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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劍之何名(十一)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向青蓮峰時,很多衣著青色道袍的弟子早已在比武場上,揮劍百余下。

    這些弟子皆是玄鳴的記名弟子,亦是內門弟子。他們平常除了修行、練劍、上課,其余時間便是處理峰內的雜役事務。

    內門選拔比試將會在今天結束,而明日則進行收徒大典,不知到時候,會有多少新鮮血液注入各峰。

    正在眾弟子思索間,一個身材矮小,眼睛晶亮的弟子,小跑進比武場,喘了口氣道:

    “諸位,內門選拔比試已經結束!”

    此話一出,眾弟子沸騰,頓時劍也不練了,紛紛涌向那名弟子身旁,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誰是第一名?是不是驚翎師妹?”

    “小師妹可有入選?”

    “她最后有沒有通過第三輪比試?”

    ……

    毫不意外,眾弟子問的最多的問題還是關于小師妹的。

    說實話小師妹能順利通過前兩輪,已經是出乎人意料了。通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他們現在對小師妹態度不像以前那樣厭惡,但也絕對談不上喜歡,更多的是一種復雜的感情。

    怎么說,小師妹也是玄鳴長老唯一的內門弟子,代表得可是他們青蓮峰的面子。當初,那些弟子對小師妹肆意貶低、謾罵,又何嘗不是把他們青蓮峰的形象,往死里踩。

    自從小師妹落崖醒來后,性情大改,也不作妖了。這兩次內門選拔比試,更是讓眾人改觀,由此終于摘掉“廢物小師妹”的稱號。

    他們都看不起你,可偏偏你最爭氣。

    身體矮小的弟子,看著周圍眾弟子既期待又別扭的表情,緩緩吐了一口氣道:

    “第一名是驚翎師妹。小師妹,沒有通過第三輪比試。”

    話音一落,四下一寂。

    眾弟子期待的眼光,瞬間暗淡了下去,就連司師妹從一個五靈根的修煉廢柴,逆襲成第一名的事情,也都提不起興趣。

    許久,一個弟子出聲喃喃道:“小師妹,沒有通過第三輪比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所以,他們剛才到底在期待什么。

    可是,矮小弟子下一句,又瞬間點燃起了眾弟子心里的火焰。

    只見弟子,眼睛亮得驚人,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道:我、我聽長老說,小師妹在第三輪比試中得了機緣,直接從三靈根變成了雙靈根。”

    “其中一個靈根還是罕見的變異冰靈根!”

    弟子的前一句話,已經是驚世駭俗,下一句話簡直是吹牛皮,都不敢這么吹。

    “啊?你說什么,三靈根變雙靈根?其中一個還是冰靈根!這不會是假的吧”

    “就是,小師妹沒通過比試就沒通過吧,也用不著這么誆騙我們。”

    矮小弟子看著眾弟子皆是不相信的表情,臉漲得通紅,眼含自信,大聲喊道: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親耳聽見連長老跟掌門說的。”

    “要是不相信的話,我、我可以和你們去找連長老當面對質!”

    此話一出,眾弟子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矮小弟子話語里的自信和篤定,讓他們不得不相信弟子說的都是真的。再說他也沒有必要為此撒這么大慌,所以小師妹真的是從三靈根變成了雙靈根!

    想清楚之后,一名胡子拉碴的弟子,嘴巴大張,呆呆道:“我勒個乖乖,這得是多大的機緣!”

    是啊,這得有多大的氣運和機緣,直接讓小師妹,脫胎換骨了!

    一時,眾弟子都感覺自己心里酸溜溜,檸檬樹下并排坐。就問,這么誰能不羨慕?!

    待眾弟子消化完這個消息,猶如過山車的心情終于平復下來,眾人內心皆感嘆道:

    “現在小師妹,哪里是廢柴這簡直就是天才!”

    而此時,被眾人羨慕不已的林輕淼,正舒服地躺在床榻上,蓋著香軟似云朵的被子,嘴巴微張,打著小貓的呼嚕,呼吸平緩,睡得香甜。

    待醒來時,已是日落黃昏。

    漫天的晚霞,透過軒窗撒入室內,給林輕淼不施粉黛白瓷的小臉,染上了一層金釉,熏香繚霧中,好似畫中仙。

    林輕淼伸個懶腰,摸著扁平的肚子,準備下床尋找點吃食。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敲擊聲。

    “咚咚——”

    林輕淼撓了撓被睡成雞窩的頭,疑惑問道:“誰啊?”

    門外人答道:“小師妹,是我,宋清陽。”

    林輕淼眨了眨眼,心道:“清陽師兄,怎么會突然找我,難不成她又忘了去上課?”

    “可是,最近由于內門選拔比試,內門弟子的課基本上都已經暫停了。”

    思索間,林輕淼打開房門,看見處在晚霞里,負著長劍的宋清陽。

    林輕淼仔細端詳了宋清陽一會兒,忽然發現清陽師兄竟和齊師兄在面容上,有些相像,驚奇道:

    “清陽師兄,你長的和齊師兄好像。”

    聽此,宋清陽有些羞澀局促地撓著后腦勺,解釋道:“小師妹,我和齊師兄,其實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啊?你和齊師兄居然還有這層關系。”林輕淼眼里閃過一絲震驚,輕聲道。

    宋清陽對于林輕淼的疑問沒有多說些什么,畢竟在宗門里知道他們倆關系的人很少。

    宋清陽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正色道:“小師妹,先不說這個了,掌門讓你馬上去太極殿。”

    林輕淼聽見玄清又讓她去太極殿,頓時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小聲問道:“掌門師叔,有說什么事嗎?”

    豚豚最近應該沒有犯什么事吧?

    宋清陽道:“好像是關于王道幾人的事。”

    聽此,林輕淼總算是放心了,掌門師叔應該是處理她在第二輪比試中,被王道派來的人刺殺的事。

    時間線撥回到第二輪比試結束。

    剛出沙盤空間,林輕淼機靈地迅速來到軒轅長老面前,把在沙盤空間發生的事,詳細敘述了一遍。

    緊接著,軒轅徹就立即出手抓住,想要趁亂逃走的兩名弟子。與之同息,林輕淼也用通話鏡聯系上,還正在山下喝酒的玄鳴。

    待局面穩住之后,剩下的事情便交給了掌門師叔審查此事。

    收回思緒,林輕淼腳步輕快道:“那清陽師兄,我們快走吧。”

    “好。”宋清陽應了一聲,剛準備御劍起飛,便瞥見眼巴巴看著他佩劍的林輕淼。

    “……”

    宋清陽看著林輕淼眼含直白蹭劍的意思,無奈點頭道:“小師妹,快上劍。”

    話落,林輕淼輕盈地踏上劍,語氣真摯感激道:“謝謝清陽師兄。你真是一個好人。”

    有劍可蹭,為何不蹭?自己騎掃帚又花費靈力又耗費心神,豚豚都不能一邊騎著掃帚,一邊睡覺。

    宋清陽:“……”謝謝可以,好人卡大可不必了,小師妹。

    宋清陽面無表情地念著劍訣,手指對攏,御劍速度朝太極殿飛去。

    須臾,太極殿就到了。

    宋清陽御劍停在殿前的臺階上,看著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著睡著的林輕淼,服氣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小師妹,醒醒!別睡了,太極殿到了。”

    “唔,這么快就到了?我還沒有睡夠呢。”林輕淼揉揉睡惺的眼睛,嘟囔道,“清陽師兄,你下回可不可以御劍慢一點。”

    宋清陽:“為什么?”

    林輕淼:“這樣,我就可以多睡一會了。”

    聽此,宋清陽滿臉黑線,暗道:“果然。”

    其實,他心里明明知是這個答案,但他剛才卻不避開,非要問一嘴!

    林輕淼看著宋清陽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剛想關心一下同門師兄,便聽見,太極殿里傳來一道,清冷如山泉流動,同時帶著沉重威嚴的聲音。

    “林輕淼,進來。”

    話音落地,林輕淼和宋清陽對視了眼,不在吵鬧,抬腳踏入太極殿。

    太極殿內,諸峰長老列坐其次,臺下是被執法弟子扣押的王道三人。

    林輕淼剛一進來就對上了王道陰沉的視線。

    只見,在劍涯關了幾天的王道,肥肉堆積的臉,消瘦了許多,臉色蒼白,眉目間帶著陰郁。待看見林輕淼時,他那惡狠狠的眼神恨不得一下吃掉她。

    林輕淼神色平靜,淡淡的眼神掃了王道眼,暗含的意思是:“吃不到,氣不氣。”

    王道秒懂林輕淼的意思,肥胖的身軀憤怒地掙扎了下,充滿戾氣的小眼看著遠處波瀾不驚的少女,一字一頓道:

    “林!輕!淼!”

    林輕淼:“嗯。”

    少女淡然回應,八風不動的站著,越發襯著他像一個跳梁小丑。

    玄清眉頭蹙起,看著臺下吵鬧的場景,冷聲道:“肅靜!”

    旋即,他瞥了眼,滿臉不知悔改的王道,斥聲道:“王道你大膽!你派人刺殺同門,竟還如此放肆,當真以為我不敢動你!”

    王道垂頭不語,而他身旁的二名弟子已經渾身抖成篩糠。

    其中一名弟子,措不及防間對視上玄清寒冷到極點的眸光,頓時嚇得匍匐在地,顫抖大喊道:

    “掌門,不管我們的事,我們也沒有辦法,都是王道逼迫我們的!”

    “請掌門明鑒!”

    王道看著他們二人就這么快背叛他,面色大變,知道自己斷不可以承認這罪名。

    要知道,按照玄氣宗的門規,殺害或刺殺同門未遂者,皆會被廢掉一身修為,逐出玄氣宗!

    思及此,王道一臉委屈憤怒,大聲喊道:“掌門,我沒有派人刺殺林輕淼,定是有人誣陷我!”

    倘若沒有確鑿的證據,僅憑兩名弟子的口頭講述,就想定我王家嫡長孫的罪,不可能!

    修真界有四大宗門和五大世家,宗門與世家之間相互扶持幫助,共同管理仙界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其中,四大宗門以玄氣宗為首,五大世家以衛家為首,其次是王家。宗門和世家表面看似和諧相處,實際上暗地里摩擦不斷。

    宗門認為世家過于世俗,世家則認為宗門過于清高。

    正是知此,王道才敢在玄氣宗內如此強橫、囂張。沒有明確的證據,玄氣宗其實不敢把他怎么樣,頂多罰他關劍涯。

    玄清凝視著死鴨子嘴硬的王道,眼底劃過一絲寒意,他早就看不管世家的行事作風,想要證據是吧,他給。

    “既然王道說你們二人誣陷他,那就搜魂,讓在座的諸位看看,到底是誰在說慌!”

    話音一落,兩名弟子瞳孔驟縮,眼里充滿了驚恐,嘴唇發白,連連磕頭求饒道:

    “掌門,不要啊!弟子知錯了!求掌門開恩,不要搜弟子的魂,弟子說的都是真的!”

    搜魂,顧名思義,就是高階修士用靈力直接查探他人的記憶和靈魂。此術對施法者需要消耗巨大的靈力,而對于被施法者需要在身體和精神上,承受極大的痛苦,若有不慎和偏差,很有可能造成被施法者精神崩潰,甚至瘋癲。

    王道聽到掌門竟要使用“搜魂之術”,頓時大驚失色,六神無主起來,他一定不能讓掌門使用搜魂之術。

    王道:“掌門,他們二人皆是玄氣宗的弟子,你不能這樣對待他們!”

    玄清眉眼淡漠,絲毫不理睬王道的大吼大叫,白色的靈力在他手掌上運轉,驀地,隨意地朝一名弟子揮去。

    那名弟子看著朝他撲面襲來的雄厚靈力,眼睛變成了豎瞳,奮力地掙扎著,可是身后的執法弟子卻死死按住他,他就猶如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冰冷滲骨,帶著合體期大能威嚴的靈力,重重打在使勁扭動著身體的弟子眉心上,霎時,一陣凄厲痛苦的慘叫在太極殿內響起。

    “啊啊啊啊!”

    王道聽見這個聲音,頓時面容死灰,內心終于后知后覺涌現出一絲害怕和后悔。

    完了,一切都完了!

    林輕淼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名弟子被搜魂,心里并沒有什么額外的感情。

    對她來講,做錯了事情,就要接受應有的懲罰。

    在沙盤空間里,面對他們二人的追殺,如果不是她機靈,她現在可能就變成他們劍下亡豚了。

    很快,玄清找到了兩名弟子被王道指使的記憶,快速浮光掠過,留存下影像。

    隨后,他將記錄著記憶的光團,彈指一揮,使其懸浮在太極殿中央放映。

    頃刻間,在場的眾人對王道和兩名弟子所做的事,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事已至此,王道幾人皆百口莫辯,心如死灰,再無力掙扎反抗,等待著掌門對他們的發落。

    來到太極殿,一整個過程幾乎沒有怎么說過說,全程好像在充當“吉祥物”的林輕淼,心里暗道:“今天又是躺贏的一天。”

    玄鳴認真看著弟子的記憶光團,真是越看越生氣,眉毛倒豎起來,眼神鋒利地像刀,狠狠刮著王道幾人。

    真是當她這個師父是擺設啊,竟敢如此欺負我乖徒!氣煞老夫也!等會,老夫定要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忽然,玄鳴余光一瞥,看到某樣東西,眼睛瞬間睜大,指著記憶光團呈現的畫面,道:

    “小清,你看那個黑不溜秋,像指北針的法器,我感覺似乎在哪里見到過。”

    “在哪里見過?到底在哪里見過?”玄鳴看著那個法器,陷入了回憶,嘴里不停喃喃自語道。

    很快,玄鳴猛拍了下腦袋,眼睛亮得驚人,大聲道:“老夫想起來了,這個法器好像是魔族的法器!”

    聽到“魔族”二字,在場的長老都被驚得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神色驟變,沉默了片刻道:

    “玄鳴,你確實此物是屬于魔族的法器?不是看錯了吧?”

    自五百年前,仙魔大戰,魔劍仙被封印在極地深淵后,魔族實力日益勢微,近百年來已退回到西南魔界,很少踏足仙界。因此,屬于魔族的法器竟然出現在仙界第一大宗門,玄氣宗的內部,這簡直是一個驚世駭俗的事。

    玄鳴摸著胡子,目光充滿回憶道:“沒錯。我曾在下山游歷時,在人間解決了一樁魔族作惡的案子,那個魔族當時就是用這個法器來隔絕我的追蹤。”

    “可是讓我好一頓找。”想起這個事情來,玄鳴還有些氣得牙癢癢。

    聽完玄鳴的一番講述,眾長老都已確信此物就是魔族的法器,可是王道手里怎么會有魔族的法器,難道是……

    思及此,眾長老看王道的眼神,更加慎重起來,若是如此,那么整個王家想必也脫不了干系。

    王道察覺到眾長老的目光,瞬間明白這是把他和魔族牽扯到了一起,立即大聲喊冤道:

    “掌門我不根本就不知道這是魔族的法器!”

    玄清眉心微皺,冷聲道:“你不知道?那這個法器你是從何而來的?”

    王道:“這個法器是我從山下花重金買來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此物是魔族的法器。”

    “我要是知道,您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用啊,求掌門明鑒!”

    玄清盯著王道看了片刻,目光看不出絲毫情緒,問道:“那你是從何人手中買到的?”

    王道極力擺脫嫌疑,自證答道:“我是從一個黑袍男人手中買到的。”

    玄清:“那你可有看清此人的相貌?”

    王道搖了搖頭道:“沒有。那個男子帶著面具,裹得很嚴實,聲音也刻意變了音色,只知道他是一個中年男子,代號青鬼。”

    待說完這句話,王道抬起眼,看著玄清目光清冷,明顯是不相信他說的話,不禁臉變得慘白,神色緊張激動道:

    “掌門你若是不相信,可以搜我魂,我說的都是真的!”

    他若是和魔族有勾結的嫌疑,可不僅僅就是殘害同門那么簡單了,王家也會放棄他的!他雖是王家的嫡長孫,但他下面還有好幾個庶兄、庶弟虎視眈眈對著他的位置,他是可被他人給代替的。

    聽此,玄清眼神帶著審視看了王道一會兒,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冷聲道:“王道等人皆廢掉全部修為,從玄氣宗弟子名錄里除名。”

    “先行將他們關進寒水大牢,等王家來接人時在放出。”

    話音剛落,玄鳴就磨拳擦掌,活動筋骨,嘴角掛著和善的笑道:“小清,廢掉他們修為的事,就讓我來吧。”

    玄清斜了玄鳴一眼,咬牙切齒道:“不要喊我小清。”

    “知道了,小清。”玄鳴絲毫不害怕玄清,冷地能凍死人的目光,大步流星地朝臺下走去。

    玄清:“……”

    玄鳴拍了下林輕淼的肩膀道:“乖徒,看好師父怎么為你報仇。”

    昏昏欲睡的林輕淼強迫自己睜開眼,淡聲道:“嗯。”

    隨后,只見玄鳴一套行如流水的操作,同時伴隨著痛苦凄厲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不要!”

    待完事之后,玄鳴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笑瞇瞇地問道:“乖徒怎么樣?解氣嗎?”

    林輕淼嘴角掛著淺笑,眼睛彎成了月牙兒,溫聲道:“解氣。”

    “哈哈哈,解氣就好,倘若乖徒開心,那師父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

    **

    夜色深沉,星光稀疏。寒水大牢中,一片漆黑,伸手看不見五指。

    王道渾身泥污,頭發凌亂,蜷縮在角落里,他看著自己修為盡失,經脈皆斷的身體,眼底充滿了戾氣和憤恨。

    這一切都是拜林輕淼所賜!如果林輕淼早點死了,就不會有這么多事了,他沒有錯,都是林輕淼的錯!

    王道眼里的晦暗止不住的翻涌,他咬著牙,惡狠狠道:“林輕淼!若有機會,我王道定會要讓你百倍償還!”

    忽然,一道詭異,似從地獄里爬出來惡鬼的聲音,在王道耳邊響起:“噢,多么濃烈的情緒,真是好美味。”

    “乖孩子,我可以幫你完成你的愿望,代價是……”

    第32章 劍之何名(十二)

    翌日,清晨。太極殿前的廣場上,人山人海,不過大多數人都是前來觀看拜師大典的。

    距離大典開始還有半個時辰,弟子都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低聲交談閑聊。

    自入玄氣宗來,大部分弟子除了下山采購或接宗門內任務,基本上是不允許外出,只有金丹以上的弟子才有資格被許下山歷練三年。

    雖修仙崇尚清苦、靜心、戒欲,但弟子大都是血氣方剛,天天待在玄氣宗,都快讓悶出毛病了,因此他們的樂趣之一就是和師兄師弟侃大山。

    “噯,你們都聽說了嗎?掌門要在今年入選的弟子中,選一個作為親傳弟子。”

    “啊!真的假的?掌門居然要徒了!”

    “掌門不是在收了大師兄后,就不收徒了嗎?這不會是假的吧。”

    “應該錯不了,我可是聽我們長老說的。”

    “我嘞個乖乖,也不知道誰有這個福分,能拜入掌門座下。”

    “是啊,那可是掌門的徒弟!享受著全宗門最頂的資源和待遇。這個位置可是所有弟子都夢寐以求的!”

    正在眾弟子熱火朝天討論著此事的時候,忽然,耳邊響起三聲清悅的金鈴聲,只見鈴聲驚起了飛鳥,蕩開了祥云。

    今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是個好日子。

    而后,便聽見金壁輝煌的太極殿內,傳出范正長老嚴肅而莊重的聲音:

    “玄氣宗每五年一次的拜師大典,現在開始。”

    “現請五十名弟子入內。”

    話語剛落,按名次,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隊伍,其中隊伍中每個人都精神抖擻,容光煥發,邁著沉穩的步伐,踏入太極殿。

    落選的弟子,見此一幕,眼里不禁流露出羨慕,輕聲道:

    “什么時候,他們也能以內門弟子的身份,踏入太極殿。”

    但只要他們一直都有在堅持、努力,總有一天,他們也可以驕傲自信地站在太極殿之上,難道不是嗎?

    太極殿內,掌門玄清高坐在蒲團上,兩邊六峰長老依次排開。

    五十名弟子雖是這群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但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都噤若寒蟬,垂眸斂眉,無人敢東張西望。

    玄鳴懶散盤腿坐在寬大的蒲團上,喝著小酒,神色好不愜意,余光瞥見臺下,表情嚴肅,站著跟木樁一樣的弟子,不禁哈哈大笑幾聲,道:

    “都這么緊張干嘛?放心我們不會吃了你們的,放輕松。”

    嬉戲帶著善意的聲音打破了沉悶嚴肅的氣氛,使得空氣一下子流通,活躍起來。

    聞此,眾弟子皆深呼吸了口氣,身體逐漸放松許多。

    瞧見眾弟子的變化,玄鳴收回視線,滿意地笑了,小孩子嘛,還是鮮活生氣點好看。

    玄鳴摸著胡子,笑瞇瞇地對著玄清道:“小清,是你先挑,還是讓我們先挑。”

    這時,衍生峰(煉器)的李良鋒長老,插話進來:“先說好你們都不要跟我搶,我這會可是看中了一個弟子。”

    衍生峰是煉器師的聚集地,也是除了蕪華峰之外,玄氣宗的“經濟支柱峰”,主要給宗門提供法器和向外出售,富得流油。

    玄鳴看著一襲金光閃閃道袍,頭帶大金冠,渾身上下散發玄氣宗“首富”氣質的李良鋒,再瞥眼自己穿得已經起球的青色道袍,立刻滿面帶笑,高聲道:

    “放心,我玄鳴絕對不會跟李長老搶。”

    話語剛落,被玄鳴哄得開心的李良鋒,頓時大手一揮,笑道:“好好好,玄鳴長老你在山下這一年的花費我全包了!”

    聽此,玄鳴眼睛登時變得瓦亮:“李長老,這可是你說的,既然這樣,那我玄鳴也不作假,就勞煩李長老了。”

    李良鋒絲毫沒有意識到剛才的一句話,已經讓他欠債一萬顆靈石,臉上還笑嘻嘻地道:

    “好說,好說,靈石對我來說是最沒用的東西。”

    玄鳴:一句話,讓男人給他花費一萬靈石。

    軒轅徹瞥見玄鳴嘴咧到后耳勺,眼睛笑地都睜不開,不禁面帶鄙夷,哼嗤:“馬屁精。”

    李良鋒瞧見玄清眼睫微垂,神情淡漠,似乎默認了讓他們先選,旋即,他摩拳擦掌,激動興奮地開口道:“司驚……”

    翎,你可愿意拜我為師

    誰料,李良鋒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道如切冰碎玉的聲音打斷。

    只見,不知何時早已睜開雙眸的玄清,清冷不帶絲毫感情的視線,直直投向臺下一名少女身上:

    “司驚翎,你可愿意拜我為師”

    李良鋒:“……”

    冰冷的聲音在每個人頭頂上空炸開,頓時齊唰唰各異的視線,落在司驚翎身上。

    司驚翎眼里快速劃過一絲驚喜,旋即出列抱拳,擲地有聲道:“弟子愿意!”

    玄清看著司驚翎的舉動,眸光微閃,道:“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玄清的弟子。”

    語罷,他掌心翻轉運行,一枚玉佩在白色的靈力托運下,緩緩朝司驚翎靠近:“拿好。這是掌門弟子的身份信物。”

    “你取一滴血,點落上面即可。”

    司驚翎穩穩接住玉佩,看著掌心潔白如雪,質地細膩,刻著復雜圖案的玉佩,輕輕咬破指尖,將一滴鮮血點在玉佩上。

    “滴答。”鮮紅的血在白皙的玉佩,綻開出一朵紅色小花。

    緊接著,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再看時,玉佩上竟矯若游龍地寫著司驚翎三字。

    李良鋒看著玄清和司驚翎“絲滑”的一套操作:好好好,這明明是三個人的戲,而他卻還沒出聲,就結束了!

    玄清挑選完弟子后,便輪個各峰長老。

    只見,長老們紛紛起身,走下臺去,挑選合心意的弟子。只有李良鋒坐在蒲團上,帶著幽幽的目光看著玄清。

    我永遠都會盯著你,永遠。

    玄清:“……”

    很快,眾長老都好了徒弟。其中,軒轅徹收了軒轅燦星為親傳弟子,連翹收了司可妍為弟子,值得一提的是,玄鳴居然收了陸漓為弟子!

    玄鳴走下高臺,順著眼緣,隨意挑選了幾個記名弟子,而李狗剩就在當中。

    收完記名弟子,玄鳴伸個懶腰,便“收工”回峰,忽然,余光一瞥,看到安靜站在原地的陸漓。

    居然沒有長老選這小子不應該啊,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小子應該是這次選拔比試的第二名。

    玄鳴伸手拍了拍,正一臉認真挑選記名弟子的軒轅徹,問道:

    “你怎么不收那小子為徒弟”

    軒轅徹順著玄鳴手指,指向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了身姿挺拔,宛如青松的少年。

    軒轅徹用一臉看傻子的眼神,掃了會玄鳴,沉聲道:“他劍修,我體修,教不了。我教他,不是浪費他天賦嗎?”

    話剛說完,軒轅徹便徑直朝一名弟子走去,兩耳閉闔,不聽身后玄鳴的叫喊。

    玄鳴看著軒轅徹離去的背影,嘴里喃喃道:“怎么教不了,你一個元嬰期還教不了一個筑基期的后生仔。”

    玄鳴收回視線,又看向垂著眼眸,神色不明的陸漓,見遲遲還是沒有長老收陸漓為徒,而在他周圍的弟子幾乎已被清空。

    玄鳴掐指一算,看著算出來的結果,語氣似嘆息又似無奈:“唉,罷了罷了,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斗膽收你為徒吧。”

    青蓮頂峰太冷清了,正好也給淼淼找個伙伴。

    他還記得在摘星涯,這個后生仔可是古道熱腸,想必以后他出去游云不在時,他定也能夠好生保護淼淼。

    想清楚后,玄鳴臉上帶著松弛的笑,緩步朝少年走去。

    此時,陸漓識海里,一個低沉嘶啞,陰氣沉沉的聲音,不斷響起:

    “陸漓你看,沒有長老會收你為徒,即使你表現的再優秀,他們還是當做看不見你。”

    “因為你就是一個怪物,嗬嗬嗬……”

    陸漓濃密如鴉羽的睫毛,不停顫抖,遮住眼里不停翻涌的晦暗,識海里沉聲喝道:

    “你給我閉嘴!”

    識海里的那個聲音,非但沒有像以前那樣消減,反而變得又尖又高亢道:

    “乖孩子,你知道的,我說的都是事實,你陸漓就是一個怪物!”

    “嗬嗬嗬嗬嗬嗬!”尖銳難聽的笑聲,在陸漓識海里回蕩。

    吵得陸漓眼底戾氣橫生:“再說一遍,你給我閉嘴!”

    笑聲似乎察覺到自己快要觸碰到陸漓的臨闕值,短暫持續了會兒便停歇下來。

    隨后聲音帶著詭異的溫柔,又卷土重來道:“別怕孩子,我們不需要長老,我會幫助你的,讓你成為……”

    誰知,那個東西的話還未說完,一道和善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在處在崩潰邊緣陸漓的耳邊響起:

    “陸漓,你可愿意成為我玄鳴的徒弟”

    陸漓抬眸,眼底的黑氣漸漸消散去,他神色有些怔愣著看面前,一襲破舊道袍,眼睛笑瞇瞇的老者。

    他感覺這個人溫暖得讓人刺眼,就像那個呆子一樣。

    玄鳴瞧著陸漓只是用幽蘭深邃的眼眸盯著自己,但不回話。

    他拿不定這個后生仔的想法,有些局促地伸手撓了撓后腦勺,心里暗道:

    “這小子,不會是覺得他修為不行,看不上他吧?”

    隨即,玄鳴一臉真誠和善道:“老夫雖然不才,修為才至化神,但教你一個筑基期還是妥妥的。”

    良久,陸漓薄唇輕啟,澄澈如天空的眼睛,落進一縷不知打哪里來的碎光,輕聲道:

    “師父,我愿意。”

    第33章 劍之何名(十三)

    待拜師大典結束后,玄鳴帶“新鮮出爐”的徒弟走出太極殿。

    他看著逐漸變少的人群,活動下筋骨,將別在腰間的酒葫蘆,往空中一拋,化作飛行法器。

    玄鳴掃了眼旁邊負著長劍,長身玉立的陸漓,嘴唇蠕動發出邀請:“陸漓,上來。為師帶你回青蓮峰。”

    語罷,陸漓眼皮微掀,禮貌沉聲道:“多謝師父,我御劍就可以。”

    被拒絕的玄鳴也不惱,反而摸著胡子,樂呵呵地道:“行,那你飛穩當點,注意安全。”

    御劍飛行是筑基期以上修士,皆可自行學習的一種術法。但修為未到達金丹,筑基飛行會消耗大量靈力,導致飛行距離不長。故而大部分修士,出行都使用飛行法器。

    陸漓點頭應道:“好。”

    旋即,他召喚出佩劍,御劍騰空,緊跟玄鳴其后。

    須臾,二人飛行約半個時辰,一座翠綠色,好似古樸重劍的山峰,猝然闖入眼簾。山峰環青帶水,在藍天白云的映襯下,散發著寧靜與生機。

    青蓮峰到了。

    **

    入峰后,玄鳴就領著陸漓徑直朝峰內的一處小院飛去。

    陸漓御劍滑落于院中,穩當踩著地面。

    待干凈利落地把劍收回鞘,他抬眸環視四周,視線快速略過這里的一草一木,當瞥見水池邊,那顆終年長開搖落的梨花樹,陸漓目光微頓。

    當即,心里已知曉此地是哪里,這是林輕淼居住的地方。

    想到著,陸漓眸光閃了閃,嘴角微微翹起。

    不知道,林輕淼見到他會是什么樣的反應,真是有點令人期待。

    在陸漓思索間,玄鳴已經敲響了林輕淼緊閉的房門。

    “咚咚咚——”

    同時,他邊敲邊大聲喊叫道:“乖徒,醒醒!師父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房內,不出意料,林輕淼正躺著床上,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

    “唔……”林輕淼在夢中依稀聽見門外嘈雜的動靜,秀眉微蹙,發出不滿的聲音,

    待聽到驚喜二字,林輕淼猛得一下從美夢中蘇醒,腦子還處在迷迷糊糊的狀態,嘴就先行出聲道:“驚喜什么驚喜”

    “不會是美味的吃食吧。”

    林輕淼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眼睛登時一亮,匆忙起身下床,連鞋都沒有穿,就這樣赤著腳,噠噠噠地朝門口走去。

    林輕淼一把打開門,眼巴巴地瞅著面前白發老者,道:“師父,你給我了什么好吃的”

    話音一落,玄鳴手指微屈,彈在林輕淼腦瓜崩上,笑道:“想啥呢?為師說的驚喜可不是吃食。”

    林輕淼小臉皺皺的,捂著腦門,疑惑問道:“那師父,說給我準備的驚喜是什么?”

    聽此,玄鳴臉上掛上了一抹神秘的笑容,手指往院子中的梨花樹下指道:

    “你往那邊看一眼,就知道了。”

    林輕淼瞧著玄鳴神兮兮的表情,心里越發地疑惑,順著他指向的方向望去,頓時瞳孔微縮,喃喃道:“陸漓”

    只見,院落中芳草青青,梨花樹下。

    少年抱劍長身玉立,灰衣黑發,五官精致俊美。忽然,眼眸低垂的少年,似乎察覺到遠處的視線,撩起眼皮,望了過去。

    林輕淼瞅見到陸漓的舉動,剛想移開視線,就被一道淡漠幽黑的藍眸捕捉到。

    兩人對視上了。

    陸漓的眼眸直直地撞進一雙清透澄亮的眼睛,他不說話,像逗弄小貓一樣,靜靜看著少女平靜的神色發生細微變化。有趣。

    片刻,他眉頭輕挑,臉上掛著一絲戲謔,殷紅的唇緩緩吐字道:“小師姐好。”

    “小師姐陸漓,你是在叫我嗎?”林輕淼腦袋嗡地一聲,愣愣指著自己道。

    玄鳴看著林輕淼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眼里閃過柔和,摸著她的腦袋道:“乖徒,這是師父今天新收的徒弟,陸漓。”

    “咱們淼淼以后就有小師弟了。”

    聽完玄鳴解釋的話,林輕淼感覺自己如晴天遭霹靂,精神恍惚了片刻,指了自己道:“小師姐。”

    又指了下,不知何時走到面前的陸漓,道:“小師弟。”

    低沉悅耳的聲音從陸漓喉嚨里發出:“小師姐,我在。”

    “……”

    玄鳴看著兩個徒弟“和諧相處”的場景,摸著胡子,眼里透露出欣慰。

    看樣子,淼淼對這個小師弟很滿意。

    隨后,他看著林輕淼道:“淼淼,當師父不在的時候,誰要是欺負你,就跟小師弟說。”

    說完后,玄鳴又轉頭對陸漓道:“是不是陸漓”

    “是的,師父。我肯定會好好保護小師姐的。”陸漓嘴角噙笑,看著林輕淼意味不明地道。

    此話一出,林輕淼平淡的表情頓時龜裂了,睜大眼睛上下打量著陸漓:“……”

    陸漓,你別這樣,豚豚害怕。

    **

    夜晚,月掛樹梢。

    清冷的月光撒在梨花樹上,只見嫩綠的葉片中,夾帶著黃色花蕊的白色小花,隨風輕輕搖晃,落下一場梨花雨。

    林輕淼躺在柔軟的床塌上,難得沒有一秒入睡,抬頭看著層層紗帳,輕聲道:

    “陸漓居然成為了她的小師弟,而她成了陸漓的小師姐。”

    “真的好奇怪,是不是小六”

    話音落地,房間內一片寂靜,只有床頭跳躍的靈火,還在呼哧呼哧地燃燒著。

    林輕淼平躺在床上,雙手交疊于胸前,面容平靜,語氣奄奄,透著一種半死不活的美感,道:“哦。差點忘了,小六還沒有回來。”

    “現在只有她一個人。”

    林輕淼想了半天都沒有想出所以然,那所幸就不想了,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她眼睛微閉,自言自語道:“豚豚該睡覺了。師父說明天要帶小師弟和她去劍閣。”

    語罷,床頭處的靈火,“呼”地一下熄滅,整個房間都陷入了黑暗。

    ……

    翌日清晨,林輕淼難得起早。其原因就是她這幾天睡得太多了,精神已經處在一種極度飽滿的狀態。

    身體很飽滿有活力,但靈魂就還是怎么睡也睡不足。

    林輕淼撓了撓雞窩頭,看著被強制開機的身體,嘆了口氣道:“唉,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了。”

    感慨完后,林輕淼半死不活地下床,梳洗打扮,所謂洗漱打扮,只不過是給自己施個清潔術。

    忽然,林輕淼余光一瞥,看見身上穿了不知多少年,被清潔術損害得,發白起球的青色道袍。

    林輕淼瞧了一會兒,心里一個聲音告訴她:她應該要換一件衣服了。

    怎么說她也是一個愛美的豚,雖然不多。

    這個青色道袍,是青蓮峰統一分發的弟子服飾。雖峰內沒有明確規定必須穿,但弟子為了彰顯自己的身份,都自發每日穿戴。

    青袍雖是由蠶靈絲織成,但是也經不起這么多次的法術磨損。一般來說,峰上的弟子手里,都存有好幾件同色同款道袍。

    但是,林輕淼她只有一件。

    要問為什么,當林輕淼打開面前的衣柜時,就明白了。

    但見高約四尺,寬約三尺的木制衣柜,已經被塞滿了各種顏色的衣服。

    如紅、橙、黃、綠……,總之彩虹有的顏色,林輕淼都有;彩虹沒有的顏色,林輕淼也有。

    林輕淼看得眼花繚亂,隨手挑了一件鵝黃色齊胸襦裙。

    剛穿戴完畢,林輕淼還沒有來得及照鏡子欣賞,一道不急不緩,帶著某種韻律的敲門聲在耳邊響起。

    “誰啊?”林輕淼邊朝門口走去,邊問道。

    話落,一道暗啞低笑,從少年嘴里發出,只聽他緩緩道:“小師姐,是我,你的小師弟。”

    林輕淼面無表情打開房門,淡聲道:“小師弟,有何事?”

    聽見聲音,陸漓抬起眼眸,看到面前穿著鵝黃色襦裙,明眸皓齒,烏黑亮麗頭發被淺綠色絲絳,綁成兩個似湯圓發髻的少女。

    他不禁呼吸錯亂了三秒。

    待瞧見林輕淼平靜如水的眼睛,頓時興意闌珊,陸漓收回了表情,沉聲道:

    “林輕淼,師父讓我們倆去比武場集合。”

    “嗯。”林輕淼輕點了下頭,越過陸漓徐步朝比武場走去。

    小六不在,豚豚自由,才不要攻略什么破反派。

    陸漓看著神情淡漠,徑直朝遠處走去的林輕淼,幽蘭的眼眸微暗,紅潤的唇被抿的有些變淺,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低笑了一聲,抬步跟上。

    須臾,二人就來到了青蓮峰的比武場。

    林輕淼掃視周圍,瞧見在比武場邊緣,一顆樹蔭下,正站著五個穿著青色道袍的弟子。

    她瞇著眼看了半天,感覺其中一個弟子有點眼熟,便不管身旁的陸漓,自顧自地朝那里走去。

    待走近,林輕淼對著那個眼熟的高個弟子,歪著頭,端詳了半晌,眼里透露思索。

    李狗剩轉頭,瞧著面前一襲鵝黃色襦裙的少女,瞬間就認了出來,興奮道:“小師妹!”

    淳樸真誠的聲音,登時喚醒了林輕淼模糊的記憶,她眼里閃過一絲欣喜道:“李狗剩”

    “是我,小師妹。”李狗剩看著終于認出他的林輕淼,不禁摸著后腦勺,露出他那雪亮的牙齒,憨憨地笑道。

    與之同息,陸漓也來到樹蔭下,映入眼簾的便是林輕淼和李狗剩談笑風聲的場景。

    倏然,陸漓眸光深幽,薄唇微抿。他莫名覺得那名弟子,有些礙眼。

    第34章 劍之何名(十四)

    林輕淼絲毫沒有察覺到陸漓幽幽的視線,歡快地和李狗剩進行交談。

    才得知李狗剩能出現在這里,是因為拜入了師父座下,成為記名弟子。

    四舍五入一下,豚豚和狗剩就算是同峰,同師父了。

    想到著,林輕淼眉眼彎彎,有些開心地輕笑起來。畢竟,狗剩可是豚豚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陸漓負劍抱臂,懶散靠在樹旁,目光一直有意無意看向某處,待瞧見笑地宛如春花明媚的林輕淼,目光微滯。

    她好像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這樣笑過。

    待陸漓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想的是什么,臉色頓時陰沉起來,他到底在干什么?!不過最近“他”變得越發的躁動、不安分,同時對他的影響也在逐漸加深。

    是因為快要到月圓之日,還是因為那個她……

    陸漓抬起眼睫,幽蘭的雙眼直直盯向視線里那抹溫暖、鮮活的鵝黃色身影,漂亮的眸子翻涌著辨別不明的情緒。

    林輕淼和李狗剩說話一會兒,便感覺有些累,心道:今天說的話應該是她以前一周的量了。

    思及此,林輕淼連忙擺擺手,安靜地站在綠蔭之處。

    她環視著周圍,話說師父讓他們來比武場集合,可是這已經大半天了,卻連師父的人影都沒有看見。

    說曹操曹操就到,正在林輕淼疑惑間,忽然耳邊響起一道爽朗帶著笑意的聲音:“乖徒,到為師這里來。”

    林輕淼抬眸,見到玄鳴從遠處緩步行來,眼睛登時一亮,隨后乖巧來到師父身旁。

    玄鳴掃視了一下,見來的人都已到全。旋即他摸著胡子,笑瞇瞇地對著弟子道:“今日,為師就帶著你們這些新入峰的弟子,去劍閣挑選自己的佩劍。”

    話落,弟子神色一變,眼里帶著驚喜和激動,不禁低聲議論起來。

    “你聽到了嗎?師父說要我們去劍閣挑選佩劍!”

    “什么劍閣我怎么沒有聽說過。”

    “劍閣可就位于咱們青蓮峰上。它毫不夸張的說,幾乎是每個劍修都夢寐以求想去的地方。聽說里面可是儲藏著上萬柄名劍,并且每柄劍都十分通靈性,必須跟你有緣才能將它取走。”

    “啊?那我要是跟它們無緣,是不是就無功而返了,到時候這也太丟人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這上萬柄劍總有一個跟你有緣的吧。”

    “不過,上屆好像真有一個兩手空空被趕出劍閣的弟子。”

    “不是,你別嚇我啊,我這人打小膽子就小。”

    ……

    玄鳴看著面前弟子,聲音很小幾乎不可察的議論。但這些“雕蟲小技”怎么能逃得過化神期大能的耳朵,不過他并沒有出聲制止,反而笑呵呵地看了半天,

    待見他們說的差不多時,玄鳴沉聲打斷道:“好了,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快走吧。”

    話音一落,原本吵嚷不休的弟子,頓時噤了聲,皆恭敬齊聲道:“是,師父。”

    玄鳴摸著胡子,瞧見這幾名弟子乖巧聽話的模樣,眼里劃過一絲滿意,很好,這屆總算沒有刺頭難纏的弟子。

    旋即,他面容和藹轉頭道:“淼淼,我們也走吧。”

    一直在發呆的林輕淼突然聽見玄鳴提到她,茫然了片刻,干巴巴道:“師父,我也要去?”

    “對啊,總不能讓我乖徒一直用那把小木劍吧。還有,昨天為師不是有跟你說過這件事嗎?”說到著,玄鳴炯炯有神的眼睛微瞇,瞅著林輕淼道。

    聽此,林輕淼神色從容不迫,直接老實答道:“師父,我睡了一覺,起來就忘了。我還以為師父你要帶我們下山,去酒樓大吃一頓呢。”

    “哈哈哈哈。那現在總該想起來了吧,說起來,那把小木劍還是當初你引氣入體之后,師父親手為你做的。”玄鳴聽到林輕淼的回答,不禁被逗笑了起來,余光瞥見林輕淼手里握著的小木劍,眼含回憶道。

    林輕淼垂眸,目光落在小木劍上用心篆刻“淼”字半晌,抬頭對著玄鳴和善,似乎可以包含下天地萬物的眼睛,語氣認真道:“師父,我還記得。”

    語落,玄鳴眼角的皺紋變成了菊花,笑了一會兒,神色輕快道:“乖徒咱們走,上葫蘆,師父帶你去劍閣。”

    林輕淼點點頭道:“好。”

    **

    劍閣雖然位于青蓮峰上,但它實際坐落于峰南的森林中央,位置距弟子生活的地方較為偏遠,故而需要御劍或乘坐法器較為便捷。

    林輕淼一行人行駛大約半盞茶的功夫,便就到了峰南。

    只見,峰南之處是一片綠色的海洋,無數千年古木拔地而起,像一柄柄重劍直插云霄。

    他們一行人穿過層層綠木的掩蓋后,眼前豁然開朗,便見在深林中央的空曠地面上,一座幽靜肅穆的樓閣赫然屹立。

    那樓閣依樹傍山而建,與綠色融為一體。樓閣外墻爬滿了青藤,綠色的琉璃瓦片,泛著寧靜的光澤,而檐角上懸掛的青銅鈴鐺,因著他們的到來,而輕輕顫抖作響。

    “叮鈴鈴——”鈴聲在風中輕搖,悠長悅耳的鈴聲令人身心舒暢,似乎可以洗滌一切雜念。

    是劍閣。

    見到久違的劍閣,玄鳴眼眶不禁有些微熱,迅即收回酒葫蘆,豪邁地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咕嚕咕嚕——”酒水順著他白色胡須滑下,在青色的道袍上,留下幾抹深綠濕痕。

    須臾,玄鳴抹了一把嘴,笑著大呼道:“不愧是百年陳釀,好酒就是爽!”

    話音剛落,林輕淼眼巴巴看著玄鳴手中的酒葫蘆,輕聲道:“師父,我也想喝。”

    酒是什么味道?看師父的模樣,一定很好喝。林輕淼舔了舔嘴唇,心想道。

    玄鳴低首,對上林輕淼好奇,躍躍欲試的眼神,速度蓋上胡塞子,背手斥道:“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胡鬧。”

    “為師這就解開劍閣的封印,讓你們進去。”

    說完,玄鳴雙指并攏,泛起綠色的靈力,大喝一聲:“青云!”

    只見,一直背上在他身上的重劍驟然出鞘,攜帶著雄厚的劍氣蕩向四周,霎時間峰南的無數片樹葉都為之作響,驚起了陣陣飛鳥。

    名叫青云的重劍,劍身流暢如云,通體呈現深綠色,劍柄上刻著復雜晦澀的符文,看著神秘而又沉靜。

    玄鳴面容肅穆,一劍劈開附在劍閣上的結界,但見金色的結界波光蕩漾,它遇到青云就要火遇到了水,登時悄然消退不見。

    見劍閣的封印已經打開,玄鳴行如流水收劍回鞘,對著林輕淼和陸漓幾人道:“進去吧,記住你們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可以挑選佩劍。待時間結束未獲得劍閣劍認可的人,會被劍閣直接踢出去。”

    語罷,眾弟子抱拳齊聲道:“弟子明白!”

    玄鳴摸著胡子,笑瞇瞇道:“去吧,為師,會在外面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眾弟子恭敬頷首辭別玄鳴,踏著通過劍閣的樓梯,拾級而上。

    當弟子皆來到劍閣面前,緊閉的玄青色門,“轟隆”一聲,緩緩打開。

    林輕淼跟著陸漓他們徐步進入劍閣中,隨后只聽見門重重關閉上的聲音。

    待回過神來,林輕淼感覺眼前一花,身軀好像被什么東西擠壓變形再重組,等這些都消散后,她睫毛顫動,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便是上千張架子,一層層的架子上擺滿了一柄柄形態顏色各異的劍,空氣中彌漫端莊嚴肅的氣味。

    林輕淼見到這一幕沒有輕舉妄動,因為她發現陸漓他們都消失不見了蹤影。

    他們人都去哪里了?按理說,她和他們幾乎是同一時刻進入劍閣,不可能這么快就見不到他們的身影。

    林輕淼垂眸,一臉認真的思考著這個問題,實際上還沒有想一會兒,她的思緒就跑到九霄云外了。

    比如,明天穿什么顏色的衣服,出劍閣要去吃點什么……

    就在林輕淼沉浸在自己思緒里時,好幾道嘰嘰喳喳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的耳邊。

    “這個人進劍閣好一會兒,就一直呆在原地,一直沒有動,不知道站著在想些什么。”

    “是啊,我也關注到了,感覺她氣質有點呆,似乎不太聰明的樣子,不會是個傻子吧?”

    “噓,你們都小聲議論點,她要是聽到了怎么辦。”

    “龍曉劍兄,你這就多慮了。這一千多年來,我就沒有見過有人能聽見我們的聲音,所以,盡管放心大膽聊。”

    “劍閣好不容易來了幾個新鮮的弟子,這下可又有得聊了。”

    魚腸劍說完這句話,剛準備和身旁的幾柄劍繼續開“茶話會”,忽然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驀地響起,只聽那聲音道:

    “我不是傻子。”

    此話一出,四下一寂。

    良久,魚腸劍不可置信地在架子上震動一下,喃喃出聲道:“你、你能聽見我們說的話?!!”

    此刻,林輕淼已然明白,剛才那陣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聲音是劍閣的劍在說話,而陸漓他們應該是被分隔在劍閣的其他空間里,因此他們都是安全的。

    至于劍閣里的劍可以說話,林輕淼一點都不覺地奇怪,反而眼含好奇地走到架子上的一柄劍面前。

    此劍通體呈現銀白色,放置在旁邊的劍鞘形似魚尾,上面雕刻著鯉魚銅胎鎏金鎏銀,看上去真的好像一條魚在游動。

    林輕淼想著剛才就它震動地最厲害,便淡聲問道:“剛才是不是你在說我是傻子?”

    魚腸劍承受著林輕淼沒有任何情緒和感情的視線,徑直躺尸,大氣不敢出一下,心里默默流淚:姑奶奶,我要是知道您能聽見我們說話,我斷不會說您一句壞話,肯定全都是發自劍心真摯的語言!

    林輕淼不知道魚腸劍心里在想些什么,端詳了一會兒,緩緩把手伸向它。

    第35章 劍之何名(十五)

    魚腸劍瞧見林輕淼的舉動,嚇得發出陣陣嗡鳴聲,心里拼命呼喊道:“你不要過來啊!”

    雖然它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色,但如果要跟著這樣的主人,它還是寧愿選擇呆在劍閣里,做一柄有尊嚴的劍!

    “噯,怎么回事?”林輕淼緊握住,泛著像泉水流動光澤的短劍,拽了半天,始終都無法將擱置在架子上的劍取出。

    見此,魚腸劍緩緩松了口氣,心里道:“差點忘了,如果它和她沒有緣分,她是無法從劍閣里把它給帶走的。”

    感謝天地大老爺,讓它和這個呆呆的少女無緣。否則,不敢想象,從今以后它將會是一個多么郁郁的劍。

    與之此時,林輕淼也明白了,她現在的情況應該就是師父說的與這柄劍無緣。得到這個結果,林輕淼神色沒有一絲落寞,眼神平靜無波地放下手里的劍。

    忽然,她余光瞥見刻在架上,幾個金色的文字,一字一頓道:“魚、腸、劍?”

    話落,林輕淼又掃了眼一直在裝死不說話的劍,輕聲問道:“這是你的名字嗎?”

    聽此,魚腸劍終于有所反應,再也裝不下去了,痛苦流涕道:“姑奶奶這是小劍的名字。姑奶奶,我魚腸劍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后一定不敢亂說話了!”

    “求姑奶奶您饒了我,別光在我面前站著了,去看看別的劍吧,它們都還等著您去寵幸。”

    此話一出,周圍的上百柄劍齊唰唰作響震動,林輕淼耳邊感覺像炸開了鍋一樣,劍聲鼎沸。

    “你大爺的魚腸劍,就知道推我們去當擋箭牌!”

    “你自己想出去,不要認為我們也想出去。”

    “呆在劍閣里多好,不需要為那些劍修使勁賣命,也不要提防,一不小心就會上演的霸道劍修愛上軟萌劍靈的戲碼,我們就想在劍閣里養老!”

    ……

    聽完這些劍靈說的話,林輕淼單手托著腮,表示十分贊同,這說的太對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變成一柄在劍閣里“養老”的劍。

    但是一想到師父,以及還有很多美食在等著她,林輕淼搖了搖頭,晃走自己剛才虛無的幻想。

    林輕淼環視附近架子上的劍一圈,溫聲道:“那你們知不知道,可有那柄劍非常想要出去?”

    師父說只有拿到佩劍,就可以被劍閣送出,而現在大約才剛過去一盞茶的時間,距離一個時辰還有很長的時間。

    她這會有點等不急了,主要是因為豚豚的肚子有點饞,想吃好吃的。

    所以,她需要趕快拿到一柄劍出去。至于這柄劍長什么樣,劍靈的秉性如何,豚豚都無所謂了。

    對于,“大饞丫頭”的林輕淼來說,只要能跟她走的,就是好劍。

    話落,但見原本吵吵鬧鬧的劍靈,登時停了下來,一時針尖落地聲都可見。

    片刻后,一道滄桑暗啞的聲音在這寬闊的空間里響起:“好像確實有一個。”

    林輕淼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快步來到一柄劍面前,禮貌問道:“這位劍靈閣下,你能告訴我這柄劍現在在哪里嗎?”

    面前的這柄劍是一柄在劍尾處,缺了一個豁口的殘劍。此劍長約三尺,通體呈現黑色,離近還能看見劍身上細小的裂痕。

    聽到面前鵝黃色少女的詢問,殘劍發出了一道悠遠而又飄渺的嘆氣聲,隨后便道:“此劍就位于劍閣的頂層。”

    “頂層之上,就只放置著它這一把劍。算起來,已經將近一千多年了,我們這些劍被放在一起,還能說說話,聊聊天,可它自入劍閣以來,便是孤劍一柄,想必它應該非常渴望出去。”

    “就是不知道你這丫頭是否與它有緣,可以將它給帶走。”

    語罷,林輕淼環視四周,目光又落到了面前的殘劍上,眨巴眨巴眼疑惑問道:“劍靈閣下,那個劍閣的頂層在哪里?我要怎么走才能上到頂層?”

    “順著心的方向往前走,就是通往劍閣頂層的路。”蘊含著歲月厚重氣息的聲音在林輕淼耳畔縈繞,回蕩,最終停息。

    林輕淼腦袋發懵,一點不明白殘劍所說的話,喃喃道:“嗯?順著心的方向往前走?怎么走?”

    “劍靈閣下,可否能再說地清楚一點嗎?”林輕淼喊了好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甚至連其他劍靈的聲音也隨之一同消失不見了。

    她垂眸看著面前自從說完最后一句話,便不再出聲的殘劍,心里明白,現在她只能靠她自己了。

    順著心的方向……

    林輕淼抬頭望著前方一望無際的架子,腦海中不斷思考著這句話的含義,忽然一絲閃電飛速從腦海里劃過,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旋即,只見林輕淼閉上眼睛,識海里放空一切,心越來越平靜,周身開始浮現出綠色的靈力將她緩緩包圍在里面。

    須臾,林輕淼平靜如水的識海中,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最后竟形成一條由青玉色藤蔓搭織的樓梯。

    林輕淼歪頭打量片刻,就抬腳踏上一眼看不到頭,延伸藏在云霧里的樓梯。

    與之同息,處在林輕淼神識之外的無數柄劍,皆靜默無聲看著,被綠色靈力包裹的鵝黃色少女。

    只見,少女輕輕懸浮在空中,然后像一縷青煙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空間中。

    良久,通體玄黑古老的殘劍,發出一聲嘆息:“看來,它一直要等的命定之人,終于是出現了。”

    ……

    **

    順著心的方向往前走,就是通往劍閣頂層的路。

    林輕淼腦海里牢記這句話,哼哧哼哧地賣力,順著樓梯徐步往上爬。

    劍閣頂層,豚豚來了。

    藤蔓編織的樓梯從清澈似明鏡的水面,撼然而起,蜿蜒曲折穿透云層,通向未知。

    遠遠望去,一抹鵝黃色的身影正在樓梯上緩緩移動,就像是一朵開在綠色藤蔓上的黃色小花。

    鮮活而又可愛。

    林輕淼不知爬了多久,感覺腿腳酸軟,整個人是又累又渴,隨即她一屁股直接坐在藤蔓編織的踏面上,喘了口氣道:

    “不行,實在不行,她爬不動了,她現在只想回去。”

    可是她還能回去嗎?林輕淼抬眼朝樓梯下方望去,見到綠色的階梯上早已被云朵所縈繞,白茫茫的一片,深不可察。

    林輕淼現在感覺自己就是處在云端上,瞬間心涼了。

    是的,她回不去了。

    但是,她又不死心地望向前方,見到伸進云層,仍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樓梯,頓時兩眼一抹黑。

    居然還有這么長…

    林輕半死不活道:“算了。不爬了,她就呆在這里,等時間到,讓劍閣把她踢出去吧。”

    語落,林輕淼便準備從戒子空間里掏出枕頭躺一會兒,但是她悲催的發現,戒子空間打不開了,就連身上的靈力也不能用了。

    真是書里所說的,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林輕淼這會算是深刻明白了當中的意思。

    算了,一切都毀滅吧。

    林輕淼神色淡定,感受到腦海里涌出強烈的困意,不禁伸手打了個哈欠:“距離一個時辰應該還有一會兒,既然如此,那容她先睡一覺。”

    語罷,林輕淼低頭,雙手抱著膝蓋,把臉放在上面,眼睛一閉,很快就沉沉地睡覺。

    云層上的風輕輕撫過林輕淼耳角的碎發,帶走一連串均勻的呼吸聲。

    藤蔓編織的樓梯終點,是一個由巨大冰晶形成的蓮花臺,臺子的中央放置著一個玄木做的匣盒子。

    匣盒子里面裝著一把劍,此時正把劍正急躁地頻頻震動。

    它明明感受到命定之人離它很近,怎么等了半天還沒有來?!難道是出什么事了?

    想到著,它不禁放出感識。只見以蓮花臺中央的劍匣為中心,一圈一圈的白色波紋,緩緩朝周圍散開。

    須臾,白色的波紋受到了一個巨大的阻礙,此時它不禁驚呼出聲:找到了!命定之人這是怎么?感覺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

    不管了,得趕緊讓她上來,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旋即,只見由綠色藤蔓編織成的樓梯,瞬間變得軟化起來,漸漸地變成一條長長的綠色絲帶,托著絲毫不知情,沉浸在睡夢中的林輕淼朝蓮花臺飛去。

    絲帶輕托著林輕淼落地的剎那,不經意間掀起一陣涼風,頓時把恒溫動物的林輕淼給凍醒了。

    綠色絲帶瞧著少女睫毛輕顫,馬上就要睜開眼睛,立刻嚇得一溜煙逃去,又重新變成了堅實的藤蔓樓梯,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覺罷了。

    林輕淼睜開雙目,看到面前的景象,神色一愣,喃喃出聲道:“這是哪里?”

    她環視四周意識到,她應該是來到了藤蔓天梯的終點。

    可是她剛才不是在睡覺嗎?難道是在夢中,她夢游爬上來的?

    林輕淼一臉茫然地撓了撓頭,忽然瞥見蓮心中央,放著一個黑色的劍匣,眼睛頓時明亮了起來,快步走上前。

    林輕淼繞著這個黑色劍匣轉了轉,一臉嚴肅認真地端詳著它。

    劍靈閣下說的非常想出去的劍,應該就是眼前這個,放在玄黑色盒子里的劍吧。

    思索完,林輕淼用衣裙一角,鄭重地擦了下手,整理一下儀容,呼吸了口氣,隨后緩緩伸手,朝躺在巨晶蓮花蕊的黑色劍匣伸去。

    希望她和匣子里面的劍是有緣的。若是有緣,豚豚一定會好好對待這把劍。

    而躺在劍匣里的劍,早已看哭了,沒有想到命定之人居然對它這么重視,它以后一定會好好保護她!

    “咔嚓——”一聲似冰擊玉般清脆悅耳的聲音,從劍匣上發出。

    林輕淼打開了劍匣,映入眼簾的是一群綠色螢光蝴蝶,只見它們像變魔術一樣從盒子中突然出現,嚇得她一大跳。

    待看著綠色蝴蝶只是圍著她轉圈,并沒有攻擊她。林輕淼舒了口氣。

    林輕淼望著身旁翩翩起舞的蝴蝶,不禁伸手去觸摸,恰在這時,一只蝴蝶乖巧地停在她的指尖。

    見此,林輕淼眼眸彎成月牙兒,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

    此時,還躺在劍匣的劍,呆呆地看著面前的這一幕:但見少女澄澈如湖水的眼睛,正倒映著柔和撲閃著翅膀,劃落點點碎金的蝴蝶。

    說實話,這一幕說是世間的瑰寶也不為過。

    它的命定之人好、好美啊。

    “嗯?什么聲音?”正在逗弄蝴蝶,玩得不亦樂乎的林輕淼,忽然耳尖微動。

    她好像聽到一道稚嫩可愛的聲音,在說什么好美?

    林輕淼轉頭看著躺在劍匣里的劍,眨了眨眼問道:“剛才是不是你在講話?”

    話音一落,劍匣里的劍使勁震動了下,震驚道:“你、你能聽見我說話?!”

    林輕淼點頭道:“我可以聽見。雖然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命定之人,你快點帶我走!我已經等不及和你一同闖蕩世間,行俠仗義了!”

    它聽完命定之人說的話,感到十分,不,千分,甚至萬分的滿意,畢竟以往的主人都是聽不見它聲音的。

    林輕淼瞧著不停震動,似乎在說著:快來帶我走。實際上,它確實也直接說了。

    說到這,林輕淼也不墨跡了,直接伸手去握這把劍。而后她驚奇的發現,她居然把劍拿出來了。

    豚豚和這把劍是有緣的。

    林輕淼仔細端詳著仍全身包裹在劍鞘中的劍。只見,這柄劍的劍鞘整體是簡單大氣的黑色,簡單的連裝飾和雕刻都沒有,主打一個樸實無華。

    對此,林輕淼感到滿意極了,想來這把劍也不是什么上古寶劍,很符合她平平無奇的氣質。

    隨后,林輕淼拔劍出鞘,只感覺眼前一道耀眼的綠色光芒閃過,照得她不禁瞇起了眼。

    待光芒散去后,林輕淼便見到一柄通體呈現半透明青色的長劍,劍身泛著沁人心脾的氣息,而劍柄的位置,鐫刻著一朵清麗靜謐的綠色清蓮花。

    看上去也很普通常見,安心了。

    但林輕淼并不知道,當她拔開這柄普通而又平凡劍的時候,劍閣上空出現一道綠色光芒。

    當光芒灑下時,只見枯木逢春,百花齊放,萬鳥爭鳴,檐角懸掛的青銅古鈴也為之不停響動。

    “叮鈴鈴——”似乎是在慶祝誰到來。

    正坐在草地上,打著瞌睡的玄鳴頓時驚醒,見到眼前的這一幕,眼里迸發出激動的喜意:“一千年了,它終于再次出世了!”

    說完這句話,玄氣宗的諸峰長老皆來到劍閣,望著被綠色光芒籠罩的劍閣,眼里出了高興外,更多的是憂慮。

    最近魔族活動頻繁,極地深淵封印有松動跡象,妖族因妖皇之位,混戰不休,而它又在一千年后再次出世,這一切似乎都在預示著世間將會有一場浩劫。

    玄清清冷的眼眸望著這場異動漸漸消散,沉聲道:“師兄,是誰在劍閣里挑選佩劍?”

    玄鳴摸著胡子,眼中含著無法辨別的顏色,道:“就是我新收的幾個弟子還有淼淼。”

    “要想知道它到底認了誰為主人,一會兒便會揭曉。距離一個時辰就還剩下一盞茶的功夫了。”

    **

    劍閣內頂層,林輕淼望著手里的半透明青色的長劍,問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林輕淼。以后我們就要一起相處了。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

    “我會給你買漂亮的劍穗,會經常給你做保養和維修的。”林輕淼回想著玄氣宗的弟子都是怎么保養劍的,真誠許諾道。

    聽此,半透明青色長劍激動地嗡鳴作響,高興道:“謝謝,主人!”

    “但是我還沒有名字。主人你隨便給我取一個吧,只要是主人取的我就都喜歡。”

    “沒有名字?”林輕淼抬頭望向遠方,面容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道:“那你就叫做一等吧。”

    “一等?”長劍還在幻想著它的新主人一定會給它起一個好聽的名字,但誰知道林輕淼的一句話瞬間打破了它的美夢。

    林輕淼望著光澤一下暗淡的長劍,疑惑問道:“你不喜歡嗎?”

    長劍聽著林輕淼話語里似乎含著低落,連忙道:“喜歡!當然喜歡!以后我就叫做一等了。”

    林輕淼看著隨便高興的樣子,頓時感覺她簡直是一個起名天才。

    長劍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名字。

    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主人對它好就行。對,就是這樣,名字一點也不重要!

    在一等沉浸在自我安慰的時候,林輕淼便準備帶著她新收獲的“小伙伴”離開劍閣。

    一等察覺到林輕淼的舉動,焦急提醒道:“主人,你還沒有進行佩劍認主。”

    林輕淼停住腳步,困惑道:“佩劍認主?怎么進行?”

    一等道:“很簡單,取一滴鮮血滴在劍柄處的青色蓮花上。”

    “哦。”林輕淼乖巧老實地按照隨便所說的去做。

    只見鮮紅的血滴落在蓮花上,迅速流淌向整朵蓮花。

    待鮮血填滿、描繪完蓮花花瓣后,一道金色含青的蓮花印記出現,隨即像流光似,劃落進林輕淼的眉心。

    林輕淼閉上眼,看到識海中央出現了一把半透明青色的長劍。

    忽然,林輕淼耳邊響起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連忙睜開雙眼,問道:“一等,這是怎么了?”

    一等:“主人,一個時辰馬上就到了,我們快出去吧。”

    林輕淼:“好。”

    第36章 蠶夢尋丹(一)

    劍閣外,一個時辰將至,在劍閣里挑選佩劍的弟子,也都陸續出來。

    玄清眸眼漆黑,掃視出來的弟子一圈,但并沒有發現它的氣息,側頭問道:“師兄,還有誰尚未出來。”

    玄鳴不緊不慢地摸著胡子,沉吟道:“似乎淼淼還尚未出來。”

    話音剛落,檐下青色銅鈴輕輕晃動,但見一個身穿鵝黃色襦裙,面容清麗如蓮的少女,款步朝劍閣外走來。

    行步間,一陣風拂過,吹動少女雙髻上系著的綠色絲絳,看著鮮活而又可愛。

    而此時,林輕淼絲毫沒有察覺到外面古怪的氣氛,正在識海里和一等說著話,忽然間她似乎意識到哪里不對勁,緩緩抬起頭來。

    霎時間,無數道包含著各種情緒的目光,徑直闖入林輕淼的眼簾。

    雙方對視了一會兒,林輕淼眨眨眼,困惑問道:“師父,師叔,各位長老,你們為什么都盯著我看?”

    “我臉上是不是有什么東西?”說到著,林輕淼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玄鳴瞧見林輕淼的舉動,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這陣笑聲打破了剛才的氣氛,使得周圍凝滯的空氣一下子活躍起來。

    玄鳴目光下移,瞥見林輕淼手里的那柄劍,眼里藏著讓人看不懂的情切。

    他嘆息了聲,收拾后情緒后,朝林輕淼招手道:“臉上沒有東西。乖徒,過來,師父有事問你。”

    “哦。”林輕淼不明所以,但還是乖巧老實地過去,正好向師父介紹一下她的“新伙伴”一等。

    林輕淼走到玄鳴面前,直接忽視掌門師叔和其他峰的長老,仰頭眼巴巴地瞅著玄鳴道:“師父,你找徒兒有什么事?”

    玄鳴望著林輕淼的眼神,劃過一絲柔軟,指著她手里的劍,問道:“淼淼,這把劍就是你在劍閣里挑選的佩劍嗎?”

    林輕淼點頭道:“是的,師父。這個我的新伙伴,名字就叫做一等。”

    此話一落,眾人都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幻聽了,一等?這個名字很難評。誰家好劍叫的這么隨意。

    最終軒轅徹實在忍不住了,道:“你就給這把劍取這樣的名字?一等?這要是傳出去,其他的宗門肯定會笑話死咱們玄氣宗。”

    林輕淼瞧著軒轅徹面色鐵青的臉,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道:“為什么要笑話?一等說它很喜歡這個名字。”

    軒轅徹見林輕淼一副油鹽不進的神態,心里默念了三遍,不能和無知小輩計較。

    待心里的火氣逐漸熄滅,軒轅徹沉聲道:“你可知道這把劍的來歷?”

    林輕淼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不過一等應該也不是什么上古寶劍,一等就是一把平平無奇的佩劍。”

    聽到林輕淼的這句話,軒轅徹臉登時變黑了,咬牙切齒道:“平平無奇的佩劍?”

    他余光瞥見笑得正歡的玄鳴,一個刀眼刮過去:玄鳴,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林輕淼看著臉已經黑成鍋底的軒轅徹,又瞥了眼笑容滿面的玄鳴,最后視線落到一等身上:難道一等的出身大有來頭?

    玄清撩起眼皮,眼眸黑沉看著林輕淼道:“林輕淼,你現在手里的這把劍并不是什么平平無奇的劍,而是幾千年前青蓮劍仙的佩劍,名喚龍泉劍。”

    “寧知草間人,腰下有龍泉。”

    聽完玄清的解釋,林輕淼看著手里樸實無華的劍,喃喃出聲道:“青蓮劍仙?龍泉劍?”

    那個她其實還是不認識……

    要是小六在就好了,它肯定會直接告訴她的。

    但小六不在,林輕淼只能轉起腦袋,在原主的記憶里尋找著關于青蓮劍仙和龍泉劍的信息。

    須臾,林輕淼獲取到了信息,原來青蓮劍仙是幾千年前第一位以劍入道,更是由劍而飛升成仙的修士。

    相傳在飛升之際,青蓮劍仙并沒有帶走,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的龍泉劍,而是留給了有緣的修士,希望他能用此劍斬妖除魔,保護蒼生。

    幾千年以來,龍泉劍歷經好幾代主人,但每一位都做到了青蓮劍仙所說的話。

    神奇的是,龍泉劍的這幾代主人都是在世間面臨浩劫的時候,攜龍泉劍橫空出世,擔任起拯救蒼生的己任,故而這些人又被稱為“命定之人”。

    而龍泉劍的上一代主人就是玄氣宗的前掌門,玄道。

    消化完這些后,林輕淼看一等的眼神出現細微的變化,所以,豚豚也要用此劍斬妖除魔,保護蒼生嗎?

    玄清淡聲道:“林輕淼,既然龍泉劍已經認了你為主,希望你能不辜負前輩仙人的囑托,以保護……”

    后面的話還沒有說完,玄清瞧著一副不著調,懶洋洋的林輕淼,冷聲改口道:“先勤加修煉,爭取三個月步入金丹。”

    毫無溫度的聲音在林輕淼頭頂炸開,頓時她雙目圓睜道:“啊?三個月步入金丹?我嗎?”

    玄鳴笑呵呵,抬腳擋在林輕淼面前,道:“小清,別欺負我乖徒,看你都把我乖徒給嚇成什么樣了。”

    “保護蒼生什么的,現在還用不到小孩出面,要是這樣的話,還需要我們這人干什么?”

    玄清望著一臉護短的玄鳴,無奈道:“師兄,天命不可違。”

    聽此,玄鳴神色一變,聲音有些拔高道:“我才不管什么天命,我就希望淼淼能安穩地過完這一生!”

    玄清看著玄鳴眼里固執的堅持,最終還是選擇退一步,清冷的眸光定定望向遠處,道:“但未雨綢繆總是要的。林輕淼勤加修煉,多學些本領對她,對你,對我們都是好的。”

    玄鳴聽懂了玄清話語里暗含的意思,神情緩和道:“這個我沒有意見。”

    林輕淼站在旁邊,大腦還未反應過來,就聽見自己已經被安排地妥妥當當。

    那個,其實她有意見,她能不能選擇躺著修煉?

    但林輕淼瞧著掌門師叔能凍死人的那張臉,還是默默把嘴里的話咽了回去。

    料想,掌門師叔也不會同意的。

    待商議完畢,玄清清冽凌然地目光掃視向在場的所有人,沉聲道:“今日所發生的事絕不可泄露半分。”

    “請諸峰長老與弟子,在此立下心誓。”

    話音剛落,眾人神色各異,明白了掌門此舉是不打算公布“命定之人”的出現,對此,眾長老也無異議,順從地立下心誓。

    心誓,是修仙界的一種人人皆知的術法,但實際上使用的人并不多。因為凡是立下心誓的人,如若違背誓言,神心魂皆會受到嚴重的損傷。

    很快,在場的所有人都為此事,立下不可違背的誓言,會牢守這件事。

    其實,他們能這么快接受心誓的原因有兩個。

    一是,命定之人現世的事如果傳出,定會在修真界引起軒然大波。命定之人的出現固然是件好事,但要知道,命定之人是與浩劫相伴而生的。現在浩劫還未明確出現,命定之人卻現世,想來會造成人心惶惶,修真界動蕩。

    二是,林輕淼身為命定之人,卻不思進取,修為低微。倘若將她推上風口,想必有不少人都想要將命定之人扼殺在搖籃里。

    玄清見眾人都立下心誓后,收回視線,落在了林輕淼手中的劍上,隨后只見他口中默念法決,手指輕輕一彈,一道金色的流光劃進劍中。

    “林輕淼,這是掩蓋龍泉劍的法訣。從現在起,你記住你不是傳說中的命定之人,你手里的劍也不是龍泉劍。”

    林輕淼點點頭道:“掌門師叔,我知道了。”

    玄清望著林輕淼乖巧的模樣,冷眸里閃過一絲滿意,:“從明天開始,你的修煉就由我親自負責。”

    “我記得你現在是雙靈根,其中一個是冰靈根,另一個是木靈根。正好,我手里有適合你的劍訣供你修煉。”

    “明天辰時到太極殿找我,我會給你說詳細的修煉計劃。”

    語畢,玄清便帶著幾個峰的長老御劍離開了這里,劍閣前就又剩下了林輕淼這一行人。

    “嗯?”聽完玄清的話,林輕淼感覺天都要塌了,眼神求救地望著玄鳴道:“師父,你知道的徒兒不想修煉,只喜歡睡覺。”

    玄鳴看著林輕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笑瞇瞇道:“徒兒你也明白小清的性子,說定的事一般都不會改。為師也愛莫能助咯。”

    林輕淼:毀滅吧,一切都毀滅吧。

    **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一切都充滿了活力和欣欣向榮。

    而林輕淼似乎不記得和玄清辰時的約定,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與之同息,太極殿內,玄清盤腿坐于蒲團上,雙手姿勢呈現蓮花狀。

    距離辰時,早已過去半個時辰了,太極殿內仍是絲毫沒有林輕淼的身影。

    思及此,玄清驀地睜開雙眼,手掌一翻拿出通話鏡來,指尖泛著金色靈力往鏡中一彈,道:“林輕淼,速來太極殿!”

    話音剛落,幾峰之隔的林輕淼屋內驟然響起一道粹了冰的聲音。

    凍得林輕淼猛然從睡夢中驚醒。

    林輕淼撓了撓睡成鳥窩的頭,郁悶道:“掌門師叔這個老登,簡直比小六還要煩。”

    算了,算了早點修煉完,早點回來睡覺吧。

    唉,如果光靠睡覺就能長修為的話,豚豚一定會比掌門師叔這個老登厲害。

    第37章 蠶夢尋丹(二)

    太極殿內。

    林輕淼磨磨唧唧地總算到來,神色從容地向在蒲團上打坐的玄清問好:“掌門師叔,早。”

    聽此,玄清抬起眼皮,目光淡淡直視林輕淼,道:“不早,此時已將至午時。”

    “晌午了?”林輕淼茫然片刻,隨即眨眨眼,輕聲道,“那掌門師叔,我們現在是不是要準備吃午飯了。”

    “說起來,我早飯還未吃。”語畢,林輕淼黑白分明的眼神特意瞅了玄清一眼,眼中含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玄清:“……”

    玄清:“林輕淼,修仙之人務必克制自己的口腹之欲,人間的食物吃多了對你的修行百害而無一利。”

    “哦。”林輕淼慢不經心地點頭道。

    實際心里,明明師父都還能吃人間的食物,她為什么不能吃?豚豚就吃。

    玄清瞧著林輕淼絲毫沒有往心里去的模樣,眉心蹙了蹙,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些什么。

    旋即,他手掌一翻,一個閃著白色光芒的玉箋出現在手中,他淡淡掃了一眼,便徑直扔向臺下的林輕淼,淡聲道:“拿著,這便是你這段時間要練的劍訣。”

    “此劍訣,名喚春雪霽。”

    林輕淼伸手接住劍訣,忽然余光瞥見,從玄清寬大道袍中滑落而出的東西,眼睛登時一亮,好奇道:

    “噯,掌門師叔,你手腕上的帶著的是什么?好漂亮。”

    語落,玄清神色一頓,旋即眉目清冷淡定,道:“沒什么。你好生練習春雪霽的第一式,明日辰時我檢查。”

    “切記不可再遲到。”

    “知道了,掌門師叔。”林輕淼一邊乖巧點頭,一邊還在用余光偷偷瞄玄清手腕上的手鏈。

    正在林輕淼沉浸偷看的時候,帶著冰霜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開:“林輕淼,你在看什么,還不回去好好練劍訣。”

    聽此,林輕淼悻悻收回目光,輕聲道:“好的,掌門師叔,我這就走。”

    她明明都看見了,是一條銀色的手鏈,上面點綴著紅色冰晶小花,看著漂亮而又殷麗,像是姑娘家帶的。

    不過掌門師叔怎么會有女子款式的手鏈?好奇怪。

    **

    林輕淼前腳剛踏出太極殿,后腳玄鳴的“電話”就來了。

    林輕淼從戒子空間里掏出通話鏡,對著懸浮在鏡中玄鳴的影像道:“師父,找徒兒可是有何事?”

    玄鳴看了一眼林輕淼身后的環境,道:“乖徒,你這是剛從小清那里出來?”

    林輕淼:“是的,掌門師叔給了我一個劍訣,叫什么春雪霽。”

    聞此,鏡中的玄鳴樂呵呵道:“春雪霽可是個好劍訣,乖徒好好練,以后罩著為師。”

    林輕淼淡淡掃了眼已經化神期的玄鳴,再看了眼還是筑基中期的自己,面無表情道:“師父,你就直說,找徒兒有什么事吧。”

    玄鳴見自己被拆除了也面色不變,依然笑瞇瞇道:“乖徒,你能不能去連長老那里,給師父帶一壺酒來。”

    要是玄清在這里肯定會道:果然,這師徒二人是如出一脈的厚臉皮。

    玄鳴看著林輕淼平靜無波的眼神,一時有些拿不定她的想法,補充道:“放心,徒兒好處少不了你,晚上師父給你帶一只叫花雞,怎么樣?”

    聽到美味的吃食,林輕淼立馬點頭道:“成交。”

    騎著掃帚,去往蕪華峰的路上,林輕淼滿腦子都是帶著荷葉清香,色澤金紅發亮,香酥嫩滑的叫花雞。

    思及此,林輕淼不禁咽了唾沫,道:“豚豚,真希望晚上可以快點到來。”

    須臾,蕪華峰便到了,映入眼簾的便是大片種著靈草的藥田,只見晌午頭,仍有三五個穿著藍色道袍的弟子,辛勤地在地里忙碌除草。

    林輕淼從掃帚上下來,呼吸了一口氣,感覺鼻翼中都是花草的清香,整個人也神清氣爽起來。

    “小師妹?你怎么在這?”有弟子認出林輕淼,從藥田里直起腰道。

    林輕淼看著面前灰頭涂臉的弟子,眼里沒有絲毫的嫌棄,溫聲道:“這位師兄,我師父讓我來找連長老取酒,不知道連長老現在在哪里?”

    “連長老就在前面的那個小亭子里,小師妹你直著走,往右一拐便是。”那名弟子熱情地伸手指路道。

    林輕淼默默記下弟子說的路線,抬眸淺笑道:“謝謝這位師兄,那我就先去了。”

    弟子看著面前少女,宛如春生夏長,滿山花開的笑,不禁愣了神,待回過神來,望著遠處衣裙飄飄的鵝黃色身影,喃喃出聲道:“小師妹,當真和以前不一樣了。”

    這邊,林輕淼順著弟子手指的方向走,很快便看到了一座落于水上,四角飛檐,紅柱青瓦的亭子。

    亭內,但見一位身穿墨藍色衣裙,梳著飛仙髻,面容溫婉清麗的女子,正在亭子中撫琴。

    琴聲飄渺而又空靈,帶著莫名的哀傷之意。

    林輕淼沒有出聲打擾,安靜地站在岸邊等候,聽了一會兒,便感覺腦海里積攢的困意涌了上,不禁伸手打個哈欠,待含著淚花,迷離的眼睛看向亭中時,卻發現亭里撫琴的女子不知何時,早已不見了蹤影。

    頓時,林輕淼腦子里的瞌睡蟲被嚇跑了,慌張地看向四周,試圖尋找藍衣女子的身影。

    忽然,耳邊傳來一道低柔的輕笑聲,林輕淼耳尖動了動,循聲望過去。

    只見,眉如遠黛,眼含秋水的墨藍衣女子,腳下輕點安靜躺在水中的睡蓮,攜光款款而來。

    “淼淼,找我可有何事?”連翹穩穩站在岸邊,看著目光有些呆愣的少女,輕聲問道。

    但見,如江南秋雨般輕柔細膩的嗓音,插入耳朵里,林輕淼回過神來,撓了撓頭輕聲回道:“連長老,師父讓我上你這里取一壺酒。”

    聞此,連翹嘴角掛著淺笑道:“既然是大師兄要的,淼淼且隨我來。”

    “嗯。”林輕淼輕點頭,乖巧跟在連翹的身后。

    林輕淼跟隨著連翹穿過一個曲徑,便看到一個被修竹掩蓋的小院。

    但見,被籬笆圍成的小院里有塊靈田,上面種滿了綠油油冒著仙氣的蔬菜,旁邊還有一個櫻桃樹,樹上碧綠的葉片中,探出一串串瑪瑙般的果子,看著新鮮招人愛。

    豚豚想吃。

    林輕淼眼睛一邊直勾勾盯著樹上的櫻桃,一邊問道:“連長老,這是哪里?”

    連翹笑了一聲,打開小院的門,道:“這是我的一處居所。”

    連翹轉過身來,看著滿眼都是櫻桃的林輕淼,眼里閃過一絲無奈,旋即素手一揮,一串紅彤彤,還沾染著水珠的櫻桃就出現在她手中。

    “淼淼,吃不吃櫻桃?”

    林輕淼注意到連翹的舉動,眼睛像是含著星星一樣,大聲道:“吃。”

    “淼淼,你去那邊的石桌上吃櫻桃等一會兒,我去進屋把酒拿出來。”連翹把手里的櫻桃遞給林輕淼,指了樹蔭下的一處石桌道。

    “好的,連長老你去忙吧。”

    在連翹進屋后,林輕淼捧著手里的櫻桃,輕快朝石桌旁走去。

    連翹長老人真好,長的不僅好看,人還特別溫柔,聽說她還是上一任掌門玄道的女兒。

    不愧在修真屆有“皎月仙子”美名的人,真的太符合了。

    林輕淼坐在石凳上吃著酸甜可口的櫻桃,吹著小涼風,對連翹的好感度迅速飆升。

    很快,林輕淼就把手里的櫻桃處理干凈,見連翹還沒有回來,百無聊賴地環視四周,忽然她余光一瞥,看到石桌底好像有個什么東西。

    見此,富有強烈好奇心的林輕淼,連忙彎腰趴在桌子底下,將東西用手輕輕一勾,拿了出來。

    “噯,這是什么?”

    林輕淼端詳著手里的東西,看樣子應該是一個人用木頭雕刻的東西,

    不過,這個東西怎么越看越像,掌門師叔那個老登?

    正當林輕淼疑惑之際,耳邊響起連翹的聲音:“淼淼,你師父的酒……”

    話還沒有說完,連翹望見林輕淼手里拿著的木雕,瞳孔驟縮,紅潤的臉登時變得毫無血色,手中捧著的酒也在這一刻徑直掉落下來。

    發出清脆悅耳“嘩啦”一聲,泛黃的酒水順著濃郁的酒香,緩緩地流淌滲進土壤里。

    “連長老,你怎么了?”林輕淼被連翹的反應嚇了一大跳。

    隨即,她連忙把面色如紙,神色恍惚的連翹扶著石凳上。

    在扶行間,林輕淼回想著剛才的場景,連翹長老是看見那個木雕,才反應這么大的,想到這,頓時腦子不太靈光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個木雕雕刻就是掌門師叔,而雕刻之人便是連翹長老。

    林輕淼雖然“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那木雕一看就是傾注了感情,用心雕刻的,所以,連翹長老是喜歡掌門師叔那個老登?

    得出這個結論的林輕淼眼睛登時變得又大又圓,盯著連翹看了會兒,腦子一斷路,脫口而出道:“連長老,你喜歡掌門師叔?”

    于此,林輕淼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今早看著見的那串手鏈,不知聯想到了什么,又道:“連翹長老,掌門師叔手上帶著的手鏈是你的嗎?”

    第38章 蠶夢尋丹(三)

    連翹手支著腦袋,眼睫低垂,努力平復著心里紛亂的情緒,恍惚間,聽見林輕淼的話語,猛然睜開雙眼,道:“什么手鏈?”

    林輕淼瞧著連翹毫不知情的神色,嘴唇蠕動了會兒,還是選擇老實答道:“就是一條銀色的手鏈,上面點綴著許多紅色冰晶小花,好看極了。”

    話音剛落,連翹指尖顫抖地握住心口,緩緩抬起頭,眺望遠處屹立于峰巔的大殿,眼里浮現出悲傷。

    當連翹沒有否認她的第一句話時,林輕淼心里已明白連翹長老是真的喜歡掌門師叔,那掌門師叔呢?

    手鏈不是連翹長老的,那是誰的?林輕淼隱約感覺到,她似乎忘記了一個關鍵信息。

    良久,只見連翹喃喃出聲道:“這么多年了,師兄還是沒有忘記她,我早該知道的。”

    話音砸地,電光火石間,林輕淼好像知道了手鏈是誰的,是掌門師叔,傳說中那個早已隕落的合歡道侶。

    這么說來,掌門還挺癡情。

    收回思緒,林輕淼望著神情低落,被情所困的連翹,輕聲問道:“連長老,你沒有事吧?”

    語落,連翹垂眸,用手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抬頭柔柔一笑道:“淼淼,讓你見笑了。不過可否請你為我保守這個秘密?”

    林輕淼定定看了連翹一會兒,點頭道:“好。”

    “連長老,天涯何處無芳草,修真界還有這么多年輕有為的修士,你值得更好的。”林輕淼嘴笨安慰道。

    連長老是豚豚在這個世界見到的最溫柔的人,她希望她能天天開心,不要悲傷。

    連翹看到林輕淼的眼里的擔憂和關心,不禁抬手摸了摸面前的這個孩子。

    林輕淼不明所以,但還是乖順地讓連翹摸頭,很舒服,很溫暖,就像母親一樣。

    許久,她聽到頭頂,傳出一聲清淺的嘆息:“要是這么容易放下就好了。”

    連翹看著被端正擺放在石桌上的木雕,眼底浮出懷念又似痛苦。

    晚了,一切都晚了……

    當那個電閃雷鳴,大雨磅礴的夜晚,孤傲清冷的白衣少年,似天神降落,持劍義無反顧擋在她面前的時候。

    她便知道,她這一生都逃不掉了。

    **

    青蓮峰,漫天的霞光漸漸朝西山涌去,濃墨潑散的夜色卷來。

    月光皎潔,照在小路上,林輕淼捧著酒,神情淡然,不疾不徐地朝院落里走去。

    在行步間,小小的腦袋仍在想著連翹長老的事情。

    她不明白,為什么喜歡上一個人,自己的情緒就不再受控制了?

    會因他的一舉一動,而歡喜或者哭泣,既然感到悲傷,那為何不遠離,為什么還要繼續喜歡?

    豚豚不懂,豚豚只想泡澡、睡覺和曬太陽。

    離近院落,林輕淼鼻翼微動,忽然聞到了一陣飯菜的香味,舔了舔嘴唇,立刻將剛才的想法與煩惱,拋到了九霄云外,像小炮彈一樣沖進小院。

    叫花雞,叫花雞,好吃的叫花雞,豚豚來了。

    林輕淼跑進院里,大喊道:“師父你要的酒,我帶回來了。”

    “噯?陸漓你這么在這?”林輕捧著酒,低頭緩緩喘了口氣,當抬眸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禁愣住說道。

    只見,梨花樹旁放著一張不知打哪里來的大圓桌,以及三個板凳,而板凳上現已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是他師父,正在豪放地飲酒,另一個竟是陸漓!

    聽到聲響,陸漓轉過身來,看見在月光下,雙手抱著一壇酒,眼睛睜地又大又圓的少女,低沉輕笑一聲:“我為什么不能在這里,小師姐?”

    這時,坐在旁邊沉浸著喝酒的玄鳴才發現林輕淼回來了,眼睛登時一亮,連忙放下手中的酒杯,迎了上去。

    然后,目不斜視,徑直地把林輕淼手中的酒取了下來,打量了一會兒,樂呵呵道:“就是這個酒!好酒配好菜,老夫今晚定要一醉方休!”

    待玄鳴仔細欣賞并發表感慨后,像是才瞥見林輕淼一樣,驚奇道:“噯,乖徒,回來了?”

    林輕淼面無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玄鳴:“……”

    玄鳴瞧著林輕淼的模樣,自知大事不妙,連忙道:“淼淼,別生氣,師父剛才那都是逗你玩的。”

    “快過來,看看桌上是不是都是你愛吃的?”林輕淼被玄鳴拉著,來到桌子旁的最后一個空位上。

    待看到滿桌上的美食,林輕淼眼都直了,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么多好吃的。

    但見,桌上共擺放著六道菜,個個都色香味俱全,看得豚都直流口水。

    林輕淼眼睛亮亮地望著玄鳴道:“師父,這都是你專門給徒兒帶回來的嗎?”

    師父對她真也太好了吧,豚豚以后一定會好好孝敬師父的。

    聽此,玄鳴神秘一笑,瞥了身旁默不作聲的少年,道:“不是,這些很多都是陸漓做的。”

    話語剛落,正埋頭狂吃的林輕淼,頓時像受驚的倉鼠抬起眼眸,眼含震驚地看向陸漓。

    竟一時有些不知道嘴里的食物,是該咽下去,還是該吐出來。

    但僅思考了兩秒,林輕淼就當作沒看見陸漓審視的眼神一樣,細嚼慢咽地把嘴里的食物都吃下肚。

    瞧著林輕淼的動作,陸漓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一翹,眼含笑意道:“小師姐,不知師弟做的飯菜可合口味。”

    話落,林輕淼望著陸漓像星空一樣的眼睛,思考了片刻,緩緩豎起大拇指,贊賞道:“好吃。”

    陸漓愣一下,眸光微閃,旋即垂眸掩下眼里的情緒道:“小師姐喜歡就好。”

    玄鳴看著兩個徒弟相處融洽的互動,高興道:“淼淼,陸漓都快吃!”

    林輕淼在夾菜的空隙,掃了一眼陸漓,看著他老實吃菜的模樣,眼里閃過疑惑。

    她總感覺陸漓最近怪怪的,但要是讓她說哪里怪,她也說不出個三七二十一。

    但動物的直覺告訴她,陸漓最近就是有點不正常,不過豚豚還沒有在他身上嗅到危險的氣息。

    真是好奇怪。

    算了,豚豚想這些干什么,順其自然便好,絕不“內耗”。

    **

    就這樣偷偷懶懶,吃吃喝喝,平淡的三個多月就快要過去了。而在玄清嚴厲的指導下,林輕淼總算基本掌握了春雪霽所有的招式,更是成功步入了筑基后期。

    林輕淼對自己這三個月的成果簡直不要太滿意,掌門師叔對她似乎也很滿意,特意給她放了三天假休息。

    林輕淼詳細規劃了充實的三天的安排。第一天泡澡,第二天帶著小粉去草地上曬太陽,第三天睡覺。

    這不,到了第三天,晌午飯已過,林輕淼仍未起床,蓋著香軟的被子呼呼大睡,那叫睡得一個香甜。

    正當林輕淼在睡夢上吃上美食的時候,一陣沉重的敲門聲打破她的美夢。

    “咚咚——”

    林輕淼被吵醒,睡眼朦朧,半死不活道:“誰啊?”大晌午頭的擾豚香夢。

    話語剛落,外面的敲門聲停頓了一下,隨后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小師姐,掌門讓我們現在速去太極殿。”

    “知道了,馬上來。”林輕淼面無表情地一邊回話,一邊給自己施了一個清潔術。

    林輕淼伸手打著哈欠,打開了房門,便看著斜靠在門旁邊的陸漓,疑惑道:“陸漓,你還沒有走?”

    陸漓掃了眼困地都睜不開的林輕淼,道:“現在就走。”

    “等等。”林輕淼看著陸漓御劍就要離開的動作,不知想到了什么,連忙叫住。

    聽到林輕淼的話,陸漓腳步稍頓,嘴角微翹轉身道:“怎么了,小師姐?”

    “那個小師弟,你能不能御劍帶我一程?”林輕淼神色淡定,指著陸漓背上的劍道。

    陸漓抱著臂,笑著反問道:“你為什么不讓一等帶你?”

    林輕淼:“一等還在睡覺。”

    而且她要是自己御劍的話,就沒有辦法專心睡覺了。

    陸漓:“……”你覺他會信這樣的借口嗎?

    陸漓幽蘭的眼眸看了林輕淼半響,眼里藏著讓人辯不明的情緒,最終還是道:“上來。”

    林輕淼見“計謀”得成,語氣真摯感謝道:“謝謝,小師弟。”

    經過這三個月的相處,林輕淼和陸漓的關系竟不可思議地改善了很多,具體表現在林輕淼上課打瞌睡,陸漓雖然嘴上雖說不愿意,但實際上還是會給林輕淼打掩護,此外林輕淼在吃了陸漓做的幾次飯以后,對陸漓便沒有以前那么排斥了,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總之,在林輕淼眼里,陸漓勉強算上一個朋友,一個塑料小師弟。

    須臾,陸漓便御劍帶著林輕淼來到了太極殿的廣場上。

    陸漓御劍穩穩停在地上,看著拽著他衣袖,站得根木樁似的,實際已經睡著的林輕淼,眼劃了一絲無奈,喊道:“林輕淼,醒醒!我們到了。”

    “到了?”林輕淼不情不愿地睜開眼,從劍上下來。

    旋即,林輕淼耷拉著眼皮,跟在陸漓身后進入太極殿。

    只見太極殿內,臺上中央坐著是玄清掌門,其他諸峰長老分兩列依次坐開,而臺下竟是司驚翎和衛之州二人。

    林輕淼看到這,動物的直覺告訴她有些不對勁,果然不一會兒,便聽玄清道:“今天叫你們幾人過來,是有一個下山的任務交給你們。”

    下山?聽到這個林輕淼整個豚都精神了,迷糊的眼睛登時變亮,一臉期待地望著玄清。

    玄清看著林輕淼的神情,便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嘴角不禁抽了抽,冷聲道:“此次任務的位置,是處在玄氣宗管轄的一個偏遠山區,一個名叫稻香村的地方。”

    “據了解,這個名叫稻香村的村子早些年前曾在一夜之間離奇失蹤,當地本來打算上報找宗門人來處理,但就在第二天,消失七天的村子又突然出現。”

    “并且村中沒有一人受傷或者走失,眾人雖覺得奇怪,當地的官員也請仙家多次探查,但都沒有發現異樣,此事便不了了之。”

    “但是最近幾個月,這個鎮的村民陸續離奇死亡,據當地修士所言,他們認為可能是一種妖物在此作祟。他們也曾試圖抓捕妖物,但都一無所獲,村民死亡的人數還在陸續增多。”

    “最后,他們便把此事上報給了玄氣宗,讓我宗接手處理此事。”

    語罷,衛之州上前一步,抱拳肅穆道:“師尊,降妖除魔本就是修士的職責,之州愿意為之前往。”

    玄清看著衛之州眼含的正氣和堅毅,眼里劃過一絲欣慰,隨后看向林輕淼幾人,淡聲道:“你們幾人可愿意為此事前往?”

    話音剛落,林輕淼還未有所反應,腦海里竟忽然響起一陣熟悉的機械音。

    【叮咚!恭喜宿主觸發任務三:神秘的稻香村。】

    第39章 蠶夢尋丹(四)

    林輕淼聽到腦海里傳來久違的聲音,臉上不禁流露出喜意,雖然豚豚很煩小六,但是小六是她在這個世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小六一直有在默默陪著她,讓她適應這個世界,更是讓她擁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師父。

    可是當聽到下面的這句話,林輕淼感覺自己如晴天遭霹靂。

    【是否選擇接受此次任務?任務獎勵:玄鳴死亡線索之一。】

    “小六,你說什么?師父在未來會死掉!”林輕淼瞳孔驟縮,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

    師父怎么可能會死掉?師父雖然平時不著調,但他畢竟是擁有化神期修為的修士,在修真界能打得過他的人屈指可數。

    小六是不是為了想讓她做攻略任務故意欺騙她的。

    系統似乎察覺到林輕淼的想法,再次續說道:

    【是的,宿主。本次的任務不需要宿主去攻略反派,只需要找到造成稻香村這一切的幕后真相,此外宿主可以選擇不接受。】

    說完,這句話系統便沉沒在識海里,不再說話,頓時識海安靜極了,似乎給林輕淼留夠了思考的空間。

    林輕淼明顯感覺到重新回來的小六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以前的小六很活潑朝氣,現在它變得沉默寡言許多,似乎除了任務之外,便不會像以往那樣跟她進行交流,它變得越來越像攻略系統“666”了,而不是小六,也許這才是它本來原有的模樣。

    思及此,林輕淼便知道系統說的都是真的,師父真的會在未來死去。

    她眼前不禁浮現出幾個畫面:師父帶她下山吃吃喝喝,堅定不移擋在她面前的身影……

    最后畫面定格在青衣道袍老者,手緩緩摸著胡子,眼含希冀道:我只希望淼淼可以平安順遂地過完這一生。

    “我愿意。”林輕淼抬起眼眸,目光平靜而又堅定地望向,正等著她答案的玄清。

    【叮咚,恭喜宿主接下神秘的稻香村任務!注:該任務完成時間無限制。】

    師父,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這次該到了淼淼保護你的時候了。

    **

    翌日,清晨,艷陽高照,玄氣宗山門前。

    林輕淼望著堅持來山門前送行的玄鳴,輕聲道:“師父,徒兒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

    記得要等豚豚回來,一起下山去酒樓大吃一頓。

    玄鳴笑瞇瞇地拍了拍林輕淼的肩膀,輕快道:“知道了。好不容易有機會下山,乖徒也總算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為師可是知道人間有很多的美食。如果遇到好酒,記得給師父帶一壺回來。”

    林輕淼乖巧地點點頭:“記住了師父。”

    待林輕淼說完,玄鳴對著杵在旁邊的衛之洲和陸漓,叮囑道:之洲,陸漓記得照顧好淼淼。”

    話落,衛之洲和陸漓二人皆抱拳道:“是長老/師父。”

    隨后,林輕淼等人辭別了玄清和玄鳴,御上劍朝稻香村所處的方向飛去。

    玄鳴抬頭,看著已經變成黑點的幾人,對著酒葫蘆仰頭喝了口酒,道:“小清,你說我們這么快讓他們下山,并且處理一個棘手的任務,會不會有些太著急了些。”

    玄清面容冷清,望著遠處的青山,淡聲道:“師兄,他們也不小了,該出去闖闖了。”

    “罷了,罷了,時也命也。這些他們總該要去面對的。”玄鳴擺了擺手,瀟灑地一邊喝著酒一邊朝山門里走去。

    悠長的嘆息散落在風中,飄向未知的遠方。

    林輕淼騎著掃帚,慢慢悠悠地尾隨在三道劍光的后面,眼看著越拉越長的距離,她絲毫不慌,反而對著識海里的系統道:

    “小六,能不能給我放個電視劇?”

    話音剛落,四下一寂,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

    許久沒有得到回話的林輕淼,這會是真的切實感受到小六它是真的變了。

    不知為何,林輕淼心里感覺空落落地,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小六,這次的任務為什么不攻略反派了?而且還有相應的任務獎勵?”

    聽到林輕淼的疑問,這時一直裝消失的系統,終于說話了,只聽它道:【宿主,雖然我的名字叫攻略系統,但我的本質是阻止這個世界的毀滅。】

    【經主神數據檢測發現,毀滅這個世界的主要因素其實并不是陸漓,而是一個一直隱藏在暗處無法被探測和計算的東西。】

    林輕淼似懂非懂道:“那我們以后是不是不要攻略反派了?”

    系統:【如果陸漓沒有上升為毀滅世界的主要因素,是不需要進行攻略的。】

    【宿主,很抱歉以前對你造成的困擾。但是系統一經綁定就無法解綁,只有完成任務才能解開。】

    林輕淼又問道:“那我是不是有權力可以不去做任務?”

    系統:【是的,經主神同意,由于我的失誤綁定了宿主,宿主有權利拒絕完成任務。但由于法則,宿主如果想要回去,就必須完成任務。抱歉。】

    聽完系統的解釋林輕淼對系統的厭惡逐漸消去了很多,問起自己的最后一個問題道:“那任務獎勵呢?”

    系統:【盡管宿主有拒絕的權力,但主神仍希望你可以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阻止這個世界毀滅。獎勵便是主神為你開出的籌碼。】

    說到著,林輕淼和系統的關系已經很明確了,當然她們的關系也再回不到從前。

    小六不是以往的小六了,林輕淼自然也不是以前的林輕淼了,這次的任務是她自己選擇主動接受,并努力完成它。

    待思考清楚系統的一切,林輕淼感覺身心疲憊,耷拉著眼皮,有些昏昏欲睡。

    旋即,林輕淼對肩上負著的劍道:“一等,醒醒,別睡了,到你駕駛著掃帚跟在大師兄他們的后面,該我睡一會兒了。”

    迷迷糊糊蘇醒的一等,聽到它主人的這句話,感覺整個劍靈都裂開了。

    一等看著已經閉起眼的林輕淼,不滿吶喊道:“主人,這就是你曾在劍閣許諾的好好對我?!”

    “別吵,一等。等到了地方,我給你買好看的劍穗。”林輕淼意識迷離,小聲嘟囔道。

    “哼哼,這還差不多。”

    一等看著騎在掃帚上,已經睡著的林輕淼,認命地從劍鞘中出劍,立在掃帚的前面,操控著掃帚跟上陸漓他們。

    但凡前面的三人,有一人轉頭,便會看到劍御掃帚這驚世駭俗的一幕。

    不知過了多久,睡飽一覺的林輕淼打了個哈欠,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金烏將墜,弦月漸升,如濃墨重彩油畫般的晚霞景色在眼前徐徐展開。

    但見,西山遠去,逐漸融化的太陽像是給棉花做的云朵,澆上了一層層紅彤彤的果醬,看起來似乎更加美味好吃了。

    林輕淼舔了舔紅潤的嘴唇,真摯地想道。

    與之此時,前面忽然傳來一道清潤磁性的聲音:“暮色將至,黑夜不宜繼續趕路飛行,我們先找一個落腳的地方休頓整理一番。”

    司驚翎和陸漓都對衛之洲的提議沒有異議,就當三人要向下飛行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林輕淼道:

    “那個大師兄,這方圓幾百里都是樹林,哪有落腳的地方?”

    話音剛落,林輕淼便看到三人皆用不明所以的目光看向自己,臉上寫著:身為修士,出行露宿樹林,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立刻心領神會,在三人眼里看著像白癡的林輕淼,面無表情道:抱歉,豚豚打擾了。

    有溫暖的房屋更好,沒有也行。

    旋即,四人御劍/掃帚飛進下面連綿不絕的樹林中。

    “嘩啦啦——”是樹葉在劍流影響下,震動的聲響。

    衛之洲輕撫掉肩頭上的樹葉,抬眸環視四周的環境。只見,此處地勢還算低平,空間空曠,只有少許的幾顆樹,附近還有一條清澈的小溪。

    很適合在此地安營扎寨。

    “今晚我們便在此處休息一晚吧。”

    眾人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衛之洲眉眼柔和,望著司驚翎道:“驚翎你和我去撿些干燥的木材。”

    語罷,衛之洲的目光又落在了陸漓和林輕淼的身上,輕聲道:“陸師弟你便看好小師妹,在此地等候,我和驚翎很快便會歸來。”

    陸漓目光沉沉盯著衛之洲看了一會兒,喉嚨里發出暗啞的低笑:“大師兄,不用你說,我也會照顧好小師姐的。”

    衛之洲瞧著陸漓對他充滿敵意的神態,不禁蹙了蹙眉,掃了眼坐在一塊石頭,手里拿著根樹枝寫寫畫畫的林輕淼,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么,帶著司驚翎朝森林深處走去。

    沉浸在畫小花、畫小雞的林輕淼,似乎沒有意識到她的小師弟和大師兄,剛才因為她發生的暗流涌動。

    畫了一會兒,林輕淼便感到無聊,睡了幾乎一整天的她,現在沒有感受到絲毫困意,反而神清氣爽。

    再者剛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林輕淼是看哪里都覺得新奇,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會瞅瞅這,一會看看那。

    待看到不遠處,那條在月光照耀下,亮晶晶的小溪,林輕淼便不禁想起鮮美可口的魚肉,頓時咽了口唾沫。

    豚豚要吃魚。

    打定注意后,林輕淼便說干就干,在旁邊轉悠了一會兒,認真挑選了一根又長又粗的樹枝子。

    旋即,林輕淼口中默念劍訣,背上的長劍驟然出鞘,圍著被靈力懸在半空中的樹枝子吭哧吭哧地削。不一會兒,一個尖頭鋒利的簡易木魚叉就做好了。

    斜靠在距離林輕淼不遠處一個顆樹上的陸漓,察覺到林輕淼舉動,掀起眼簾,低聲道:

    “小師姐,你這是在干什么?”

    林輕淼眼含亮光,回道:“抓魚。”

    “小師弟,你也要去嗎?”林輕淼看著一雙幽蘭如寶石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瞅著自己“新鮮出爐的魚叉”,以為陸漓也對此感興趣,便主動邀請道。

    陸漓瞧了一會兒,收回目光,緩緩搖頭道:“不了,小師姐。”

    林輕淼拿著魚叉路過眼睛閉合,看著像是在睡覺的陸漓,剛準備走過時,突然感受到拂面而過的風帶著一絲靈力的氣息。

    她不禁停下腳步,定睛一看,只見陸漓身上浮現出靈力的循環流動。

    頓時林輕淼不用思考,就瞬間了明,是小師弟又在偷偷修煉。

    是的,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她的小師弟陸漓實際上是一個“卷王”。

    這么說吧,只要沒有事,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陸漓就幾乎無時無刻不在修煉,這可能就是別人說的這么優秀還這么努力。

    要是別人有這么卷的師弟,肯定會壓力很大,但是林輕淼絲毫不受影響,還是該吃的吃,該睡的睡,主打一個就是不虧待自己。

    在思考間隙,林輕淼已經來到了小溪邊,看著面前的一泓清溪,倒映著溶溶月色,但不一會兒又被調皮的山風給攪亂,碎成波光粼粼的點點星光。

    忽然間,林輕淼看著一條魚兒從面前游弋而過,頓時眼睛變得平靜而又堅定,攥緊手上的木魚叉,瞄準水面,快、穩、準、狠地直穿魚肚而過。

    “嘩啦——”

    林輕淼把插進水里的魚叉取出,看著上面還在垂死掙扎,亂撲棱的魚,眼睛彎成了月牙,嘴角掛著淺笑。

    “主人,好厲害!一下子就抓到魚了。”一直在默默看著林輕淼捕魚的一等,見此立刻語氣興奮夸贊道。

    林輕淼淡定點頭:“嗯。”

    隨后,林輕淼便要拿著捕獲的魚往回走,就在這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不是魚血的味道。

    林輕淼步伐微頓,循味望過去。

    但見,緩緩流淌,似銀帶的小溪面上,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順著溪水漂浮過來。

    須臾,這個黑乎乎的東西就漂到了林輕淼的面前,身為修士的林輕淼自然視力出眾,順著皎潔的月光,她定睛一瞧,發現原來是一只受了傷的黑色兔子。

    見此,林輕淼眼睛登時比那星子還亮,兔子好,看樣子今天晚上,豚豚不僅有烤魚吃,還有烤兔子吃。

    片刻,林輕淼便手腳麻利地把浮在水里的兔子打撈上來。

    她看著渾身是水的兔子半晌,從戒子空間里掏出一塊干凈的棉花布來,給這只濕漉漉的黑色兔子認真地擦干凈,最后給兔子包裹成嬰兒的造型。

    擦干凈水,等會烤起來才快。

    這是哪里?

    大膽!何人竟敢隨意摸本座!

    樓危感覺自己冰冷的身體逐漸暖和起來,他恍惚間似乎聞到了一股草木夾著陽光的香味,與之同息,一雙溫暖的手竟上下撫摸著他的身體!

    剎那間,樓危心里被人“羞辱”的憤怒情緒,沖破了昏迷的意識,他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干凈如湖水的眼眸,此時這雙眼睛正倒映著一只眼含震驚的黑色兔子。

    林輕淼垂眸看著懷里,傻愣愣的兔子,心里有些不滿道:噯,怎么醒了?原來還沒有死?

    第40章 蠶夢尋丹(五)

    正當林輕淼和懷里的兔子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忽然耳邊傳來一道清冽悅耳的聲音。

    “林輕淼,過來烤火了。”

    聽到不遠處人的呼喚,林輕淼回過神來,轉頭望去,一位烏發雪衣,眉目清絕的少女撞入眼中,而原來的地方已經升起了溫暖、明亮的火焰。

    “馬上來。”林輕淼溫聲應道。

    旋即,林輕淼沒有管襁褓里,還在用紅寶石眼睛一眨不眨瞅著她的傻兔子,她撿起擱在地上,插著魚的魚叉,快步朝火堆處走去。

    他這是變成兔子?該死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樓危感覺自己頭痛欲裂,雙腳不停地亂撲棱,企圖從少女的懷里掙扎逃出。

    可是不論他怎么使勁,少女的雙臂還是紋絲不動,好像是在嘲笑他無用的努力。

    這怎么可能?!本座即使是負傷,也不可能連一個女子的懷抱都掙脫不掉!

    就當樓危不信邪,再次試圖逃跑的時候,頭頂響起一道平靜淡然的聲音:“小兔子,不要亂動,小心我等會就吃掉你。”

    語落,林輕淼垂眸便看著,原本極力蹦跶的黑色兔子,動作瞬間停了下來,見此她眼里劃過一絲滿意,繼續輕快地向前行。

    與之同息,襁褓里黑色兔子的耳朵登時豎了起來,血紅色的大眼帶著震驚和憤怒,望著一心走路,毫無察覺的少女下頷。

    真是大膽,你居然敢威脅本座!

    可是當樓危發現自己說不出話,甚至連全身的法力都無法使用時,暴躁的心反而詭異地平靜下來,他開始回想這到底是這怎么回事?

    很快,樓危兔嘴抿成一條直線,眼里的暴虐與晦暗止不住的翻涌。

    他想起來了,都是他們搞的鬼,這不愧是本座的好長老!等本座回來,定要將他們挫骨揚灰,魂飛破散!

    樓危平復下自己的紛亂的思緒,逐漸開始接受自己現在變成一只普通兔子的事實,他抬起眼睛,環視周圍的環境,

    這里應該是一個森林。

    那眼前的這個少女是誰?是她救得他?剛才似乎聽見有人喊她林輕淼。

    樓危仰頭,望著少女潔白溫潤的下頷,清麗如蓮的臉龐,心里默默一字一頓念道:林、輕、淼……

    與之此時,林輕淼一手牢牢抱著兔子,一手拿著捕獲的魚,來到正劈里啪啦作響的火焰旁,朝坐在旁邊的司驚翎和衛之洲點頭問好后,徑直朝靠在樹旁閉目養神的陸漓走去。

    “小師弟,可否能幫我處理下這條魚?”

    話落,陸漓抬起眼眸,目光先是落在林輕淼的臉上,然后又移向她手中被木魚叉插著的魚,最后停在了她的懷里,聲音低沉道:“林輕淼,你懷里的是什么東西”

    林輕淼以為陸漓也喜歡這個,上前分享展示道:“是一只受了傷的黑色兔子。”

    陸漓望著林輕淼懷里緊閉著眼,裝死的兔子,意味不明道:“一只受傷的黑色兔子?確定不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話音剛落,林輕淼還沒有反應過來,襁褓里的兔子樓危一下就炸毛了,他猛得睜開眼,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面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要不林輕淼攔住,兔子樓危高低得撲到陸漓身上狠咬幾口。

    該死的,居然敢說本座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本座看你才是,一個低賤惡心的半妖也敢在本座面前猖狂?

    要不他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本座定要讓你身首異處!

    “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衛之洲聽到這邊的動靜,徐步走上前來。

    林輕淼不明白陸漓為什么會突然這么說,但還是為了保險起見,她將兔子遞到衛之洲面前:“大師兄,陸漓說這個兔子可能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聽此,衛之洲雙指并攏,泛起金色的符文,從眼前緩緩刮過,旋即望向林輕淼懷里乖巧的黑色兔子。

    片刻后,衛之洲收回眼里的術法,清緩道:“小師妹放心,這就是一只普通的兔子。”

    話音剛落,眾人耳邊就傳來一聲低啞的嗤笑。

    “陸漓,你什么意思?”衛之洲看著懶散靠在樹上,雙手抱臂,嘴角噙著笑的陸漓,不禁眉心微蹙,冷聲問道。

    陸漓掃了眼面容冷肅,帶著審視目光的衛之洲,漫不經心從樹上直起身來,揚唇懶懶道:“沒什么意思,大師兄,我現在要幫小師姐去處理魚了。”

    林輕淼望了一眼拿著木魚叉,遠去溪邊的陸漓,又看了眼面前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大師兄。

    她總感覺剛才似乎發生了什么,但是到底發生了什么?

    算了,想這干什么,她還是先去烤火吧。

    **

    明月懸空,樹影婆娑,晚風輕拂過碧綠的枝葉,奏起夜晚的曲章。

    熊熊燃燒的篝火旁,林輕淼抱著已經被火烘干的黑色兔子,瞧著眼前安靜烤火的兔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輕聲道:“握手。”

    樓危:……

    一人一兔靜默對視了幾秒。

    最終,樓危眼神空洞,不情不愿地把毛茸茸的前爪遞在林輕淼的手上。

    見此,林輕淼眼睛登時一亮,揉了下兔子的腦袋,語氣真誠道:“好兔。”

    樓危深呼吸了一口氣,心里道:本座忍,小不忍則亂大謀。

    但是樓危的“屈服”可是讓無聊的林輕淼找到了樂趣,在接下來的時間,林輕淼連續給兔子樓危發號了好幾個命令,比如,坐下,立耳朵,原地蹦三下。

    林輕淼看著出色完成每一項指令的黑色兔子,平靜如水的眼睛劃過一絲滿意的波痕。

    她感覺自己可能就是傳說中的訓兔天才。

    就在林輕淼玩兔子玩的不亦樂乎的時候,一個香噴噴的烤魚驀地出現在她眼前。

    林輕淼看著被烤著金黃酥脆,讓人垂涎欲滴的烤魚,眼睛亮亮,驚奇道:“小師弟,你這么快就烤好了?”

    “嗯。”陸漓下頷輕點,將手里的烤魚遞給林輕淼。

    “謝謝小師弟,那我開動了。”

    話落,林輕淼一大口咬上烤魚,頓時鮮美的魚香味,充斥著整個口鼻,烤魚外酥里嫩,越嚼越有勁道,好吃極了!

    林輕淼正大快朵頤吃著烤魚,忽然察覺道一道幽幽的視線,一垂眸,便看著懷里的兔子眼巴巴地瞅著她手里的烤魚。

    對此,林輕淼悄悄把烤魚遠離兔子,抬高了些,一臉認真道:“小兔子不能吃魚。”

    旋即,林輕淼從戒子空間里竟薅出一把綠油油還沾著露水的青草,放在黑色兔子的旁邊,道:“諾,給你肥美的青草,快吃吧。”

    樓危:哦,小兔子不能吃魚,誰說的?本座今晚就偏要吃!

    思索完,兔子樓危悄悄用力蹬地,趁著林輕淼沒有注意,輕盈地向上一跳,目光堅定不移地望著林輕淼手的半份烤魚。

    眼見,烤魚就要唾手可及,樓危臉上也寫滿了勝券在握,可就在距離烤魚僅有一指長距離的時候,一個骨節分明的手毫不費力地提溜起他的后頸。

    陸漓看著手里,雙腳不停撲朔,眼睛猩紅好似滴血,奮力想回頭咬他的兔子,眉毛微挑,似笑非笑,話里有話道:“小兔子就應該老實地吃青草,不要去妄想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

    樓危:好好,你小子是叫陸漓是吧?本座記下了。

    陸、漓。

    **

    翌日,清晨,林輕淼吃了幾個野果,給兔子喂了把草。

    待兔子吃完后,林輕淼還是用棉花布將兔子包裹成襁褓,然后用一根繩子將襁褓牢牢地綁在胸口前背著,就準備繼續騎上掃帚趕路了。

    至于為什么還帶著這只黑色的兔子,那是因為這只兔子無論怎么放生,它都不肯走,似乎賴定了林輕淼,再者林輕淼對毛茸茸的生物非常喜愛,于是乎,前往稻香村的小隊便增加一兔。

    樓危掙扎了半天,終于從襁褓里探出腦袋來,向下望著一望無邊的森林,不禁為自己明智的決定,舒了一口氣。

    他現在只是一只普通的兔子,要想憑著自己的能力走出這片森林,簡直是天方夜談,更不用說獨行途中會遇到的妖獸,更重要的是,他不認為那些人不會出來找他,所以他現在跟著林輕淼這一伙人反而是最安全的。

    唯一的缺點,就是他必須要謹慎隱藏起他魔族的身份,不能讓玄氣宗的這群弟子發現。

    林輕淼慢悠悠地御著掃帚,看看這天,看看這周圍的景色,順手給懷里的兔子喂上根胡蘿卜,好不悠閑快活。

    不知在天上飛了多久,林輕淼感覺眼前的視野開闊了許多,逐漸增添了點人間煙火味。

    就在這時,遠處的山道上忽然出現一股沖天的黑氣,頓時驚得周圍的鳥獸作散,但一群密密麻麻黑色的烏鴉卻迅疾飛向那里。

    “大師兄,前面怎么了?”林輕淼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疑惑問道。

    衛之洲面色嚴肅,聲音冷清道:“是有妖邪在此在作祟,我們過去看看。”

    “是,大師兄。”眾人無異議,齊聲回道。

    降妖除魔本就是修仙之人應盡的義務,更不要說這種發生在眼前的妖邪作祟,身為修士自然義不容辭,挺身而出。

    須臾,四人加一兔的小隊就來到了黑氣的中心。

    但見,狹窄的山道上有一行富人車隊在行走,最前頭的是一輛華麗的馬車,后面緊跟著三輛普通的馬車,但是現在井然有序的車隊,已經被無數條,猙獰帶著血頭的魔影給打亂,山道上一片狼藉和哀嚎。

    “啊啊啊!不要過來!!”

    “誰來救救我!我不想死、死。啊!”

    “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不要著急,放心,你們一個都逃不了!”

    帶著癲狂笑容的魔影,飛舞著、繚亂著、似利劍般轉瞬貫穿倉皇不急逃跑馬夫的軀體,一口吞下還是鮮活跳動的心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凄厲絕望的聲音此起彼伏,劃破天際。

    霎那間,山道上已經橫尸遍野,血流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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