來是不是知道她和偶然遇上的“神秘男攝影師”有點兒什么,故意跟她扯這些壞她興致的。

    差不多也就是頭發(fā)快吹干的時候,敲門聲響起,她便放下吹風(fēng)機去開門。

    楊糕站在門口,穿的是白T恤那身,干凈清爽,剛吹過的頭發(fā)看上去毛茸茸的。

    在看到陳睦的表情前后,他的神色有一個明顯的變化,從低著頭羞赧忐忑,變成看著她驚訝關(guān)心:“你……接他電話了?”

    陳睦也沒藏著掖著:“嗯。”

    于是楊糕一把將她抱住,一手將她的腦袋按向自己的肩膀,一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別難過了姐,你有我呢。”

    *

    誰敢信啊,29歲了,疑似要跟血脈賁張的18歲男生在一張床上,清清白白過一夜。

    沒興致歸沒興致,但陳睦想的是反正又不用自己硬,沒準(zhǔn)開始了就沒心思想別的了。

    可楊糕就是往她被窩里一鉆,一條胳膊放她腦袋底下給她枕

    著,另一只手像哄小孩一樣摟著她輕拍。

    此時陳睦再次確信自己的決定有多么正確——這種事楊糕做起來就很自然,她一點都不排斥不難受,但想想要是徐來這樣摟著她拿她當(dāng)小孩哄,她只會想把徐來的頭擰下來。

    她就這么埋首在楊糕胸前,用力嗅著他身上的香氣。那香氣好像有安神的作用一樣,好像漸漸把心里的一些淤堵都融化掉了。

    陳睦問:“你還真是來睡覺的啊。”

    楊糕的臉色因此一紅,顯然這就到了他不擅長的領(lǐng)域了:“我是想……先看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啊。”

    “……你一看就不愿意。”

    陳睦被噎得半天沒說出話來——難道是她這么大個人了還搞不明白自己愿不愿意嗎?心情不夠好就是不愿意嗎?話說來都來了難道不是應(yīng)該努努力兩個人一起找感覺嗎?

    她一堆話到了嘴邊了卻說不出來,因為楊糕能這么說至少證明他是個很正直的人,她也不能亂教。

    于是老老實實躺在那里接受楊糕的安慰。

    她也試圖解釋點什么:“我跟他在電話里……也沒說什么。只是跟他聯(lián)系會讓我想起以前的事,會讓我心里不舒服。”

    “我知道啊,所以才讓你別理他了。”楊糕說著在她額頭上一吻,只是這樣就讓他幸福得輕嘆一口氣,“是想起開賽車的時候了嗎?”

    “不是,是想起受傷之后的事了。”

    “受傷之后?”楊糕怔一怔,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于是手上摟得更緊了,“很疼,是嗎?”

    “嗯……但主要是很無力。”陳睦說。

    如果說面對徐來的時候是純發(fā)泄情緒,那么現(xiàn)在就是陳睦頭一次有勇氣細(xì)細(xì)品味那時的感覺,去試圖向誰傾訴當(dāng)時的痛苦:“我……確實不是什么很能待得住的人,但是剛受傷的時候沒辦法嘛,得養(yǎng)傷,一直躺在床上。然后就會覺得,我是不是已經(jīng)成了個廢人了啊,我是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換了口氣兒:“尤其是出院后,身體大致已經(jīng)恢復(fù)行動的時候。現(xiàn)在想想那時候其實精力還是很差,動不動就又累又困,但我又覺得我明明已經(jīng)好了啊,怎么就這么乏力,怎么就開心不起來。”

    “所以那時候經(jīng)常失態(tài)。”陳睦抬頭看向楊糕,“會大哭,會大喊大叫,會張牙舞爪,讓周圍的人都覺得很崩潰……尤其是徐來。”

    對此楊糕還是很意外的:“你嗎?”

    “嗯。看不出來吧?”陳睦無意識地在他胸口畫著圈圈,說這些畢竟也讓她有點難堪,“現(xiàn)在我算是走出來了吧?應(yīng)該算了。但是那時候帶給人的傷害也收不回來了。我會覺得抱歉,但是當(dāng)時我只能那樣。我甚至慶幸我還會哭會喊,如果這些情緒我都憋在心里,那我可能早就……”

    話音未落,楊糕就已經(jīng)親上來,不讓她再繼續(xù)說下去。

    而陳睦也是頭一次知道,內(nèi)心悲傷的時候被親吻,是會掉眼淚的。

    她積極地回應(yīng)著這個吻,親得房間里全是唇舌糾纏帶來的水聲,原本埋在楊糕胸口的腦袋也隨著這樣的動作探出,侵占,欺壓。

    感受到危險的楊糕有個條件反射的逃離動作,但很快又因為貪戀這個吻而重新回來,只聽被子呼隆呼隆幾個聲響,那人便已在自己身上。

    這刺激得楊糕渾身都扭了一下,讓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像個麻花:“姐,我沒有過。”

    “那不巧了嗎,我也沒有過。”

    “啊?”

    “啊什么?”

    楊糕更緊張了:“就是說我們都不會。”

    “沒事,我用過手。”陳睦語出驚人,“你難道沒用過手嗎?”

    楊糕驚得大喘氣:“什、什么?”

    這回輪到陳睦退縮了:“別跟我說手你都沒動過?”

    “我、我用過但是……”

    “那就是會。”陳睦說著捉住了它。

    第42章 浪漫 那得愛到什么地步?

    楊糕將永遠(yuǎn)記住那個晚上。

    敦煌的夜很干燥, 他卻很潮濕。因為對遮光度要求高,窗簾就像一堵厚厚的墻,讓這個空間伸手不見五指。

    他確實動過手, 但是, 那畢竟是自己的手。

    當(dāng)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握住,而且還是自己盯著看過很久的、非常性感有力的手指,她都不用做什么動作, 他就已經(jīng)像根石頭一樣了。

    他也不想只是躺著, 跟不懂情調(diào)的死人一樣, 于是撐起身子去親吻她、觸摸她。

    那件睡袍在動作間從她肩頭褪去,由于他們距離太近的緣故,即便他不敢觸碰,他們也已經(jīng)貼在了一起。

    這讓他感受到對方的焦灼, 于是同樣探手過去。

    是非常溫柔的, 熾熱的, 所在。

    是他無數(shù)次好奇過,卻又總以為僅存于另一世界的,神秘縫隙。

    他的大腦好像轟隆一聲炸開,一時間失了方寸, 同時自身的感受因為瞬間的失衡而無限放大。

    緊接著,一個滑入讓他明白指尖的潮濕并不是錯覺, 強烈的吸力像是要將他的呼吸都奪去了。

    一片漆黑中, 他好像看見了無數(shù)種顏色,世界像是一個巨大的萬花筒, 暴擊著他的所有神經(jīng)。

    楊糕再也堅持不住了,一個翻身將陳睦壓了下去:“等一下!”

    *

    陳睦絕不知道他的內(nèi)心這么豐富,要讓她來描述的話這種事就是他這樣這樣了, 她那樣那樣了,然后他們就嗚呼了。

    到被楊糕叫停的時候,她非但沒有覺得奇怪,反而有種果不其然的安定感。

    她抬頭“啵”得偷了一嘴:“又怎么了寶貝?”

    楊糕喘得厲害,在黑暗中低頭看著她:“我不希望是……這種情況下……”

    “哪種情況?”

    “你今天心情不好。”

    “我覺得也不是很影響……”

    “不是影不影響的事!”楊糕急道,“我不希望你是‘雖然心情不好但是湊合一下’這樣的心思,這種事應(yīng)該很美好,但我現(xiàn)在連你是不是在哭都不知道。”

    似乎是為了確定陳睦此刻的表情,他伸手開了個燈。

    陳睦倒沒有在哭,只是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但是更下面的風(fēng)景……楊糕怪叫一聲又把燈關(guān)上了。

    *

    被她談到真戀愛了。

    雖然忽然被晾住很難受,但聽到這樣的理由倒也沒法生氣。倒是楊糕應(yīng)該要不滿的,他應(yīng)該是認(rèn)認(rèn)真真想要愛一場,但陳睦可能只是認(rèn)為這樣的旅行中,互有好感的男女之間可以更盡興些。

    她因心虛而沒有發(fā)怒。

    二人重新回到了相對而臥的狀態(tài),小小聲說著話,像極了一次單純的畢業(yè)旅行。

    陳睦拉著他的手:“你很不喜歡這樣,是嗎?”

    “也不是不喜歡……”那他確實不能說不喜歡,畢竟是還沒軟,“只是會讓我覺得有點怪,我覺得這種事不應(yīng)該這么草率。”

    陳睦覺得她溫柔得都不像自己了,這世上再沒有誰能讓她心軟成這樣:“很草率嗎?”

    “嗯。剛才……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你,我會想象出你手指的樣子,會揣測你有什么需求,還會擔(dān)心你的腰會不會痛。”楊糕平靜地表達(dá)著自己的感受,“但我不知道你腦子里面有沒有我……如果說錯了那我道歉,但我剛才的感覺就是,我能不確定你心里有沒有想著我。”

    好家伙,那還能想誰呢,陳睦可以對天發(fā)誓她沒有親著楊糕想著徐來。

    但如果說他要求得更細(xì)致,說什么揣測他的需求,想象他的模樣,那是完全沒有的——她完全就是成年男女在一張床上親著親著產(chǎn)生的本

    能欲望。

    陳睦有點心慌,感覺好像結(jié)了場比想象中更難處理的情緣,搞不好又要扒她一層皮。

    “小羊,我可能……”陳睦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想象力不太豐富。”

    “對嘛。所以我不希望以后回想起來,這一晚是這樣的。”楊糕聲音悶悶的,但還是伸手重新?lián)肀ё∷澳銊倓偪捱^,而且是為了一些和我無關(guān)的事……雖然很高興你真的愿意,但是我還是想留到一個你滿心滿眼都是我的時候。”

    要命了啊,滿心滿眼都是你嗎?

    陳睦很確定自己就是很喜歡楊糕,說是愛應(yīng)該也沒有問題,因為他是真的很好,屬于錯過了可能再也談不上這樣的那種。

    但是要說滿心滿眼都是他,那得愛到什么地步?那還分得開嗎?

    她遲疑了一下,想問楊糕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覺得他們能很長久嗎?11歲的年齡差,一場旅行中的相逢,他以為他們能跟一般小情侶似的談戀愛嗎?他才剛成年,人生才剛開始,真的足夠讓他判斷是否要跟眼前這個人共度余生嗎?

    想到這兒陳睦又覺得是自己認(rèn)真過頭了——年輕人上頭了都以為自己能愛一輩子,實際上又是另一碼事了,楊糕是年紀(jì)小不明所以,她可不能被繞進去了。

    但不得不說,這種感覺是真不錯。

    到陳睦這個年齡,如火如荼的催婚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好幾波,貶低的話也聽了一大堆。這個身高不好找,這個年齡不好找,沒有穩(wěn)定工作不好找。雖然她從來也不搭理這些話,但無形中給了她一種感覺——男女之間也就那點事,粘膜摩擦,利益交換,生育價值。

    在已經(jīng)被這種簡單粗暴的婚戀觀侵蝕之后,乍來個童話故事般的戀愛模式,她還真有點招架不住。

    有那么一瞬間,她都差點要想未來了。

    好在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個兒,嘗試著大事化小,從細(xì)微處回應(yīng)楊糕的需求,比如嘗試進一步地了解他:“所以你不直接在這邊洗澡,是因為一開始就沒打算……”

    “我有打算!”楊糕矢口否認(rèn),“我剛還特地去藥店買了那個。”

    陳睦還真沒反應(yīng)過來:“哪個?”

    “就是做的話要用到的那個。”

    哦,小孩嗝屁套。

    “所以你是為了有時間買這個才要回房間洗?”

    “那也不是……主要是覺得怪怪的。”楊糕越說聲音越小,快要把頭蒙進被子里了,“你不覺得這好像一個流程一樣嗎?你洗澡,洗完我洗,然后我們一起到床上……這感覺一點也不浪漫,甚至有點尷尬。”

    陳睦聽明白了,但明白是一碼事,理解是另一碼事。

    就是,她以為這個事兒是為了爽,但人家要的是浪漫。

    她感到一瞬的好笑,但很快又收起了這種嘲笑的心思,畢竟浪漫本身沒有什么錯,倒是她這種沒什么浪漫細(xì)胞、不夠敏感細(xì)膩的人,會少了很多樂趣。

    “好吧,那可能是我太著急了。”她總算承認(rèn)道,“但是從關(guān)心你的感受的角度來說,你身上熱得離譜,現(xiàn)在可能也不好受。”

    她說著伸出手去,果然小楊糕還激動著。

    而楊糕也沒能說出別的話來,只是無言間呼吸加重,身上的汗香愈發(fā)濃厚,直到悶哼一聲。

    如果說陳睦對別人的關(guān)心是需要提醒的,那么楊糕就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在喘息間吻了陳睦一下,忽然身形向下消失在了床鋪深處,然后在陳睦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就被潮水擊翻了。

    *

    所以這和真do到底有什么區(qū)別呢。

    陳睦不知道,她也不敢問,怕一問又給自己招惹一節(jié)哲學(xué)課。

    那晚雖然原則上來說是啥也沒干,但感覺好像又干了很多事,具體的陳睦也描述不上來,只知道睡得挺晚。

    然后第二天醒來時又是日上三竿,倆人抱得好像這輩子沒打算分開一樣。

    陳睦迷迷糊糊坐起來,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肯定有黑眼圈,反觀楊糕依舊清清爽爽,像喝飽了水的海綿。

    看得陳睦往他屁股上一拍:“起來收拾收拾走了,今天你開車,我得在車上睡會。”

    楊糕也不賴床,抱著她親了一口就去洗澡洗漱:“知道了姐。放心吧,我現(xiàn)在車技很好了。”

    陳睦嘆了口氣,扶著腰起床:“還有新一天的攻略你到底做沒做?你說給我當(dāng)導(dǎo)游的,不要因為跟我談戀愛了就偷懶。”

    楊糕一邊洗頭一邊貧道:“攻略?你也不看看現(xiàn)在到哪兒了,這片地方我還需要做攻略?”

    第43章 瓜州 能嘗這么大一塊嗎?!

    因為起得太晚的緣故, 二人直接找了家店吃早午飯,據(jù)楊糕所說是當(dāng)?shù)睾苡忻囊患殷H肉黃面館。

    黃面是一種涼面,維吾爾語叫“賽熱克阿希”, 因為使用新疆特有的“蓬灰”作拉面劑而呈現(xiàn)黃色, 吃起來比常見面條滑溜勁道。驢肉上桌時乍一看像是牛肉,但吃起來比牛肉要細(xì)嫩,入口是一種像牛肉又像羊肉的奇異味道。由于陳睦仍對沙蔥念念不忘, 又加了一盤沙蔥炒蛋, 依舊味道鮮美, 霸占陳睦最愛的素菜榜首。

    陳睦確實極少對素菜這么感興趣,以至于一吃就想感慨“離開西北不會就吃不到了吧”。

    但總是話到嘴邊就一個激靈,因為如果聊到“離開西北”,那就難免會被楊糕問之后的打算。

    她完全就沒想過要有什么打算。

    楊糕還在跟她說著今天可以去哪里玩:“我們今天最主要的行程是得在晚上7點前到七彩丹霞, 不然就停止檢票了, 所以我覺得大地之子那邊我們就不過去了, 能省下來大概一小時時間——我們可以先去瓜州吃瓜,然后往七彩丹霞趕路,在七彩丹霞玩完之后到張掖市區(qū)住下。”

    而陳睦聽到“張掖”倆字也是一個激靈:“但是你家不是就在張掖嗎?”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不住張掖市區(qū), 只是在市區(qū)上學(xué)。”

    嘶——果然是個鄉(xiāng)下孩子。

    再看這大山一座座的,他不會是那種上個學(xué)需要翻山越嶺的可憐孩子吧?所以家里才有那么破的車?所以沒什么衣服穿, 出來玩還穿校服?

    陳睦的心臟砰砰地跳, 愈發(fā)覺得自己真是個畜生,要不把她片了擺盤里吧。

    楊糕又給她夾了塊驢肉:“姐你怎么不吃?再不吃一會兒沒了。”

    “哦……不用給我夾了, 你多吃點。”陳睦悶頭嗦面條,“驢肉我有點吃不慣。”

    “啊?不會吧?他家處理得挺好的,沒什么腥味啊……”

    “不是……我是心理上的……”陳睦為自己的食欲不佳隨便找了個借口, “對,因為驢它畢竟是代步工具嘛,我總覺得它通人性。”

    楊糕似乎覺得這說法特別好笑:“通人性?要說最通人性的那得是牛啊,又認(rèn)主人,又聽得懂話,開心會搖尾巴,傷心會掉眼淚……”

    “好好好,謝謝你。”陳睦趕緊給他打住,“牛肉我還打算吃呢,倒也不用描述得這么繪聲繪色。”

    楊糕為她的虛偽連連搖頭,還用筷子指指她:“你會有這方面壓力嗎?你明明一直想抱小羊,但還是一路吃著羊肉過來。”

    陳睦一時無心接話,又聽楊糕繼續(xù)好心情地說著:“說實話我一聽你說喜歡羊,我就知道你肯定沒養(yǎng)過羊。那東西笨笨的,也沒什么感情可言,味道又大,還會頂人。說真的,你只要養(yǎng)過一段時間羊,就會發(fā)現(xiàn)它頂人完全是習(xí)慣性的,有事沒事就頂一下,不然難受……”

    陳睦看他一眼:“你怎么這么了解,你家不會是有羊吧?”

    楊糕搖搖頭:“小時候有過,現(xiàn)在不養(yǎng)了,我爸說姓楊還宰羊感覺挺奇怪的。”

    *

    是個很合理的理由。

    又是只能吃兩頓飯的一天,為了路上還能有口吃的墊墊,臨走二人打包了幾塊“油香”。

    是一種酥酥脆脆、外焦里嫩的小餅,可以當(dāng)主食吃菜,也可以當(dāng)點心蘸煉乳,有點像平時

    吃的奶香小饅頭。

    開車的任務(wù)確實交給楊糕了,反正都是高速路,開著簡單,陳睦對他確實也有最基本的信任,不管睡不睡得著,躺在座椅上閉目養(yǎng)神。

    一般來說在外旅行,第四天對陳睦來說是個坎。雖然體力充沛,但是精神上會出現(xiàn)一種想要“回歸”某處的感覺。

    想想也正常,像這周一周的行程,前三天總是最興奮的時候,后三天又進入了戀戀不舍的狀態(tài),偏偏第四天夾在中間,總是覺得昏昏沉沉。

    當(dāng)然,也是因為陳睦現(xiàn)在體力比以往差太多,以及,昨晚確實有點過火。

    陳睦想著又去揉腰——倒不是楊糕把她弄傷了,楊糕還是很溫柔的,只不過次數(shù)太多難免酸痛。

    她原以為這種事情當(dāng)然是要兩個人都覺得舒服才進行得下去,不然誰會閑得沒事光為別人服務(wù)去了……但是楊糕還真能。

    到后來陳睦其實完全沒精力去幫他什么,只是連續(xù)地被送上高處,她也不解楊糕為什么會沉迷于這種純粹為了對方舒服而進行的行為,但要她叫停的話……額,她肯定也舍不得。

    因為完全不會痛,只有爽,無盡的爽。他似乎能夠感覺到她的需求,不遺余力地照顧著所有不斷叫囂的領(lǐng)域,陳睦總覺得自己快被弄死了,但一波結(jié)束之后覺得自己又行了。

    說句離譜的,陳睦甚至?xí)腚x開他誰還愿意為她做這種事,但是很快又會因為自己竟有如此厚顏無恥的想法而臉紅心跳,遂一歪頭把額角撞到車窗上去降溫。

    楊糕這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沒睡著。

    *

    “……腰痛嗎?”楊糕驚了一下,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很小心了,“怪我太沒數(shù)了。”

    “不……也不能全怪你。”陳睦不敢睜眼,只是臉上一陣陣的發(fā)熱,“我自己也有一部分責(zé)任。”

    陳睦當(dāng)時心里想的是“怪我貪心不足不知節(jié)制”,而楊糕瞥一眼她漲紅的臉,心里想著,“確實怪你”。

    直到現(xiàn)在看著陳睦抱著臂坐在那里,如果忽略了那泛紅的臉頰,還是那副一本正經(jīng)、囂張跋扈的樣子。也是直到昨夜,楊糕才知道他是愛死了那副樣子。

    討人厭的特質(zhì)放到誰身上都是討人厭,但是當(dāng)這人硬生生被他給喜歡上了,那么就連那些討厭的部分都開始有魅力起來,有種特別的味道。

    而當(dāng)這樣的情緒產(chǎn)生,這人基本上也就完蛋了,這輩子都定型了。

    難以想象平日里那么頑固堅硬的人,被情欲所困時竟也會溫暖如水。白天看著她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誰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夠接觸她,親吻她。所有的地方。

    他好愛看她因他快樂的模樣,喜歡聽她失控的聲音,僅僅心理上就格外滿足。她總是那么兇巴巴的,愛欺負(fù)人,還總小看他,讓楊糕不得不高看她好幾頭。當(dāng)這樣的人竟愿意向他敞開自我,他真恨不能將那晚當(dāng)成最后一晚來過。

    他想知道所有令她快樂的訣竅,想讓她也對這一夜永生難忘。對于楊糕來說,這遠(yuǎn)比直接做那些可能令她不舒服的事情更有意義。

    到現(xiàn)在瞄向她的時候,楊糕口中仍在瘋狂分泌唾液,他會覺得很不解——那紅潤的顏色怎么會出現(xiàn)在那樣一張愛裝腔作勢的臉上呢?只是這么想一想,他就快要抬頭。

    于是咽下一口口水,給自己一巴掌,老實開車。

    陳睦被巴掌聲驚得睜眼:“你剛是打自己了嗎?”

    楊糕說:“對,有點困,給自己提提神。”

    *

    瓜州服務(wù)區(qū)距敦煌僅1小時車程,陳睦他們到時正是大中午太陽毒辣的時候。

    曬到令人懷疑人生。

    陳睦大致瞇了一會兒,下車時脖子還有點落枕,邊捶打邊問楊糕:“這是瓜州?”

    “這是瓜州服務(wù)區(qū)。”楊糕說著又扣上自己的帽子,“這邊就有很多賣瓜的,我們在服務(wù)區(qū)買,就既能吃瓜又能省時間。姐我跟你說,來大西北一趟你要是沒嘗嘗瓜州的蜜瓜,那你也算是白來了。”

    陳睦一下子就清醒了——她現(xiàn)在對“來大西北一趟”這樣的話非常敏感,總害怕下一秒楊糕就要說“等你走后我們怎樣怎樣”了。

    于是趕緊接話茬:“在這兒買管切嗎?咱們沒有刀啊……”

    話音未落,楊糕已經(jīng)探頭向一家店里問道:“阿姨,你這瓜能嘗一塊嗎?”

    生意來了阿姨也一臉喜慶,起身就操刀:“可以啊,隨便嘗,你們想嘗那一種?”

    楊糕便問陳睦:“姐你想嘗哪種顏色的?”

    此時陳睦還以為會切一個小方塊給她:“白的吧,白的少見一點。”

    “白的是吧?好嘞!”阿姨應(yīng)一聲,手起刀落直接切了個角下來遞給她。

    陳睦霎時叫出聲來:“能嘗這么大一塊嗎?!”

    *

    瓜州服務(wù)區(qū)有著一排賣瓜的低矮房屋,中間圍出來的空地上熱得不可思議,店里開著空調(diào)倒是很涼爽。

    陳睦和楊糕一人捧著一條長長的蜜瓜站著啃,感覺這場試吃結(jié)束差不多也解了饞了,買不買都隨意了……但其實這么扎扎實實地吃了人家的瓜,一般人也不太好意思不買。

    瓜州的瓜的確美味,瓜肉潔白如玉,口感綿軟,入口即化——而且是化成了蜜瓜味的糖水,扛餓又解渴。

    何況還便宜得不可思議,一大盒切好僅售10元。

    “就這種吧,這種確實好吃。”陳睦說著提溜著沾滿蜜汁的手去里間洗手。

    而楊糕上趕著去付錢:“那就要這款瓜,麻煩您給切一盒新的,錢我掃過去了——哎姐,這邊還有賣各種果干的,你要不要當(dāng)特產(chǎn)買回去送人啊?”

    什么?這就已經(jīng)到了買特產(chǎn)的環(huán)節(jié)了嗎?

    陳睦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現(xiàn)在一聽到“回”字就頭皮發(fā)麻,趕忙應(yīng)他:“不用了吧,我買了送誰啊。”

    “你可以給徐來哥帶點兒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啊!”

    第44章 同情 看不見陳睦的車尾燈。……

    “這有什么難理解的, 徐來哥就是很可憐啊。”回到車上繼續(xù)旅程的楊糕是這么說的。

    陳睦坐在副駕駛上吃著瓜,還是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可憐他干嘛啊?”

    “因為我覺得如果我是他,我肯定要難受死了。”楊糕開著車解釋道, “是他先遇到你的啊, 你們又在一起這么久,發(fā)生了那么多事,你還喜歡過他。如果是我經(jīng)歷了這些之后還要眼睜睜看著你和別人在一起, 我可能都不想活了。”

    陳睦倒是一點沒否認(rèn):“他不想活也是他活該, 我跟你講這種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知道嗎?就前天晚上他給我打電話那會兒, 他跟我說當(dāng)初沒接受我的表白是因為感受不到尊重。哇,你捋捋這個感覺,我跟他表白,他說我不尊重他, 你想想得是多么小肚雞腸的人說出這種話?”

    別說, 這個事兒楊糕確實也不理解, 他覺得原則上來說人類是無法拒絕陳睦的:“徐來哥是不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啊。比如是不是個子比你矮之類的……”

    “他比咱們還高2厘米呢,他是真的脫鞋一米八。”

    “……”在這種時候被用上“咱們”這個詞,噎得楊糕半晌沒說出話來,“我說不定還能再長呢, 男生身高能長到23歲的。”

    陳睦大發(fā)慈悲地給他也喂了口瓜:“可算了吧,就這2厘米的事你跟他較什么真。”

    是個非常自然的喂食動作, 陳睦似乎覺得很正常, 可能是經(jīng)常給人喂東西。但楊糕臉上一熱,含過來時嘴巴差點沒兜住豐沛的汁水。

    他還是稍稍有點吃醋的。

    他出現(xiàn)得太晚了, 陳睦和徐來之間有太多故事,她會這么自然地給人喂東西吃,會在他家里喝到酩酊大醉, 應(yīng)該,也會在他面前毫無顧忌地只穿一件運動內(nèi)衣。

    楊糕實在想不通這哥們是怎么能拒絕的,他甚至邪惡地揣測他徐來哥可能是個陽痿,沒有作為男人最基本的生理欲望。

    噫,這樣的男人確實不能要。

    但是,他內(nèi)心深處的同情也是實打?qū)嵉摹K麑π靵淼牟唤庵杏职岛┰S理解,他能意識到“接受陳睦的告白”是個很勇敢的行為——也可能這就是陳睦一直調(diào)侃的所謂小孩子的傻氣,反正如果他不是年紀(jì)輕輕一腔熱血,他或許也不會有一口應(yīng)下的勇氣。

    因為陳睦這個人,有時候給人的感覺真的是壞透了。

    當(dāng)陳睦說“我想跟你談戀愛”的時候,楊糕倒是沒有在意過什么尊重不尊重,畢竟陳睦好像從來也沒尊重過他,但是話里的那種一時興起的感覺倒是很明顯,讓楊糕有些慌。

    可楊糕是不會拒絕的,他畢竟只有18歲。年少的他即便感覺到危險也無法準(zhǔn)確分析出危險的具體來源,只會在感動中一口答應(yīng)。

    但實際上他應(yīng)該要考慮更多的——當(dāng)她只是一個千里迢迢空降此地的旅人,她拿什么說出“談戀愛”的話呢?她的旅程只有區(qū)區(qū)七天,她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思接近他呢?

    當(dāng)最初的喜悅與激情褪去,楊糕意識到陳睦從未提過關(guān)于“以后”的話題,甚至——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睦似乎有在刻意避開相關(guān)話題。

    這讓他那些關(guān)于未來的暢想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生怕在他興高采烈地說起這些的時候,陳睦的臉色會越來越難看,然后說出類似“我們就現(xiàn)在開開心心在一起不好嗎”“干嘛要想那么長遠(yuǎn)的話題呢”。

    他覺得陳睦真的有可能說出來。

    所以楊糕打心底里共情了徐來,如果說像徐來這樣的情誼她都可以快刀斬亂麻,那又何況是他這樣的萍水相逢。

    誰都看不見陳睦的車尾燈,他又怎敢確信那燈會為自己停留。

    *

    而陳睦還不知道看似還沉浸在幸福中的楊糕,實際已經(jīng)猜中了她80%的心思,而剩下那20%就是她自己都還沒決定好的。

    前往七彩丹霞的道路漫長,風(fēng)景漸漸地從漫漫黃沙,演變?yōu)閳F草戈壁。

    他們看到了那種在路邊高高架起的、出過車禍的車子,是專門擺在那里警醒路人“行車不規(guī)范親人兩行淚”的。陳睦說:“你那車子說不定那天也被架起來示眾”,楊糕說:“說起來等旅程結(jié)束還得去辦理車輛報廢”。

    陳睦立刻左顧右而言他:“話說我們再開下去是不是又要有草原了?”楊糕說:“對,過了張掖就是祁連大草原,你在那肯定能抱到小羊,這樣你的旅程就能圓滿結(jié)束了。”

    陳睦繼續(xù)拐:“話說你家現(xiàn)在什么情況,你爸氣兒消了沒,你打算回家嗎?”楊糕說:“嗐,其實他不消氣也沒用,又不能逼我復(fù)讀。他給我發(fā)消息了說讓我回家,想跟我心平氣和地談?wù)劇5也惶胫苯踊丶胰ァ!?br />
    他看著一路的長實線:“我想盡可能多陪你幾天。”

    陳睦捂住自己的心臟,轉(zhuǎn)著腦袋到處找話題。

    然后還真被她找到了:“喔!那是什么?是雪山嗎?”

    說是大環(huán)線“囊括海洋以外所有地貌”,但是這7月下旬的天,陳睦對看到雪山其實沒抱任何希望。

    但是就是看到了,在天盡頭,一排巍峨的山甚至高過了距離他們較近的那些山頭,在云霧繚繞間露出白雪皚皚的山尖尖。

    以至于她都不太確定那到底是云層還是雪山了。

    楊糕開著車飛快地瞥了一眼:“好像是的。你眼神真好,原來從這邊可以看到雪山。之前好多人特意去‘達(dá)坂山觀景臺’看雪山,都說雪化了沒看到呢。”

    陳睦現(xiàn)在真不是刻意轉(zhuǎn)移話題了,刺眼的陽光照在潔白的雪頂,是難得一見的神圣光景。她掏出手機拍下了這一刻,也算是又收集起一塊地貌碎片。

    這樣就還剩最后一塊了——丹霞地貌,也是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

    這段路很長,以楊糕的車速來說,想在晚上7點前趕到還稍稍有點緊張。

    但楊糕也有非常合理的解釋:“丹霞地貌的話就是看山體的特殊顏色嘛,那種顏色在強光下看反而不明顯,就是陰天、日落的時候看才最美,拍照也出片——話說姐你還有黑色衣服嗎?”

    “黑衣服有啊。我什么不多就黑顏色的衣服多。”陳睦積極道,“是黑色衣服跟這個景色最搭嗎?”

    “是萬一拍出來顏色不夠鮮艷,你穿黑色的話我更好修圖。”

    *

    是的,玩得太high了,她都快忘了楊糕是以攝影師身份跟著她的。

    他們繼續(x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聊起之前那些照片,楊糕說拍到很多不錯的畫面,之后修好了會全部發(fā)給她。

    陳睦倒不是很在意這個,只是問他有對對攝影更喜歡一點嗎,還是開始覺得累了。

    楊糕搖搖頭,說一定會把這件事當(dāng)作事業(yè)去做的,但又綴了一句:“當(dāng)然實在做不好的話就算了,至少堅定地選擇過、努力過了,就算不上失敗,對吧?”

    陳睦靠在車窗上,笑得很慵懶。

    她也開始能心平氣和地講起賽車的事。她說楊糕讓她想起了當(dāng)初走上賽車路的自己,也是一樣又犟又軸,所以她雖然一直說孩子傻,但欣賞也是真的。

    “畢竟現(xiàn)在回頭看當(dāng)初的自己,我也會覺得傻乎乎的。但是在下定決心要去做的時候,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是活著的,我的心臟是跳動的,所以真要評價的話,我對那時的我也是欣賞的。”

    楊糕揶揄:“總是會愛上不同時段的自己是吧?”

    陳睦也接招:“是啊,總是困惑自己為什么不管什么時候都魅力十足。”

    他們?nèi)滩蛔≡谲噧?nèi)笑起來,也就是這樣的瞬間說服著他們,未來的事也許不是那么重要。

    楊糕因為認(rèn)識了陳睦而放下了對掌控人生的恐慌,畢竟搞得再“失敗”,也不過就是活成陳睦這樣。而陳睦之所以能從深淵中掙脫出來,一方面是她本就準(zhǔn)備好了要繼續(xù)前進,另一方面楊糕的溫柔也讓她心緒平靜了太多。

    太陽逐漸從頭頂去向西方,他們也在這樣的閑談中吃完了瓜,又干掉好些零食。

    只不過有著deadline的旅程不能總是這么悠哉,當(dāng)陳睦意識到再這么開下去怕是真趕不上買票,她便動動脖子捶捶腰,跟楊糕說一句:“下個服務(wù)區(qū)停車換我。”

    “好的姐。”楊糕比劃一個OK的手勢。

    雖然行程上楊糕一貫是更操心的那個,但是速度上他永遠(yuǎn)不用操心。

    陳睦要開始趕時間了。

    第45章 愛你 我也是。

    但是陳睦雖然能開快車, 她前面的車未必可以。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沒記錯的話這已經(jīng)是他們第三次火急火燎地趕路了。

    “我的天那大哥,你這個排量你開這么慢嗎?”陳睦手放在方向盤上, 想按喇叭又很猶豫, 說話像是在祈禱,“趕緊的吧,就十分鐘了, 現(xiàn)在不是省油的時候了啊……”

    楊糕也急得要命:“你快按啊, ‘嘀’他一聲讓他讓開。”

    “他前面還有車呢, 我還能一路‘嘀’下去嗎?多不禮貌啊。”

    “那要是來不及了呢?都快到門口了……”

    “沒事兒,應(yīng)該來得及。”陳睦又開始打方向換車道。

    但這話在楊糕聽來不太可靠,因為另一條道也沒通暢到哪里去:“應(yīng)該?那萬一呢?”

    “哎喲放心啦,踩點的事兒我經(jīng)常干, 遲到還很少有呢。”

    楊糕突然就找到了這幾天過得這么著急的癥結(jié)——如果是他一個人的話肯定留足時間, 就算開得慢一點一定也會提早啟程保障時間有富余, 但是這兩天跟著陳睦睡到自然醒,吃飯也慢悠悠,被帶得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這種趕時間的感覺對他而言陌生又難受,倒是陳睦一副習(xí)以為常的樣子。

    他急得嘆氣:“我怎

    么變成這樣了啊!”

    *

    還是在距離7點還有2分鐘的時候買票進去了。

    當(dāng)時所有人都在跑步進場, 陳睦和楊糕二馬當(dāng)先,跑出了百米沖刺的架勢。

    進去之后面前就是一排擺渡大巴, 陳睦跑著跑著一個急剎:“上不上?”

    “上。”楊糕說著把她手一拉, 拽著她就上了車。

    *

    在擺渡車上時就已經(jīng)看到丹霞地貌的模樣了,就像楊糕說的, 路邊是成片的山丘——不長草也不長樹的山丘。但山體也不是純粹的土色,而是隨著山勢有一道道條狀彩紋,有紅的、橘的、黃的, 還有青綠色的。

    此時太陽已經(jīng)在下落中,楊糕對著車窗開始調(diào)光:“運氣還可以,今天肉眼顏色就很鮮艷了。”

    陳睦也趴在窗口感慨:“是因為這山長得像晚霞所以叫丹霞嗎?”

    “不是。好像是因為廣東有個典型的山叫丹霞山,所以后來統(tǒng)一把這種地貌就叫丹霞。”

    “那有沒有可能廣東的那座山就是因為長得像晚霞才被稱作丹霞山?”

    “……倒也有可能。”楊糕說著已經(jīng)對著她拍了一張,大巴的車窗像個相框,外面是七彩的美景,里面是他的愛人。

    陳睦毫不在意他的鏡頭,繼續(xù)問他:“那什么叫‘今天肉眼顏色就很鮮艷’?它還會變色嗎?”

    “不是變色,就是有時候看起來會灰乎乎的——像陰天下雨沒太陽的話,看上去就好像蒙了一層灰。但是如果恰好剛下完雨,剛出太陽,那時候顏色就是最美的。”

    “理解,就是打濕了之后看起來更鮮艷唄?”

    “……可以這么說吧,其次就是現(xiàn)在這會兒,夕陽西下,顏色也很豐富。”楊糕難得說了點理科的東西,“我們化學(xué)老師說是因為山體有各種離子什么的,所以看上去有各種顏色。”

    直到現(xiàn)在“我們老師說”這幾個字還是戳陳睦笑點,她無奈地把頭扭向窗外,楊糕看不到的方向。

    果然還是不行吧,他太小了,太小太小了。

    光是她現(xiàn)在這樣媽媽就已經(jīng)愁白了頭啦,一說就是都快30了,沒工作沒結(jié)婚沒孩子——她甚至連戀愛都沒談過,都身殘志堅了還放著徐來這樣的絕世優(yōu)質(zhì)男不要,她媽天天懷疑她是個鐵T。

    結(jié)果她這趟回去說自己交了男朋友了,一問是咱小區(qū)的不?她說是兩千公里外的。一問是正經(jīng)渠道認(rèn)識的不?她說旅游認(rèn)識的。一問年前能結(jié)婚不?她說結(jié)不了結(jié)了犯法。怎么犯法呢?還沒到22歲領(lǐng)不了證,想結(jié)婚再等4年吧。

    哎,別說,要是能用這個借口躲4年催婚倒也不錯。

    所以一開始干嘛要招惹他來著?陳睦琢磨了半天,覺得自己是被勾引了——那么美好鮮嫩的胴體一天兩天她可以不動心,三天四天總躲不過了。本來看著就很討喜,然后還總是用崇拜的眼神看她,甚至還會自己找借口爬床,萬事以她高不高興為準(zhǔn)。

    唉,這怎么不算是過情關(guān)呢。

    正惆悵著,大巴里傳來音響聲,說是到了“七彩仙緣臺”了。

    她才回過頭來:“咱下嗎?”

    楊糕難得在游玩途中不得不看攻略:“稍等啊我看看……不下,這站先不下。”

    *

    “你不是說這塊兒你不用看攻略的嗎?”

    “我只是說有什么景點我很熟。這邊幾個觀景臺名字太像了,我不看搞不明白。”

    然后陳睦才知道,這個景區(qū)一共四個觀景臺,分別叫“七彩云海臺”“七彩仙緣臺”“七彩虹霞臺”“七彩錦繡臺”……有種聽到奔波兒霸和霸波兒奔的無力感。

    楊糕把手機屏幕側(cè)向她,分享給她看:“我們是從北入口進來的,所以第一站到了仙緣臺。但是最重要的是第四站的虹霞臺,風(fēng)景最美最適合看日落,那要是想在日落前趕到虹霞臺,我們肯定是不能每站都去的。”

    陳睦看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就頭昏,但還是應(yīng)和他:“哦——懂了。所以我們?”

    “我們?nèi)サ诙驹坪E_和第四站虹霞臺——云海臺肉眼看上去面積小,但是有個網(wǎng)紅S彎,拍完S彎我們就去虹霞臺……”

    正說著話,大巴已經(jīng)開始報站,云海臺到了。

    陳睦往窗外一看——合著云海臺的“海“是人海的“海”,上觀景臺的隊伍一直排到樓梯下面。

    她這就要起身:“想拍個照也不容易啊……”

    又被楊糕一把拉了回去:“不行不行不行,這么排隊肯定趕不上日落的,虹霞臺的隊伍只會比這更長,我們直接去那邊排隊。”

    *

    于是直接坐到第四站下車。

    果不其然,虹霞臺更是人山人海,不過還是不及昨晚的鳴沙山。

    剛下車就看到大片的景區(qū)餐飲攤點,還有個金屬雕塑,從背后看是某種四足動物。

    陳睦沒譜地胡咧咧:“看,小羊。”

    “是小鹿。”楊糕抬手又給她拍了一張,“肅南有神鹿幫助裕固族從惡魔手中保護七彩丹霞的神話,所以才會放小鹿雕塑——這隊看起來有得排呢,要不先買點東西吃?”

    “好呀,看看唄。”陳睦應(yīng)完手就被拉了過去。

    二人在琳瑯滿目的攤點前走走看看,儼然一對登對的小情侶。

    景點的零食都大同小異,如果不是真餓了陳睦就直接去觀景臺排隊去了,不過還真被她找到了很感興趣的:“那個是什么,是烤土豆嗎?”

    “對。”楊糕說著就已經(jīng)掃碼了,“拿一個烤土豆。”

    是那種很常見的烤紅薯的爐子,但是這邊可以烤的項目很多,除了常見的紅薯、玉米,還有陳睦沒見過的土豆、雞蛋。

    “雞蛋也可以烤?不會炸嗎?”

    陳睦這邊剛問完,楊糕就已經(jīng)繼續(xù)了:“再來兩個烤蛋。”

    于是塑料袋裝的烤土豆和烤雞蛋就送到了他們手上,店家還給了幾包干燥劑一樣的小東西,陳睦拿到手上了才知道是椒鹽。

    楊糕忍不住想笑:“怎么感覺你什么都沒見過。”

    “是吧?所以你別吃,這里邊都是我的。”陳睦一邊走過去排隊,一邊研究手上的小吃,“這土豆要剝皮嗎?”

    “你拿來我給你剝。”

    陳睦也不跟他客氣,直接把袋子遞給他,沒一會兒就得到一個剝得只剩一點點皮的大土豆,頂端還撒好了椒鹽。

    她接過來咬一口,雖然被燙得直哈氣,但也被香迷糊了:“哇哦——對,之前吃炕鍋羊肉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了,你們這兒土豆不一般。哎,你們這邊香料是不是也比別的地方品質(zhì)好?這椒鹽也不錯。”

    楊糕笑笑地把撕過口子的椒鹽包遞給她,陳睦就每咬一口撒一點。

    就這么橫行霸道地吃了一大半,總算覺得肚子里有貨沒那么餓了,這才想起有羊沒喂。陳睦在自己咬出的坑上撒點椒鹽,遞到一邊去:“張嘴,給你吃一口。”

    楊糕看看她,扶住她的手,嗷嗚一口下去險些咬到她的手指頭。

    *

    雖然想想會覺得有點羞恥,但陳睦確實覺得只要是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的話,排隊也沒那么難受。

    怪不得游樂園里那些情侶排隊排那么high呢。

    二人一邊插科打諢,一邊跟著熙熙攘攘的人流爬臺階,等終于來到觀景臺上,已經(jīng)大半個小時過去了。

    丹霞依舊是一路走來時看到的丹霞,但是這個觀景臺的確是個絕佳的觀測點——也就是絕佳機位。

    就是,別的不用管,拍就行了。這個夕陽這個景色,怎么拍、誰拍,都會好看的。

    陳睦如同一個專業(yè)模特,“刷”得把外套的防曬服脫了下來,氣勢之盛讓路過的人條件反射地閃了一下,生怕礙著別人正事兒了。

    她里面穿的是件黑色工字背心,寬松款,兩條胳膊明晃晃地露出來。即便已經(jīng)荒廢訓(xùn)練1年,但野過的膚質(zhì)依舊粗糙,且仍能看到肌肉的痕跡。

    人就這么往欄桿上一靠:“怎么拍?”

    楊

    糕看著那昨晚環(huán)過自己脖子的雙臂,喉嚨都要發(fā)緊:“就這么拍。”

    “不是吧,你之前不是挺會引導(dǎo)的嘛?”陳睦笑出聲來,“有故事的旅人、末世逃難者什么的,怎么,這次沒詞兒了?”

    “對,這次就是拍陳睦,退役賽車手陳睦。”楊糕從鏡頭里看著她,看晚霞照耀她身后的山坡,也映紅她的臉頰。

    他不知道這么說會不會顯得輕佻,但至少這一刻他真的是這么想的:“姐,我永遠(yuǎn)愛你。”

    而陳睦臉上閃過一瞬的無措,繼而抿抿嘴,看著夕陽應(yīng)了聲:“我也是。”

    第46章 羊頭 她果然是想睡完就跑。

    十八歲的人哪里知道什么叫永遠(yuǎn), 不過是感知到身體里熾熱的愛意,就敢說出這么大言不慚的話。

    但要命的是,陳睦這個“大人”也不是什么合格的大人。

    她有生存技能, 有生活經(jīng)驗, 看起來一副很可靠的樣子,可她如果真那么成熟理性的話,就干不出這么多沒譜的事。

    旅程中的露水情緣, 她覺得挺浪漫的, 是一項值得打卡的人生體驗, 可能過了十幾二十年,她都還會十分懷念地提起大環(huán)線上的那個男孩。

    但也就只是這樣而已了。她不會刪掉楊糕的聯(lián)系方式,卻也不可能主動去找他聊天,最理想的結(jié)果是旅行結(jié)束他們便相忘于江湖。

    楊糕去體驗他多姿多彩的大學(xué)生活, 認(rèn)識一些十分優(yōu)秀且年紀(jì)相仿的女生, 然后青春活力地開啟新的戀情;陳睦也會開始新的生活——首先找到工作, 有了最基本的經(jīng)濟來源,然后在新的環(huán)境里,她也會遇到新的男人。

    然后可能某一天,他們因為各種原因恰巧相遇, 他們會向自己身邊的人介紹說“這是旅行途中認(rèn)識的旅伴”。

    那真是一段美好又珍貴的回憶,但他們都知道此刻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克制地互相微笑一下, 連多一個眼神都不再有。

    這才是正兒八經(jīng)的成年人該有的覺悟,陳睦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有的。

    所以最讓她恐慌的是, 當(dāng)楊糕說“永遠(yuǎn)愛你”的那一刻,她居然會信,會心軟, 會當(dāng)真。

    理智告訴她“不過是小屁孩的一句屁話不用太放在心上”,情感卻拉扯著說“這可怎么辦啊,他會想我一輩子的啊,他說他要永遠(yuǎn)愛我哎”。

    仿佛她這么多年大米飯白吃了,這是快30歲的人該有的心理活動嗎?陳睦已看透雄性生物多年,任何粉嫩的男孩都難逃變成老登的宿命,他們真的沒什么可稀罕的。

    但是楊糕身上的那把火分明也把她點著了,讓她在那晚的夕陽下渾身發(fā)燙,此前她從未將“少女懷春”這種詞和自己聯(lián)系起來,誰能想到這次是結(jié)結(jié)實實感受了一把。

    這太不公平了。愛意的表達(dá)對18少年來說是張口就來,對陳睦而言可不是。

    她還是會疑心楊糕不知道“永遠(yuǎn)”的含義,還是覺得要和楊糕有未來真的太難太煩了,但是當(dāng)“喜歡”的感覺終于沖上頂點,她到底難以自持地給出了回應(yīng)。

    楊糕說“永遠(yuǎn)”的時候也許只是迷蒙中的一個感覺,可陳睦說的“我也是”,卻分明是考慮了一下實在不行咬咬牙來真的。

    異地戀就異地戀,四年就四年,這能比辭職玩賽車還癲嗎?

    這樣的男孩這輩子反正碰不上第二個了,想想“永遠(yuǎn)”難道過分嗎?

    *

    但陳睦沒敢說,她到底還是有比較理性的一面,她知道這個事兒有多難辦。

    同時還有著點僥幸心理——沒準(zhǔn)楊糕很能接受旅行結(jié)束就散伙呢,沒準(zhǔn)他也就是說說而已、增添趣味呢?誰談戀愛還不得說點情話啊。

    他畢竟也沒有逼到面兒上來,暫且看起來是個勢均力敵的穩(wěn)定狀態(tài),那陳睦肯定不會當(dāng)主動加碼、把事情變復(fù)雜的那個。

    在七彩丹霞的游玩結(jié)束后,趁著天上還有點太陽余暉,他們駕車趕往在張掖訂好的酒店——這次他們只定了一間。

    說是放下行李就去吃飯,但是怎么可能,光是在路上就已經(jīng)忍得很辛苦了。

    到了終于走進房間,那就是干柴遇烈火,門都是陳睦掙扎著用腳踹上的。

    他們迫不及待地倒下,身體貼著身體,嘴貼著嘴,輕車熟路地摸索著對方。本就已經(jīng)互相饞得要死,在很有經(jīng)驗的觸碰下很快就一塌糊涂。

    仗著自己片刻之前真想過負(fù)責(zé),陳睦有了一種自己站在道德高地的錯覺,勾著楊糕的脖子問他:“要不真來一次吧?”

    “……我怕傷害到你。”楊糕親昵地親吻著她,手指繼續(xù)一勾,果不其然感受到一陣頗為有力的震顫,他差點就沒按住。

    而結(jié)束后的陳睦飛快地進入賢者時間,脫力地放松了四肢,同時感受到后腰的刺痛:“嗷!”

    “沒事吧姐?”楊糕嚇了一跳,趕忙扶著她趴下,然后嘗試輕按她受傷的地方,“這樣會好受點嗎?”

    “哦……可以。轉(zhuǎn)圈按會更舒服一點。”陳睦說著,臉側(cè)向一邊趴著,渾身所有肌肉拿不出一點勁兒,活脫脫一條癱軟咸魚。

    不知道為什么,這副樣子也讓楊糕情欲大動。想到平日里那么強硬的姐姐此刻對他完全不設(shè)防,四肢也像軟面條一樣嵌進被子里,他手上的動作就不由得飄忽起來,輕一下重一下像在揉面團。

    但最終也只是俯身在她臉上吻了一下,克制地忍耐著。

    陳睦現(xiàn)在只想等緩過勁來去吃晚飯了,可她覺得到底也不能太自私,還是關(guān)心了一句:“你這樣沒關(guān)系嗎?”

    “放著不管很快就下去了。”

    “……也不能老這樣吧。昨晚到后來我完全沒顧得上你,要不然……”

    “真的沒關(guān)系,你不想做的事就別做了。”楊糕還是很柔軟的語氣,好像完全不在乎一樣。

    而陳睦脫口而出:“又不能永遠(yuǎn)不……”

    她說了一半就頓住,腦子似乎也悠悠轉(zhuǎn)醒——所以那句“怕傷害到你”說的不是怕弄疼,而是怕沒法負(fù)責(zé)的那種傷害嗎?

    她拉著楊糕的手坐了起來:“小羊,我……”

    “沒關(guān)系,真的沒關(guān)系。”他臉色微紅,但眼睛還是垂著,不去看她,“可以等到你想好的時候。”

    “我想好了呀,我覺得可以的——你是不愿意嗎?”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只是覺得不該那樣。”楊糕模糊地回答著,但末了還是扯出個笑來面對她,“對我來說的話,只要你覺得舒服就好了。”

    如果這算苦肉計的話那他真是贏了,陳睦看著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呆呆的小羔羊,心底里的憐愛都要滴出水來,同時又很想半推半就地把他直接按倒。

    那也不是什么好人干的事兒啊。

    陳睦理著自己的腦子,險些要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問問楊糕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及時行樂,還是非得有個結(jié)果才行。

    只是嘴張了又合,最后畏畏縮縮一個剎車:“那我們……去吃東西?”

    楊糕的眼神肉眼可見地暗淡了一下,雖然他極力想要笑一笑,但最終呈現(xiàn)的只是一個抿嘴,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嗯。”

    *

    她果然是想睡完就跑。

    經(jīng)過這一波進進退退的試探,楊糕總算是徹底看透她了,所以她就是想搞一夜情,她從來沒想過要和他有什么以后。

    雖說事先就有預(yù)料,但真正驗證了的時候,心里到底還是很難過的。

    尤其是楊糕并不會覺得這里頭有什么現(xiàn)實問題,他只覺得陳睦從一開始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對他也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喜歡,或者說就只是像喜歡一個小玩意那樣的喜歡。

    他本來也是覺得年齡差這么大,就只能默默喜歡的,但是他又沒有想明白為什么年齡差得多就不行,所

    以算是糊里糊涂就在一起了。現(xiàn)在真相大白——原來之所以不能找年齡差太多的是因為段位差太多,人家腦子里都是黃色廢料了,他還在這瑪卡巴卡呢。

    發(fā)現(xiàn)不能來真的,其實也讓她覺得很掃興吧?

    張掖的街道,對楊糕來說自然十分熟悉。原本他也很期待帶陳睦去吃他常去的燒烤,斥巨資請她嘗嘗自己平時舍不得吃的羊頭,但是沒想到真正能和陳睦并肩走在這條路上的時候,情緒會是如此低落。

    這副模樣讓陳睦格外心虛——果然孩子是小不是傻,這么快就覺出味來了。

    她腦袋轉(zhuǎn)了一圈試圖找話題,開口時還有點結(jié)巴:“那個、你說的那個羊頭……咳。”

    陳睦什么時候這么憋屈過。

    好在楊糕還是不忍心讓她的話落地,好脾氣地接上了:“嗯,很好吃的,沒有膻味。”

    “哦哦,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會不會很嚇人啊?”

    “不會啊,夾下來肉閉眼吃就好了,橫豎不就是肉嘛。”楊糕說著不自覺地踢了腳小石頭,好像這石頭也惹到他了,“上次我表姐請我吃,我們還點了兩個羊頭呢。”

    “好好好,那就嘗嘗——是前面那家店嗎?”陳睦說著就被前面鬧哄哄的一家店子吸引了注意力。

    夜晚的張掖涼風(fēng)習(xí)習(xí),氣溫宜人,店家就在門口投了大燈,擺上幾排桌椅,樣子看上去像大排檔。

    即便場地頗大,食客也基本坐滿了,一些人已經(jīng)吃上,但有相當(dāng)一部分還在等菜,一看就知道有得等,但硬是沒人離開,只是喝著啤酒談笑風(fēng)生。

    “就是這家。”楊糕說著就擠進桌椅縫隙,七拐八拐地才走進店內(nèi)。

    熟悉的燒烤香氣也讓他心情好了不少,開口用陳睦聽不明白的語言和店家大姐進行了交流,然后就要去里面拿托盤:“姐,羊頭我點好了,一會兒會先上,然后我們再去冰箱拿點串……”

    正說著話,外面的桌上有個女人忽然蹭得站了起來:“楊糕?”

    楊糕聽得渾身一僵,和陳睦雙雙扭過頭去。

    是位面相頗善的姐妹,陳睦一掃眼分不出她們誰更年長一點,只知道這人和楊糕必有血緣關(guān)系,因為長得確實像。

    只聽不銹鋼托盤“鐺”得落回原處,楊糕拔腿就要跑,急得姐妹大喊:“你個小羊崽子!你給我站住!”

    第47章 表姐 這算是草原小少爺嗎?

    香氣四溢的燒烤店, 清涼舒適的夜晚,突然出現(xiàn)的家長,拔腿就跑的楊糕。

    陳睦用不到一秒的時間思索了一下自己該做些什么。

    因為思考時間過短, 她的所作所為更像是成年人的本能——她猛地伸出腿去絆了楊糕一腳, 然后在他面朝下摔倒之前拽著他的兜帽把他揪了回來。

    *

    “你也太過分了!”楊糕滿腔悲憤,“你為什么要幫著她抓我?”

    話音剛落額頭就被表姐一戳,力道之大讓他整個上半身都往一邊晃了一下:“別在這沒大沒小的!你對救命恩人什么態(tài)度!”

    陳睦忙道:“沒事, 真沒事, 這一路過來我跟小羊也已經(jīng)……很熟了。”

    楊糕眼眸一抬, 坐在桌子對面望她一眼,視線莫名幽怨。

    表姐也招呼陳睦吃菜:“陳小姐快嘗嘗這羊頭,離了咱們這兒你真吃不到這么好的羊頭肉了。別客氣,千萬別客氣, 你救了小楊的命, 你就是咱們家的大恩人啊!”

    陳睦也不敢多話, 操起筷子程式化地應(yīng)著:“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誰見了那種情況都會伸出援手的——好好好,那我嘗嘗,姐你也吃。”

    羊頭都是一鍋鹵好的, 不用等,上菜遠(yuǎn)比燒烤快。

    陳睦他們桌上的這盤沒拆肉, 是完整的一個, 她都不敢細(xì)看,只是虛著眼睛伸筷子。

    別說, 還真的很香。

    陳睦是第一次吃完整羊頭,但是羊頭肉她以前在羊肉湯店吃過,說實話膻味確實遠(yuǎn)大于羊的其他部位。

    而這邊的羊頭肉, 就像楊糕說的,一點也不膻,反倒比其他羊肉多了幾分奶香。

    “確實好吃,確實好吃。”陳睦連聲稱贊,同時又夾了一塊肉下來。

    表姐還穿著銷售制服,顯然是下了班過來擼串的,此時也熱情給她倒啤酒:“是吧,全張掖他家羊頭味兒是最正的。我剛也打電話跟舅舅、舅媽說了,我這邊找到小楊了,明天就帶他回去。他們特意叮囑我一定要多敬你幾杯,來,再次感謝你。”

    “哎喲,謝謝,謝謝。”陳睦趕忙拿起酒杯跟她碰杯子,滿滿一大菠蘿杯的啤酒,兩人沒喘氣兒就喝下去了。

    喝到微醺就更好說話,表姐夾了口小黃瓜壓壓酒,順便問道:“哎,陳小姐屬什么的?”

    “我屬豬的。”

    “喲,那你還比我大一歲,該我喊你姐才對,我屬鼠的。”

    “哦——對對,我看著也覺得你小,就是說話做事老練,一看就是工作能力強的。”

    陳睦哪敢說自己是條件反射跟著楊糕喊了聲“姐”。

    表姐個子不高,看著面善,但行為舉止卻有著與形象不符的老道,讓陳睦頻頻幻視拉贊助時的徐來。

    她一般把這個稱為,社會化程度較高。

    果不其然,客套起來也游刃有余:“嗐,我這人本來就大大咧咧的,姐你也別停筷——這羊舌你嘗嘗,鮮美得很!”

    “好好好。”陳睦連連點頭,依言夾了一塊羊舌上來。

    這玩意兒她是真沒吃過,但她吃過牛舌,想想也沒什么心理壓力。

    吃到嘴里也是差不多的口感,就是戀愛的感覺,比牛舌多了幾分羊味。

    “哎,還有這羊眼珠,姐你……”

    “等會兒,這個我得緩緩。”

    *

    陳睦看著表姐挖了個羊眼珠下來,感覺自己眼前也是一黑。

    她喝了口啤酒壓壓驚,暫且把那個眼珠放在碗里沒有碰。

    對面的楊糕已經(jīng)半天插不進話了,看神情明顯是還在生氣,沒好氣地把另一個眼珠挖下來丟進嘴里,一邊大口嚼著一邊把筷子往塑料桌布上不輕不重地一拍。

    收獲表姐的又一波數(shù)落:“你看看你現(xiàn)在像什么樣子?私自改志愿,離家出走,把車開炸了,還麻煩人家陳小姐帶了你一路。現(xiàn)在你還發(fā)起脾氣來了?你有什么可氣的我問你?”

    眼瞅著附近幾桌紛紛側(cè)目,陳睦趕緊勸道:“不是表姐……哦不,小妹,孩子都這么大了,咱也別跟罵小孩似的了……”

    這明顯沒打算把關(guān)系公之于眾的語氣,讓楊糕又撇了個白眼。

    氣得表姐又要擼袖子:“你還翻上白眼了……”

    陳睦只得出手勸下:“沒事,真沒事,哎喲他還小嘛,翻個白眼有什么……”

    *

    陳睦也沒有辦法,雖然假裝無事發(fā)生在楊糕看來可能有點渣,但她還能怎么樣呢?

    難道說她和楊糕已經(jīng)搞到床上去了?說他們除了最后一步能做的都做了?說雖然沒想好以后怎么辦但希望可以經(jīng)歷一場難忘的旅程,希望可以得到表姐的祝福哦?

    陳睦的眼珠不由得下落,既不敢看表姐也不敢看楊糕。

    楊糕那邊還和表姐斗嘴:“那你就不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嗎?我也是九死一生活下來的,你就不想知道我經(jīng)歷了什么,這一路過來有沒有受人欺負(fù)?”

    “怎么著?你離家出走還成了功臣了?我還得表揚你了?”

    “離家出走?我都成年了還能叫離家出走?還有什么叫私自改志愿?那是我的志愿!誰想報別的專業(yè),讓他自己高考去!”

    “你真是翅膀硬了覺得沒人管得了你了是吧!”

    “當(dāng)然沒人管得了我!你們憑什么管我!妄圖掌控另一個個體的人生這本來就是不合理的!”

    “學(xué)費生活費你有本事別找家里要!”

    “不要就不要!我有手有腳還能餓死在外面嗎?”

    “哎喲好了!”陳睦聽不下去地斥道,“你能講點溝通的藝術(shù)嗎?反正志愿都改了,旅游也旅了,車也炸了,說兩句軟話能怎么著?”

    “我……”楊糕氣得還想懟她。

    但陳睦已經(jīng)跟表姐舉杯:“來來來,不跟孩子置氣,干!”

    “您見笑,干!”

    *

    隨著又一杯酒下肚,陳睦已經(jīng)忘了自己碗里的是什么,像夾花生米一樣丟進了嘴里。

    嘴里傳來陌生的口感,像在嚼一個旺仔□□糖,陳睦喝暈的腦袋才總算想起——哦,這是羊眼珠。

    好在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完全嚼碎了,她喝了口酒沖下去。

    但是回想那個味道好像還挺香,可惜一頭羊只有兩個眼珠,不然她可能會再來一個嘗嘗。

    眼瞅著一個羊頭快被拆完,串兒終于也上桌了,表姐利索地抓起一半的串把簽子方向·朝向陳睦,繼續(xù)熱情道:“來,姐,別客氣,吃完再去店里拿。這頓我買單,你就只管吃好喝好就行。”

    陳睦頭腦發(fā)昏,也不多客氣,畢竟她是真救了個人:“哎喲喲喲,謝謝謝謝,你們也吃——來小羊,別在那悶悶不樂了,趕緊吃東西。”

    她說著伸手遞了串羊肉串過去,楊糕本身一副不樂意接的樣子,但眼神一個流轉(zhuǎn),似乎忽然又決定了什么,把后背從靠背上一抬伸出手去,趁著拿串兒在陳睦手背上飛快地一摸。

    陳睦半邊身子都起了雞皮疙瘩,趕忙瞥向表姐,見她沒發(fā)現(xiàn)又去瞪楊糕,只得到一個很無所謂的聳肩。

    這時表姐又感慨:“小楊這孩子啊就是運氣好,長這么大沒遇上過什么壞人,出門一趟還遇見你,不光救了他,還對他這么好……實話告訴你啊姐,我舅也不是不能溝通的那種人,他就是怕這孩子走了彎路,步他后塵。我舅年輕時候也是個文藝青年,他不適應(yīng)社會的,所以他是辭職租了個牧場……”

    “牧場?”

    “是啊,楊糕沒跟你說嗎?他家有200多頭牦牛呢。”

    “抱歉我不太懂……200多頭牦牛是什么概念?”

    “就這么說吧——一頭牦牛市場價大概是1-2w,他家還有不少白牦牛,純白的能賣上大概6w吧。”

    *

    哇哦,這算是草原小少爺嗎?

    陳睦詫異到不得不跟楊糕本人確認(rèn)了一下:“你會放牧啊?”

    表姐在楊糕之前就接話了:“他哪會這個——我舅就是不希望他繼續(xù)打理牧場,就想讓他好好學(xué)習(xí)找個正經(jīng)工作,不要再做這么辛苦的活。”

    “可他也沒打算放牧啊。”

    “要是做攝影出不了頭,或者哪天做不下去了,不也還是要回來嗎?”表姐說著惋惜地看了楊糕一眼,“或者說他就是覺得還有退路,大不了回家放牧,所以才這么肆無忌憚的。”

    陳睦一時有點搭不上話茬,因為她覺得是這個道理,既然有退路那干嘛不去搏一搏。

    但表姐顯然不是這么想的:“所以我舅就是愁啊,不過既然已經(jīng)成定局了,還是得嘗試接受。這兩天我就勸他,我說你的孩子肯定還是像你,很多孩子沒有親自吃過虧就是不知道輕重的,做長輩的也只能盡人事,剩下的就是聽天命。”

    聽得陳睦一個頭三個大,幾乎幻視媽媽淚眼婆娑地說“這就是個人的命運啊,它沒有辦法”。

    正琢磨著怎么隨口把這話糊弄過去,就覺得桌子底下有腳伸過來,輕輕地在她腳踝上蹭了一下。

    嚇得她猛得一縮,徹底不知道她們聊到哪了。

    表姐邊擼串邊嘆氣:“算了,過去的事就不說了。我舅交代給我的任務(wù)就是今晚一定讓陳小姐吃好喝好住好,等明天邀請你到牧場玩一天。他們要烹羊宰牛招待你,陳小姐可別嫌棄,一定要賞臉那!”

    聽著關(guān)于明天見家長的話,原本應(yīng)該要嚴(yán)肅認(rèn)真些的,或者說應(yīng)該趕緊找個借口說去不了。

    但是陳睦的腦子現(xiàn)在想不了這個。酒精很好地掩蓋了她的臉紅,但也讓她的大腦一片混沌,她眼睜睜看著楊糕一臉挑釁地看向她,撕咬羊肉串的模樣也莫名蒙上一層別樣的意味,桌子底下那穿著白球鞋的腳踝也不老實,靈活地蹭著她的工裝褲。

    她投降地悶頭喝酒:“好,一定,一定。”

    第48章 心虛 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陳睦平時喝酒喝的是個痛快, 最煩的就是一邊喝還得一邊保持絕對清醒,所以應(yīng)酬之類的事她是絕對不干的,同飲對象也總是聊得來的同類。

    如果她真的是正常地救了楊糕, 正常地把人帶回家, 那么到了張掖遇到表姐時,她肯定會連連擺手說:“不了不了,孩子能平安回家我這心里也就踏實了, 吃飯什么的還是免了吧。”

    但是因為看到表姐的一剎那她也有被抓包的感覺, 極致的心虛讓她完全被牽著鼻子走了。

    于是落座一場讓她相當(dāng)不舒服的飯局。

    現(xiàn)在看向在飯桌上侃侃而談的表姐, 其實陳睦不僅不討厭,相反還很佩服——她自己沒有這種跟初相識的人同桌吃飯,還不讓場面冷下來的能力。

    或者說她也不需要這種能力,酒這東西如果不是跟志同道合的“自己人”喝, 對陳睦而言根本毫無意義。

    所以表姐雖然熱情好客, 但一旦聊得深入, 總給陳睦一種話不投機的感覺。

    她最多只能簡單應(yīng)和,說說客氣話,掏心窩子的那些想法真是一句也說不出來,一時間顯得格外靦腆。

    這時候再加上對面一個不知死活拼命撩撥她的小男孩, 陳睦的腦子都快炸了。

    *

    好在她還知道自己的量在哪,一瓶啤酒下肚就抬手道:“表姐, 哦不, 小妹。我就這一瓶的量,明天還得開車, 我們就到這兒吧。”

    “行哎姐姐,那我們就多吃點菜。來,這個烤蹄筋也好吃。”表姐其實已經(jīng)對陳睦的食量感到吃驚了, 但沒有聲張,只是問她,“你真的好高啊,得有180了吧?”

    陳睦一如既往地模糊道:“差不多,差不多。”

    但楊糕分明很在意:“哪有,她178,跟我一樣高。”

    “喲,你現(xiàn)在又178了?你不天天聲稱自己180嗎?”表姐也沒給他留臉,毫不客氣地教訓(xùn)他,“這一路上你給人家陳小姐添麻煩了沒有?”

    “我給她添麻煩?”楊糕嚷嚷,“她出來前都沒做攻略,人又高反,網(wǎng)還不好。我給她當(dāng)了一路導(dǎo)游拍了一堆照片,沒我她現(xiàn)在可能都把車開到西藏了。”

    這話說得讓陳睦混亂的腦內(nèi)有了短暫的思考——咦,這確實像她能做出來的事,想想好像也不錯。

    表姐卻又往楊糕腦門戳了一下:“那還委屈你了嗎?當(dāng)一路導(dǎo)游、拍一堆照片,那都是你應(yīng)該做的,你以為人家陳小姐很想帶著你嗎?”

    楊糕眼皮一抬,腿腳繼續(xù)和對面的人糾纏在一起:“你想不想啊。”

    陳睦拼命跟他使眼色讓他別搞,又忙不迭地在表姐看向她之前擺出一副正人君子樣:“跟小羊這幾天旅程我其實也挺開心的。也別怪他了,年輕人狂一點正常,來,咱們吃串。”

    *

    那天陳睦最怕的就是萬一飯后表姐非要把他們送到房間門口怎么辦,畢竟他倆只開了一間房,一個搞不好可能就露餡了。

    要是一開始就坦白從寬可能聽起來還沒那么猥瑣,可要是等表姐自己發(fā)現(xiàn),那這事兒就很不好解釋。

    好在飯后表姐只是把他們送到了酒店樓下,加了陳睦的聯(lián)系方式,熱情地道一聲:“明天讓小楊給你指路,牧場那邊什么都準(zhǔn)備好了,就等陳小姐去啦!”然后就擺擺手離開了。

    看著表姐遠(yuǎn)去的背影陳睦結(jié)結(jié)實實松了口氣,緊接著臉頰就被濕漉漉地親了一下,離開時還帶著響兒。

    “哎你!”她驚叫出聲,捂著臉去瞪楊糕,又趕緊去看表姐方向——畢竟表姐現(xiàn)在一回頭就能看到自個兒表弟跟救命恩人黏黏糊糊的樣子。

    她趕

    忙撤遠(yuǎn)一步,脫口而出:“你干什么?讓你姐看到了怎么辦?”

    聽到這話的楊糕分明顯愣了一下,繼而眉頭一皺,反而更貼過來,硬要從背后抱住她:“看到會怎么樣?我們是什么很見不得人的關(guān)系嗎?”

    “哎喲你別鬧!”陳睦只能用手去推,“……我還沒想好怎么跟你家里人說,你給我點時間好嗎?”

    這話倒讓楊糕的情緒緩和了一點,語氣卻還將信將疑:“真的嗎?你打算要跟我家里人說?”

    “當(dāng)然了啊!我們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關(guān)系!”陳睦說著又推一把,總算和他恢復(fù)了正常距離,還心虛地理了理被他壓皺的衣褶,“我、我沒想到你表姐都這么大了,要是她就比你大一點兒,我可能剛才就說了……”

    “為什么?因為年紀(jì)小的好糊弄?”楊糕再次警覺,“但是我表姐跟你差不多大,你覺得糊弄不了她?”

    “你在說什么!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的人嗎!”陳睦義正言辭,甚至都有點生氣了,“我是說你表姐一看就是那種正經(jīng)人……不是,我的意思是她是那種比較循規(guī)蹈矩的類型,我怕她一時接受不了我們這種、這種……”

    “這種年齡差大的?”楊糕嘀咕一聲,略一思索,“那你還真看對人了,她估計是接受不了。”

    “對嘛,所以我們還是應(yīng)該找個合適的契機……”

    “那要是沒找到這個契機呢?”楊糕的手又摟上她的腰,“而且我們的事為什么需要別人接受?”

    “你真是……”要是放在以前,陳睦肯定不至于被他這么控制住,但現(xiàn)在不行了——腰部戰(zhàn)損讓她的武力值大大削弱,昨晚搞得那么昏天黑地不說,今天還喝了酒。

    到這會兒那股微醺的勁兒上來,楊糕還刻意將兩手扶著她的腰上移,撫上她敏感的兩肋。

    她徹底不行了,按著他的手掌喘了一下:“算了,有話回房間再說吧。”

    *

    所以這真的不是愛嗎?

    如果不是真愛,那她為什么會允許自己表現(xiàn)出這樣丟盔棄甲的狀態(tài),全然信任地、柔軟地、誠實地,讓自己沉浸在這隱秘的享受中?

    楊糕最后動了動舌尖,離開時口水還拉著絲,他撐起身子吻了她渙散的側(cè)臉:“另一邊要不要?”

    陳睦的手臂柔軟地攬住他,回吻了一下,坦誠道:“要。”

    熟悉的包裹感再次傳來,比剛才還要猛烈,陳睦挺起胸膛大口喘息著,手也探上那柔軟的短發(fā),摸小動物一樣愛撫。

    然后從某一刻開始,那愛撫變成難耐的緊抓,她幾乎覺得自己能就這樣結(jié)束一回。

    但就是這種完全失控的模樣,讓楊糕心底升起些許悲涼,好像她的主要目的就是爽,其次都是其次。

    他很想相信陳睦口中的話,哪怕只是模糊的空頭支票,可她的行為又總是過于誠實,連試圖掩蓋的手段都顯得分外拙劣。

    感知到她愈發(fā)高漲,楊糕反而更加不想她爽到,倏忽松了口,逼問一樣:“可今天下午你給我的感覺是,你沒打算跟我有什么未來。”

    *

    陳睦的腦袋“砰”地落回枕頭上,難受得咽了兩口唾沫才緩過勁來,開口聲音里滿是急躁:“你有毛病嗎?干嘛在這種時候說這個?”

    身上的人兒似乎怔了一下,好像不太敢相信自己剛才聽見了什么:“這難道不是很重要的事嗎?”

    “是很重要但是……但你不覺得現(xiàn)在說很掃興嗎?”

    “掃興?怎么會掃興?”楊糕徹底急了,“在我說這話的時候,你腦子里的答案是什么?你就是覺得這場旅行結(jié)束我們之間就不會再有聯(lián)系了對不對?”

    “哈?我有說這種話嗎?你要是這么惡意揣測那我也沒辦法。”陳睦說著在他肩膀上猛得一推,這就要起身。

    但畢竟成年男子的體重擺在這兒,這一下沒推動。

    她當(dāng)然清楚這個問題遲早肯定會提上日程,如果換個情境、楊糕態(tài)度再軟糯一點,她可能一不小心就舉手發(fā)誓承諾一生了。

    但楊糕這么搞她是真來氣——被撩撥得不上不下的,然后被迫談?wù)拢@是要跟她認(rèn)真談?wù)劦膽B(tài)度嗎?不,這分明是威脅。

    常規(guī)來說陳睦肯定當(dāng)場發(fā)作不慣這個臭毛病,可難辦的是楊糕赤條條撐在那里的模樣,對她的誘惑也很大。

    見一把推不動他,陳睦到底還做著繼續(xù)的美夢,她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自己選吧,要么繼續(xù)做完我們好好聊聊,要么現(xiàn)在起開我自己再去開一間房。”

    “做完,什么叫做完?你的意思是真來也行嗎?”

    “可以啊,我不是一直說了可以嗎?”她說著還不客氣地在楊糕胸口摸了一把。

    她當(dāng)真以為自己是在調(diào)情,但油膩的手法硬是讓楊糕皺著眉頭躲了一下,由于躲避不夠及時被指尖碰到,還讓他忍不住顫了兩顫。

    怎么會這么讓人下頭。

    楊糕氣得身上都開始發(fā)紅,起身就去穿衣服:“你實在太過分了!”

    而對于這樣的走向陳睦只覺得詫異,她尋思自己也沒干嘛啊:“我到底怎么……不是楊糕,你知道我的脾氣,跟我使這種小性子我是絕對不會慣著的!”

    “我不是在使小性子!”楊糕把連帽衫兜頭一套,然后褲子也提上了,“不要因為我跟旅行途中認(rèn)識的人戀愛你就覺得我很隨便,我才不是玩玩的那種人,我是認(rèn)真喜歡你,認(rèn)真在和你戀愛的!”

    “我沒覺得你隨便啊!我哪句話說你隨便了?你不是玩玩的那種人,難道我是?我……”陳睦想說“我連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都愿意給你”,但張口又覺得這話太惡心,胡咧咧她都咧不出來。

    楊糕等了幾秒沒等到下文,只覺得自己也是沒救了,居然還對她抱有期待:“好吧,不用你去另開一間房了,我去。”

    他說著拽上包包就出了門,氣得陳睦大叫:“隨便你,我自己又不是沒長手!”

    第49章 跑步 把氣喘勻了再說話。

    那之后陳睦確實自娛自樂了一會兒, 到底沒有別人幫忙來得刺激,但好在自己對自己還算了解,想象力也足夠豐富。

    這種事她從青春期就開始探索了, 偶然發(fā)現(xiàn)體外刺激十分解壓, 有精力的時候就會來一次。嘗試入體大概是在二十來歲,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就是好奇。一開始不覺得有什么意思, 還以為別人都是裝的, 自打發(fā)現(xiàn)在特定姿勢下能找到舒服的點, 就一發(fā)不可收拾。

    所以雖然陳睦沒有什么戀愛經(jīng)驗,在這方面卻是從來沒有虧待過自己,鐘愛的玩具也有那么一兩款,平日最恨玩著玩著突然沒電。

    楊糕這種臨了閃她一下的行為簡直是踩了她的怒點, 更別說這里頭還有逼問、威脅意味——那陳睦就更不能忍了, 她可不允許任何人爬到她頭上去。

    好在這個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隨著動作深入,陳睦腦海中還是會浮現(xiàn)楊糕的模樣。

    他一定認(rèn)為自己很有原則,但在陳睦看來實在是很好欺負(fù),哪怕不樂意的時候會皺眉頭, 卻也做不出更多抗?fàn)帯K彀捅勘康模敕ㄒ蔡煺? 時常被氣到話也說不出來。有時陳睦其實能感覺到他已經(jīng)被戲弄到對她產(chǎn)生了厭惡感, 只是良好的家教讓他不多聲張,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令自己討厭的人, 這樣的現(xiàn)象極大地滿足了陳睦的虛榮心。

    都這樣了還能愛上,那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啊……”

    她低叫著,想象少年溫柔的觸摸, 想象他這么一個初次戀愛、連女生的手都沒牽過的人,在觸碰到這樣溫?zé)岬纳衩乜p隙時,內(nèi)心掀起過怎樣的驚濤駭浪——這么一想,楊糕應(yīng)該是不太需要什么額外照顧,僅僅是這樣的探索,就足以讓他天都塌了。

    陳睦的另一只手抓緊了枕頭,口中呼出的氣體也越來越燙,粗糙的皮膚不知何時蒙上蜜一樣的紅色,像醉意也像愛意。

    眼瞅著一切就要結(jié)束,她動作愈發(fā)迅速,牙齒咬住舌尖,連腳趾

    都蜷縮起來……

    手機響了。

    *

    氛圍一下子消退大半,感覺也沒了,陳睦著急地往枕頭上捶了一下,繼續(xù)刺激卻遲遲到不了。

    再拖延不接已經(jīng)沒有意義,她認(rèn)命地抽張紙巾擦擦手,然后摸索著接了電話,開免提:“你要死啊?”

    對面沉默片刻,聲音低沉:“我壞你好事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這種人嗎?”

    “你要不先把氣喘勻了再說話。”

    陳睦的喘息聲戛然而止,悄悄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敢開口:“我剛在跑步。”

    “跟那個小攝影師一起?”

    “你這人怎么這么猥瑣,孩子才18,我能干出這種事嗎?”陳睦嘴上振振有詞,胸腔里卻心如鼓擂,“你有事兒嗎?沒事我掛了。”

    “你屋里現(xiàn)在到底幾個人?我不想當(dāng)你們play的一環(huán)。”徐來索性挑明了,語氣也不太好,“要是你們正忙,就趕緊掛。”

    “我再說一遍我在跑步!”

    *

    熱潮層層退去,陳睦靠在床頭認(rèn)命地看著天花板。

    徐來似乎也終于放下心來,知道她屋里真的就她一個:“……那要不你先跑,跑完了再打給我。”

    “沒心情了。”陳睦不再遮掩,只沒好氣道,“有什么話趕緊說,說完我睡覺。”

    對面沉吟片刻。

    其實他們都清楚,徐來也不是有事找她,只是沒事兒去她那兒看看、有空給她打打電話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

    徐來甚至都不知道上一次和她這么多天沒見是什么時候了,有時他也會懷疑自己和陳睦到底有沒有戀愛過——他們沒牽過手,但他為她暖過凍僵的手;他們沒接過吻,但陳睦曾無數(shù)次在懶人沙發(fā)上,斜倚在他懷中;他們的表白都沒有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但確實是互相表白過。

    就連偷偷在房間里做這種事被他察覺,陳睦也沒有什么大反應(yīng),頂多是稍稍有點尷尬。

    這一切曾讓徐來分外驕傲,因為他已經(jīng)是距離陳睦最近的人,這比“戀人”還要堅固的關(guān)系,讓任何人都無法插足他們之間。

    但是這次不一樣,他分明感覺到自己哄了一年都沒緩過勁兒來的陳睦,這幾天狀態(tài)越來越好了。

    不過想想也正常吧,她本來就是覺得有力氣了、想往前走了,所以才跑出去玩,漸漸把心態(tài)調(diào)理好了也很合理。

    只是那個忽然冒出來的小攝影師讓他不得不擔(dān)心——年紀(jì)這么小,朝夕相處這么多天,在那天高水遠(yuǎn)的大環(huán)線上,陳睦這人還相當(dāng)沒邊界感。

    徐來不相信有人能把持得住。

    就連求婚被拒那天,他都沒有這么不安過:“睦睦,我想問你,昨天我說的那個……你是怎么想的?”

    陳睦還花了幾秒去想徐來昨天說什么了,然后她記起來——徐來問如果放棄賽車的話他們能在一起嗎。

    她一個頭三個大:“早我說跟你談戀愛你不談,現(xiàn)在還來裝什么深情。”

    “你覺得我是在裝?”

    “我覺得你腦子有病,過了那個村還找那個店,當(dāng)我是回轉(zhuǎn)壽司呢?”陳睦這么說著,看向手機的神情卻略顯擔(dān)心,“別扯這些沒用的了,今天開得怎么樣啊?”

    “你還記得那個總能追著你的車速開的男的嗎?”

    陳睦想了一圈,記起那個抱著頭盔請她簽名的男生:“哦,我那個粉絲是吧。他挺有實力的。”

    “他應(yīng)該研究過你的技巧,好幾次操作都能看出你的影子。現(xiàn)在他用時最短,我排第二,而且照這個趨勢下去我很難反超。”

    雖然有點不厚道,但陳睦心底確實松了口氣,甚至升起些許得意:“這樣啊,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亞軍也挺好的,真的。我的建議是你別放棄,再接再厲,我可沒說只要你不開賽車我就跟你怎么著,你要真不想開車了也別拿我當(dāng)借口。”

    “你這人想法怎么這么……”徐來頓了頓,沒找到合適的詞兒。

    他嘆了口氣,聽得出這兩天他過得也挺累:“明天最后一天,我打算試試300過彎。”

    陳睦一下子從靠背上彈了起來:“你瘋了?”

    “沒有,只是不這么開贏不了。”

    “你這個好勝心是怎么突然起來的?”

    “……沒點好勝心誰玩賽車?”

    “不行,別這么胡來,幸運不會眷顧你兩次。”

    “你這么開之前我也不是沒勸過你。”

    “是的,我沒聽你的,所以我把車開翻了。”時至今日,陳睦把這話說出口時,身上仍在發(fā)抖,“徐來,拿不到冠軍就不拿,別嘗試這種玩命的操作,這會不是你的最后一場比賽,我也不可能和你發(fā)展成戀人關(guān)系。”

    “睦睦,并不是你做不到的事,我就一定也做不到。”

    “你就是做不到!就是因為我試過一次,所以我知道有多難!”陳睦徹底激動起來,“徐來我告訴你,你要是敢開300過彎,咱倆就絕交!”

    “那就絕交吧,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你成了朋友。”徐來說著話,尾音里帶上幾分低喘,“明明第一次看到你就移不開眼睛,明明每一次你靠近過來我都有反應(yīng),明明每次被你氣到的時候產(chǎn)生的都不是怒意而是情欲,我到底為什么要跟你做朋友?”

    “大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我跟你說賽車你在說什么?”

    “我好想你,睦睦。”他低聲喚著,“如果你沒做成的事我做成了,你會愿意重新認(rèn)識我嗎?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天時間,讓我能夠以一個男人的身份,而不是你的摯友、搭檔或者跟班的身份站在你面前?”

    “不是你干嘛呢?你先告訴我你在喘什么?”

    “在跑步。”

    *

    與此同時的楊糕也沒消停,雖然臉上已經(jīng)哭成淚人,動力卻還很足。

    他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事實——他愛上了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女人,一開始感知到的種種下頭和討厭都不是沒緣由的,陳睦這人其實就是人品不行,怪他道行太淺看不透人心險惡,現(xiàn)在懸崖勒馬其實還不算晚,奈何他已深陷其中。

    說是沒發(fā)生什么實質(zhì)性的關(guān)系,也不過是因為他的堅持,實際上陳睦是很想和他做那種事的,而且完全沒有要和他長期發(fā)展的意思。

    可他分明已經(jīng)回不去了,他將再也無法一臉懵懂地說不知道女人是怎么回事。他從她那里學(xué)到了好些技巧,撫摸過,舔舐過,現(xiàn)在就像有癮一樣還想觸碰。

    那緊實有力的吸力總讓他從指尖開始酥麻,那誘人健美的身軀總有著誠實又豐沛的反應(yīng),這樣美好的人只要碰過一次,這輩子都戒不掉的。

    在發(fā)現(xiàn)對方并不是真心的情況下還能有這樣的想法,楊糕就覺得自己已經(jīng)完了——難道說好色的其實不是陳睦而是他嗎?!

    隨著手上動作加快,他的眼淚也更洶涌地流下來,甚至發(fā)出了哭腔。

    然后在一聲哀鳴后,一切歸于沉寂。

    楊糕從未像此刻一般想要回家。

    第50章 難處 這個被傷透了心的深夜。

    楊糕是牧場主的孩子, 他很清楚這行的辛苦。

    草原上氣候復(fù)雜,水電不便,隨著季節(jié)變化還需要帶著牲畜們遠(yuǎn)途遷徙。200頭牦牛說起來是令人艷羨的財富, 伺候起來卻也委實上頭, 飼料喂養(yǎng)、圈舍清潔是每天必做的事,不論刮風(fēng)下雨——否則它們就會給你生個需要大價錢治的病。

    所以雖然每次放假回家都很開心,但楊糕其實從未想過要繼承牧場。爸媽也是心疼孩子, 希望他有更好的出路, 一直以來跟他說的都是要努力學(xué)習(xí)考上大學(xué)找個好工作, 牧場的事不需要他插手。

    有時候放假帶同學(xué)回家玩,會收到同學(xué)羨慕的眼神,說要是自己家有這么大的牧場、每天放放牛睡睡覺就行,那他肯定就不努力了。

    楊糕只能跟著笑笑——實際上放牧生活哪有這么舒服, 體驗個一兩天還挺愜意, 夜以繼日地干下去就不是這么回事了。

    他原以為是爸媽沒什么文化, 只能干這個,他爸也一直用“學(xué)習(xí)不好就回家養(yǎng)牦牛”來嚇唬

    他,直到偶然得知爸爸也上過大學(xué),有過所謂的“正經(jīng)工作”, 他是年近30才租下這個牧場開始放牧生活的。

    也就是說,爸爸完全是主動地選擇了這么一個辛苦的行當(dāng), 當(dāng)楊糕不解地問起時, 爸爸只是嘆了口氣說“跟自然相處有它的難處,跟人相處也有它的難處”。

    可能是吧, 楊糕和朋友們之間也有過爭吵摩擦,但他還是覺得跟人相處更容易些——人有點什么小缺點小脾氣都還能商量,自然的震怒卻是真想要人命的。

    直到這個被傷透了心的深夜, 他似乎理解了爸爸的話。

    他前所未有的對人類世界產(chǎn)生了恐懼,因為意識到人類的壞,也許是超乎他想象的。

    *

    但是也許是內(nèi)心的保護機制作祟吧,他到底不想把自己深愛的女人想得那么糟。他還是覺得他們之間應(yīng)該不是純粹的皮肉關(guān)系,說不定真的是自己太過分了才惹陳睦生氣的。

    擦干眼淚洗了個澡,時間已是凌晨,楊糕卻完全沒有睡意。

    他有點擔(dān)心,陳睦會在天不亮?xí)r就偷偷起床離開,畢竟她在面對表姐的時候看起來就不太自在,她不一定會愿意第二天去牧場見他父母。

    楊糕難以想象如果自己一覺醒來,得知陳睦已經(jīng)退房走了,他得是什么心情。他肯定會立刻發(fā)消息找她,說不定賬號都被她拉黑了——那他真的很難保證自己會不會全網(wǎng)發(fā)帖“避雷大渣女陳睦!始亂終棄!陳睦,你不是人”。

    但要是陳睦沒拉黑他呢,他肯定又會因為她三兩句話覺得是自己不好,比如“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是你的惡意揣測讓我心寒”“我不是不能見你父母,可哪有戀愛時間這么短就見父母的,你不要逼我”“我覺得你還是太不成熟了,我現(xiàn)在真心認(rèn)為我們的相遇可能是場錯誤,你也再想想吧”。

    很顯然不管是一聲不吭地走掉,還是這樣狡辯一通,對楊糕來說都有得受。

    那么最好的策略就是,不要放走她。

    楊糕現(xiàn)在腸子都悔青了,干嘛要這么硬氣地另開一間房啊,要是臉皮厚一點硬要跟她一張床睡下,她哪有那么容易跑掉?

    這么想著,楊糕給自己的房間門開了條縫。

    陳睦的房間在他隔壁,不管是走樓梯還是走電梯都得經(jīng)過他門口才行,只要守著這條門縫她就走不了。

    只是這樣一來的話,楊糕今夜肯定就睡不了了——好在這對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難事,他高三剛畢業(yè),通宵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就這樣下定決心之后,他拿出了相機電腦,把照片上傳過去,開始修圖。

    *

    而第二天一早醒來的陳睦,看到的就是手機上來自楊糕的十來條消息。

    2點的時候發(fā)了兩條:【你不要偷跑啊。】【不去我家也行,但你千萬不能偷跑。】

    3點的時候發(fā)了兩條:【好難受,想想你要走就好難受。】【姐,我已經(jīng)開始想你了。】

    4點的時候最集中,也最癲,有修好的幾張照片,也有長篇大論的小作文。

    但陳睦有文字恐懼癥,字兒太多她是不看的。

    于是手指頭一個勁兒地往下擦,看到5點多還有一條:【醒了打給我。我一直在等你。】

    “發(fā)什么神經(jīng)啊……”陳睦頭疼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她這一夜睡得也不舒服,昨晚臨門一腳被打斷兩次,等掛了徐來電話就困得直接睡著了,結(jié)果翻來覆去地做那種夢,又因為不能在夢中達(dá)到而分外苦悶。

    昨晚看楊糕那么硬氣,她以為孩子肯定要鬧一會兒脾氣,還想著今天一早不知道怎么處理,沒想到打開手機就看見這樣的。

    還“醒了打給我”?為什么要打給他?

    陳睦揉著眼睛來到走廊,發(fā)了條消息過去:【開門。】

    一扇本就沒關(guān)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楊糕衣著整齊地探出身來,眼睛還有點腫。

    陳睦上去就抱住他,因為太困的緣故差點掛在他身上睡著:“小羊,我最佩服你的一點就是,你不用睡覺。”

    *

    果然楊糕還是比徐來好應(yīng)付多了,小孩沒有隔夜仇,陳睦卻拿不準(zhǔn)徐來是不是真要找死。

    楊糕家距離張掖市區(qū)僅一小時車程,陳睦開車的時候略顯沉默。

    翻車瞬間的場景一遍遍在她腦中重演,當(dāng)時徐來已經(jīng)提示前方有彎道,但她卻一點速度沒減。她不知道當(dāng)時徐來是什么心情,反正下一瞬就天翻地覆。

    其實之所以敢這么開,是因為她私下練習(xí)的時候成功過一回。所以她還是覺得那是一場失誤,如果她的傷能夠痊愈,她一定不會放棄在比賽中使用這個能力的機會,她還會再做嘗試。

    但她不覺得徐來有這個能力,他自打做了她的領(lǐng)航員,親自駕車的頻率就大大降低,他憑什么300過彎?

    而昨晚的最終結(jié)果是,徐來說自己不是那么不靠譜的人,如果真的做不到的話他自己就會放棄,能動這個念頭就是因為有成功幾率。

    這倒是真的,一直以來徐來給陳睦的印象都是“內(nèi)斂”“穩(wěn)妥”,那她就更不理解他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么狂妄的想法。

    對此徐來的回答是:“因為我想為你做點什么,如果300過彎奪走你的賽車生涯,那我的執(zhí)念就是打敗它。”

    陳睦一口氣差點就沒喘上來。

    說起來跟徐來說話對不上號好像也就是這一年來的事,在這之前她覺得徐來還挺聰明的,挺知道怎么說漂亮話的。可自打她受傷臥床開始,這狗東西就開始句句說不到點子上,逼著她不得不發(fā)火發(fā)怒。

    一開始她也懷疑是自己撞到頭了,有毛病了,性情大變。但這幾天跟楊糕相處她也沒刻意改變什么,感覺溝通起來依然很順暢,那么差錯肯定就出在徐來那邊——這就是少年登化的過程嗎?真怕有朝一日楊糕也成了這個樣兒。

    好在現(xiàn)在的楊糕還是很軟糯:“對不起啊姐,我知道你也很難辦,昨晚我不該那么激動的。”

    而陳睦向來吃軟不吃硬:“哎喲,也不是這么回事……我也有錯,本來能好好跟你說的。”

    “那你現(xiàn)在不生氣了?”

    “不啊,我不是好著呢嗎?”

    “可我看你表情不太好……”

    “哦,那是因為別的事。”

    楊糕等了一會兒,沒聽見進一步的解釋,也只能偃旗息鼓去聊別的:“今天回家之后,你不跟我爸媽說也沒關(guān)系的。我會跟他們講你還有最后兩天旅程,我陪你到西寧送你上飛機后再回家,他們應(yīng)該會同意。”

    這就是為什么陳睦很少花心思去解決問題,常做那種“遇到困難睡大覺”的事,因為很多時候一覺醒來問題就自動解決了。

    她還挺驚喜的:“怎么突然想開了?”

    “……我們在一起時間太短了,我也太小了。”楊糕聲音悶悶的,也不看她,只是看向窗外,“你會有顧慮,我覺得也正常。”

    “是吧,這真的是正常反應(yīng),我們互相之間知道我們是產(chǎn)生了感情,但別人又不一定能理解得了。”要不是開著車,陳睦可能都要抖起腿來,“那待會到了你家,我們還是暫且先瞞一下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我也幫你說說話,緩和一下你們家的內(nèi)部矛盾——其實我覺得你這個文藝青年的氣質(zhì)可能遺傳自你爸,能一意孤行跑到山里開牧場,你爸其實也沒比你好到哪里去。”

    楊糕還是看著窗外,肩膀微微聳起一下,又泄氣地放下去,像是嘆了口氣:“好。”

    窗外的天空云層散去,透出絲絲縷縷的陽光,給云朵鑲上金邊,多余的就揮灑在大地上。

    他們徹底離開了貧瘠的沙漠、艷麗的雅丹,來到新的草原地帶。高聳的山坡上牧草肥美,牛羊成片,好像之前所見的荒蕪是場夢境。

    橘色的越野車在公路上穿行,路過這樣的塞上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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