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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天穹寒星點點分布,寧謐的夏夜被荷蕖中的蛙鳴驚擾。

    歡快叫聲也同著月光一同漫進屋內。

    公主府中燃著紅燭。

    水汽蒸騰,粉藕一般的手臂垂落,濺起陣陣水珠,撲騰在瑩潤如羊脂玉的白皙皮膚上。

    衛云舟垂眸,擺弄著纖長手指,一邊靜靜聽著潺潺的水聲,還有窗外不絕的蛙鳴。

    她的唇角忽而漾起笑來,回憶近日,還有今日。

    北邊屢戰告捷,如今朝徽帝已經徹底不在乎北邊,懶于下達指令——為表鎮北侯門之功,他選擇封賞傅季纓,加為從三品的揚威將軍,領北疆軍事。

    大家都以為這是皇帝恩惠。

    朝徽帝自己也不例外,加封詔書一下達,他便在熙寧宮召見了衛云舟。

    熙寧宮是朝徽帝平素練道修玄的地方。既然是修道之地,他理應著道袍才是。

    但是衛云舟見了卻不然。皇帝那天穿的是一件明黃色的龍袍。

    他高踞碧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衛云舟。龍袍上面的翔龍金線銀線交織繡成,雙眼像是燃著無窮盡的火焰。

    就像現在的皇帝一樣。衛云舟知道,他又有新的花樣了。

    這幾個月來,皇帝愈發獨斷專行,所有經由他過問的事情,涉事官員的下場全都相當悲慘。

    一時之間朝中人人自危,生怕皇帝這滔天的怒火何時就降落在自己頭上了。

    朝中大臣想要逃避這禍患,只有兩條途徑。

    一,也是最徹底的途徑,從根本上面解決問題。朝徽帝年紀一大,開始好大喜功,想讓他緩下這陰晴不定的脾氣,那就要讓西線戰事推進。

    司馬弘將軍因為主戰不利,被皇帝派去的陸健行將軍架空,帶上十萬大軍進攻大雍——徹底撕破了姻親國的臉面。

    大雍邊境軍民起先并沒有意識到大梁來勢如此洶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等他們緩和回來,又有朝廷加兵援助,如今戰事又開始有逆轉之勢。

    從根本上解決,那就要徹底消滅、或是收服大雍,但是僅從戰況看來,恐怕沒個幾年根本拿不下。

    這些事情朝臣都心知肚明,也知皇帝窮兵黷武,卻不敢進諫。那些有骨氣的忠臣,早就在皇帝登基之初,便被血洗了個干干凈凈。

    至于這第二條途徑,那就容易多了。如先前事,依舊是攀附當朝攝政公主——昔年太子殿下還在世的時候,公主殿下亦不曾失去半分魄力。如今她獨身當權,各抱心思的人如過江之鯽,紛紛親叩公主府,只求公主垂恩。

    原因無它,經由皇帝手的奏疏,涉事官員下場悲涼;而這若是到了公主殿下手里,那就寬限得多甚至沒有懲罰。

    同樣是工部建造不利,兩個主事上奏引咎辭職。一封到了皇帝處,一封到了公主處。

    同樣的過錯,不同的懲罰:前者頓時送去杖刑三十,打得皮開肉綻回去就死了;至于后者,不僅沒有受到懲罰,聽說還得了寬慰。

    畢竟如今戰事開銷極大,哪來的工料修東西?大家心里面這么想,可都不敢這么說。但好在公主殿下愿意庇佑他們。

    這些,衛云舟心里面有數,皇帝心里面也有數。

    他召見她。

    她來時,已經想好了他若是向她發難時的應答。

    衛云舟昂起頭,看向皇帝,目光很快掠過那張牙舞爪的翔龍:“兒臣參見父皇。”

    “嗯,好,”皇帝粗重地應聲,“可知朕召見你有何事?”

    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心跳得愈發快了起來。道士敲起鐘磬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還心虛。

    這一來二去的,他叫停了道宮中接連不斷的鐘磬聲音。

    衛云舟答道:“兒臣不知,還望父皇指點。”

    朝徽帝面色這才稍霽,他緩步走下臺階,一副情真意摯的樣子:“朕昨日提拔了鎮北侯家的傅小將軍,你可有什么看法?”

    “傅將軍立下赫赫戰功,父皇封賞合度。”她的話語中沒有半點波瀾。

    那的確是場大勝——畢竟山高路遠,一路傳著傳著也就變成了神話:說傅季纓僅僅帶了幾百人,在大風揚沙、白晝晦暗之時奇襲并生擒了慎狄南下的主帥。

    不僅如此,傅季纓還連拔三城,功上加功。

    于是朝徽帝加封詔書上面還歷數了她滿門功績,加諸她一人之身。

    皇帝虛了虛眼睛,沉聲道:“你應當知道這背后的意思。”

    衛云舟不解地抬眸:“兒臣駑鈍。”

    朝徽帝鬢邊有銀絲掠過,他微微一笑,笑得愈發滄桑:“你如今乃是當朝攝政公主,這朝中難免有人不服。朕是想著,提拔一位女將軍,供你鎖用——這樣待朕老去,你也好輔佐弟弟。”

    聞言,衛云舟的心咯噔一下。

    是嗎?提拔傅季纓,借以做她的左臂右膀——然后讓她輔佐弟弟登基。

    “父皇屬意哪位皇弟?”衛云舟的語氣變得感恩,又帶了些好奇問道,“但是父皇如今還康健,不必悲傷。”

    皇帝一直全神貫注地看著她的面部表情變化,他聽見她出聲,這才松了口氣。

    “你覺得呢?朕還在為難……”皇帝保持著微笑,“不過不管選誰,朕都相信你作為攝政長公主一定好好佐政。”

    衛云舟瞳孔微縮,頓時有了盈盈霧氣。她上前一步,聲音帶顫道:“父皇,您如今不過半百,何苦哀愁!”

    朝徽帝卻是決然地搖搖頭:“朕的身體朕自己最清楚,不是現在也是將來。你倒不用擔心,你只需要答應朕,好好地照顧好你的三個弟弟,切忌再讓他們兄弟鬩墻,手足相殘!”

    干沙的聲音懇切,陣陣如雷,像是從那枯朽無情的胸腔中真心實意發出來的。

    嗯,他還在裝可憐,求她憐憫他最后一次。

    窮兵黷武、好大喜功而又勞民傷財,他早把自己早年威望敗盡。當他驚覺時,已經發現自己無路可退。

    便又只能來求她。

    衛云舟笑了,笑意不達眼底,同他說了好多剩下三個弟弟的事情。

    夸他們寬厚愛人、聰慧過人、夙成有德……

    是嗎?但是那些都和她關系不大。

    他如今只剩可憐這一路可走,卻還不忘算計她。

    鎮北侯一門四子,三男一女。二哥傅仲庭還活著,只不過要靠輪椅為生。

    大家都詫異為何這爵位和將軍封號一起給了傅季纓,卻還認為這是皇帝的恩澤。

    騙人的把戲不騙到自己不行。她冷笑一聲,看著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圓圈。

    大梁律令唯有男子可承爵位,傅季纓受了鎮北侯之位,便只能在她這里斷掉。恰好,也是她衛云舟佐政后安然隱退的時間。

    “真是一手好算盤。”她喃喃自語,心中升騰起郁結的火來。

    恍惚中,她看見不少人的面容,那些深處宮闈之中不見天日的人的面容。

    她會好好算清這一筆賬的。

    她籠絡那些本該戴罪的人,利誘之下便令他們在外收集兵馬。

    閱兵馬籍,收兵甲器,只待終有一日。

    這些事情她都是預料到,唯有一件事例外——最近有一封密信,稱京中流言傳公主府中明光乍現。

    “本宮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就知道了?”當時她只覺可笑,但現在看皇帝島反應,她忽覺不是這么簡單。

    恐怕還有人借此生事,她得先安撫皇帝。好吧,她得先做做好女兒和好姐姐。

    她從思緒中抽離,看著眼前氤氳起來的水霧。

    衛云舟喃喃自語,指縫間逐漸滑過溫熱的流水。

    她想起那日心臟仿佛抽離般的疼,她希望她能夠永遠留下——不過現在她最希望她回來。

    她水淋淋地起身。

    寢房中紅燭羅帳,她特意叫人如此打扮,就像新婚夜那樣。

    鏤空四方高腳香爐煙氣靄靄,但今日熏的不是她平素最喜的杜若香,而是那日從楚照喜服中拿出來的香。

    焚之有光。

    但不僅有光,這東西有催.情之用,那夜她便已然知曉。

    紫檀木案幾上面擺放著那枚玉墜,明珠深深困鎖其中。

    衛云舟眸光垂落在玉墜上面,她伸手撫過,感受到那一片溫潤的觸感。

    她笑了笑,站起身來,緩步行至妝奩臺。

    那里還放了一枚玉,上紋海棠花紋,一條紅繩串起。

    她注視著鏡中的自己,靡顏膩理,是金玉里翩然走出的人,更是深深宮闈中艱難破土的花。

    眸光水霧逐漸氤氳叆叇,像是棲息著另一個世界。

    她也收到了戰事大捷的軍報。

    聞說北疆大雨,大破慎狄之軍。

    她拿著那枚玉佩,一步一步,走至拔步床旁,燈影綺麗,幽深撲在暖帳紅綃上面。

    她施了口脂。吻在那玉墜上,玉白的花色,在搖曳紅光下平添了多少秾麗艷色,又注入多少相思。

    她笑了起來,白皙修長的手吊起那根紅繩,饒有興味地欣賞手中玉墜。

    海棠瓣瓣,這又是誰的象征呢?

    她暫時停了這個念頭,伸出另一只手來,開始掰著指頭數過:“一,二,三……”

    窗外忽而一道悶雷,緊接著烏云團聚,暴雨傾盆。

    已經到了七月份了。

    她面上含笑,眼光水潤迷離,朦朧地掃過那枚玉墜。

    搖一搖紅繩,晃動著炫目的光,照在她迷離破碎的眸光上。

    暴雨如注,但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沖刷遠山淡影,一片蒼翠。

    她聆聽著雨聲,還有自己內心的鼓噪轟鳴。

    雨夜奇襲的時候,她在什么地方做著什么事呢?

    她什么時候回來呢?也該回來了。

    雨把山泡濕。

    那玉無聲墜落,綿軟倒在錦衾上,伴著一聲極低的喘聲,還有一聲名喚。

    月影沉沉,墜兔收光。眸光又是如許清明。

    ————————

    吃瓜群眾:請問都這樣了出招還不回來嗎

    順便厚臉皮再帶一下預收(超小聲,是新文案!)

    1.

    上輩子,吃過苦頭的許意就知道,心疼魏嘉樹是她倒霉的開始。她是人皮的謫仙,卻有惡鬼的心腸。

    2.

    于是這輩子許意看到這個藥罐子假世子代她操持中饋而病情加重、陪她縫補還針眼滿手時,她無動于衷。

    因為她還記得上輩子她滿心歡喜向魏嘉樹表白,魏嘉樹冷淡瞥她一眼:“我是女人。”

    意思是她可以打消念頭了。

    但她不依,繼續在人后曖昧叫她“嘉樹姐姐”,但是魏嘉樹依舊無動于衷,還頗為嫌棄。

    這輩子魏嘉樹低三下四求她,主動告訴她她是女人,眸中漾著從未有過的脆弱。

    許意有一點心疼,但不多。

    3.上輩子她叫她不喜歡,這輩子許意說什么都不喊。

    自魏嘉樹告訴許意她是女人后,她便愈發別扭,許意也摸不著頭腦,是就是唄,天天擺臉色干嘛?

    有一日魏嘉樹面色凝重,百般糾結后才開口:“為什么你不叫我姐姐?”

    許意:?

    她一直以為她只是照常心理扭曲。

    叫也發瘋,不叫也發瘋。

    4.后來許意明白了。

    她不詳公主的批命就是為了魏嘉樹。

    她合該倒霉,因為她又心疼魏嘉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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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7:57

    第182章

    “沒想到那死丫頭說的倒是真的,居然這雨真的下起來了,這時候竟然分毫不差。”一黑衣男子謹慎沿著山路而行,手中舉著一個火折子,光焰時滅時現。

    夜幕墨色淋漓,黑云潑灑翻滾,大雨瓢潑,雨勢磅礴不絕地下了許久。

    虞維吞咽了一口唾沫,踩著濕滑的山路,注意看著腳下道路,緩緩而行。

    他已經走過許多次這里,虎頭坡這里他可再熟悉不過了!

    自從得了慎狄高人指點,他才知曉原來那些石像財寶是真的。那個縫隙,倘若有心也是真的能夠尋到——但是那么多金銀財寶、文藏武藏,想要從哪一個縫隙中擠出,實在太過艱難。

    北境二州的人不把這些傳說當真,但慎狄的人可不這么覺得。有人專門為此探查多年,可惜虞家家規甚嚴,他們試圖拉攏了許多年都毫無進展,于是乎只能轉而去尋找虞家的旁系。

    都叫做旁系了,有令信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往上數幾代,總有一兩個姥姥寬厚一點,將虞家令信分給一個旁系,兜兜轉轉便讓有心人找到機會,取得令信——將這些財寶經年累月地積攢起來。

    可是時過境遷,人死了,令信也沒有了。

    這些人又開始打起了虞家的主意。虞維便是他們選中的最好目標。

    對家族不滿,對家主不滿,對少東家也不滿。如此多的不滿蓄積起來,還有他個人的野心,慎狄方面輕輕松松也就拉攏了他。

    但與其說是拉攏,不如說是兩方合作。虞維要拿走那些財寶的五分之一——他知道自己勢弱,但是就這么眼睜睜地將這些東西送給別人,只拿幾顆夜明珠度過余生,他也覺得太劃不來了。

    五分之一,他還是要的。

    于是虞維和慎狄說定:“事成之后,你們進入長岑,我還能夠提供城中地圖機密給你們。但是你們必須保證我的人身安全。”

    慎狄人也答應下來。

    虞維的心跳得很快,他沿著濕滑山路,另一只手撐著油紙傘,慢吞吞走著,忽而刮過的風就像是鬼在嘯鳴,驚得他一抖一抖的。

    不,不會有事的。今夜的行蹤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也不應該在任何人的預料之中。

    他和慎狄約好見面的時間是明天晚上,今天晚上則是慎狄大將帶兵從腹山道,借著大雨奇襲北境守軍的日子。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他不相信自己的家人,難道還會相信這些長相都和他不一樣的異族人?

    “你們就奇襲去吧,全部死了是最好的,”他陰惻惻地笑著,馬上轉過這條路,便可以到虎頭坡了,“我今天晚上將最值錢的東西帶走,誰稀罕你的五之又一!”

    他早就調查過了,這其中最珍貴的是那大代留下的皇帝印璽。

    大代有一女帝,其名似乎與日和清晨有關,于是她將本來的印璽上面用各類名貴珍寶雕琢出來日月形狀。

    既然清晨,便是與晝夜移位有關,鏤上日月也是情理之中。雖然一顆夜明珠便可以讓虞維安度余生,但那印璽顯然更讓人垂涎。

    反正他此番夜來,定然不能帶走很多東西,不若帶走最值錢的。況且,這印璽除了值錢,還有別的用途。

    想到這里,他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偏過頭,看了看傘外沉沉的黑云,雨勢已經漸漸開始小了起來。

    虞維終于松緩了一口氣,看來老天都在幫他,他可以放松過去了。

    至于明日,他會差人送信,將那令信交到慎狄內應手中,至于他們接下來怎么處理,就和他沒有關系了。

    他才不會親自冒這個風險,將令信送到狄人手中呢——他虞維可不是蠢貨!

    況且,他還同楚照定下盟約,說是許他今后前程。按說,他手上還有那大代女帝的印璽,前途豈非更加光明燦爛?

    想到這里,虞維的心情愈發激動起來。是的,勝利在望,前途在望!

    他真是太聰明了,算無遺策。

    虞維小心翼翼地進入山洞,顧不上濕漉漉的褲腳,徑直按照腦海中記憶往墻邊靠。

    他伸手摸了摸那藤蔓,又舒了口氣,是干燥的,沒有人來過。

    連夜大雨,適才門口也沒有水滴。想來沒有人發現,他愈發感嘆自己絕頂聰明。

    勉強容身而過,他便開始翻找。一切似乎相當順利。

    北境守軍糧草遭人掉包,軍中流言四起以至于離心,恰在此時大雨傾盆,慎狄將軍帶著一隊人馬奇襲,大破守軍,翌日清晨便可以破城——

    而他虞維,這幕后的主事者,便可以美美地帶著印璽逃離!

    他記得那印璽在什么地方,一番尋找,終于找到,他小心翼翼地將那閃著耀光的印璽捧出,生怕磕壞了一點。

    不過他轉身的時候,卻陡覺喉間寒涼,一柄長劍抵在他的喉嚨!

    待看清來人,他不禁大驚失色:“你,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舒六娘舒悅。二人曾經因為走鏢,短暫地合作過。

    特別是上次二人一起來京中一趟,虞維在路上頗顯少爺脾氣,讓舒悅做他保鏢。

    舒悅雙目微瞇,輕慢的氣質照舊,完全不同虞維此刻的膽戰心驚、雙腿發抖。

    “我怎么會在這里?”舒悅的聲音帶著愉悅,恰似她的名字,“虞少爺,您說呢?之前去京中一趟,你不是意思我當您的保鏢么?還讓我在那位楚二殿下面前丟人現眼呀。”

    虞維嘴唇開始哆嗦。

    他心知自己完全不是舒悅對手,便開始編造謊言,試圖拉攏舒悅和他一起:“這么多錢,你隨便拿點,也保我們下輩子榮華富貴了,不必再做那些走鏢的生意!”

    然而舒悅無動于衷,相當冷淡:“我是由虞家家主撿回來的,她們對于我有養育之恩,不可背叛。”

    這話聽得虞維汗流浹背。她是一個流浪孤女,被撿回來,卻要報答養育之恩。而他,而他卻是……

    他還想說什么,卻被舒悅無情打斷:“我可以要錢,就是你手中的這東西。”

    “這,這,我們各自拿各自喜歡的不行嗎?”他聲音愈發顫抖。

    舒悅面色肅冷,抵在他喉間的劍未曾退后半分,“當然不行,我是奉了少東家之命。”

    虞維動了動嘴唇:“你不會殺了我吧?我只是貪圖財寶而已。”

    “貪圖財寶當然不會被殺,可是這勾結慎狄盜竊糧草,希圖覆滅整個家族,不顧邊關百姓死活,那自然罪不容誅!”

    舒悅大喝一聲,“納命來!”

    寒芒乍現,鮮血噴涌淋漓。死到臨頭,虞維都還沒有閉上眼睛。

    頭重重地倒了下去,朝向一方簾幔——那邊正是他藏著軍糧的地方。

    舒悅眼疾手快,將他懷中包裹著的印璽收好。

    沉甸甸的,她忍不住好奇心,掀起綢布看了一眼里面,光是碧璽一角,便讓她覺得光彩耀目——比之這滿堂華彩更甚輝煌。

    等到雨停,虞家人便會派人過來將這些東西運走了。舒悅看了一眼虞維的尸體,心中鄙夷更甚。

    自認為自己聰明絕頂的蠢貨罷了。

    山洞外雨簾漫漫。

    雨夜行軍本就讓人心煩意亂,更讓人焦躁不安的是,本該空無一人的道路上竟然離奇地出現了一隊人馬!

    刀劍寒光锃亮,那些士兵分明穿著的就是北境守兵的衣服!

    明明他們才是奇襲的人,卻莫名其妙走入了別人的圈套之中。

    那些“北境守軍”一句話都不說,銅角聲音和著雨聲響起,將這些膽敢涉入大梁境內的狄人消滅殆盡。

    這一隊人馬的主帥至死都沒有想明白,究竟是哪個地方出了問題。

    莫非是那個虞維騙了他們?除此之外,他似乎找不到其他借口了。

    腹山道上死了一片慎狄人,這些人的尸體被堆作京觀,同那些失竊的糧草一起出現在北境守軍軍營之中。

    軍心立時安定下來,大家重又相信他們的將軍。

    畢竟是滿門忠烈的鎮北侯。

    守軍重新燃起斗志,接續上慶功宴時的豪情壯志,同勇猛無前的將軍一起,趁著大漠白晝晦暗的時候,奇襲闖入慎狄來犯主帥的營帳,將其生擒。

    主帥都被生擒了,慎狄除了選擇撤軍,別無他法。

    此番沒有援助,卻抵擋下有史以來最強勁的慎狄南下進攻——傅季纓在北境兩州軍民眼中,已經超過其父的威望。

    那些金銀文藏,幾人商議后并未選擇轉移地方。既然本來就是用虞家令信才能打開的東西,便自然與她們有關,與她們所敬奉的神有關。

    這樣的話,還不如就留在山洞中,以備不時之需。至于那些細作間諜,也都被一一揪了出來。

    不論是軍中和城中都有被收買的人,他們看大勢已去,就開始各自籌劃,信了虞維和慎狄的邪,為他們通風報信、攪亂人心。

    可惜這其中沒有一個人是真心,不過恰恰因為他們都各懷鬼胎,才能守住北境,瓦解危機。

    終于到了送別的時候。

    傅季纓將幾人送出城外,這一次,她性情變得開朗許多。

    她很鄭重地謝過她們,“少東家,倘若沒有你和你們城中人的相助,恐怕長岑已經破城。”

    那夜擊潰夜間來犯慎狄的不是別人,正是恒陵城中的民兵。雖然是民兵,卻仍舊訓練有素。她們還特意留了幾個人回去報信,擾亂慎狄軍心——好讓他們誤以為北境守軍軍心穩定。

    虞上熙頷首,眸中漾著清亮的光,她笑道:“你長大了,倒是生疏許多。”

    她似乎似有所指。

    聞言,傅季纓的面色開始變得極其不自然,她錯開頭,看向楚照:“還有您,季纓在此謝過。倘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在所不辭。”

    能夠幫助她守住長岑,守住北境,她自然要以心交心。

    不料不管是這姓虞的,還是姓楚的,一個個都開始蹬鼻子上臉。

    楚照也故作深沉地點頭,說道:“傅將軍可不要只謝在下一個人,在下畢竟是公主的駙馬,我來這里,也是公主的意思。”

    這下傅季纓的臉色開始變得更加精彩。

    但是承諾已經許下。

    “我許下的承諾,不會改變。”她說得字句鏗然,激蕩豪情,但很快聲音又低了下去,“其實,我已經不在乎了……”

    楚照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還有旁邊虞上熙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暗中猜測這兩人私下恐怕說過什么。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楚照也是時候回去了——她還得趕在乞巧節前回去!

    虞上熙本欲將印璽一并交給楚照,楚照卻擔心自己一路顛簸、且萬一京中又變,便先將東西托付給了虞上熙。

    “待到殿下有用時,上熙必定親手奉上。”

    ————————

    人物都是再出場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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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02

    第183章

    月華影轉,薄薄的烏云覆蓋上公主府寢殿的繡檻,門外天光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則是次第亮起的宮燈。

    一輛馬車滾滾而行,趕在公主府下鑰之前,歸家抵達。

    侍女大吃一驚,睜大睡意朦朧的眼睛,將人迎進,又準備吩咐著通報公主殿下。

    不料卻被楚照攔住:“不必通報。”

    那侍女欲言又止,這才應聲:“是。”

    月光轉過窗欞,促弦急奏的聲音逐漸溢出。

    衛云舟起身,不知為何,她覺得今日心中很不安寧。她抬眸看向錯落的青藍色月光,陷入良久的沉默。

    她決定吹滅蠟燭歇息,只不過外殿還有些東西似乎沒有拿來。

    沒有過多思考,她便走了出去,卻不成想覷見門口一朦朧修長的影子。

    她心口猛跳。

    外殿還是宏闊,她這一眼瞧去,在半明半晦的陰影中,恰巧銜接上楚照的含笑的目光。

    隔著數十盞宮燈,隔著日日夜夜的思念,隔著曾迢迢銀漢的距離,直到現在,終于只隔著二人此間的一眼。

    她怔愣片刻,第一反應竟然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這睹物思人、相思病太重,都出現癔癥幻覺了。

    楚照看見燈影襯在衛云舟的下頜,她溫聲笑道:“怎么,殿下還以為自己夢游了不成?”

    在點點白光下,衛云舟的發尾似乎還帶點潤濕,只著一件白色寢衣,勾勒出曼妙的身段。

    竟然是真的。

    她恐怕永遠都忘記不了,睡眼惺忪的時候轉出內殿,看見來人時,一顆心被幸福緊緊抓住的感覺。

    殿中霎時靜默得鴉雀無聞。

    楚照屏息凝神,她只能聽見自己胸腔中破鼓一般的叫聲。她現在是不是應該過去?但是她從來沒有過這種久別重逢的經驗。

    或是說,按照衛云舟的性子,是不是還會欲迎還拒,先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來?

    她開始忖度,卻只見衛云舟揚眉,沖著她笑:“所以這去北邊一趟回來,都不記得我了?”

    楚照張口想要解釋什么,卻又被衛云舟打斷:“你不過來,就就在那里端著?”

    真是有夠麻煩,也不知道誰尚誰,偏偏是這她端著。衛云舟煙眉微蹙,不過好在她總有足夠多的耐心。

    楚照啞口無言,盡情挨下這一頓曖昧甜蜜的斥責,緩步走至衛云舟的身前。

    紗罩的立地宮燈將兩人交疊的身影拉得好長。

    幾乎就在靠近的一瞬,楚照便覺胸前猛地被涌入、充盈,衛云舟緊緊貼在她的耳側,用一種近乎癡迷的低喃說話:“你為什么不馬上過來?你難道不知道,我很想你?”

    心中霎時間又激蕩開無數的漣漪。

    看來這久別果然能夠改變一個人,她今日真是一句別的話都不說。

    僅僅是隔著寢衣的布料相貼,體溫交遞,然后攀升。這個擁抱久到像是持續了千年萬年一般。

    終于,抱夠了。衛云舟溫熱的鼻息噴灑過楚照的脖頸,嘟囔道:“為什么不說話?”

    “我還在想。”楚照頓了頓,聲音有些啞。

    衛云舟像是聽見了滿意的答案一般,點點頭,輕輕磕在她的肩窩上面,“如果是想我,那就算了。”

    “如果不想你,我還能想誰?”

    衛云舟沒接這句話,終于舍得松手,將手從楚照的腰間松開,然后她微微仰頭,盈滿情愫的眸光描摹過她的眉心、額角,終于流連至唇邊。

    然后她便拉過了她的手:“正好過來。”

    楚照沒吱聲,極為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

    衛云舟把楚照拉到坐席上面,幾案上面還橫了把琴,看來她適才是在這里彈琴了?

    “我一回來,耳朵便有福消受了?”楚照疑惑地掃過琴弦,問道。

    衛云舟撇撇嘴,“想得美。”

    “那拉我到這里做什么?”楚照不覺好笑。

    小別之后的重逢,二人中間似乎就像是隔著一層朦朧的紗,等著誰先主動挑破。

    長夜漫漫,要看看誰的耐心更久了。

    倏然間,瑩白修潔的手已經覆蓋上楚照的臉,這次衛云舟神情相當認真嚴肅,她湊得近,目光和指尖一起移動,劃過楚照的臉龐。

    吐息交纏,噴灑在指尖,瀉出指縫。

    楚照耐心等待,灼熱的視線和沁涼的指尖,同時觸碰在臉上的感覺有些微妙。

    她挑眉,在衛云舟的手第四次碰過耳垂的時候,問了一句:“看夠了?”

    “看是看夠了,”衛云舟說得相當有深意,終于放下手來,“好吧,另外勉強算是夠了。”

    楚照:……

    “那么如何?”

    衛云舟眼中水汽氤氳,雪頰上面也不知何時染上緋色,她聲音輕軟,幾成氣音:“嗯,金甌無缺。”

    然后,她便重又倒在她的肩頸處,鼻息開始變得灼熱起來,撩撥著楚照的每一根心弦。

    銅獸香爐還在遞送著香氣,殿中溫度也因著這曖昧旖旎的氛圍變得更為暖融。

    楚照啞然失笑。

    這北境大勝的戰報,衛云舟肯定知道了——軍部傳信,說什么也比她這個千里迢迢趕回來的人來得快。

    是疆域無缺,也是情人無缺。

    她想了想,低下頭來,薄唇壓在衛云舟的耳側,用著和她一樣的氣音道:“可不敢缺。”

    “原來是不敢缺。”衛云舟嘟囔一句,發出悶悶的聲音,空出來的手又不自覺地撫上楚照的下頜,像是適才沒有完完整整地檢查過一般。

    楚照低下眼來,看見修長手指的指甲上面帶了艷麗紅色——雖然沒留長,但是染甲了。

    “什么時候染的?”

    女子搗碎鳳仙花,用其染甲以成紅色。

    好看是好看,楚照都準備夸人了,卻聽得衛云舟又一聲嗔怪:“要你管。”??

    楚照無言以對,果然這人還是一點沒變。

    她一把擒住那只不安分地在臉上胡亂游移的手,另一只手將衛云舟的頭抬起,嘴唇堪堪停在她的唇邊,但偏留下最后距離。

    “我偏要管呢?”話音揚起。

    衛云舟盯著她,中水潤似乎更甚,像是雨后湖面;櫻唇翕張,好半天終于吐出幾個字來:“你只管我的手,都不管我。”

    委屈慘了。

    “現在管。”

    唇邊僅僅咫尺之遙,柔軟唇瓣的觸感幾乎是壓著聲音降落同時而至——

    霎時間,殘存的口脂香氣充盈腔中,隨著躁動不安的舌尖一起攪動著二人的心。

    熟練地撬開牙關長驅直入,便是熟悉卻陌生的你追我趕。

    唇舌交纏,混和著水漬聲音。

    這日日夜夜蓄積的思念,仿佛要在這一吻中傾訴殆盡。言語斷然已經無法形容,便只能借助于此。

    于是愈加狂亂,愈加直白,重喘伴著嘶啞聲音溢出。

    終于吻到肺葉中似乎快要斷絕氧氣,二人這才戀戀不舍地松開彼此,腫脹的唇瓣上面銀絲勾連。

    這次衛云舟先發制人,她比楚照更熟悉這里的布置。她拿過絹帕,先為楚照擦去她唇邊晶潤,一邊擦,一邊調笑:“不行,這是生疏了,管不好。”

    眉梢眼角都流露著嬌憨神態,眸中閃過狡黠的得逞光芒。

    楚照:???

    逼得楚照本就緋紅的臉再攀上一層紅色,她微微擰眉,一只手在衛云舟腰間軟肉上掠過,低下頭來磕在她光滑的額頭,佯裝惡狠狠道:“生疏了要嫌棄,這要是還熟練,公主殿下是不是要把臣的腿打斷了?”

    這話倒是真的。

    畢竟楚照出發之前,某位公主就像是聽不懂話一般,將“小別勝新婚”詮釋成了小別后和不知道什么人新婚。

    這哪敢熟練啊,被嫌棄和被打斷腿還是前者吧。

    這話果然逗得衛云舟發笑,笑音清靈,像是清泉叩擊石塊,“好好,我不嫌棄,誰敢打斷你的腿?”

    “不知道,”這回換楚照窩在衛云舟懷中,一抔柔軟觸得她松懈下來,“管不好就不管了。”

    問她什么時候染的甲也不肯說,還要說這說那。

    韶潤的手指再度覆上楚照脖頸,這次衛云舟還偏過頭,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

    沿著游移,將撩撥得楚照微癢,“找什么?”

    “話說回來,那邊是不是很曬?”衛云舟語氣軟下來,眸中得逞如今變換成關心之色,“看來不是無缺,這什么斑都是被曬的吧?”

    手指輕柔按過幾個地方。

    楚照捏住她的手腕,隨口道:“不知道,我看那邊人都是這樣。”

    “這可不行,變丑了。”衛云舟鴉黑的睫毛輕顫,“我剛剛數過了,起碼有六處地方異色。”

    還真閑,這么夜深,視力還真好。

    楚照偏過頭,仰視她道:“那怎么辦?”

    “不怎么辦,”衛云舟好整以暇地盯著她,唇畔揚起一抹曖昧弧度,“只是提醒你,只有我才這么大發慈悲。”

    好好好,只有你才這么大發慈悲要我。

    對于衛云舟這種言論,楚照唯有搖頭,要她尋上幾句話來應,今日算了。

    “嗯,慈悲,圣人,憐憫我。”她奉承幾句,“我變成什么樣都沒關系。”

    雖然說都是恃寵而驕,但表現方式也不盡相同。

    這種了事的敷衍,衛云舟自然不滿,她俯首而下,任由熱浪噴灑在楚照的面頰:“你就是這種態度?”

    “那要怎么態度?”楚照終于覺得自己似乎的確態度不好,她以手撐席,勉強坐了起來,轉過身來卻不意間瞥見桌案上面的海棠玉佩。

    那一枚,那一枚玉佩,彼時她看一眼都覺得心中像是燙得像盛夏的玉佩。

    她的目光就這么不經意地停在那里。

    衛云舟本來還想說什么,順著楚照眸光看去,她頓時明悟,眼尾漾起笑紋。

    她伸手勾住楚照的脖頸,熱氣包裹著字句,纏繞在她的耳廓:“我可是說到做到,大發慈悲是,它也是。”

    心跳咚然。

    楚照不可置信地看了衛云舟一眼。

    衛云舟卻只是沖著她似有深意地點頭,像是承認一般,然后施施然起身,“跟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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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05

    第184章

    幽香凝凝,一地旖旎,薄薄的寢衣散落在地上,漸次有低吟聲音慢慢溢出。

    良久終于平息,面上潮紅依然未褪。

    衛云舟枕在楚照臂彎里面,微闔著雙眼,面色饜足,時不時回復楚照一聲。

    薄唇壓在櫻紅的耳畔輕聲低語,楚照在給她說自己去北境一遭的見聞。

    沿途所見所聞,包括她那些因著公主殿下的駙馬身份受到的待遇。

    “嗯,”衛云舟滿意應聲,忽而睜眼看她,饒有興味勾唇一笑,“所以這說明什么?”

    楚照另一只手纏繞著衛云舟的青絲墨發,同時打著旋。她想了想,緩緩道:“說明這出門在外還是得靠老婆。”

    忽而一陣愉悅悸動,衛云舟便磕了楚照一下,悶聲:“哦,之后呢?”

    楚照稍停,這才繼續說下去。

    她著重說了虞上熙和傅季纓的事情。

    不管是正經的,還是不正經的。

    正經的便是她們幾人一起努力,找出奸細還大破了敵軍。

    “當然,這后面的大破敵軍和我關系不大,”楚照還是相當客觀,“是傅將軍厲害。”

    衛云舟點頭,幾成氣音:“對,她厲害,都加封三品將軍了——”

    只不過她話鋒忽而一轉,眸光霎時明滅瀲滟,像是散落的一地春花。

    她故意向上湊近楚照,小聲逗引:“沒你厲害。”

    楚照臉頓時燥熱上來,情意綿綿上腦。

    她氣息變得紊亂,但嘴上還是不疾不徐。

    她說虞上熙和傅季纓的事情,她說虞上熙最后還是壓倒了傅季纓。

    衛云舟不解:“她不是從不低頭么?”

    想來便覺得有些悵然,那人要是會服軟就好了。要是她早點服軟的話……

    楚照盯著她,微微挑眉,“怎么,殿下還傷心起來了?”

    傷心她沒先向她低頭嗎?

    聽出這句話似乎別有深意,衛云舟頓了頓,把原本想說的話都吞了下去。

    她還有脾氣了。

    “嗯,不行?”衛云舟整暇以待,語氣逐漸變得曖昧,“駙馬擺正自己位置沒有?”

    這人還真是白眼狼。

    楚照懶得說話,衾下倒是沒停。

    終于,衛云舟從適才的步步緊逼到了無話可說,楚照這才悠悠然道:“既然公主殿下這么在意,那我就說說……”

    她用相當輕快的語氣說了虞上熙和那傅季纓的事情,“虞上熙說她比傅季纓大,必須聽她都。對吧,比我大的……云舟姐姐,嗯?”

    話音惡意上揚。

    與此同時一陣溫潤的觸感劃過肌膚,衛云舟吞聲,眸光氤氳如水霧,她眼睜睜地看著楚照面容貼近,一字一頓問:“來,云舟姐姐猜一猜,我寫了什么字?”

    衛云舟怔愣片刻,鎖骨因著話語逗弄而起伏,她赧然瞪楚照一眼:“我怎么知道你寫了什么?白丁還會寫字?”

    白丁白丁,大字不識幾個,寫字還要她教的文盲還會寫字?

    又嫌棄她是個文盲。

    楚照卻相當有耐心,她也不惱,繼續循循善誘:“猜一下嘛,我都提示了。”

    “嗯……你提示什么了?”

    楚照一只手撥弄著衛云舟的耳垂,徐徐的溫熱呼吸灌入她的耳中:“舟舟……既然我什么都不會寫,云舟姐姐還是得教教我……”

    “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楚照努力克制著自己笑意,“怎么樣才能行舟呢?”

    依然被指尖帶過既溫且涼的感覺。

    衛云舟定了心神,她翻過身來,不想搭理楚照,索性將她推開,自己裹了一床被衾:“愛怎么行怎么行,旱行。”

    楚照不免失笑,她趕緊湊近求饒:“那我錯了……”

    明明她知道她吃味,卻還要順著話說下去——楚照說什么也要有點情緒才行。

    太容易得到的人或者物,都不會讓人珍惜。

    又錯了?這認錯態度真是快得讓人咋舌,衛云舟這次說什么都不會輕易地原諒。

    說是輕易原諒,不如說是想扳回一城。

    楚照又自己絮絮叨叨說了許久,衛云舟理都不理她。

    燭淚凝聚,微光陣陣。

    她靈光乍現,想到楚照適才所說,便道:“你還知道我比你大?”

    見衛云舟終于肯搭理她,楚照連忙道:“嗯嗯,你最大,你是姐姐。”

    “知道我是姐姐還這么不尊重?”

    楚照無語,倒是給她抓住把柄。

    不過見她語氣雖然嗔怪,但已經軟下,楚照便哀聲求衛云舟說話:“那我剛剛都說了那么多,姐姐怎么不說?”

    明明是她自己充年齡大,但衛云舟這會兒總覺得聽楚照叫她有些怪怪的。

    好吧,讓她說。

    她吸了口氣,終于舍得轉過頭來,對上楚照那雙楚楚可憐的桃花眼,語氣高深莫測道:“那天皇帝叫我進宮去,一個雨夜。”

    謝天謝地,天姥姥終于肯和她說話。

    楚照趕緊識趣地追問:“然后呢?”

    衛云舟先說了后面的事,卻故意卡在皇帝問她來之前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楚照頗為警覺地皺起眉頭。

    須知,敘事本來便是順著說好,她告訴她一件事情,卻偏偏留一處,怎么看都像是有問題。

    果然,聽了那“備孕”兩個字之后,楚照的耳尖便不由自主地紅了:“你,我……”

    她徹底服了。

    她人都不在,況且還是兩個女子。不過衛云舟為了氣人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光是想想,楚照都已經猜到當時朝徽帝的青白臉色。

    極強的占有、掠奪欲,父權被夫權撼動的一瞬間……

    不過朝徽帝居然還是認了。

    看著楚照臉紅,衛云舟順意不少,道:“怎么,駙馬可是對我的回答不滿意?”

    楚照訥訥,她哪里有不滿意的道理?她又不在,還能請示她不成?

    “滿意,滿意。”楚照趕緊應聲。

    衛云舟卻像是想起什么,她伸出手來摩挲過楚照的臉龐,從下頜角到唇角。

    楚照倏然心跳如擂,她望著衛云舟那深邃幽深的眼睛,心中忽覺不妙。

    果然,果然。

    “都備孕了,備到哪里去了,嗯?我不想生。”……??

    我他爹的,你自己要說和我有什么關系?

    楚照愣了愣,和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對視上的時候,她終于意會了衛云舟的意思。

    什么母性光輝大爆發。

    她又在崩潰的邊緣,但是衛云舟還在步步緊逼,一直問她:“怎么?不敢喊?”

    不行,穩住。

    楚照咬牙切齒,耳尖紅得像滴血,她從牙縫里面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話:“媽,媽——你滿意了?”

    這聲喊叫一出,楚照便聽見一聲得逞的笑音,然后適才滑過她臉的手徑直垂落在床上,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錘著床。

    楚照無語慘了,這回她不由分說便將頭覆在枕頭上面,開始裝睡。

    不過總有人得寸進尺,恃寵而驕。

    衛云舟晃她:“怎么,就結束了啊?”

    “你還想怎么樣?”她不為所動,悶頭蓋在枕頭上面,說什么都不想動。

    楚照欲哭無淚,這前世今生加起來她未必就比衛云舟少活幾年,怎么偏偏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她只是一個不小心看了一本小說的女孩,轉眼間便被迫成了女主的女兒。

    “剛剛不還是有很多話要說,很多字要寫嗎?”衛云舟笑夠了,索性直起身來,撓她癢癢,“別想蒙混過關。”

    這還是蒙混過關?!她明明真心實意,現在她抬起頭來估計兩行清淚都能從枕頭上面滑落。

    衛云舟,好狠的心。

    楚照憋了口氣,終于氣聲道:“好好好,天姥姥,你是我天姥姥!”

    “別再給我說了!”楚照惡狠狠地甩下這一句話,徹底轉國頭去。

    什么超級加輩。真是親娘親姥姥全都不好了。

    “哈哈哈……”衛云舟笑得不停,她倒是大仇得報,便不想追究——

    只不過她翻身下床的時候,還是戳了戳楚照的臉,問她:“和我一起?”

    意思是讓她陪她一起去浴室。

    但是楚照是一個極有骨氣尊嚴的人,她立時偏過頭,不想看那公主一眼:“自己去,這么大了還不會自己洗?”

    都到了這種份上,衛云舟怎么還想著逗她?

    還想怎么樣?楚照百思不得其解,只求白日天光趕緊到來。這夜間著實可怕。

    但是她能感覺到衛云舟沒走,還停在床邊。

    “怎么不走?”楚照皺眉。

    衛云舟柔聲道:“不是說了讓你陪我去嗎?”

    這回該她裝可憐了。

    但楚照依然不為所動,“不,天姥姥自己去。”

    沉默頃刻,衛云舟像是經過了審慎的思考,握住楚照的手,粘糊的感覺覆上來,“不行,老有所養。”……?!

    楚照終于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崩潰和爆發的邊緣,她蹭地起身,滿眼無奈地看著衛云舟。

    然而那人眉眼中全是嬌憨的無辜神態,還小聲可憐像是貓兒打呼嚕:“那怎么不行?”

    “我……你……”

    楚照一時之間好像不會說話。不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她是根本就不能對她產生怒意。

    就像是他合該聽她說話,合該聽她吩咐做一切事情一樣。

    “我怎么了,你怎么啦?”

    雙手摩挲,粘膩的感覺混雜著津津的汗液。

    “好好好,一起。”楚照嘆了口氣,如今她也只能安慰自己這都是權宜之計。

    起身就起身,反正她以前也常常做這事。

    衛云舟則是一臉笑吟吟地看著她,順手撿起地上寢衣給她披上,“可記得不要著涼。”

    也不知道是為了誰她才會著涼!

    楚照無話可說,無怒可發,該怎么就怎么樣。

    衛云舟好像沒事人,還頗有計劃地給楚照約了時間:“過不了幾日便是乞巧節,可要陪我。”

    ————————

    楚照:首先我是一個很有骨氣的人,其次我寧折不彎……

    衛云舟:嬌嬌又有話說,寧折不什么?

    楚照:我彎,我彎還不行嗎……-

    順便給自己新文打個廣告,昨天忍不住寫了第一章今天就發了,求大家看一眼《公主難撩》吧555是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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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08

    第185章

    秋風卷過一樹金黃桂花,密密匝匝地落下來,蓋了盛京滿街滿道。

    這里是大雍的都城。

    蕭瑟秋色,一覽無余。

    商戶無精打采地開了門,有一搭沒一搭地吆喝著:“快來買呀,快來買呀!”

    但是路途行人都行色匆匆,并不多瞧這些商戶一眼。

    有個人緊張地小跑過來,沖著那開店的商戶耳語幾句。

    那商戶聞言邊嘆了口氣,連連搖頭,謝過那通信人之后,便大手一揮準備將店門關上了。

    沉沉的死氣罩籠在盛京上空,日頭逐漸攀升,這街道上面的人愈發少了起來。

    因為東邊戰事頻頻失利,這姻親國愈發不要臉起來——趁火打劫,十萬大軍開赴過來將大雍打得措手不及。

    不過邊境的軍民很快也就反應過來,收拾殘兵敗將后開始反撲,還是奪回了幾座城池。

    如今東境戰事焦灼,大雍本就因為內部紛爭奪位之戰滿目瘡痍,這下又被大梁襲擊,街上行人愈少。

    哪里都需要士兵,這忽然冒出個頭來,便有可能被抓走。

    沒有訓練過的,那便是去當民兵。身體健康硬朗的,便直接送去東邊,抵御那不守信義的梁軍。

    陰霾籠罩在盛京城中,愈往城中心走,便愈發濃重森沉。

    一聲清脆玉響聲音響起。

    一柄和田玉杵碎裂在地上,身著黑色龍紋衣袍的新帝相當憤怒,頻繁地在殿中踱步。

    楚建璋適才看了好幾封軍報,大失所望,一怒之下便把那和田玉杵摔得粉碎。

    孫檐不動聲色地看著暴怒的楚建璋,等他頻頻走了許久之后,他才緩緩道:“陛下還請靜心。”

    楚建璋聞言,當場便抽出壁上懸掛的長劍——宮墻上原本沒有長劍,自他入主之后,才在墻上懸掛。

    他氣勢洶洶地提劍走到孫檐身邊,眼中怒浪滾滾,似乎下一刻就要將孫檐的人首分離。

    只不過孫檐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極其冷淡地瞥著楚建璋。

    二人的目光交接對視,楚建璋喉頭滾動,目光森寒,終于漸漸緩和下來。

    孫檐捋了捋自己的白須,淡淡道:“這里沒有別人,陛下大可放下心來。”

    楚建璋這才呼出一聲氣來,他咳嗽兩聲,坐回御座上面,目光落在奏章上面,道:“孫道長,如今之計,應當如何?”

    孫檐清了清喉嚨,這才說來:“陛下不用太過憂心,如今大梁境內也并不安生。他們的進攻,持續不了多久。”

    楚建璋沒做聲,陰鷙的目光掃過孫檐周身,靜靜道:“孫道長應該知道,朕想要的不是這個。你答應過朕……”

    孫檐閉氣頃刻,才又開口:“老道的確答應過陛下,如今大梁境內已經有流言產生。”

    楚建璋面容稍霽:“這些流言,朝徽相信嗎?”

    陰盛陽衰,異象頻生——傳言大代女帝的遺物重現于世,有人從河中打撈起一塊巨石,上面鐫刻著她的頌詞。

    按說朝代更迭時代變遷,這一朝一朝的都城都不盡相同;倘若有定都同城的,也會因為各種原因拆了前朝宮殿、摧毀前朝碑文重建。

    更何況是這種稱頌的巨石——大代迄今已經四百年有余,中間又歷經一個亂世,十幾個朝代更迭,這東西重現于世,本就是異象。

    更何況,大梁昭德太子不幸薨逝,巧之又巧的是,正好大梁如今公主暫攝朝政。

    這是人為炮制的流言,還是從朝徽帝最為信任的道觀里面得來的。

    孫檐微微一笑,魚尾紋勾著眼睛:“陛下大可放心,朝徽帝他是一定會相信的。我的話他不相信,涯安道人的話,他是一定會相信的。”

    但楚建璋明顯不怎么相信:“可是你上次也這么答應朕,現在慎狄并未得勝,如今還是難以成事。”

    孫檐當初夸下海口,說慎狄南下長驅直入,一定逼得朝徽帝被迫撤了西邊的軍隊,轉而奔赴北邊,然而事情卻遠遠出乎他們的預料。

    慎狄拿了大雍那么多的輜重支援,不僅沒有破城長驅直入,那領軍南下的主帥還屈辱地被擒獲了。

    既然被擒獲,那供出了如何的話,也全在大梁一念之間——于是乎,大梁即刻以雍與慎狄暗中勾結、謀圖國家疆域為由,撕破臉皮徹底開戰。

    孫檐睨了楚建璋一眼:“陛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還請您耐點心。”

    他知道楚建璋在急躁什么——他不是急躁大梁來犯,而是急躁他不能反攻。

    是的,他從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抵御來犯——雖然如今戰況不妙,但大梁的進攻難以為繼,眼見得來勢洶洶,只不過是外強中干。

    這一次,如果沒有變化,大概還是和十幾年前的那一次激戰一樣,以雙方言和為告終。

    但楚建璋想要的更多,他選擇再度相信孫檐,支持他去傳那所謂女帝的流言。

    但是楚建璋仍對此頗為懷疑——倘若朝徽帝架空了那攝政公主,他們這處心積慮的流言不就完全落空了么?

    “因為是涯安說的,所以朝徽帝一定會相信,”孫檐自信滿滿地站起身來,“他不僅不會對靖寧公主做什么,相反,他還會以為這是上天給他的恩賜。”

    楚建璋詫異地看著孫檐,動了動喉嚨,卻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他心中不禁有了別的念頭。

    孫檐看出楚建璋眼中疑竇,陰惻惻地笑了起來:“陛下還請放心,你以為他會甘心將皇位傳給那個公主嗎?從來沒有這種道理,他是決計不會冒險的。”

    “可是如今朝政一切皆由她出,絲毫看不出離間有用——”楚建璋終于說話。

    孫檐袍袖一甩,斷然道:“那只是表象,你以為他的兒子死了,他心中毫無觸動嗎?”

    楚建璋心中疑云重疊,可眼下他除了相信孫檐所說,便也再無辦法。

    孫檐的斷言的確有其道理。

    如今熙寧宮中,朝徽帝還穿一身道袍,盤腿坐著,心神極其不寧。

    日前西邊大捷的消息頻頻傳來,舉國上下都籠在一片歡欣喜悅氛圍之中。但他還在為后繼人的事情憂心忡忡。

    這卷卷史冊上面記載了多少修仙道人,那些長壽的卻不是皇帝。

    誤食金丹早早死去的短命帝王倒是不少。朝徽帝深知,自己能夠活到現在已經實屬不易。

    可是自己偏偏福淺。

    他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長生不老——他只是希求自己活得更長更久一點,好讓他完成比肩先祖的文治武功。

    只不過上天一定是對他有怨言,才讓他淪落到如此境地。

    上天嫉妒他年輕時就立功無數——一定是這樣,否則無法解釋。

    如今他年近半百,心中卻愈發空虛起來,他不愿意心甘情愿地只當一個守成之君,這大梁同鄰國百年來的征戰本就應該終結。

    征伐當然是要用征伐來終結的,這大雍皇室同室操戈、兵刃相向,而他蓄養多年的雍國質子又與他的女兒結婚……

    這些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也是上天的預兆,預兆他最后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

    他也應該要超越前人了。他何嘗不知道國庫已經因為他大興土木修建行宮、煉制丹藥被揮霍一空,如今還因對西用兵開銷巨大……

    他知道,但他仍舊要一意孤行。這是他立下功業、青史留名的最后機會。

    除此之外,他唯一發愁的便是后繼人的事情。三個兒子年齡都比較小,誰都不能獨當一面。

    還有近日那些異象流言……挖出了大代一朝的女帝頌石,還有他從涯安道人口中得知的預言。

    涯安道人所說,不過是有女子臨朝執政罷了——這公主代為攝政頗久,他聽了也不覺得有什么。

    余下三個兒子,不論選誰,都年紀太小經驗太淺,他斷然不會依靠別人——而宮室中已經沒有其余血脈,全部在他登向帝位時殺了個干干凈凈。

    異姓大臣、不同血脈的人他信不過,如此看來,他唯一能夠倚靠的也不過是他的嫡長女。

    時至今日,他都還要懷念唐皇后:“你的女兒雖然一點不像你,對,一點都不像……但是出人意料,她肖似朕。”

    他心中隱隱出現了一點惋惜之情,要是她是個男人便好了。

    這樣的惋惜轉瞬即逝,她如今能夠以女子之身處于外朝,還同太子分攝朝政那么多年,已然是他的恩賜。

    這么多的恩賜與培養,也不過是為了再造一個唐皇后的替身。但是他失敗了,她一點也不像她。

    既然如此,那就退而求其次。這史冊上有多少權傾朝野的長公主,竭智盡忠扶扶持幼弟。

    她們如此,她當然應該如此。

    那些流言,不過是有心之人的謠傳罷了——想要離間他們父女之間的關系,想要挑撥他們姐弟的親情。

    “哼,孫老道,你以為朕還會再被你耍一次?”皇帝冷笑了一聲,站起身來,沖著殿外大喊了一聲,“應昆!”

    “唉,唉,臣在!”尖細但是諂媚的聲音傳來,應昆這才一路小跑,小心地跑到朝徽帝面前。

    饒是朝徽帝一身道袍,身上王者氣度依然不凡,但是他也能夠明顯地感覺到,皇帝身上那股壓迫人的氣勢已經不復往昔。

    他知道,陛下病了。人總是要病的。

    世上沒有不死的帝王。應昆低著頭,心中七上八下的。

    皇帝盯著他,幽幽道:“近來朝中有何事情?”

    應昆道:“公主殿下治事,井井有條。”

    他也不敢夸得太過,那些流言,他知道,陛下也知道。

    他擔心陛下生氣發怒,就會將公主殿下怎么著了。這種事情,他還是別說的好。

    哪知道皇帝卻撂下了一句話:“那就好——拿紙和筆來吧,寫詔下去,加封她為鎮國公主。”

    應昆詫異抬頭,對上皇帝那雙銳利幽邃的雙眸。

    他還是一副掌控天下的模樣。

    “馬上就是乞巧節,西邊捷報頻傳,大家都應該高興才是。”他意味不明地補了一句。

    應昆連連稱是,去拿筆墨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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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12

    第186章

    七月,陛下下詔,極稱頌靖寧長公主賢德,監國日久,功勛卓著,進封號為鎮國公主。

    這公主府平素本就不清靜,如今朝徽帝只醉心對西用兵一事,朝中對衛云舟便多有交結。

    但這些要踏破公主府門檻的大臣,在流言傳開的時候還是止住了腳步。

    京中此時傳出流言,言說舊時大代女帝的頌石被打撈而出,又頻頻有異象出現——這一切恰好又與公主攝政相契。

    能夠攀上這攝政公主高枝的大臣,聽見這些流言,這會兒心里面卻不是高興,反倒是憂愁起來。

    皇帝素來愛猜忌,能夠放權,也能夠霎時收回權力——公主殿下當然可以攝政,可以監國,但是她的名頭萬萬不可盛過皇帝。

    這些流言愈演愈烈,道說公主殿下要被封為皇太女的都是溫和流言。至于那些不夠溫和的流言,便是傳了要殺頭的——他們說公主有別的意思。

    謀權篡位,那可和圣寵優渥截然不同——那些再想要踏進公主府門檻的拜謁者,這會兒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非進這個府門不可嗎?

    倘若陛下有心追究起來,倘若這不太溫和的流言是真,他們全家有十個頭都夠砍的!

    種種原因流言,這公主府門前竟然還冷落了一段時間。

    西邊戰事捷報頻傳,揚眉吐氣的梁人都同仇敵愾起來,遠在大梁京城仍覺得舒心,喜悅籠在每一個城民的臉上。

    大臣公卿們還要考慮得更多,有些人已經瞻望未來,擔心這西邊一切順遂,陛下聽了流言,就反過來收拾流言,收拾他們這些趨炎附勢者。

    但是這種提心吊膽的狀態終于隨著這一道冊封詔書而消除。

    所有大臣,不論嗅覺是否靈敏的,都能品察出皇帝的意味來。

    “陛下此舉,便是要和那流言對著干呀!他承認下來,借故進封公主。一落實了傳言,讓流言斷絕;二來也更為重要的是,他將此作為大梁吉兆,”長信街的高門大戶緊閉,紛紛密談起這顯赫鄰居的將來,“著昭示的是父女情深,是圣上對公主的器重與信任呀!”

    陛下的三個兒子尚年幼,最大不過十二三歲。聯系起來,大家心中便都有了各自的猜測理解。

    公主府門前又開始盈滿拜謁訪客——只不過殿下也不是誰想見都能見的,往往提前幾日才有機會見到,而且鮮少見到本人。

    今日衛云舟下朝回來,便先去換下繁復朝服。

    幾個宮女站在她身邊,給她換下滾邊繡金的朝服。

    今日確實沉悶無聊,而她又不怎么想見那些趨炎附勢只輩,常常借故不見,或是散朝后蹉跎一會兒光陰才回來——至少在旁人眼中是如此。

    她一般會選擇去懷禾園轉轉,或是往坤寧宮走走,偶爾她也會去慈寧宮見見老太后,看她臉上因由歲月皺起的紋路。

    這幽深宮闈之中,到底藏了多少人,藏了她多少見不到、也永遠不會見到的人呢?

    哪怕是按在先皇后遺物上面,衛云舟都覺得自己悵然若失,她似乎什么也感覺不到,但又好像能夠感到。

    她困惑詫異,后來回府看見那枚玉墜掛飾,又惦念起楚照曾經說過的話來,難道她真的是被這枚玉墜給魘著了不成?

    她不回公主府上,但這因著“鎮國公主”名號的人聞著味兒又來了,大有要將門檻踏破之勢。

    公主殿下不接待,但總有人接待——而且這時常拜謁來的人還不是簡簡單單的公卿大臣。

    一些讓她微微驚訝的面孔也逐漸出現,比如她的那幾位不怎么見到的兄弟。

    思及此,她隨口便問侍女:“今日有哪些人來了?”

    四個侍女,各自憑著記憶說了自己記得的,什么禮部的,吏部的,她們說著說著竟然是涉及了六部個遍。

    如今皇帝對西用兵,對軍功極為看重。他們這些人想要受到拔擢,又不愿意奔赴西邊,便只能看看鎮國公主這邊有沒有什么門路。

    一侍女忽然一拍腦門,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奴婢想起來了!”

    衛云舟神態安閑,語氣和緩問道:“你想起什么事情來了?”

    這些姑娘年輕,稍稍說說話動動便帶起青春的朝氣,不同于她的那時候。

    那侍女聽見公主問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適才有些失態,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是殿下的弟弟來了。”

    “哦?是老三嗎?”她狀似無意地問,心中卻忽然緊了片刻。

    如今儲君之位不定,皇帝沒有一個嫡生的兒子,所有人都對那位置虎視眈眈。

    饒是這三個不爭,他們的母親也會爭,他們母親背后的勢力也會爭——只不過在皇帝打壓之下,他們的母族實力都不夠強盛。

    因為大家都覺得昭德太子儲君之位穩固,哪曾想他竟是溘然長逝,一下子把這些打算做安穩閑王的人亂了靜心。

    大家都是庶子,大家都是皇帝的兒子,這個位置他們都有理由來做做。那么,他們這這位尊貴的皇長姐,理所當然地便成了他們的拉攏對象。

    衛洞玄已經來過一次,想來他年紀在其中最長,也是最深沉的。故此,衛云舟才這么問了。

    但是侍女卻搖了搖頭,否認道:“不是三皇子,而是五皇子。”

    “他來了?”衛云舟挑眉,“老幺也過來啊。”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眸色變得極其深涼——倘若真要論起出身來,這老幺的身世便是最為卑賤的。

    比起已經死去的衛洞南身份還要卑微上幾分。至少皇帝是主動臨幸先太子母親,而這老幺的母親卻是存了心思自己去……

    不,她不能這么想。衛云舟眉心微蹙:“所以,還是駙馬接待的?”

    侍女笑逐顏開:“是的呢,還是駙馬接待的——累得都歇息下來了。”

    “原來是這樣,本宮就說今日怎么不曾看見她。”

    她眼前浮現出楚照筋疲力盡的模樣,一抹淺笑逐漸勾起,恰巧玉帶解下,衣服已經換完了。

    “好了,你們出去吧。”她吩咐一句,“去把王嬤嬤叫進來。”

    侍女急忙答道:“是。”

    她自己也能把那繁重的頭飾取下來,霎時間三千青絲盡數披散開來,她端端正正地坐在妝奩臺前,盯著鏡中自己的容顏。

    伸手,緩緩撫過每一寸肌膚,還在不住地顫抖著。

    眸色愈發寒涼幽深,不曾離開過鏡中容顏片刻。

    “像嗎?到底有多像呢?”她喃喃自語,像在懷念一位很久的故人。

    話說回來,這人叫侍女叫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在這里已經等候了足足快一刻鐘的時候,水漏聲音都響了幾輪。

    終于,她聽得門檻處傳來的輕微響動。

    她這才整理表情,雖然怏怏,但仍舊要穩重——只不過映入鏡中的面容不是王嬤嬤,正是她以為如今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楚照。

    看見她進來,眉心都忘記舒展下去。

    楚照笑嘻嘻地走近,一邊道:“公主殿下這回府一趟,寧愿叫其他別的幾個人,都不叫我這個駙馬?”

    適才還在心疼她幫自己應付那些糟老頭子。這會兒倒好,靠她這一句話,那點感動便蕩然無存。

    她蹙眉,沒有轉過頭,就著綴珠嵌翠的銅鏡同楚照說話:“本宮適才還打算心疼心疼你,看來是不需要了。”

    楚照一聽,便急眼了:“好好好,我收回剛剛的話,殿下要怎么心疼我?”

    說著說著,她便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衛云舟椅子旁邊,雙手撐著椅子扶手,眼睛巴巴地看著她。

    眼睛大,裝可憐賣萌特別管用。

    衛云舟難得有不知如何處置表情的時候,說不開心吧,但見這人這樣搖尾乞憐她又覺得于心不忍;說開心吧,她剛剛才摔下一句冷言冷語。

    楚照一邊偷笑,一邊大膽地伸出手來,沿著衛云舟的鬢邊一路到了額角。

    稍微顯得粗糲的指腹滑過細膩皮膚,登時便帶起一陣酥麻的漣漪。

    指尖最后停駐在了眉心,輕輕地將她眉心撫平,還伴著極其溫柔的哄聲:“殿下要是想心疼我,就不要皺眉。”

    衛云舟總算是被她逗笑,微微偏過頭看她一眼,展顏而笑。

    算是剛剛的揭過。

    她沖著楚照勾了勾手,唇畔也揚起一絲意味不明的弧度,示意她靠近。

    楚照自然聽話,乖乖地將頭湊近,任由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耳邊:“今天早上怎么樣?是不是累到姐夫了?”

    話音剛落的瞬間,楚照便覺得自己后腦勺便被衛云舟扣住,稍稍施用了些力度,便輕而易舉地讓楚照再逼近她的臉。

    她一臉無辜地沖著楚照笑,笑她電光石火間漫上緋色的櫻紅耳垂。

    好一個姐夫。

    她當然知道這么多天來,這位駙馬不僅要為她擋那些糟老頭子——拜謁者本來就不指望能夠見到公主本人,只求有人能夠將事情轉述、或是將心意送達即可。

    公卿大臣楚照也可以不用怎么見,但是她的那幾個野心勃勃的弟弟,她可就不能不見了。

    二人之間保持著極盡、極曖昧的距離,熱息交纏搓磨。

    楚照微微錯過頭,“沒想到殿下還是知道你家可憐駙馬的慘狀啊?”

    衛云舟這才終于肆意地釋放唇畔笑意,“所以,他今天來說了什么?”

    楚照翻了個白眼,索性直接轉到衛云舟身前,將就著仆倒枕在她的雙腿上,開始大倒苦水。

    能說的無非也就是那些,來問問這宮外的生活住得是否習慣、做弟弟的煞是想念、希望皇姐和姐夫多多擔待云云。

    當然這重點還是最后的“多多擔待”。

    衛云舟饒有興味地聽完,不時還頻頻點頭。當然,她不是對內容滿意,只是對講述者滿意罷了。

    待楚照說話停下,她嘴角笑意不減:

    “你說,本宮擔待得起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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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19

    第187章

    唇瓣紅得嬌艷,唇息即刻之間又撲灑上來。

    室中旖旎,像是一觸即發。

    膩滑的手指不知何時已經擎住楚照的下頜。

    她知道,衛云舟在等待她的回答。

    如何擔待?

    楚照聲音低了下來,以輕快的、極富深意回道:“殿下不需要擔待。該擔待的,是他們——”

    “嗯。”

    既然做出了滿意的答復,得到些獎勵也是理所當然。

    唇瓣頃刻間相貼,輕車熟路地撬開牙關,沒有人比她們更熟悉對彼此的掌握。

    唇舌勾連依依不舍。

    松開捏住下頜的手,衛云舟面染酡紅,她輕輕地向身后仰去,平復呼吸。

    還是有些猛烈,胸口如今還在劇烈地起伏,衣衫同時也變得不整,精致鎖骨下幽幽若現。

    楚照覺察到衛云舟瞥來的目光,便先她一步道:“公主殿下嘴上說著心疼我,但實際上一點不是這樣,喏——”

    她果然大言不慚,甚至伸出手來指了指自己的唇瓣——口脂印早就擦在上面。

    惡人先告狀。

    衛云舟冷笑一聲,只是甩了一句話:“不喜歡,那就還給我?”

    楚照:?

    還給她?

    這玩意兒還能還?

    看出楚照猶豫,衛云舟重新俯身向前,重新伸出手來,拇指貼過那道曖昧的印記,緩聲又極帶蠱惑:“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的還。”

    楚照愈發摸不著頭腦。她怎么又知道她在想什么事情了?

    她心覺不妙,“那要怎么還?”

    衛云舟笑吟吟地站起身,自己隨手整理了下稍顯凌亂的衣衫,信步走到旁邊的一處黃花梨木柜子旁。

    楚照莫名緊張,感到自己心口狂跳。每每衛云舟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她便會覺得自己大事不妙了。

    的確不妙,當她看到那一道冊封詔書大剌剌地擺在她的面前的時候。

    黃色絹布,這便是皇帝的詔書材質。上面洋洋灑灑幾百言,都是對這位攝政公主的歌功頌德,反正都是為了引出最后的進封。

    只不過,這詔書若是要生效,還得差一件事情——

    差皇帝的印璽。

    不過問題不在這里。

    楚照疑惑抬眼,古怪地看了衛云舟一眼,道:“這詔書不是已經頒下了么?為什么還沒有蓋章?”

    “頒下是頒下了,可本來就不止一份呀,”衛云舟笑瞇瞇地看著楚照,“本來詔書便有三份。既然要給我一份,我便沒讓皇帝蓋章。”

    蓋章,蓋章。盯著那翕張開合的紅艷雙唇,楚照忽覺得大事不妙,相當不妙。

    衛云舟緩步走到楚照的身邊,用指骨叩了叩桌案,然后低下頭來,在坐著的楚照身邊耳語:“你猜,我為什么沒有叫他蓋章?”

    溫暖潮濕的感覺覆上耳垂,轉瞬之間便是抽離。

    輕輕舔舐,灼熱交纏。

    緊接著便是一聲極帶欲念的誘哄聲音:“都說了沒有那么簡單,不管你喜不喜歡,現在都要還給我了。”

    楚照真是想不明白,這表面上端坐蓮臺正正經經的公主殿下,怎么滿肚子壞水?

    想出的事情是一件比一件……嗯,她都不想細數,她也不必細數。

    這種事情本來便是心甘情愿,不壞才不愛呢。

    不管是硬逼就范還是心甘情愿,楚照還是照做了。

    要在這象征圣意的詔書上落下吻來。圣旨,自然是只能讓玉璽蓋。

    只不過在衛云舟心目中,相較之下確乎沒有那么重要。

    “不錯,”她滿意地拿起那一道圣旨,點頭道,“蓋得好,還得好。”

    楚照:……

    天姥姥您開心就好。

    衛云舟心滿意足地收回那卷印有曖昧唇印的圣旨,將它妥善地放置回去,側過頭看向楚照,卻正好銜接上她的目光。

    “喏,什么表情?”她挑眉,帶著意味不明的笑。

    “開心的表情,”楚照只能如此答話,“你開心就好。”

    衛云舟笑意不減:“和你一起就開心。”

    一脈溫暖霎時流過,二人無聲而笑。

    衛云舟走到楚照身邊:“走吧,別忘記明天是什么日子。”

    是朝思暮想的日子,也是該兌現諾言的日子。

    明日便是七夕節,衛云舟除了要記得朝堂上面的事情,她還對著綺羅閣那幾身衣服心心念念著呢。

    二人換了便衣,乘了輛輕便、低調的青蓋馬車,便往綺羅閣去了。

    馬車滾滾而行。

    這綺羅閣地處繁華之地,從長信街駛出之后,便時有停下,周圍攤販招徠客人的聲音也漸次傳進車廂中。

    楚照還會掀起簾子瞧瞧外面。

    那些大娘大叔面色紅潤,袖口挽得老高,一口大鍋就這么橫擺在路旁,水燒得滾燙沸騰——他們還在不停地往里面加料。

    是京中最大的飯店金玉閣。

    “這飯店的名字叫金玉閣?”衛云舟相當好奇,湊過來問了一嘴。

    楚照把頭往旁邊移,給這位好奇姥姥讓出位置,“對,奇怪吧?它是飯店。”

    衛云舟皺眉,敏感如她,她怎么就覺得楚照適才短短的幾個字里面透露著對她的嫌棄?

    楚照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眼盯得有些發毛,道:“看我干嘛?我臉上有東西,還是我說錯話了?”

    “你還知道?”

    楚照:……

    兩個人湊在這一方小窗面前,卻誰都不看窗外,將目光停駐在彼此的臉上。

    楚照只覺得,衛云舟這樣,讓迄今為止都還手拿著車簾的她很傻。

    她毅然決然地放下車簾,冷笑了一聲坐回位置上面,“不看了,大家都別看了。”

    衛云舟被她逗笑,這才又好聲好氣地重新黏上來,讓她繼續說下去。

    楚照果然禁不起騙,或許是她本身就想說也不一定。

    她回來這幾日又都接了紅楓、林玉等人的遞信,這京中如今出了大變化:好多地契交易,多少大酒樓都換了主人。

    皇帝執意對西邊用兵,養兵乃是最耗費錢糧之事——可國庫又被他拿去修道練玄耗費了大半,哪里還有富足供他繼續征戰?

    上面咬得緊不肯松口,下面想破腦袋也要將錢奉上來。

    這首當其沖的先是百姓,接下來便是那些有問題的富豪。平素他們也從官府里面“借”走了不少錢,如今也是他們應該還錢的時候了。

    就這樣,京中好些大富大貴之人,一夜之間便成了布衣平頭百姓。

    衛云舟聽完,只是“嗯”了一聲。

    楚照講得唇干舌燥,看衛云舟就這個反應,心下不悅,又看她眼皮子半合一臉享受的樣子,便忍不住伸手刮蹭過她的鼻尖,道:“我這么費心費力說話逗你開心,你就這個態度?”

    小白眼狼四個字她說得很輕很輕,顯然是害怕遭報復。

    然而偏偏這小白眼狼耳朵極尖——

    “我就這個態度,怎么了?還罵我?”

    楚照立刻滑跪:“不,我什么都沒說。討公主殿下,這是臣下應該做的。”

    這日子怎么天天都是這樣過的?

    抱怨是抱怨,但楚照不僅想得通,還頗有點樂在其中的意思。

    “這外面看起來和聽起來,都相當祥和呢。”楚照忽然開口。

    “只是暫時的。”衛云舟如今眼皮子都完全闔上,這話卻說得相當篤定。

    稍顯狹小的車廂之中,緊接著便是無盡的沉默。

    很快便到了綺羅閣,今日她們生意似乎相當不錯。

    兩個人還在旁邊思考如何進去,卻被上次那引路的婦人看見了,在二樓就沖著她們揮手,親自下來將她們迎接上去。

    “二位呀,你們可算來了!”引路婦人眉開眼笑,這兩人今日雖然還是衣著簡樸,但是訂做的衣服可不簡樸!

    這做郎君的還倒是個愛護妻子的!

    褶子都笑作一團,婦人先對著楚照一頓夸,又對著衛云舟一頓夸楚照。

    買衣服還附贈什么夸夸服務么。楚照笑得臉都有點僵硬了。

    大抵是覺得妻子在跟前的緣故,婦人并沒有和楚照說太多的話,反而是拉著衛云舟,以一副長輩做派,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姑娘啊,你也別嫌棄嬸嬸我話多。只不過嬸嬸我在這里,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沒有看見像你夫君一樣的人呢!”

    “哦,是嗎?”衛云舟勾唇淺笑。想要控制笑容,對于她來說還是易事一樁。

    “當然的啦,”那婦人頻頻點頭,“有些男的便覺得買了就可以哄好媳婦了,哪里有像你家這位那樣的?得此佳偶,小姐您一定要珍重!”

    衛云舟看她一副鄭重樣子,她也得嚴肅起來了:“好,我一定珍重。”

    “嗯嗯,這才好!”大嬸像是完全放下心來。

    做好的那幾套成衣給她們依次包裝好,送至馬車上面,那大嬸還意猶未盡一般給二人揮手作別。

    最后一趟從樓下過來的時候,衛云舟卻頓住了腳步。

    嗯,她的佳偶去什么地方了?她瞇眸,在人群中搜尋起來。

    好在人還是好認,這綺羅閣這里多是女子,楚照又更峻拔些,待她出現在目光之中,衛云舟便也就找到她了。

    她回來了,手中還帶著一束粉紅色的花。

    七夕臨近,這情人之間互贈花束也不鮮見。況且,有些時候還不僅僅限于情人之間。

    有些想要追求別人的,自然也會折枝相送。

    那么,她的佳偶到底是遇到哪種情況了?

    楚照頗不自然地拿著那束花靠近,便聽得衛云舟揶揄她:

    “這里這么多姑娘,不會是我的佳偶被誰看上了吧?”

    楚照一時無語凝噎,這才全部說來。

    是有個姑娘提前拿了這一束舜華給她,巧舌如簧哄得楚照高價買了這一束花——

    “她說這是今秋開得最好的。”

    原來是因為花光身上所有錢才不好意思。

    衛云舟面不改色接過花,“沒事,心意領了。”

    她不覺好笑,什么樣的人能哄了楚照?

    轉念一想,這源頭追溯起來也是自己,她也就不想了。

    ————————

    楚照:這一天天受欺負的日子,到底哪天……

    衛云舟(超級認真):哪天什么?

    楚照(尬笑):哪天都不能結束。

    ^_^下一章會是七夕哦感謝在2023-11-09 22:13:25~2023-11-09 23:25: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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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25

    第188章

    七夕之夜,大梁都城內處處彌漫歡歌笑語。

    對西用兵戰事捷報頻傳,陸將軍一改往日司馬閉守的頹態,主動出擊,將大雍打得節節敗退。

    消息傳到京城,恰恰和乞巧節撞上——也一并掃走了京城中的悲肅氣氛。自從昭德太子薨逝之后,京城中便隱隱蒙罩涌動一層悲傷不安的情緒。

    好久都沒有釋放的地方,正好捷報和佳節撞上,情女情男們自發地走上街頭。

    這天夜里,車水馬龍游人如織,到處熱鬧喧騰。

    一輛黑楠木鑲金馬車遙遙駛來,車夫駕駛經驗老道,加之路上行車和游人頗多,車便行得又穩又慢。

    不過車廂里面可就沒有那么安生了。

    衛云舟執意將楚照的手放在自己腰側,將一張臉湊上去,湊到楚照紅得滴血的緋紅耳尖旁,輕輕緩緩開口說話。

    “怎么嘛?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她笑得天真又充滿期待,哪里管楚照如今大汗淋漓。

    沒錯,她已經是被衛云舟精心打扮過的模樣了。

    那日雖然訂做了不少件衣服,但是在衛云舟的層層選拔之下,她最后選擇了一件紅衣。

    然后煞有介事地拿著那件紅衣走到楚照所在的會客室,恰好撞見來拜訪她的大臣。

    這鎮國公主自然不是誰想見都竜見的,況且能夠見到駙馬已經是萬幸之事。

    那大臣瞧見這朝堂上不茍言笑的公主殿下捧了件新裙子來找駙馬,心里面不禁是咯噔一下。

    他今日之后一定要好好生生地去打聽打聽這位駙馬的喜好!得讓駙馬多多給公主殿下吹吹枕旁風才是。

    那大臣特別有眼力見,不意間對上衛云舟清凌凌的眼神之后,他便端正站起,沖著兩位殿下行了一禮:“下官告退。”

    走出公主府府門的時候,衛云舟面含微笑手拿著漆盤托著衣服進來的樣子,還在他腦海中頻頻閃現。

    這雍國質子當真有福氣!公主殿下竟然還會專門為了他傳衣服!

    唉!但是他摸了摸自己垂朽的老臉,那紋路都快夾死一整個夏天的蚊子蒼蠅,他想了想還是算了吧。

    有些事情和別人比,是比不來的。別人烏發朗眉,五官清雋,又美又年輕。而他呢,還是趁早卷個席子歇歇吧。

    今后多多注意討好下這駙馬就行了!

    他回去的路上還在想拿紅衣的事情,倒也沒錯,只不過他并未注意到衣服長度。

    那衣裳給衛云舟穿鐵定太長了。

    楚照一臉好笑地看著那大臣遠去的背影,道:“你有沒有看見他剛剛見鬼的表情?”

    “沒注意,怎么了?”衛云舟放下纏枝漆盤,將衣服抖直,徑直走到楚照背后,開始比量。

    “我又得個加個吃軟飯的名頭了。”楚照頗覺好笑。

    “怎么,吃本宮軟飯不滿意啊?”衛云舟淺笑一聲,一邊將衣服搭上楚照的肩頸,“感覺不錯,這可是本宮特意挑選。”

    楚照低頭一看,這紅艷艷的衣裙上面又盛開了幾簇粉白海棠,煞是好看。

    她當然是故意選擇了這花紋的,只不過未免太過鮮艷了一點吧?

    衛云舟微微仰頭,對上楚照視線,看出她心中疑惑,檀口微張:“不穿紅艷點,怎么好意思叫‘嬌嬌’的?”

    楚照:?

    接下來就不是楚照所能夠掌握的事情了。

    畢竟這還是在公主府里面,衛云舟還不能直接給她改頭換面。二人便在薄暮冥冥的時候出了府,然后到了一處她們名下的客棧,找了個大房間,便把一切行頭都換了。

    出來的時候,紅楓驚訝不已,敢情她這殿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后來她回去還同翠微說起此事,后者聞言只是頗為神秘地一笑:“我以前就覺得了,殿下才不適合做男子呢——”

    她從來都覺得楚照不像,而且……

    紅楓只是被叫來駕車的,她在御車上面頗為老道,身兼多用,自然選她隨行。當然了,暗處還有兩人各自的隨從護衛,為的便是全力確保兩人平安。

    楚照如今還在忍受灼熱的吐息噴灑在她的臉龐上面,蒸得她整張臉都滾燙起來。

    衛云舟親手將她按在妝奩臺前,親手為她上妝,一切都隨了她去。

    不僅如此,最后描完眉的時候,她放下螺子黛,俯下頭來,嘴唇壓在楚照的耳邊,低聲道:“這可是今年最為時興的樣式。”

    她說楚照的眉毛生得太鋒利,今晚要柔和一些。

    畫眉深淺入時無。

    楚照結結巴巴,只能說幾個“入時”“好看”之類的詞搪塞了。

    清雋的五官浸潤在朦朧的光影里面,今日添了些潤澤的脂粉,掩去了眉目之間的部分鋒銳,生動又昳麗。

    只不過她生得高,加之突然換了風格,整體看來還是有些格格不入,不過衛云舟已經很滿意。

    但在車廂里面,她還是興味盎然:拿著一盞琉璃燈,上上下下地在楚照身邊照來望去,最后光斑落在那道被她親手修過的黛眉上面,她又笑了起來。

    楚照這一路上被她又摸又看,如今已經徹底放棄治療,她微微偏了偏頭,“姐姐您還沒欣賞夠啊?”

    還有適才那句“沒有感覺”,也是衛云舟的“杰作”,誰都能來探究一下,這摸完她再牽著她的手往自己腰上探什么意思。

    她的身材濃纖合度,楚照則不然——

    不過衛云舟最大的想法還是逗弄她。

    于是楚照的話慵聲懶調,還有這“姐姐”稱呼也是適才衛云舟吩咐她的,她完全沒有話講。

    既然都換了姑娘衣服出來,還是私服出訪,那自然不能語帶“殿下”“駙馬”這種詞了。

    楚照剛剛說出疑問,衛云舟便立刻答道:“這簡單啊,你叫我姐姐,我叫你嬌嬌不就行了?”

    楚照:?

    天姥姥,你要不要看看我們兩個站一起什么感覺?

    “憑什么我是嬌嬌?”

    衛云舟煞有介事道:“憑我是姐姐。”

    66。

    楚照無言以對,這人什么學會的循環論證?不管怎么說,這稱呼的事情總算是定了下來。

    馬車一路緩行,終于到了繁華之地,大多數車都在這里停下,紅楓便也決定停車。

    她停下馬車,沖著里面通報:“殿……小姐們,到了!”

    是的,不能叫殿下,還得叫小姐,而且是兩位小姐。

    她趕緊搬來紅木矮凳,供這兩位小姐下來。大概是習慣使然,楚照還是率先下來,并且以手攙著衛云舟下來。

    這停車于此或者路過的游人很多,見了這二位風姿卓絕的小姐都是一驚:

    這高的那個穿一身繡著粉白海棠的絲綢斜襟長衫,簪一支牡丹鑲金釵子,寬肩細腰,富貴中又透著別一種風情;至于緊緊跟在她旁邊那位,云鬢高綰,步搖珠花光影點點,還穿一件淡藍色錦繡紗衣,身姿盈盈。

    那藍衣姑娘,服裝上比前者要遜色不少,不過有些路人只是瞧了一眼,便覺后者更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度。

    七夕節嘛,尋常出來的小姐妹也會挽著手。紅楓相當知趣地守在原地,守在馬車旁邊,眼睜睜看著兩位殿下手牽著手步入了人群之中。

    “嘶,怎么今日殿下越看越好看……”紅楓緊緊地看著楚照的背影,愈發覺得心里面有點別的滋味,“真是和一個女人差不多了。”

    感覺快要和公主殿下不相上下了。

    說起來,她是不是也可以嘗試一下換衣服了?嗯,到時候再說,到時候她去問問翠微試試。

    楚照平常怎么走路,今日還是怎么走路。

    和旁邊經受皇家教養嬤嬤訓練的衛云舟比起來,姿態不可謂不狂放。

    她意識到的時候,忽然面色一紅,然后不好意思地偏頭看向衛云舟。

    衛云舟見她終于停下,微微點頭:“不錯,嬌嬌終于自覺了一回,知道自己要走慢一點。”

    “我是說,”楚照覺得有些赧然,“我剛剛是不是走得太……”

    她不知道怎么說。

    “什么?”衛云舟沖她疑惑地眨眨眼睛,修長的睫羽頻頻顫動,然后她便明白了,笑道,“你樂意怎么走就怎么走,我只是覺得你走得稍快。說起來,我也想隨便走啊。”

    似乎是擔心楚照不信一般,她還搖了搖楚照的手,“走嘛,我還真不會,教我嘛。”

    古代女子聘婷裊裊,玉步蓮步,這行走方式多了去了,哪有楚照隨便走路來得痛快?

    好在衛云舟理解她,這習慣養成的東西要逐漸才能改。

    人來人往,車流如織,兩個人穿紅著藍,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靚麗的風景,頻頻吸引不少路人的眼光。

    還有老妻老夫為此拌嘴:

    “我說你,沖著那兩個姑娘傻笑什么?”

    “好看就多看了一眼……”

    “我呸,老不正經,也不看看你長什么樣,隨便哪個,她們哪個的腳趾你都夠不上!”

    楚照學那端方的走路姿態難度頗高,但教會衛云舟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便是一瞬之間的事情。

    兩人沒走過幾條街,衛云舟便學會楚照那種龍行虎步的走路姿勢。

    “算了算了,就今天記一記,”衛云舟對自己的要求頗高,又擔心起今夜之后的行步走路來,“我擔心之后嚇到他們呢。”

    楚照笑嘻嘻走到她身邊:“嚇死他們才好呢。”

    “你說得對。”衛云舟斂眸,二人并肩立在河岸拱橋上面。

    湖中飄滿花燈,燈影星點粼粼,月光如水傾瀉下來,像是落照星河。

    光暈聚攏在二人身上,河畔微風溫柔撫過,撩起二人碎發。

    和風款款吹拂,長夜無盡。手心能夠感受到彼此的溫度,眼中倒映光闌,像是上元之夜漫天的玉燈華盞,燈影粼粼、燦爛奪目。

    ————————

    還有一章!!!感謝在2023-11-09 23:25:45~2023-11-10 21:17: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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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29

    第189章

    從橋上下來,街道上面的熱鬧歡愉氛圍更加濃厚。

    不管平常是在做什么生意的,今天晚上都得來做這個愛情生意——

    因著西征受挫,都城中的氣氛也沉悶下來。好在這得勝的消息又恰好撞見佳節,眾人便一并慶賀了。

    管她年紀多大的人,反正是有情人,便紛紛走上街頭。

    兩人牽著手。

    但是衛云舟不知為何突然放慢了腳步。楚照心中疑惑,須知適才衛云舟讓她慢下來,她便就注意腳步了。

    所以,她這又是想到什么了?

    “在想什么?”她忽而停住腳步,衛云舟還思索著向前走。這自然是被走在后面楚照的手錮住了,片刻間便將她拉至懷中。

    楚照為堅持自己原則,說什么都不肯叫“姐姐”。這種東西畢竟講究禮尚往來,她不叫姐姐,衛云舟大概也就沒有叫她“嬌嬌”的理由了吧?

    手很自然地滑落在腰側。

    嗯,動作太快差點磕到下頜,溫柔的唇息也開始噴灑。但是在這種地方,兩個人這么摟摟抱抱,在別人眼中看來未免有些怪怪的。

    于是衛云舟面色開始變得有點古怪,她尷尬地咳嗽了兩聲,然后道:“好了,放手,好多人看到。”

    二人已經轉入一條不那么熱鬧的街道,這次亦不同于上元節那會兒的熱鬧,且衛云舟的臉被半明半暗籠罩著,認出她的人約等于無。

    但她就是覺得尷尬。

    也許是惡向膽邊生,楚照偏偏不依她:從今天白天開始,她便成了衛云舟的提線木偶。她要她做什么,她就只能做什么。

    這下總算是給她“逮到機會”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彎弧,不著調地笑著:“不要,你都不給我說,你剛剛在想什么?”

    衛云舟其實沒注意有沒有人看到,但是她就是覺得別扭,雪頰上面登時便蔓延上緋色:“又不是什么都要給你說,先把我放開!”

    難得見她如此手足無措。

    楚照反正豁出去了,出來一趟,不盡興便沒有什么道理。她似乎覺察到旁邊有人目光——

    說真的,之前有幾個公子打扮的人,適才從東街口開始,就一路跟著她們了,看他們磨磨蹭蹭的樣子,莫不是想上來說道說道什么?

    衛云舟適才陷入沉思,大概沒注意到這幾個蝦兵蟹將。

    楚照沒有理會衛云舟的要求,反倒是垂下頭來,唇畔差點叩至耳邊。另一只手緊緊地環在腰間,反正左右不要她動彈。

    “我什么都想知道。”

    “你……”衛云舟失語片刻,想推但又于心不忍,“等下告訴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好聲好氣的誘哄聲音。

    楚照還是聽話,她眼角余光覷了眼旁邊跟來那幾個毛頭小子,乖乖松開手。

    “好好好,聽你的。”語氣相當溫和。

    這下可把好多人驚得目瞪口呆:這這這,簡直了……

    沒想到,沒想到這兩位美女竟然是這種關系?盡管在話本上面看過相關故事,但這種場景上演到眼前的時候,他們還是覺得大吃一驚。

    還連帶著碎了好多人的心。

    二人恢復適才走路的樣子,衛云舟還在笑楚照:“你剛剛還是什么都不在意,我才看到好多人的眼神,嗯,這不是讓他們心碎么?”

    楚照皺眉,她尋思衛云舟也沒在乎那個趙公子的心啊——

    哦,不對,搞錯了,她壓根就沒看見那個趙公子。是楚照擅作主張說什么都沒有發生的。如此看來,楚照竟然覺得自己有點一以貫之的意味了。

    橫豎都要表達占有欲的那種。

    “不是讓他們心碎,有人讓他們操這個心了么?”她的語氣驟然冷淡下來。

    衛云舟被她逗得發笑,二人繼續轉悠。

    “賣花咯,賣花咯……”突然間,一個衣衫襤褸、須發皆白的老頭閃至二人眼前,“兩位姑娘,買束花送心上人唄,這舜華可是南田采來的,老頭我手上這一束乃是首批,可遇不可求啊!”

    衛云舟很明顯地感覺到楚照沉默了。

    舜華,舜華?她默念了二字,然后轉眸看了眼楚照詭異的神情,她不禁會心一笑。

    她突然想起,昨天楚照給她送來的花也是舜華,還被那小姑娘忽悠走了身上所有錢。

    怪不得楚照現在沉默了。

    “不要。”她面色果然冷凝下來。

    我他爹的,這兩話術怎么一模一樣?人,不會栽在同樣的河流兩次。除非,除非她是受了衛云舟的指使。

    楚照忽覺手心傳來一陣瘙癢意,輕甜的聲音跟著壓來:“你昨天給我買花,你今天不給我買花?”

    好吧,那就跳。

    那老頭早看這兩姑娘穿著華貴異常,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自然是覺得自己逮著肥羊一頓宰!

    楚照面無表情接過之后,那老頭鬢發下面的眼睛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怎么覺得這老頭有點眼熟?

    像是,像是那個什么劉成恩?

    范樓的東家。

    可是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他怎么就變得須發皆白,而且還落魄到了如此田地?楚照正心中納悶,那老頭居然自顧自地說開了。

    “謝謝你啊,姑娘,老頭我年紀大了,賣不過那些小屁孩,還好遇見了你們,”他頗為諂媚地笑著,仰起頭來,笑紋炸開在眼尾處,“善良慈悲的小姐!”

    楚照記人好,和那視線相交的時候,她便將人認了出來,不錯,這人就是劉成恩。

    可是她現在這個樣子,直接問恐怕不好,不如旁敲側擊:“聽你剛剛口氣,以前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么?”

    劉成恩一晚上才逮到這么一只肥羊,人家愿意給她說話,簡直就是萬幸之事!

    而且,他如今也是一肚子的苦水不知道應該往哪里傾倒。可如今他只是一個無家可歸的街頭乞丐,賣個花討生活的時候,還去向顧客傾吐自己的繁華過往悲傷故事,想來也不太好。

    但是楚照既然問起,他便索性開了話匣子,一股腦地說了起來。

    “我原本是那范樓的主人!”他說得相當憤怒,“那可是范樓啊!”

    聽見“范樓”二字,連衛云舟都微微動容了,她這才將眸光從手中的花束上面移開,落到了眼前老乞丐的身上。

    楚照佯裝驚訝:“發生什么事情了?”

    劉成恩嘆了口氣:“可惜我家門不幸,識人不清!當年我撿了一個人回來,他會點武藝,我看在他對我忠心耿耿的份上,便對他特別好……”

    “然后呢?”

    劉成恩說得唾沫橫飛:“哪里知道,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從一開始,他來到我的身邊,就是為了搶走我的范樓啊!”

    楚照頗為配合,臉上也露出了憤怒的表情:“他是誰?”

    “那個賤東西,我給他取名叫做‘赤遵’。現在他倒是風光了,給自己起名叫盧赤,怎么著?他還是沒有忘記老子對他的恩德嗎?!”

    楚照往后退了兩步,這劉成恩的怨氣實在是太大了,唾沫星子差點就飛到她的臉上來了。

    她實在受不了臉上有除了衛云舟以外的人的口水。

    “哎,不知道二位家嚴是誰,總之啊,你們回去問問他們,一定知道今年這京中的異變,”劉成恩嘆了口氣,“現在我倒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謝謝你啊,我大概還能活一個月吧。”

    衛云舟終于舍得開口:“怎么就剩一個月了?”

    劉成恩臉上哀戚之色愈加明顯:“都怪那賤人,如今正滿城風雨地找我呢,呵呵,哪里知道,我還活著吧?”

    他沒認出來楚照,上元夜燈影晦暗,當時范樓下面又幽靜,他又沒有多和楚照怎么交結,一時半會又沉浸在自己的傾吐之中,忘記也是正常的。

    楚照又說了幾句可憐的客套話,便拉著衛云舟走了。

    衛云舟終于開了第二次口:“你認識他?”

    楚照便把那一日的事情說了。

    “啊,原來你舞弊!”衛云舟相當驚訝。

    呃,我也沒想到我穿書過來當弊王啊——

    她不如從實招來:“那是楚滄一開始就同那老板說好的,可不是我存心的。”

    “原來是坐收漁翁之利。”衛云舟聽完,點評一句。

    愛發財,愛發滄難財。

    多少糜艷后的深夜,這耳鬢廝磨的時候便要找些話來說——楚照還是說過這所謂原書劇情,但是衛云舟一聽到自己和男主在一起便讓她閉嘴了。

    “胡編亂造也要有個限度,竟然污蔑我喜歡一個死的男人。”

    楚照哭笑不得,一時半會兒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從此之后,她就再也沒有說過這所謂原書劇情的事情。

    兩人還路過一些飾品攤點,這些東西倒不昂貴,也就圖個新鮮快活,兩人隨便揀點了些,手上各自拿了東西。

    二人走走停停,這次停在一飾品攤旁,那婦人生得寬額,一臉富貴相。

    她笑意盈盈地看著楚照、衛云舟二人過來,“二位小姐,這里面可有你們看上的東西?”

    這二位姑娘顯眼奪目的人,大老遠地她便看見了。想來便是哪位國公府上的千金!這種貴氣,可不是小家碧玉擁有的。

    她還沒指望這二人停下呢,于是見這二人停在她攤旁,即刻匆忙地迎接上來。

    有些稀奇古怪的玩物。

    衛云舟伸手捏了個鬼工球,大概有五層,每層都有著不一樣的寓意:百年好合、琴瑟和鳴、鶼鰈情深、多子多福等等。

    這玩意兒新奇,她便問了開來:“這東西怎么賣?”

    忽然,一道極其張揚的聲音闖入:“老板,你這里的東西,我都給這位姑娘包下了——”?

    什么玩意兒?

    楚照皺眉看向這欠揍聲源,是個穿白色直裰的公子哥,適才那些眼巴巴的人中就有他。

    其他人都知難而退了,怎么他還不要臉地湊上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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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34

    第190章

    攤主老板尷尬地笑了起來。

    她在這里擺攤這么多年了,鮮少見過這種場面。

    只不過眼前這位清貴姑娘怎么感覺毫無反應?

    她小心翼翼地覷了一眼正在把玩鬼工球的藍衣姑娘,垂著眸子,認認真真地將那鬼工球翻來覆去。

    楚照同那公子哥對上眼神,凈是冷淡:“你是?”

    那公子哥按住狂跳的內心,見楚照瞪了他一眼,立刻笑逐顏開,巴巴地湊了上來:“在下這名姓不方便直說,只不過是想和姑娘你交個朋友。”

    楚照:?

    和她交朋友?

    楚照不知道的是,她剛剛皺眉冷眼掃過來的樣子,在這公子哥面前全當了是美人眼波嬌嗔。雖然她比他高,但是這完全不是問題。

    “和我交個朋友?”楚照的眉心攏得愈發緊了起來。

    老板咕咚吞咽了一口唾沫,正在盤算接下來怎么辦的時候,她看見那藍衣姑娘把玩鬼工球的動作停了下來。

    這是什么意思?

    見楚照不說話,那公子哥還笑得特別燦爛道:“姑娘啊,就是看看你愿不愿意和在下結交做個朋友了。”

    他忽覺脊背一涼,似乎有人正在盯著他。他看了一眼這高挑美人的身后,不覺倒吸一口涼氣。

    他適才便是被眼前的這位紅衣女子吸引,長得又高,比他高——他心中莫名就生起了一些歹念來,便跟著她們一路行走。

    美人自然有美人相伴,他只當楚照身后的這位女子是什么嬌俏的小家碧玉,如今對上她的視線,竟然有些震悚。

    眼底像是浮動著層層流冰。

    然后他看見藍衣女子笑了。

    他卻嚇得想尿。

    楚照還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仍舊皺著眉,想要說什么的時候,卻聽見后面傳來清凌凌的一聲:“我倒是想要知道,你要如何結交她?”

    音波震蕩空氣,激蕩起無數漣漪,聽得這傻子公子哥一陣發暈。

    這會兒突然有個仆役從遠處急匆匆地跑到了公子的身邊,“公子,老奴可算是找到您了!您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侯公子面上帶著古怪的表情,“你這不就看見了嗎?”

    仆役眉心都擰成一個“川”字,緊緊地盯著侯公子,生怕他做出點什么了。

    他家這公子平素就愛拈花惹草,至于七夕這種節日,他更是不會錯過。適才他陪同著侯公子和他的一些狐朋狗友走在一起,他們便瞧見了這兩位姑娘。

    他們還看見這兩位姑娘舉止親密的樣子,又有人擔憂這兩位是哪家王侯女兒,他們身份又不顯赫,索性就不跟著她們了。

    但是侯公子的心思可一點沒消除,竟然自顧自地跟了上來。

    侯公子感覺喉嚨中像是嵌了一排釘子,他被那藍衣女子盯得發毛——可是這和她有什么關系?

    不過是兩個關系好的姐妹,難不成是羨慕了?

    想了想,侯公子說出了讓他最為得罪的一句話:“本公子家中有的是錢,倘若姑娘覺得你姐妹有的,你沒有,在下也愿意為您一擲千金。”

    楚照怔愣片刻,這下連她都能感覺到那股冰冷的氣息蔓延。

    衛云舟放下手中的鬼工球,笑盈盈地款步走到楚照身旁,故意和她挨得很近。

    檀口微張,逼人的視線緊隨壓來:“我倒是好奇,侯公子你是什么家世,家中有多么富庶?”

    近來她掛念的事情很多,不論是朝中大臣還是京中閑爵,他們的名字,她都一一看過。

    她本就博聞強識,看過之后也就記住了。好巧不巧,她還真記得一家姓“侯”的。

    不知為何,侯公子感覺自己雙腿戰戰,眼前這女人到底是誰?明明妝容素凈,他卻還是被逼得不敢直視。

    還有他和前面一個人說話,她執意上來做什么?真是奇了怪了!

    而且他還大發慈悲地說了,這后面這個若是嫉妒她的姐妹,他也可以為之慷慨解囊嘛……

    不是,怎么還愈發惹人生氣了?被那凌厲鋒銳的視線盯得發毛,侯公子竟然后退了兩步。

    上上下下的打量,不是考究,而是拿捏。

    這可不是那紅衣的女子眼波含嗔,他實打實地感到不妙。

    可是來都來了,他總不能在美人面前露怯吧?思考片刻,他竟然道:“具體名姓便不告訴你了,但可以簡短地提一提,在下可是伯府的公子,姑娘您是覺得我沒有這等財力么?”

    輕看他?雖然他爹現在落魄了,但是讓他出來當個紈绔子弟倒是毫無問題的。

    這女的竟然還對他的身份懷疑來懷疑去的!

    “哦,”衛云舟眸色愈發幽深起來,字字鏗鏘又帶了相當不屑,“原來是那位朝會時只能站在末尾的榮安伯的公子啊。”

    聞言,侯公子和他的仆人都瞳孔皺縮。哪里知道這藍衣女子竟然還在說,沒個止頭,還愈發恐怖了。

    “侯公子也這么大了,你爹現在就掛個爵位虛職,今后的路就這么走了么?”衛云舟的眉眼霎時間盛極凌人,侯公子心中震恐。

    到底,到底是哪家國公府的千金?!

    居然能夠知道他爹的現在處境。

    適才見這女子眉眼和氣度,他便隱隱約約有了猜測,但轉瞬即逝——那殿下高居廟堂,還婚配了,不可能是她。

    哦,那也許是哪個大臣的女兒也不一定?

    充其量不過是個女人罷了,他定了心神,虛張聲勢道:“這位小姐,你既然知道本公子家世,恐怕令尊也不是等閑之輩,您又何苦來辱沒家嚴?”

    他剛剛聽得一清二楚,這女人完全沒用上敬辭。

    衛云舟眉目愈發森冷,籠罩著寂寂寒涼。她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耐心:“不會,也沒必要。”

    旁邊的仆役終于意識到不妙,他出來,本就是伯爺讓他陪同著公子,害怕他又尋釁滋事,犯下大錯。

    如今榮安伯府只能靠著吃老本,伯爺已老,這公子又沒本事,老爺唯一期待就是他別惹下事端。

    但是現在情況顯然不妙,他立刻拉住公子,好說歹說了幾句,終于是把人給勸走了。

    侯公子面上又驚又懼,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衛云舟之后這才揚長而去。

    那老板完全摸不著頭腦,但是也從適才交談中猜到這兩位更非等閑之輩,為了套近乎,她還主動提起那侯公子的事情。

    不過是個閑伯的紈绔,左右都是那點爛事,衛云舟和楚照都沒怎么聽。

    最后,老板還試探著問道:“那么二位姑娘,你們可還要這些……”

    在商言商,說了那么多,還是想要賣東西嘛。

    這還有什么心情?衛云舟低下頭來,目光掃過那些器玩,興致缺缺——她本就不缺這些東西,藩國上貢不要太多,只不過是想來體驗一番宮外別樣生活罷了。

    “你要什么?”她問楚照。

    不知何時,楚照唇畔已經揚起弧度,壓都壓不下來,連帶著她回話都笑音彌漫:“隨你,我沒什么想要的。”

    “一共怎么賣?”衛云舟重又抬起頭,對上老板目光。

    老板驚訝“啊”了一聲,然后說了數目。

    剛才看起來不像是眼前這位姑娘要買單的意思啊?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她收了錢,那兩位姑娘卻沒有拿走攤上的任何一樣東西。

    老板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這是炫耀財力還是表明心跡,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活菩薩來了。

    她喜笑顏開了。

    這回換楚照跟在衛云舟的后面了,她跟在她后面笑,笑得衛云舟都不想搭理她。

    “姐姐果然財大氣粗,”楚照快步跟上,聲音低得帶了好幾分曖昧,“我這軟飯吃得不虧。”

    衛云舟依然冷著臉:“你干嘛搭理他?”

    楚照只能哀聲解釋:“我沒想到他是沖著我來的。”

    她好不容易才穿一回女裝,怎么就被這種玩意兒糾纏上了?不過這家伙來得倒好,讓某位天天捏造情報來吃醋的公主殿下,切身體驗了一回。

    衛云舟沒吭聲,但已然站定,等著和楚照并肩走了。

    只不過心中不悅,她沒肯伸手。這種時候楚照還是要主動了。

    手掌覆蓋上的時候,她明顯覺得衛云舟一怔,然后又因著面子上面過不去,她想縮手,卻被反手緊緊地扣住了。

    “我把手交到殿下手中,放不放心?”楚照側過頭看了衛云舟一眼,故作爽朗之態。

    因為衛云舟表情相當別扭:“讓你注意稱呼。”

    手還是扣在一起了,指縫摩挲纏綿,二人又接連著路過了好多地方。

    遠處竟然還搭起了一個看臺,似乎又有排山倒海的歡呼聲音傳來。

    嗯,那臺上的人影怎么有些眼熟?

    “過去看看?”

    衛云舟沒說話,只是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終于混入如堵的人群之中,兩人還在外沿看著——

    臺上彩綢紛飛,隨著一聲渾厚的大喊聲音,那些彩綢頃刻間便又化作了斑斕的彩蝶。

    然后楚照還沒看清那蝴蝶是怎么飛的,就直接被衛云舟給硬生生地拽走了。???

    她行步極快,楚照又被她拉著,又不愿意放開手,便也就跟了上去。

    楚照從來不知道衛云舟原來走路這么快,像是如避洪水猛獸一般。

    終于,二人停在一處賣花燈的店鋪前面,才得空歇息。

    楚照無語,一邊失笑一邊問她:“我親愛的,他們這些行走江湖的藝人好不容易出現一回,怎么就不看了?”

    “你沒看夠?”衛云舟語氣酸溜溜的,“還是說,沒招蜂引蝶夠?”

    楚照:……

    她低頭看去,衛云舟的臉因為適才走得太快,如今紅燦了一片,還在微微喘氣歇息。

    就這樣,都還要拉著她趕緊遠離。

    楚照很想接一句那時候你不也被撲了?但是她不敢說。

    恰在這時,那店鋪老板走了出來,指著那些燦燦花燈,對著這兩位姑娘笑道:“二位可有心上人了?”

    盞盞花燈斑斕光輝,在夜風吹拂下有的還連帶著風鈴聲音,清音悅耳,霎是婉轉。

    “有,”衛云舟先答話,她看向那老板,“然后呢?”

    老板生意興隆,霎那功夫他便消失不見,去迎接另外一對有情人去了。

    不知道在急什么,也不知道耐心等等這位天姥姥?楚照腹誹一句,看了一眼衛云舟,發現她好像沒有什么反應。

    仍舊站在原地,目光掃過店鋪高架上面掛著的那些花燈,最終落在了一個紙雕古亭的雕燈上面。

    今日穿針引線的活動她倆沒做,只是過了鵲橋,看了那些姑娘迎仙:焚香點燭,對著星空跪拜。

    她們倆還是算了,都對彼此知根知底,恐怕是手拿了針線然后一起面面相覷。

    很快里面走出一個姑娘來,笑吟吟地同這兩位打了招呼,客氣禮貌道:“不知小店有沒有符合二位心意的花燈?”

    楚照早就看出衛云舟的眸光一直落在何處,便伸手指了指那盞雕燈。

    女子循著看去,不禁粲然一笑,一邊去夠那盞雕燈,一邊道:“姑娘真是好眼光,這雕燈啊正巧合適你們二位!”

    “怎么合適?”這回是衛云舟饒有興趣地問起。

    女子一邊取下那雕燈,交到衛云舟的手上,介紹起來:“這上面有個月亮,下面這兩位女子呀,就是在月下盟結了!這夜結盟的姐妹啊,那友誼可是要天長地久的!正合你們呢。”

    “對,天長地久,”衛云舟選擇性地撿自己喜歡的聽,她大略看過那花燈,便問起價格,“怎么賣?”

    這眼中蕩漾著的全是喜歡,商家自然要拿捏一番,她開了個高價。但她確實沒想到,這小姐是真買啊!

    想了想,既然人家高價買走,不如再附贈個她現編的傳說:“今夜良宵,大家都會對著燈許愿,恰好這雕燈同二位相契合,不如便在月下許個心愿,一定能實現。”

    兩人應聲。

    衛云舟似乎相當滿意地看手中雕燈。四四方方的形狀,里面朗月盈盈,雕燈底部還放了一盞清水,倒映出白霜一般的月華。

    還有兩位衣袂飄飛的女子,正在交換手中信物,情意綿綿,地久天長。

    回去的路上,衛云舟頗為開心地將雕燈遞給楚照:

    “喏,你怎么覺得?”

    好看是好看,只不過……是不是有點太貴?但是她身上到底帶了多少錢,楚照便不得而知了。

    她不禁皺眉。衛云舟這反應,像是那種去了現代后會被哄得團團轉的,呃,老年人……

    月華影轉,照在青磚石板路上,如今人影漸漸散亂,也到了回去的時候。

    “你在想什么?”衛云舟見楚照不答話,突然問了一聲。

    楚照尷尬,但看衛云舟那一副興味盎然的表情,更不敢說出適才心中真實念想,索性道:“我在許愿。”

    “許了什么愿?”衛云舟好奇。

    楚照沉默片刻,干脆忽悠:“你的愿望實現。”

    “哦。”衛云舟拖著長長的音調,一副意味不明的樣子,“我的愿望都實現啊?”

    楚照聽得心顫,她怎么覺得衛云舟不信呢?

    回去的路上,衛云舟一直面上含笑,不甚端莊的行步,致使頭上步搖頻頻晃動聲響。

    月色如霜,銀漢迢迢,星河萬里,楚照靜靜地跟在衛云舟身后,看著她的背影。

    她忽然想起一個事情來——衛云舟好像沒有告訴她,她許了什么愿望?

    雖然楚照方才是信口胡謅,但她也想知道衛云舟許了什么愿。

    紅楓在旁邊都打了一個盹,終于等到這兩位回來。

    讓她沒想到的是,楚照竟然給了她一個香囊,并且對著她點頭。

    紅楓雖然不明白,但仍舊是笑納了。

    調轉馬頭,徐徐緩行。今晚宵禁時間延遲,縱使人群散盡,城中依然一派幸福祥和。

    衛云舟掀起車簾,看向河中閃爍明燈。頭上是迢迢河漢,銀光燦燦。

    楚照還在不依不饒地問她許了什么愿望。

    “很簡單的愿望。”結果她只回答了這么一句,接下來楚照怎么哀聲噯聲都不管用。

    的確簡單——要把她永遠留在身邊。

    ————————

    吃瓜群眾:有人戀愛腦大爆發!

    楚照:聽我解釋,我真的不知道他把我生氣看成是眼波含嗔啊啊啊!

    衛云舟:沒關系我已經把他趕走了。哦,還有后續報復。

    To楚:好沒良心,人家要把你永遠留在身邊,你說她去現代像會被騙的老年人……

    楚照:她是天姥姥她會體諒(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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