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
一方面,專案小組再次和f國警方聯系,希望他們去小鎮上調查,親自問一問負責火葬的人,也就是農場主女兒所說的同學。看這位同學能否回憶起那時候的事,是否見過林純?因按理來說,在焚燒尸體之前應該會打開尸體袋檢查一下。雖然過去這么久,記憶應該早就淡了,但萬一呢?林純畢竟是華人面孔,在當地并不常見。
不過這件事在進行中遇到點困難,小鎮上也有警探,城市這邊的警察不便越權,而且正值f國假期,所有警察都不愿工作,更不愿意跑去小鎮查案。
專案小組溝通無望,傅明裕轉而找到許垚。
如果是專案小組成員去往f國,會面臨語言問題,還要辦理工作護照,許垚去會更快速,而且經過申請,許垚作為證人,答應全程錄像,她此去打聽到的線索可以作為證據。
另一方面,傅明裕則聯系f國私家偵探,希望對方再去一次療養院,再問方曉曉幾個問題。
私家偵探得知療養院那個枯瘦如柴的女人就是方曉曉以后大為震驚,他本人對這個案件也非常關注,很想知道謎底,于是決定即刻前往。
同一時間,網上的輿論再掀熱潮,不知道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已經有人在談論“火葬”和“變性手術”了。
網友們的討論也換了幾個角度,從“難怪看鏡頭里‘假方米’的背影老覺得像是個男的”,到“不是吧,我一直粉的是個人妖啊”,再到“方米也太慘了吧,當器官供體,被剝奪人身,還被害成這樣”。
專案小組追根究底,最終在一篇轉載截圖中找到答案。
那是一篇爆料文章,不僅寫到方許和方曉曉的身世,還提到被拿走身份的林純。
技術組追蹤文章的第一來源,最后找到是來自f國的ip地址。
網友們對于這樣的獵奇故事本就好奇心重,雖然有人質疑,但大多數人還是選擇相信,集體聲討方許。
有人說,黑紅也是紅,方許靠著這波熱度又紅了一把,他該不會真像他說的那樣,回到f國就出書吧?這種人真的會有粉絲的,別不信。比如那某某某,她的朋友是因她而死的,法院也判了她有責任,可她居然吸了一大撥粉絲和擁護者。
有人回答,是不是真的粉絲還不好說,也許是買的水軍。現在網絡上哪有真的啊,連網線另一頭是男是女都不好說。
還有人回答,回f國是不可能了,方許應該還是中國籍,他要在國內坐牢。
在一片議論聲中,有一個網友展開腦洞:“提問,方許的爸爸不是做了第二次試管嬰兒嗎?這個孩子是不是也有繼承權啊?如果他提出爭奪遺產,方許還能分到多少?”
有網友回答:“肯定有啊。但這個孩子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從生物學角度說,方許接受骨髓移植手術,dna序列和捐贈者方曉曉一致。而那第二個孩子,在生物學上才是真正屬于方家的孩子。但我不知道,當生物學和遺產繼承產生矛盾的時候,該怎么判定。可能還是要依據事實吧?”
又有網友問:“我有點亂。方許已經‘死’了,繼承權才給了方曉曉。方曉曉也‘死’了,才有‘林純’繼承的后續。現在方許又活了,‘林純’是假的,那繼承權該怎么算?”
有網友回答:“這可有的扯皮了。要是官方下場證明方許詐死,現在的林純是假的,那現在的林純肯定沒有繼承權。方許要以自己的身份拿回繼承權,就要解釋清楚為什么詐死,還要證明自己就是方許才行。這里繞了一大圈,可不管他怎么解釋,都要負一定的法律責任,拿回繼承權可不容易哦。”
“人怎么可以這么聰明,又這么壞呢?有這個智商用在什么地方不能成功啊?”
“其實方許也挺可憐的,我是說他的身世哈。如果問他,他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還是多性別中的一個,估計他自己都回答不上來。”
“對于性別都無法清晰認知的人,對自己的身份無法認同的人,活著有什么意思?一定時時刻刻都在問自己,我到底是誰吧。”
“怎么沒意思呢,他吃香的喝辣的,穿名牌,坐擁千萬粉絲。就算每年要花百萬維護費,也都是粉絲們的打賞啊。這么多人養著他,真是太有意思了好嗎!”
“我不同意,就算給我這些物質條件,但是讓我變性,我是絕對不答應的。”
“說來說去這種反人類的組織就不該存在,這不是害人嗎!用別人一生的代價來掙錢,吃人血饅頭。”
因造成的輿論如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方米理想家”賬號很快封禁。隨之出現的,是帶有“方米”“方冬”“方曉曉”“方許”“林純”這幾個名字的詞條熱搜。
……
因f國小鎮需要坐火車,再轉汽車前往,加上從國內到f國要坐八小時的飛機,還要倒時差,許垚是在三天以后才抵達小鎮。
許垚找到農場主一家之后,農場主女兒很快答應幫她聯系同學,不過同學去度假了,要一天之后才能返回。
又過了一天,許垚終于將視頻傳給傅明裕。
視頻里,許垚站在一個充滿異國鄉村氣息的地方,背景是一座不知道有幾十年歷史的小教堂,頭上的天是蔚藍色,看不見云朵,陽光很曬。
許垚先對鏡頭說了幾句話:“人找到了,我已經讓翻譯和對方溝通清楚了,現在就請他本人復述一遍。”
鏡頭一轉,對上一個f國年輕男人,男人看上去很拘謹,也很緊張,但他語速很快,用f國語言快速說了一段話。
而在鏡頭之外,還有一個畫外音,這道聲音正在同步翻譯。
大概是說,這個男人就是本地火葬場的工作人員,他對于幾年前那件事印象很深。
當時他們火葬場的工作非常繁忙,他們每個人都在超時加班,原因是本地多了一大批因為感染疫情而去世的無家可歸者。這些人沒有地方下葬,也沒有人去支付喪葬費,自然不需要舉行什么葬禮。可是尸體是存在傳染性的,一定要及時處理。
一開始,他們還會打開尸體袋檢查一下,后來因為太多,他們都在疲勞工作,加上擔心打開袋子會有被傳染的風險,就懶得再檢查了。
直到一批新的尸體送來,其中一具尸體還有人付了費,還說讓他們核實清楚。他們便打開袋子檢查,還和一起送來的資料照片進行對比,確認無誤才進行焚燒。而這具尸體是位女性華人。
翻譯到這里,許垚拿出林純的照片遞給年輕男人,又讓翻譯問他,是不是這個人。
年輕男人見到立刻點頭,說就是她,他記得很清楚!
鏡頭再次轉回來,許垚對著鏡頭說:“傅隊,詳細情況就是這樣。林純的尸體的確是在這里處理的。不過他們并不知道經手人是誰,是火葬場的老板和對方接洽的,現在老板還在度假,我已經讓翻譯發郵件給他,希望他能想起來。”
傅明裕看完視頻,回復道:“我會催促當地警方,準備一些連同林純在內的華人女性的照片,給火葬場老板辨認。”
一旦對方明確指出“林純”,就等于證明方許是經手人,進一步證明方許是兇手。
不過找出林純遇害的真相,并不是專案小組的主要任務,它最多是形成整個案件邏輯鏈的一環,用來證明方許為了改換身份,不惜殺人滅口。
同樣的道理,專案小組經過討論,進一步懷疑方許和肖潤芝、汪鑫的死有直接關系,且作案動機也是因為身份。
“也許肖潤芝和汪鑫發現了什么,也許是顧澎說漏嘴了。”
“可現在還不確定,為什么肖潤芝和汪鑫會和變性整容后的方許聯系上。方許自己的說辭是找她們代購買包,當時沒注意她倆是誰。露營那天晚上光線太暗,他根本沒看清那兩個女生的模樣,不知道是同一個人。”
“這只是方許單方面的說辭,這里面一定還有環節沒搞清楚。”
“這個案子難就難在這里,案發現場是幾年前,還是在f國,咱們不能跨境執法,只能聽當事人的一面之詞。而且那邊提供的證據不夠完整嚴謹,其中還有丟失的部分,還涉及到當地警方受賄。”
傅明裕說道:“不管怎么說,對方許反復訊問是必要的。一旦發現他的口供前后矛盾,這些點就是我們找出真相的關鍵。”
就在同一天,當專案小組第七次訊問方許時,傅明裕終于收到來自f國私家偵探的回復。
私家偵探說,他前后去了三次療養院,方曉曉一直不在。因為這邊正值度假旺季,療養院很多工作人員放假了,連這里的患者也被集體送出去度假,有的則是被家人接回家團聚。
方曉曉一回來,私家偵探就第一時間找到她。
不過她并不承認自己是方曉曉,堅持自稱林純。
私家偵探便問方曉曉,上一次見到anna都說了什么,并將anna自殺的消息告知。
方曉曉聽后十分震驚,久久不能回神,隨即說她只是提到她們以前在一起的經歷。
私家偵探又問方曉曉,知不知道方許變性和整容的事,知不知道現在的假林純就是方許?
方曉曉有些恍惚,看著私家偵探好一會兒,搖頭說不知道。
不過私家偵探卻認為方曉曉是知道的,并將他的觀點告訴傅明裕。他說方曉曉在聽到描述的第一時間,沒有做出應該出現的震驚、懷疑、不可置信,反而流露出一絲恍然大悟的表情,說明方曉曉在此前就知道,或者懷疑,或者聽誰說過這件事。也有一種可能是,方曉曉和“假林純”相處時,就憑著她對方許的了解,懷疑過那是方許假扮的。
方曉曉還說過,看到方許回來了這樣的“瘋話”,卻因為她有解離癥,而沒有人當回事。
也正是因為方曉曉有解離癥,到現在都無法對自己有一個清晰的身份認知,醫生無法在這個基礎上,認定方曉曉精神狀態正常,進而判定方曉曉證詞有效。
雖然方曉曉證詞無法作為證據,卻依然可以作為專案小組調查的輔助。
傅明裕也去問過專家的意見,對方說,這種情況是極大可能存在的,就是患者只對自己的身份產生誤解,但是對于事實卻能描述清楚。
方曉曉一直認定林純是保護者,而她的解離癥觸發是需要一個契機的,一旦條件滿足,就會分裂出一個強悍的保護者人格,這個人格極大可能會被勾勒成林純的形象。
當方曉曉遭受到一連串的欺騙、打壓、侮辱之后,她的主人格選擇“冬眠”,被釋放出來的分裂人格,就成為所有言行的代言人。也就是她自認為的“真林純”。
那么從邏輯上來說,從“真林純”口中說出來的故事,是建立在方曉曉被害的經歷和林純身份被奪舍的事實基礎上,這部分經過警方調查已經證明完全屬實,借此可以判定“真林純”的供述是真實的。
私家偵探又問方曉曉,是否認識肖潤芝和汪鑫,并將她們的照片拿給方曉曉看。
方曉曉辨認片刻后,點頭說:“認識。她們來過家里。”
所謂的家,就是方曉曉當時住的公寓。
私家偵探繼續追問,方曉曉回憶說,這兩個人是幫“假林純”買包的代購,有時候“假林純”買的太多,她們就親自送上門。
私家偵探問:“那時候你就知道她是假林純嗎?那你們為什么住在一起?”
方曉曉回答:“她一直騙我說,我是方曉曉,她才是林純,還說我有病,記不清自己是誰。我一度相信,直到后來我覺得不對。我才是林純,我根本不喜歡買包,她一直在冒充我的身份,還將我關在屋子里,不讓我出去。”
在描述事實時,方曉曉的供詞是嚴謹的,可一到身份描述,就漏洞百出。
私家偵探說:“這兩個女生已經遇害了,警方懷疑是‘假林純’做的。你有沒有想起什么特別的事?尤其是在這個時間點,這個晚上,假林純有沒有出去過,還帶了好幾個名牌包回來?”
方曉曉看了一眼時間,因過去很久,根本沒有印象,可她卻說:“她騙我回國之前,家里的確多了幾個包。不過我沒有看到肖潤芝和汪鑫,這些包是突然出現的。我還看到她將那幾樣東西打包,說是要寄到國內。”
私家偵探又將那幾個包的證物照片遞給方曉曉,方曉曉指著其中一張說:“這個我記得,我當時還拿起來看了,上面有很深的一道劃痕。她說會找人修復,不過要先寄回國。”
這是非常寶貴的線索,消息傳回到專案小組,立刻將證物送到技術組進一步檢驗,果然在其中一個拼色包上找到修復過的痕跡。
又多了一條證據,但依然不夠嚴謹。
當民警拿著證據再次訊問方許時,方許卻一點都不慌亂,看過照片后便說:“曉曉有解離癥,她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她的證詞有瑕疵,不可信。”
民警說:“這幾個包的編碼我們比對過,是肖潤芝和汪鑫從店里買出來的。她二人遇害之后,這幾個包就消失了。然后就出現在你手上,方曉曉還看到你將它們寄回國,你怎么解釋?”
方許嘆了口氣:“方曉曉記錯了,我不是在打包,而是在拆包。這件事發生也不是在f國,而是在春城。包是顧澎在f國辦理的保稅郵寄,我是在回到春城以后收到的。我發現包有損傷,就拿去修復。所以方曉曉才會只看到家里多了幾個包,卻沒有看到肖潤芝和汪鑫。她有病,她的話不能全信。你們警方是不是抓不到兇手,就想到用這種方式逼我認罪?你們一直懷疑是我殺人,那我為什么要殺她們?我是用什么殺的人?”
方許恰到好處地圓了過去,還一連甩出幾個問題。
兇器在哪里,這是現在最大的難題。
至于方許說是顧澎將包寄給他,這倒是不難查。
銜接國內和f國的保稅公司,很快就按照警方要求出具記錄。
在案發之后三天,他們就收到老顧客“gupeng”的一批訂單,每一筆都是八百塊人民幣的保稅單,一共五筆。
不過因為要運送的包格外貴重,他們要求gupeng追加費用,gupeng很痛快付了錢,還同意先去香港清關。
那時候大陸海關查得嚴,有一大波奢侈品被滯留在香港,有的耗時四五個月才找機會運進來,而且要將包和包裝盒分開運送。這部分記錄也可查。
就這樣,歷經數日,專案小組終于獲悉重要線索,指向的卻是顧澎。
顧澎被第一時間帶到組內接受訊問,他本人還處于懵逼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