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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報仇不隔夜

    就在駱長青與祁歡歡耐心等待魚兒主動入網的時候,靈輪上的好幾處區域,有人正在暗中行動。

    靈輪共有五層,底倉環境最差,住著雜役以及爐火修士。

    相對干凈的甲板則是留給了拾荒者。

    甲板之上還建有三層船艙,分別住著紫霄幻府的管事,各方使者團以及同船而行的富商。

    趙云程小隊所在的區域就是位于甲板處的艙室。

    小小一間,沒有窗戶,五個蒲團已是占據了室內絕大部分的空間。

    好在修士們也不太需要通過睡眠來補充精力,能擁有這么一個可以落腳的獨立空間,已是很不錯了。

    另一些整體實力更弱的拾荒者小隊,還得跟人去擠百人一間的大通鋪。

    趙云程五人正盤膝修煉著,忽然,艙室房門被人推開,一名手持煙桿的老者踏入房內。

    修煉被強行打斷,五人心里都極不舒坦。

    但看清來者是誰后,他們又立馬收斂好情緒,從蒲團上起身,恭敬地朝著那老者抱拳行禮。

    “見過鄒老。”

    老者名叫鄒梵,化神境后期的修為,是此番所有拾荒者的帶頭人。

    行船期間拾荒隊伍的一切任務交待以及人員調動,都由他全權指揮。

    說一句此人決定著靈輪之上全數拾荒者的生死榮耀也不為過。

    鄒梵隨手揮了揮煙桿,示意對方不必多禮。

    而后,在趙云程五人疑惑又不安的等待中,他開門見山:“你們跟走馬城的使者是什么時候認識的?又是怎樣認識的?”

    聽聞此言,五人心中隱隱約約的不安頓時就化為了實際的緊張與憂慮。

    不是為自己而擔憂,而是為駱長青提心吊膽。

    對方身為走馬城使者之首,一來就被很多人明里暗里地盯上了。

    他們深知鄒梵無利不起早的行事風格,對方專程跑來親自打聽,十有八九沒安什么好心。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趙云程當先答道:“鄒老所指可是今日早間登船的祁司長一行?”

    “說是認識實在是有些汗顏,我們小隊是在一次尋找魔藥的任務中跟祁司長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她還是鎮魔司隊長的身份,想來現在已是記不得我等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鄒梵輕笑了一聲。

    他慢條斯理地吧嗒了一口煙嘴,又道:“我問的是祁司長嗎?少在這里跟我偷梁換柱扯閑蛋。”

    趙云程整個后背都沁滿了冷汗,但面上仍舊裝著不知道對方究竟是為誰而來的樣子:“鄒老打聽之人不是祁司長?這還請您明示。”

    在回話的時候,他自始至終都表現得謹慎又鄭重。

    如果不是對其中的門道很是了解,以馮一珂為首的四名隊員都要以為自己隊長是真的不認識駱長青了。

    鄒梵還沒有回復,一道略有些尖細的嗓音已是在門邊響起。

    “我就說跟他們好言好語問不出實話,鄒老板偏不信,浪費我們少城主的時間!”

    話音落下,一名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便從暗處走出。

    抬手間,五張陣網激射而出,朝著趙云程五人兜頭罩去。

    趙云程等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陣網擒住,如拖臭魚爛蝦那般,被拖到了上層船艙。

    眼前的艙室跟他們之前身處的逼仄小室完全不一樣。

    這里空間寬敞,燈火明亮。

    前方的主位區域有人正在飲酒作樂,身材曼妙的舞姬們赤著腳在柔軟的地毯上翩翩旋轉。

    酒香四溢,絲竹彌漫。

    室內賓主盡歡、滿堂歡笑的氛圍,與被強行拖拽而來的趙云程等人愁容滿面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見屬下將人帶到,坐于上首位的青年抬手示意舞姬們先行退下。

    而后分出一絲目光看向跌滾在下方的拾荒者,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五只低賤的螻蟻。

    “怎么說?問出什么來了嗎?”青年捏著酒杯開口。

    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立即回復:“稟少城主,他們狡猾得很,顧左右而言他,妄圖維護那姓駱的娘們呢!”

    趙云程雖被陣網壓制得動彈不得,但他感識卻并未受到阻礙。

    不僅將上首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還認出了主位區域所有頭領的身份。

    眾星拱月般的青年名叫王帆,是走馬城鄰城星葉城的少城主。

    參與此間聚會的其余勢力共有六個,都是各方使者團代表。

    ‘這些人聚集在這里是想干什么?找我打聽駱司長又欲意何為?’

    ‘如此興師動眾,為的只是我們小隊與駱司長曾經的那一點過往之事嗎?’

    心里正想著,忽然,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當眾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特殊的捕音球。

    靈力灌注其中,捕音球內便傳出了駱長青玉質般清透的嗓音。

    “若遇難處,可來求助于我。”

    此番言語,正是白日里駱長青朝著趙云程小隊傳音所說的那一句。

    也不知王帆他們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將其捕獲了去!

    不待趙云程五人對此做出反應,王帆已是冷笑出聲:“看來那位駱司長還有著未卜先知的本事。”

    “既如此,我等自然不能拂了她的一片心意。”

    說著,他漫不經心地看向下方,緩緩開口:“猜猜看,那位慣會巧言善辯的駱司長,究竟會不會為了五只螻蟻而跟這里的使團聯盟翻臉呢?”

    ……

    走馬城使團所在區域,最上乘的船艙內。

    聽著艙外傳來的雜亂聲響,祁歡歡緊閉多時的雙眼立時睜開:“來了!我倒要看看,是誰那么膽肥?第一晚就跑來太歲頭上動土!”

    恰逢此時,有侍衛來門口稟報:“駱司長、祁司長,有人朝咱們值守區域內扔了個半死不活的修士。”

    “屬下無能,沒能抓到行兇之人,請兩位司長責罰!”

    駱長青:“那修士的身份查明了嗎?”

    門外,侍衛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傳來:“是您與祁司長早晨登船時留意過的拾荒隊隊長,趙云程。”

    “把他帶進來。”駱長青的嗓音仍舊不辨喜怒。

    唯有同在船艙里的祁歡歡與張舒冉能感覺到:自家長青/師尊已經動怒了。

    當渾身是血的趙云程被侍衛用擔架抬進艙內時,祁、張兩人心中的感覺變得更加清晰。

    此時此刻的趙云程,已是沒有半點白日在甲板處那會高大挺拔的樣子。

    他雙腿的重要經脈被人廢去,渾身上下找不出一塊好肉。

    因失血過多,整張臉都透著一抹令人心驚的蒼白。

    如此重傷,他卻沒有陷入昏迷。

    因為行兇之人要讓他意識清醒地參與到接下來的事態發展中。

    以現在這副狼狽至極的慘樣出現在駱長青面前,是趙云程最不愿經歷的事。

    他心里既悲愴又難堪,自卑與自責的苦水無孔不入地朝他涌來,讓他幾近窒息。

    駱長青沒有詢問他這身傷是怎么來的,也沒有詢問在這短短的半日時光里,對方以及所在的小隊都遭遇了什么。

    她讓自己徒弟取出一枚溫和且高階的療傷丹藥給對方服下。

    等到趙云程面上開始恢復些血色,才平靜出聲:“還記得路嗎?現在帶我過去。”

    駱長青的這一番話語,明明說得沒頭沒尾,但艙內所有人都聽懂了她的意思。

    她這是要打上挑釁者的門去,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這是祁歡歡從一開始就有的想法。

    此刻聽得對方所說,她第一個就站了出來,小袖甩動間,頗有些磨刀霍霍的意思。

    張舒冉心里也很振奮。

    她還沒有跟自己的師尊并肩作戰過,對于即將到來的戰斗,她既期待又有些緊張。

    她再三告誡自己,待會一定一定不能給師尊拖后腿!

    一并進入艙室的數名侍衛亦是戰意高昂。

    他們修行就是為了戰斗,最看不起息事寧人那一套。

    如今遇上個報仇不隔夜的頭領,如何不讓他們心潮澎湃?

    所有人中,唯有剛剛恢復了一些精氣神的趙云程滿腹愁云。

    他很想告訴駱長青,對方聚集了六七個勢力,是塊非常難啃的硬骨頭。

    自己這方就這么找上門去,無異于孤軍深入。

    但眼前人所表示出來的的態度,卻又令他熱血翻滾不息。

    他所感受到的對方不問緣由的偏袒,以及說一不二的果決,都讓他生出一種此生足矣的目眩神迷之感。

    于是,他最終什么也沒說,坐在擔架上,指起了路。

    ……

    聽見侍從來報,走馬城駱長青一行十人已抵達艙門外的時候,王帆以及滿堂賓客多少是有些始料未及的。

    他們都不曾想到,駱長青居然真的會為了幾個地位低下的拾荒者找來這里。

    之前他們將只剩半條命的趙云程扔到對方的地盤上,更多的是為了挑釁加嘲弄,外加試探對方的反應。

    駱長青的反應迅速又直接,反倒是令在場中人生出些不安。

    但眾人轉念一想,自己這邊人多勢眾,拋開各使者身后所代表的勢力不談,在這場內,光是半步煉虛的強者就有四個!

    自己怕什么呢?該怕的是她駱長青才對!

    王帆心中也是這般想的,在短暫的驚詫過后,他就放松了下來。

    他接過旁側舞姬雙手捧過來的酒盞,正想著待會要怎么拱火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化駱長青與在場眾人的矛盾。

    倏然,艙門被人從外大力轟破,一道冷冽如泉的嗓音夾雜著夜風傳蕩入內。

    “我等不請自來,想要借諸位項上人頭一用!”

    第82章 你長腦子了嗎?

    或許是駱長青平時給人的印象太過于沉穩持重。

    從而讓很多人都忽略了那美麗外表下所蘊藏著的可怕能量。

    駱宗主若是會忍氣吞聲,那云海宗早都被強敵踏平八百次了。

    此番王帆等人在其門口扔血人的舉動,可謂是在她雷區上蹦噠。

    不久之前在清風大陸上也曾有人這么做過,最后對方所在的整個勢力都被她滅了。

    然而此時此刻,對駱長青過往的了解只局限于走馬城那些事的王帆,顯然還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瞧著從破碎艙門口緩步而入的絕色女子,他眸底掠過一絲暗芒。

    手掌沿著懷中舞姬光滑的背脊輕輕摩挲,低笑出聲:“原來是走馬城的駱司長啊。”

    說著,他又撩起眼皮掃了一眼被兩名侍衛用擔架抬著的趙云程,意有所指地道:“怎么?駱司長是打算為了這么個玩意兒,對在座各方使者出手?”

    在他話音落下之后,周圍好幾名賓客頓時就嗤笑起來。

    躬身立在王帆側旁的面白無須的男子更是直接朝著來者一行喝斥:“大膽!竟敢對在場諸位大人出言不遜!駱司長以為這里是什么地方?豈容”

    “聒噪。”有清冷剔透的女聲響起。

    無須男子的話音戛然而止。

    隨之而止的,還有他的生機。

    腥紅的鮮血流瀉而下,潑了王帆一身,嚇得其懷中舞姬失聲尖叫。

    眾人循聲看去,卻見那無須男子仍舊保持著站立的姿勢,喉間卻多出個汩汩冒血的大洞。

    洞口周圍還殘留著令人心驚的煞氣!

    在場賓客大感駭然,不是因為駱長青當著所有人的面強硬出手擊殺了一個侍人,而是因為他們完全沒感應到對方是怎么出的手。

    能在這個豪華船艙里飲酒作樂的,沒有一個是不諳世事的蠢人。

    他們心知肚明,自己連駱長青是如何在眼前殺人的都看不清,真跟對方對上,怕是討不了什么好去。

    這時,終于回過神來的王帆狠狠推開舞姬。

    他站起身來,朝暗處打了個手勢,而后冷沉著一張臉盯向再度抬腳走來的白裙女子:“駱長青!你之所作所為,你最好是能夠承擔起后果!”

    他嘴上這么質問著,心里卻一個勁地祈禱著對方不要慫。

    沖突越大,局面越混亂,自己從中撈取的好處才會越多。

    駱長青尚未開口,祁歡歡已是冷笑著出了聲:“你長腦子了嗎?這么簡單的事怎么就捊不清呢?”

    “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我們艙內送東西,不就是提醒我們要禮尚往來嘛?這會我們來了,你們又擺出一副羞憤委屈的模樣,是不是有啥大病?”

    沒給眾人反駁的時間,她又接著道:“還有剛才,那個尖聲尖氣的老嫂子不是問我們知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我們立馬就告訴他了啊,這里就是他的埋骨地。”

    聞言,席間眾賓客無不面色難看。

    無論是往新晉使者的住宿艙內藏匿監控靈器,還是挑起事端打壓對方的氣焰,這都是靈輪上不成文的規矩。

    就連紫霄幻府的管事們都沒有制止。

    想當初自己初次登船的時候也有過這般被人聯合起來欺壓的時光,都是做小伏低、步步為營熬過來的。

    怎么到了駱長青這里就不一樣了呢?

    她哪里來的膽氣敢直接跑來以寡敵眾?

    是輕率莽撞?還是另有所恃?

    就在各方思緒紛飛之際,駱長青已是走到了離王帆僅有一丈之距的地方。

    兩名黑袍老者自空間漣漪中踏出,阻下她的步伐。

    一人道:“鬧劇到此結束,駱司長請回。”

    另一人卻說:“上門是客,就這么讓駱司長空空而歸,倒顯得我星葉城小氣了。”

    這兩名黑袍老者的修為皆是化神境大圓滿,離煉虛僅有半步之遙。

    前者是以人情代價請來保護王帆的,后者是星葉城的供奉。

    見到連隱于暗處的這兩位都出了面,滿堂賓客皆是再度放松了心神。

    正當他們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思打算看一場好戲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駱長青又開始向前走動了。

    一襲白色裙袍身姿高挑的女子徑直從兩名黑袍老者中間穿過,不徐不疾地走向主位。

    “戴門主!陳伯伯!你們愣著干啥?還不過來將此女除掉!”王帆扯著嗓子大吼。

    吼完之后發現自己的護道者仍舊沒有動靜,他這才察覺到情況不妙。

    剛準備轉身奔逃,一道劍氣已是激射而來,刺入他的右胸,將他釘在了富麗堂皇的座椅上。

    駱長青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嗓音一如剛才般冷淡:“你是星葉城城主之子?今日之事是你個人行為還是你那父親的意思?”

    從對方拿趙云程開刀開始,到集結好幾個使者團勢力一齊發難,都脫離了尋常挑釁的范疇。

    與其說是叫板,這更像是一場披著試探外衣的尋仇。

    駱長青將來到神隕大陸之后的過往記憶都回想了一遍,所找到的唯一與星葉城城主有牽扯的事件,就是初次與鄭百江做交易的那一回。

    當時,自己賣了一部功法給鄭百江,后者在星葉城城主小妾的生日宴上坑了對方一把。

    但此事隱秘,星葉城應該查不到自己頭上。

    再者說,就算查到了事情跟自己相關,也沒理由在靈輪上設下這么一局。

    今晚之事,主因必在別處!

    右胸被劍氣貫穿,渾身的靈力都被壓制得凝滯了下來,王帆面上爬滿了恐懼。

    他沒敢去回答眼前人的話,只咬牙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兩名黑袍老者,眼神之中充滿了期冀。

    “別指望他們了。”不知何時來到兩名黑袍老者中間的祁歡歡開口打破了場內詭異的安靜。

    她伸出雙掌,一手一個捏住兩名黑袍人的肩胛。

    而后在眾人錯愕的注視下,將兩名護道者如扔垃圾一般扔到了艙室中央。

    瞧著這一幕,一屋子的賓客哪里還坐得住?

    他們驚惶失色地離開席位,正打算不管不顧地遁逃出艙,祁歡歡的聲音已是搶先一步傳蕩開來。

    “誰敢再動一下試試看?”

    霎時間,無論是顯露于人前的使者團成員,亦或是隱于暗處的護衛、長老,都在同一刻靜止在了原處。

    畫面宛如空間凝固。

    可實際上,祁歡歡并未動用任何空間手段。

    一語震住全場,她掠至艙室中央,拎起其中一名黑袍老者,‘啪啪’給了對方兩個大耳巴子。

    清脆婉轉的嗓音在周圍眾人聽來卻比冥府的索魂聲更可怕。

    “你先前不是說我們上門是客嗎?不是說不能顯得你星葉城小氣嗎?繼續說啊,怎么就啞巴了?”

    “不讓我們兩手空空而歸是吧,我看你的腦袋就挺合適帶走的!”

    火辣辣的巴掌甩在陳供奉的臉上,九幽之炎順勢鉆入其體內,當即就將其神魂焚毀了一半。

    陳供奉口鼻溢血,目露驚駭,卻偏偏又說不出一句話來,更別提是出手反抗了。

    比他更加駭然的,是在場靜默如石雕般的使者團。

    他們兩股戰戰、面白如紙,心神之中更有大浪掀起:王帆身邊的陳供奉可是名貨真價實的半步煉虛啊!屬于是在此艘靈輪上可以橫著走的人物!

    現在卻被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輕姑娘摁著摩擦,這事可太奇詭了,說出去都沒人敢信!

    張舒冉握著劍鞘愣愣地立在原地,她看了看上首區域的師尊,又瞧了瞧室內中央的祁大人。

    猛然間發現,自己似乎完全沒有出手的機會。

    走馬城隊伍這方,負責抬擔架的兩名侍衛也是怔在原地呆若木雞。

    全場之中,唯有半躺在擔架上的趙云程情緒最為起伏。

    他從一開始的悲憤,到焦慮、擔心,再到驚詫、震撼,再到茫然失神,也不過短短半炷香的時間。

    看著不久前還在自己跟前不可一世的主宰者們,此刻卻如案板上的魚肉般任人宰割,他心里既覺痛快,又有著一種無法置信的迷幻感。

    他將目光移到立于上首位置的絕美身影上,滿地的污血并沒有令那仙子的風華折損半分。

    恰好相反的是,對敵人毫不心慈手軟的駱長青,就像是盛開在忘川彼岸的曼珠沙華,神秘絢麗,又圣潔不染塵埃。

    這時,一直默默努力想讓自己多少發揮些作用的張舒冉朝著上方開口:“師尊,之前趙兄說被擄來此的還有他的四名小隊成員!”

    但她們進來都有好一會兒了,卻并沒瞧見別的拾荒者的身影。

    祁歡歡解開陳供奉的禁錮:“那幾個人呢?”

    陳供奉吐出嘴里的血,沒有選擇回答問題,而是悄然捏碎了一枚向靈輪大管事求救的玉符。

    祁歡歡冷眼看著他的小動作,沒有阻止。

    她解除另一戴姓老者的禁錮,言簡意賅:“人呢?”

    戴杰想了想,出手從死去的無須侍人衣襟內吸扯出個陣盤,在其上拔弄兩下,艙頂便有著‘轟隆’聲響傳出。

    一方冰籠緩緩降下,剎那間,室內溫度就驟降了一大截。

    透過冰籠的縫隙可以看見,籠內關著四名修士,三男一女。

    男修們手臂高抬,共同保持著向上托舉的動作,將女修托起,不讓對方直接與冰壁接觸。

    他們的身軀有著大半都被冰雪所覆,生命之火在寒天凍地的籠子里搖搖欲熄。

    受隊友們的保護,修為最差的馮一珂倒是暫未有性命之危,但情況也不怎么好。

    她用力擦碎被凍住的睫毛,顫抖著看向籠外,在瞧見趙云程還活著并帶來了救兵的瞬間,終于忍不住崩潰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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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海宗弟子:什么?忍氣吞聲駱長青?你們是在搞笑嗎?

    第83章 催命符

    “戴杰!你這是要背主?!”

    陳供奉憤怒出聲。

    雖然他已極力壓低了嗓音,但仍舊被艙內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他要以這樣的方式逼迫對方重新站隊。

    要么跟自己一起共抗強敵,要么,從今往后都背著一個背信棄義的罵名。

    戴杰沒有說話,以收斂靈力的方式來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在他看來,名聲遠沒有性命重要。

    眼下這種情況,自己得個一諾千金的名頭又能圖個什么呢?

    圖被人兩巴掌扇沒半數神魂?還是圖跳出來主動送人頭?

    祁歡歡沒有理會兩名黑袍老者的內訌,她抬袖一拂,九幽之炎便如潑墨般朝著冰籠呼嘯而去。

    以陣法之力凝聚而成的冰籠哪里能擋得住至陽至烈的九幽炎火?

    只一個照面,宛如囚室的冰籠就被徹底抹滅,連水漬都沒有留下一絲。

    剩余的九幽之炎并沒有就此消散,它們如黑色的蓮花一般旋轉著鉆入四名拾荒者的體內。

    對于敵人來說意味著毀滅的黑炎,在自己人身上則變作了最強大的無上至寶。

    它們不僅修復了拾荒者體內被凍傷的地方,更是拓寬了四人早已定型的經脈,甚至連隱藏于血肉、骨骼中的暗傷都順道清除了一番。

    經過九幽之炎洗禮的馮一珂四人,還沒從事態的轉變中回過神來,修為已是開始了攀升。

    因禍得福的四人震愕之余,又被驚喜交加的情緒所籠罩。

    晉級在即,當下他們也顧不上許多,趕緊盤膝進入修煉狀態,引導靈力的運轉。

    見此一幕,張舒冉立馬踏步上前,作出為四人護法的姿態。

    順手解決完拾荒小隊的問題,祁歡歡再度將注意力放到了陳供奉身上。

    “自裁還是我來動手?選一個吧。”

    聽聞此言,原本還滿臉愁容的陳供奉忽然一愣,旋即就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就好像方才祁歡歡說了一句令人捧腹的笑話似的。

    “殺我?”他喘著氣咳嗽,“你可知在此靈輪上擊殺使者將會如何?按紫霄幻府律例,你會受三千道雷刑!”

    雷霆刑法,是大域最嚴酷的刑法之一。

    三千雷刑,即便是煉虛強者,也有著極大的隕落風險。

    陳供奉認為,有著這個保命符,至少自己性命是無礙的。

    哪怕此番遭受了重創也沒關系,只要今晚能活著走出此間艙室,自己就能再設殺局!

    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定會百倍、千倍地報復回來。

    然而,祁歡歡的回答卻令他如墜冰窟:“三千雷刑,那又如何?”

    感受到眼前女子身上彌漫而出的殺意,陳供奉總算是有些慌了。

    他不動聲色地將暗自蓄起的法寶攻擊鎖定在駱長青身上,咬牙道:“這里的大管事不會讓你那么做的。”

    他自是不知,自己打算偷襲駱長青的舉動,直接就成為了他今日注定必死的催命符。

    祁歡歡悄然催動神念,杜絕了敵人任何反擊的可能性,才冷眼看向陳供奉:“大管事?你指的是先前你捏碎掌間玉符向外求助的那個人嗎?”

    聽到這么一句,陳供奉面色瞬間變至煞白。

    卻聽,祁歡歡再度慢條斯理地開了口:“你以為,都過去這么久了,那位大管事為什么還沒有來?”

    自然是對方沒法趕來,或是覺得沒必要來!

    幾乎就在祁歡歡話音落下之際,陳供奉甩出了醞釀多時的法寶。

    與此同時,他在絕境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朝著法寶飛出的反方向奮力掠出。

    法寶共有三樣,無一不是頂級的殺傷性暗器。

    一樣是毒針,其余兩樣皆是帶有空間屬性的飛刀。

    他自知完全不是眼前女子的對手,索性使出一招‘圍魏救趙’。

    梁子既已結下,再猶豫不決,自己可就真沒機會逃脫了。

    看著如跳梁小丑一般的陳供奉,祁歡歡冷哼一聲,雙掌驀然相合,十指彈動間,結出數道古老的印訣。

    霎時間,正極力后退的陳供奉撞上一堵無形的靈壁。

    ‘咚’的一聲巨響,就連整個船艙都劇烈晃動了起來。

    陳供奉仰面噴出一大口鮮血,如困獸一般憤怒嘶吼。

    “你們怎敢如此!憑什么!”

    “就為了區區幾個螻蟻的賤命?”

    “你們會后悔的!你們一定會后悔的!”

    祁歡歡沒有理會對方的瘋言瘋語,印訣變幻間,被靈壁封印在半空的三樣法寶開始更換攻擊目標,隨后朝著陳供奉身處的位置激射而去。

    她出手斬殺對方,自然不單單是為了趙云程幾人。

    她所為的是,在此后八個月的航行中,不會再出現類似于今晚的試探與圈套。

    今日之事是撞在了自己的刀口上,再加上敵人并不清楚雙方之間真實實力的差距,才會形成現在的局面。

    若是換個人來應對,又或是自己的修為不足以碾壓對方,那被關在冰籠里的,就不僅僅是趙云程的隊員了。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這個道理,祁歡歡在百年之前就懂得了。

    半空中,三樣法寶一個不落地回到了陳供奉的身上。

    先前他激發之時有多歹毒,此刻被反噬得就有多凄慘。

    他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被天階毒針侵入心脈。

    一柄飛刀自空間縫隙中旋轉而出,斬下了他的頭顱。

    席位上方,親眼目睹了陳供奉慘死的王帆,在極致驚駭下,竟是膽爆而亡。

    駱長青不再多看眼前的尸首,她轉過身來,與祁歡歡對視一眼,而后啟唇出聲:“諸位都看清星葉城使者的死因了嗎?”

    冰泉一般的嗓音在修為之力的包裹下響徹在所有賓客耳邊,嚇得眾人一激靈,也令他們的心神瞬間回攏。

    反應快的人當先大聲表態:“回駱司長的話,我雪音城眾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王帆等人都是自盡而亡!”

    有人帶了頭,立馬就有更多的人開始出聲。

    “我落日城一行也看見了,還可以作證。”

    “真是讓人意外啊,好端端的,陳供奉非要擺弄那般兇險的暗器,這下可好,自己被自己的飛刀砍了腦袋,能怨誰去?”

    “要說星葉城王城主也算是個人物,沒想到精心培養的接班人卻是個草包,被嚇破膽而死,說出去都是一個笑話!”

    “……”

    眾賓客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荒謬。

    說到最后,現場竟變成了星葉城的批判大會。

    他們把王帆罵得一文不值,就好像之前向對方敬酒、極盡巴結之態的人不是他們一樣。

    瞧著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了,祁歡歡這才朝著駱長青傳音:“剩下的這些墻頭草怎么弄?”

    駱長青:“威懾目的既已達到,就把他們都放了吧,經此一役,至少在這靈輪上,沒人敢再來找我們的麻煩了。”

    說著,她又補了一句:“剛才王帆把一切都招了,具體因果,待回房我再跟你講。”

    祁歡歡微不可察地點了點下巴,略作思忖,又傳音道:“墻頭草們直接放了嗎?太便宜他們了吧。”

    “那你有什么想法?”

    “看我的!”

    祁歡歡抬起手臂虛虛往下一壓:“都安靜。”

    正說得起勁的眾人立即閉嘴,鬧哄哄的艙室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星葉城之事已了,那么接下來該算算在座各位為虎作倀這筆賬了!”

    聽著祁歡歡所說,眾人面上不敢顯露出半分不滿,心里卻在大倒苦水:早知道走馬城領頭使者這么強勢,自己就不跟著來湊熱鬧了。

    話音落,一道人影從暗處走出,朝著祁歡歡與駱長青兩人略拱了拱手:“不知兩位司長準備怎么來算這筆賬?”

    說話之人也是一名半步煉虛,其本身還兼具著一城副城主的身份。

    由他來充當大家的嘴替,再合適不過。

    祁歡歡毫不含糊:“我很欣賞你這種愿賭服輸的態度,上了牌桌,就從來都沒有和局退場的說活,若是隨意押寶又不必付出代價,那世道不得亂套了嗎?”

    在眾人越發難看的面色中,她豎起一指左右搖了搖,繼續開口:“咱們按團隊來劃分,這里的每個使者團或是某派勢力,得拿出一樣天階之物或是兩樣地階之物來作賠償。”

    “若是沒有,可以湊夠同等價值的靈石或是天材地寶來換取走出艙門的機會。”

    其實很多人都想問上一句:如果自己不愿掏腰包,你要咋滴?有本事就將這里所有人都殺了!

    但他們想歸想,問是沒人敢問出聲的。

    畢竟星葉城供奉以及少城主的尸體還在眼前擺著呢。

    破財消災就破財消災吧,這個出頭鳥是萬萬不能當的。

    沉默片刻,先前出聲詢問的那名半步煉虛徑直從納戒中取出兩個玉盒扔出:“此乃地階下品的地心玉髓,落日城諸將,隨我離去。”

    祁歡歡接過扔向自己的玉盒,稍作感應,擺擺手示意對方快些離開。

    她按捺住內心的喜悅,無波無瀾地再度出聲:“下一個。”

    原本還打算再觀望一會兒的其余勢力,見落日城都認了慫,也就沒膽去討價還價了。

    在商討好賠付的物品后,一個個排著隊上前忍痛‘割肉’。

    一五大三粗的漢子在路過陳供奉的尸體時,重重地向其吐了口唾沫,低聲罵道:“喪門星,死有余辜!”

    第84章 一起睡覺嗎?

    一場針對駱長青兩人而設下的連環局,最后不僅讓她們拔除了釘子,還倒賺了個盆滿缽滿。

    看著身旁那個面上一派風輕云淡,但實際上內心開心得快要翹尾巴的‘一夜暴富鳥’,駱長青不禁莞爾。

    一眾勢力都交完‘贖身費’離開艙室后,就輪到了星葉城使者團剩下的那些人。

    戴杰主動提出自己愿拿出三樣地階法寶來賠罪,結果卻被祁歡歡拒絕了。

    “他們是旁觀者,而你是參與者,角色不同,所需要付出的代價自然也不一樣。”

    祁歡歡收起裝滿了重寶的儲物袋,繼續出聲:“你自廢一臂,而后立馬帶著星葉城所有人員下船,去哪兒我不管,但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在場所有人似乎都沒料到對方所提出的要求竟然會是這個。

    要知道,修為到了化神這一層級,除非是動用特殊手段,否則斷肢重生根本就不是個大問題。

    讓戴杰自廢一臂而后趕下靈輪,跟放他一馬基本上沒什么區別。

    張舒冉的想法也是這樣。

    瞧著星葉城余孽如蒙大赦般的神色,她忍不住悄悄給駱長青傳音:“師尊,祁大人為何不接受那人的賠禮,還要網開一面?”

    聞言,駱長青眸光微斂,傳音回道:“咱們若是受了對方的賠禮,那還怎么在星葉城城主的心里種下懷疑的種子?”

    自己徒弟是個聰明人,她無需把事情說得太透,稍作點撥就夠了。

    與駱長青所想一樣,在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回走的路途中,張舒冉就將事情給想明白了。

    勒令戴杰帶著人立即下船,一來可以將星葉城內訌、自相殘殺以及畏罪潛逃等一系列行為坐實。

    如此,紫霄幻府禁止在靈輪上擊殺使者的律例便算不到自己這方的頭上。

    再有一點,星葉城此番摔了這么大一跟頭,是不可能不報復的。

    走馬城這方突然爆發出鎮壓群雄的強大實力,很長一段時間內,對方怕是都避之不及。

    那么,仇恨的火焰就只能宣泄到臨陣倒戈的戴杰身上。

    共同惹下的大麻煩,團隊中有人死狀凄慘,而有人全身而退,光是想想,都覺得整件事充滿了疑云

    張舒冉越是思索,越覺得自己獲益良多。

    直到回到了師尊的休息船艙,她的腦子還扎在分析里出不來。

    “長青,那外強中干的鼠輩是怎么說的?就那么點膽量,還敢帶頭搞事。”

    祁歡歡的聲音突然響起,將張舒冉飄遠的思緒瞬間拉回當下。

    她定了定神,也疑惑地朝自己師尊看了過去。

    這件事并沒什么不可說的地方,駱長青便直接開口:“我是如何成為走馬城外務司司長的,你們應該都還記得。”

    “當時原提刑司司長陶銳背主,在城主府的水榭宴席上助人行兇,打的可是一石二鳥的主意。”

    “收取行兇者的好處只是其一,他實際上要做的,是讓鄭城主名利雙失,從而再失去紫霄幻府的名額。”

    “沒曾想,他們布置許久的計策,因我和歡歡的出現,而徹底顛覆了結果。”

    說到這時,她略微頓了頓,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溫茶,遞到祁歡歡手邊,才繼續道:“你們猜猜,走馬城當時若是被紫霄幻府的使者看輕,失去的三個名額,最后會落到誰的頭上?”

    祁歡歡捧著溫度剛好的香茶,放到唇邊喝了一大口,搶答道:“星葉城!”

    剛才她說了太多的話,嗓子都出現了些許干澀。

    此時被香香熱熱的茶水一滋潤,頓覺舒服多了。

    喝完一整杯之后,她又將就著手中的茶盞添上熱茶,塞進駱長青掌心:“你也喝點。”

    杯沿之間,甚至還沾染著被她唇瓣印出來的濕濡。

    駱長青視若無睹般抬起杯盞,紅唇貼著濕漉漉的地方,輕抿起來。

    兩人之間這不經意的小互動,落到周圍眾人的眼中,掀起了一片心神波瀾。

    早已知道她們兩情相悅的張舒冉,不由自主地紅了紅臉。

    一眾隨行侍衛眼珠子有些僵直,思緒卻是前所未有的活躍。

    要不是礙于場合,他們早都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兩位司長的關系這么親密的嗎?’

    ‘同在一個小茶杯里喝水,這跟間接親吻有何差別?’

    ‘我有個兄弟在鎮魔司里當值,據說,祁司長是駱司長的道侶來著。’

    ‘……’

    相較于八卦又熱烈的侍衛們,被帶來這里的拾荒者則是恭謹又肅然。

    他們的內心已被死里逃生的驚悸不安與因禍得福的欣喜所占據。

    再瞧見自己心目中宛如神祇一般的上仙與一名年輕姑娘舉止親昵,簡直都分不出多余的情緒來做反應。

    除了趙云程。

    在治療之下已經能夠勉強站立的趙隊長,此時正低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思索著什么。

    片刻后,只聽駱長青接著上一話題出聲:“不是,星葉城亦非雄城,名額是固定的,他們是為連襟兄弟所在的勢力爭取。”

    至此,整件事的因果算是基本弄清。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今晚這局,還牽扯到這么一個陳年舊賬。

    這樣也挺好,一次性把問題解決,總好過始終被敵人在暗處惦記。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駱長青便將目光落向不遠處的拾荒小隊:“接下來你們有何打算?”

    一聽這話,以馮一珂為首的隊員們當即就振奮了起來。

    她們皆聽出了駱長青的有意護持!

    若非如此,對方直接讓自己這些人退下即可,哪還用得著這般詢問?

    可以成為駱司長的麾下誒,這真是做夢也不敢想的好事!

    在隊員們激動且期盼的眼神中,隊長趙云程開口了:“我們來此靈輪,是接到了搜尋魔跡的委托,眼下困局已解,我們將回到拾荒者船艙,繼續完成任務。”

    說到這,他又朝著駱長青鄭重抱拳:“今日之恩,他日必報!”

    說完,他便帶著還沒從驚訝與沮喪中回過神來的隊員們離開了。

    “這人還挺有骨氣。”祁歡歡擺出一副老成達練的模樣出聲,“一味躲在強者的庇護下,安全倒是不用愁了,但也會喪失修行者應有的那份血性。”

    評論一番,她擺擺手,作了一個揮退的動作。

    侍衛們會意,躬身行禮后,有序退出了艙室。

    轉過身來,卻見張舒冉還規規矩矩地杵在原地。

    祁歡歡秀眉一挑,沖其直言道:“你也走。”

    正準備跟隨自家師尊打坐的張舒冉背脊一僵,面上很快就浮顯出一絲茫然。

    怎么了這是?今晚不必修煉了么?

    駱長青悄然白了說話毫不含蓄的某鳥一眼,而后出聲:“今晚注定不會太平,舒冉,你去盯著一些,若有異動,不必急于出手,咱們心中有數就行。”

    聽師尊這么一說,張舒冉這才松了一口氣。

    哦哦,原來是讓我出去留意著各方勢力啊,還以為祁大人是嫌我礙眼要將我支走呢。

    師徒兩人簡單交流了幾句,張舒冉便行禮離開了艙室。

    待到室內只剩下兩人時,駱長青這才似笑非笑地看向祁歡歡:“說吧,干嘛要將人全都支走?”

    被點破實情的祁歡歡非但沒有半分尷尬,反而笑呵呵地走到對方身前站定。

    不知不覺間,少女的身高往上竄了一截,已是高出駱長青小半頭。

    兩人相對而立,她的身影剛好將對方盡數籠罩。

    干凈清冽的氣息繚繞在兩人之間,將空氣擠壓而出,霸道地渲染上自己的溫度。

    “長青,先前對付星葉城倆護法那會,我損耗頗大。”

    聽著少女仿若撒嬌的低語,駱長青垂于袖下的指尖不由微微蜷起。

    她知道對方是在夸大其詞,以煉虛境中期的實力去對付兩個化神境大圓滿,損耗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但她仍然配合著眼前人出聲:“嗯,所以呢?”

    “所以。”祁歡歡伸手撓了撓臉,小聲詢問,“今晚可以一起睡覺嗎?”

    有那么一瞬間,駱長青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小笨鳥怎么會如此面不紅、心不跳地對自己說出這種話?

    講得那么坦然,她究竟理解‘一起睡覺’是什么意思嗎?

    一直沒有等到駱長青的回復,祁歡歡心里有些著急。

    她上前半步,再度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伸手輕輕扯住對方的腰封,央求道:“好不好嘛?”

    隔著咫尺之距,駱長青甚至能聽到從對方胸腔處清晰震蕩而來的心跳聲。

    那聲音強勁而有力,像是一把鉤子,勾得她心神為之緊繃,濃密的纖睫也跟著微微顫動起來。

    她斂下眉眼,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好。”

    得到應允的少女開心地蹦了蹦,拉著對方就走:“那咱們先分頭去沐浴,泡個熱水澡,更有利于筋骨的舒展。”

    ……

    駱長青并沒有真的去泡澡,正常沐浴完畢,她催動靈力蒸干發絲間的水汽,換了套衣袍,緩步走向寢房。

    進入房內之后,卻發現祁歡歡的動作比自己還快,已經穿好寢衣在床榻上側躺著了。

    見到駱長青出現,少女眼神頓時就亮了起來,她半撐起身體,掀起錦被一角:“快來!”

    如墨的青絲隨著少女的動作傾瀉而下,鋪了大半個枕頭。

    從駱長青的角度可以看見對方松垮衣領下的大片雪肌,以及一小截精致的鎖骨。

    駱長青面色不見任何變化,呼吸卻是漸漸阻滯,像是有人抽干了這屋內的靈力,讓她略微有些喘不過氣來。

    邁著隱隱有些發軟的腳步,她終于走到了床榻邊,踢掉繡鞋,動作輕柔地躺了上去。

    ————————

    咳,那什么,小笨鳥這會兒還沒開竅

    第85章 鬼寨

    寢房的燈光被勁風熄滅,一道空間屏障籠罩而下,將室內室外隔絕成了兩個互不干擾的世界。

    黑暗中,駱長青攥緊了被角,悄然運轉了好幾次靈力,才堪堪壓下過快的心跳。

    耳畔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身邊的熱源慢慢貼近而來。

    這一刻,她感覺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下一瞬,一顆熱烘烘的腦袋拱開錦被,鉆入了她的懷中,滾燙的面頰就貼靠在她胸前,呼吸噴灑間,帶出薄而氤氳的香氣。

    駱長青身體驟然繃緊,四肢卻綿軟得厲害。

    那一劍揮出可斬破山岳的手掌,此刻卻連被角都快要揪不穩。

    她紅唇微微張啟,像是等待著心上人來采擷的夜蓮。

    然而,好片刻過去,壓在身上那人都沒有下一步動作。

    身高腿長的少女就這么趴在駱長青身上,一動也不動,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可事實上,祁歡歡此時也緊張得要命。

    以前在族里的時候,她曾聽小姐妹說過:兩個相互喜歡的人晚上抱在一起睡覺,就算是有了肌膚之親。

    她本來還想要親親的,卻又覺得那樣太過于得寸進尺。

    于是,她決定今晚先完成‘抱著睡覺’的壯舉,其他的事等到了明天再說。

    為了避免駱長青發現自己的小心思后將自己踢下去,祁歡歡悄然探出手臂,摟緊了對方的腰,而后放淺呼吸裝睡。

    或許是腦袋所枕之物過于香軟,又或許是真的累著了,裝著裝著,她就真的睡了過去。

    感覺到身上那人已經入眠,駱長青不知自己是該哭笑不得還是該松口大氣?

    主要是這事來得有些突然,她感情上早已是默許的態度,但眼下氛圍沒有到位,身體也未做好準備。

    感覺有些稀里糊涂的,顯得有些潦草。

    好在小笨鳥口中的一起睡覺,就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想到這,駱長青無聲地輕笑起來,緊繃的背脊與心神齊齊松緩。

    她挪過玉臂,又輕又柔地回抱住了對方。

    兩人緊密相依,一夜好眠。

    同一時刻。

    甲板區域拾荒者所在的船艙。

    迎著隊員們疑惑又失望的眼神,趙云程沉聲開口:“你們是不是在怪我方才沒有順勢接下駱司長言辭中的收攬之意?”

    見隊員們不吭聲,他又嘆息著說:“你們得明白一個道理,咱們實力達得到別人的基本要求,才叫招賢納士,反之,咱們就成了拖累與麻煩。”

    聽見隊長這么一說,在悲喜交加中迷失了心智的四人才如夢初醒。

    特別是四人之中修為最差的馮一珂,在過去的一年內,她卯足了勁才拼得一個金丹中期。

    而圍繞在駱長青身邊的侍衛團隊,修為最低也是個元嬰。

    他們這支五人小隊,也就隊長趙云程與另一隊員能夠達到對方的標準。

    認清這個現實后,馮一珂低著頭悶悶出聲:“對不起,程隊,剛才是我們腦子不清醒,是我們絆住了你。”

    說到最后,她的語調已是變得極為頹喪。

    趙云程卻搖頭道:“咱們小隊是一個整體,往后莫要再說誰絆住誰這種話了。”

    “駱司長與咱們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才是對她兩次救命之恩最好的報答!”

    消除隊員們的心結后,他并沒有隨之進入修煉狀態。

    他閉上眼目,于心中飛速地盤算起來。

    不多時,終于被他思索到,如何利用此次拾荒者的某個隱秘任務,去回報駱長青的恩情!

    翌日,整艘靈輪一派風平浪靜。

    各使團、勢力之間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和諧氛圍,凸顯得昨夜里的算計與殺戮都如假象一樣。

    船上少了星葉城一整支使者團隊,并沒有激起任何變故。

    眾人還是該修煉的修煉,捧高踩低的捧高踩低。

    只不過,再也沒有誰敢去捊走馬城使者團的虎須,看見后者基本上都是繞道走。

    就這般清靜度過了將近四個月。

    這天,駱長青三人此行的第一個目標地‘鬼寨’,總算是掐著日子到來了。

    “我來講解一下接下來的行程,今日酉時,靈輪將經過一片黑暗沼澤,咱們在瞧見第一尊朱雀殘像的時候就要下船,然后在那里等待”

    駱長青立在一幅靈力地圖前侃侃而談。

    隨著她的講述,地圖的形態與其上的景致也不斷地變化著。

    或放大或縮小,都在她指尖的點觸之下清晰呈現。

    看著那柔美細膩的纖纖玉指,祁歡歡不禁想起了某天晚上那玉指劃過自己鎖骨之時的情形。

    那陌生的觸感令她整顆心臟都在戰栗。

    身體深處仿佛潛藏著一頭饑渴的兇獸,時時刻刻都想脫離自己的掌控。

    想到這里,祁歡歡莫名有些煩惱。

    她搞不清楚自己體內那隱而未發的東西是什么,也就不敢輕易將其釋放開來。

    前往鬼寨的行程并不復雜,故而,駱長青很快就講完了。

    就在她拂袖散去靈力地圖的時候,一抬眼,卻發現祁歡歡居然在走神!

    少女秀眉微擰,唇線繃得有些發直,像是在思考什么棘手的問題。

    “在想什么?”駱長青哪里能猜到對方已經飄遠的思緒。

    瞧著對方那糾結又困擾的模樣,她還以為是自己的計劃漏掉了什么關鍵點。

    張舒冉的思路顯然與自己師尊一樣。

    聞言,她也一臉肅然地望向了祁歡歡。

    迎上駱長青的眸光,聽著對方極富質感的低語,祁歡歡心底不知名的兇獸‘噌’地一下揚起了頭。

    那熾盛如火的欲念蔓延而上,燒得她雙腮泛紅,下意識地吞咽間,喉嚨隨即發出一陣明顯的‘咕嚕’聲。

    她慌忙移開目光,不敢再去與駱長青對視,支吾著出聲:“沒沒問題,我都聽你的。”

    駱長青:“…”

    張舒冉:“???”祁大人這是在干嘛?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傍晚。

    隨著靈輪的行進,前一刻還晚霞絢爛的天際,后一刻就變得昏暗起來。

    像是有著一頭吞天巨獸,將整艘大船都吞入了其濃黑如墨的腹中。

    早已得知這片區域無比兇險的修行者們都待在艙內。

    謹遵三大規則:不外出,不窺視,更不散出神識向外探查。

    靈輪船體周圍更是升起了數道陣法屏障,以確保艙內人員的安全。

    詭異的靜默中,祁歡歡低聲開口:“感應到第一尊朱雀殘像了!”

    言罷,她以修為之力包裹住身側兩人,消失在原處。

    靈輪的規則是為保護人員安全而設,但真正的強者顯然不會受到規則的約束。

    除了祁歡歡三人,還有著另一些影子穿過船體周圍的陣法屏障,扎入黑暗。

    對于此,她根本沒有要去探究、理會的意思。

    只要那些人不要跑來招惹自己,大家各行其道,便可相安無事。

    否則的話,祁歡歡并不介意讓此處黑暗沼澤成為那些人的埋骨地!

    十數息之后,她便帶著駱長青與張舒冉離開靈輪,來到了朱雀殘像的附近。

    極致的黑暗籠罩在整片區域。

    即便是修為已達到半步煉虛的駱長青,神識所能探查的范圍也僅有數丈。

    師尊都尚且如此,身為徒弟的張舒冉就更覺感官封閉。

    她看不見、聽不著,只能覺察到自己被師尊的靈力裹挾著,去到了一個又一個的地方。

    但她的內心卻是無比地安定,比她過往身在伏仙域五大家族之一的張家族地時更有安全感。

    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師尊不會拋下自己,不會在自己受到欺負的時候坐視不管,更不會為了利益而將自己送給別人當玩物。

    心中想著事,時間就過得特別快。

    就在張舒冉感覺自己剛剛有些適應如陷沼澤般的黑暗時,駱長青的聲音便在她心神之內響徹而起。

    “鬼寨寨門已開,入內的時候會有一些顛簸與暈眩,如果實在承受不住,一定要告訴我。”

    清越明晰的嗓音似能驅散迷霧,在人心底注入無盡的勇氣和光芒。

    張舒冉點點腦袋,朝著對方傳音:“謝謝師尊,徒兒做好準備了!”

    在師徒兩人都無法感應到的百丈開外,一團碧綠的鬼火正在半空飄動。

    鬼火所過之處,激起層層漣漪波動。

    不多時,半空便出現了另一空間之景。

    房屋、店鋪、街道以及來來往往的矮小身影,如海市蜃樓一般,透著一種神秘又詭異的虛幻感。

    望著遠處的奇幻之象,祁歡歡肩頭微動,一雙宛如鎏金所鑄的羽翅便自其后背暴展開來。

    她一手提拎起張舒冉,另一手臂攬住駱長青的纖腰,將其整個人都緊緊圈在自己懷中。

    振翅之間,八方風云倒卷,就連百丈開外的鬼寨空間都出現了些許顫抖。

    奇幻空間內,正沿著街道走動的矮小身影停下了腳步,紛紛仰頭朝著上空望去。

    隨著他們的抬首,一張張沒有五官、仿若面具似的臉龐乍然而現,為眼前本就奇特的鬼寨再添幾分怪異。

    祁歡歡直接無視了那些無面身影的凝望,她加速飛馳,眨眼之間已是掠至鬼寨空間近前。

    隨后,她改換方向急速下墜,如金色的隕石般,落入了下方澤面的倒影之中。

    第86章 虎狼之詞

    下方更為虛幻的倒影才是鬼寨真正的入口。

    若是直接從半空的空間進入,就會永遠地困在幻境里,直至消亡。

    祁歡歡扎進澤下之后,又泅渡過一片破碎的空間海,這才抵達一處修有石階的岸邊。

    仔細感應一番,確認自己已經踏上了鬼寨的土地,她這才松開拎著張舒冉后領口的手掌,再輕輕地將懷中人放了下來。

    “我們到了。”

    隨著其話音的落下,駱長青兩人同時察覺到自己的感識再沒有了阻礙。

    睜開眼,一片燈火通明的街景立即映入眼簾。

    與想象中的情形不同,眼前所見到的鬼寨,竟是熱鬧得如同繁華坊市一般。

    不遠處,商鋪林立,檐下一排排燈籠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

    街道處身影涌動,若非那些身影的主人都是無面的存在,眼前之景完全當得起一句‘充滿人間煙火’的評價。

    “他們是精怪族。”駱長青對于此處的了解顯然要比身旁兩人多,“天生具有著突破結界、于空間亂流中穿行的能力。”

    “卻也為此所困,他們終其一生都只能存活在固定且不穩定的空間范圍內。”

    說著,三人已是沿著街道朝著最近一處商鋪走去。

    據鄭百江所說,這鬼寨內的商鋪是會不斷變換位置的。

    而且,商鋪內的物品也很隨機,你能在儲物柜里看到什么,取決于精怪族最近一段時間在空間裂縫里尋找到什么。

    步入街道后,三人還遇到了別的人族小隊、妖獸隊伍。

    這些外來者數量不多,卻十分容易分辨。

    彼此之間碰到了也只是快速交錯而過,并不會停下腳步來交談。

    而鬼寨里的精怪族對于外來者的態度也像是習以為常,看到就如沒看到一般。

    在即將步入其中一個店鋪之前,駱長青再度朝著兩人傳音:“不要被精怪族這副隨意淡然的模樣所迷惑。”

    “他們的脾性非常古怪,也不是那么好溝通,在鬼寨行走,一定要加倍謹慎。”

    說完,三人已是踏入了店鋪。

    店鋪占地不大,所售賣的物品卻很繁多。

    法器、兵刃、丹藥瓶、各種形態的盒子,完好的、殘缺的,統統夾雜在一處,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些東西都是精怪族從破損的特殊空間里抓取而出,很多東西,連他們都不知道是什么,好的壞的甚至沒用的都堆疊在一起。

    店鋪內有著兩個精怪族無面人,見到有外人進來,他們也不去搭理。

    只在駱長青等人散出神識查看物品的時候,他們才微微轉動著腦袋,拿沒有五官的面頰朝著對方,像是一種監控,看著還怪瘆人的。

    查探一番后,駱長青螓首微搖,示意這里沒有自己要找的東西。

    離開店鋪后,祁歡歡提議道:“這里的商鋪太多了,我瞅著一些拐角處還有零零散散的攤位,咱們三個分頭尋找吧,這里的空間流速與外界不一樣,我們不能在這里待太久。”

    對于此,駱長青倒是沒什么異議,她只是有些擔心張舒冉。

    畢竟對方只有元嬰后期的修為,若是遇上什么危險,估計沒那么容易脫身。

    張舒冉自然看得出自己師尊的顧慮,她正想開口說話,一根金色翎羽已是飄到了她的眼前。

    “這個你收好。”祁歡歡胸有成竹地開口,“危機關頭你催動它,能夠擋住煉虛境初期強者的全力一擊。”

    張舒冉趕忙雙手接過:“多謝祁大人,若是發現師尊所需要的殘片或是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我會立即捏碎玉簡傳音求助的。”

    說完,她生怕師尊還是不放心自己單獨行動,放好金色翎羽后,她握著長劍朝前跑了數步,而后轉身笑道:“事不宜遲,徒兒就先行一步啦。”

    張舒冉走后,祁歡歡又從衣襟里取出一支更為精致的翎羽:“這支羽簪可以擋下煉虛境中期強者的全力一擊,我替你插上。”

    說罷,她就腳步輕快地繞到了駱長青身后,用自己親手做的防御之寶換下了對方發髻處原有的木簪。

    “這里的精怪族身上奇異之處頗多,有些波動連我都難以捕捉,咱小心駛得萬年船,若有異常,你定要第一時間捏碎玉簡通知我。”

    聽著身后之人的叮囑,駱長青挽唇一笑:“我們兩人傳達信息還用得著玉簡嗎?你莫不是把太古同生契忘了?”

    聞言,祁歡歡眼神當即就亮了起來。

    對哦!自己怎么沒想到這一點?

    這鬼寨的范圍并沒有特別大,共享心神不會受到空間距離的阻礙。

    心神信息實時傳送,比起玉簡真的不要便利太多!

    沒有再多加耽擱,兩人同時催動太古同生契,完成了共享心神所需的橋梁搭建。

    先前張舒冉離去的方向是沿著大街一路直行,于是,駱長青與祁歡歡的搜尋區域自然而然的就劃分為了左右兩個地帶。

    剛分頭行動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駱長青的心神之中就傳來了某鳥興奮的嘰喳聲。

    ‘哇!居然是用血鳳木與九天赤火珠研磨混合而成的口脂!好漂亮,好適合我家長青!’

    乍然聽到對方這樣的心聲,駱長青正伸手查看某個古老木盒的動作不由微微一頓。

    還不待她有所反應,祁歡歡的嘀咕聲又在其心神之內響徹而起。

    ‘嘖,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有那么適合。’

    ‘我家長青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根本就無需借助外物。’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存放太久的原因,總感覺那口脂的氣味怪怪的,我家長青的紅唇又香又軟,味道甜甜的’

    聽到這時,駱長青耳后倏然一紅,哪里還能繼續保持淡然,趕忙于心內道:“歡歡!”

    “嘎!”祁歡歡的聲音帶著一絲突然被抓包后的不自然,“怎怎么了?”

    駱長青:“這家沒有想要的東西就換下一家找,不要在一個地方一直停留。”

    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不要再在心里想那些虎狼之詞!

    但直接那么說又有些不好意思,她便想了個委婉的法子。

    打斷對方,把對方趕去下一個地點,跑偏的心神就該拉回正軌了吧。

    接下來的四五家店鋪,兩人的共享心神中果然沒再出現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言語。

    但這樣的狀況也就只持續了查探四五家店鋪的時間。

    沒過多久,駱長青心神之中又響起了激動的聲音。

    ‘這!這是什么材質?摸上去感覺比上等的鮫綃還要柔軟!’

    ‘不過比起我家長青細膩雪白的肌膚還是要差上一些’

    似乎是反應過來自己正共享著心神,祁歡歡內心一頓,旋即又喧囂起來。

    ‘不能想不能想,長青我去下一家店了,你那邊有何進展?’

    ‘好想抱抱啊!上一次跟長青睡覺是什么時候來著?等等!不能想不能想不能再往下想了!’

    駱長青:“……”

    在此之前,自己都不知道某個小笨鳥的內心活動這般豐富。

    時間就在祁歡歡的心神分裂以及駱長青的羞臊中悄然流逝。

    一日過去,某一時刻,兩人同時收到了張舒冉的玉簡傳訊:“師尊!東西我找到了,速來!”

    幾乎就在其話音落下的后一刻,祁歡歡心念猛然一動:自己給予對方的那支保命翎羽,被人轟破了!

    玉簡上有著兩人的修為標記,被捏碎的第一時間,她們已是感應到張舒冉此時所在的位置。

    在趕去的路途中,祁歡歡通過心神共享告訴駱長青:“小徒弟那邊遇到了危險,你全速趕過去需要多久?”

    這句話里雖然只字未提翎羽之事,但駱長青何其敏銳?

    通過‘危險’、‘全速’等關鍵詞,她猜也能猜到張舒冉定是遇上了煉虛境級別的對手。

    而且很可能是因發現道紋殘片而惹上的對方。

    但眼下時間緊迫,她也沒有就此多問,于心內傳音:“大概二十息。”

    祁歡歡的回答也極盡簡潔:“那我能快上一些,待會見!”

    保持太古同生契的功能運轉多少會消耗神魂之力。

    為了能更快地趕路,兩人同時切斷了心神的共享連接,朝著同一目的地飛速前行。

    若是在外界,就算將整片區域來回飛掠一遍,對于兩人來說也就是兩三息的事。

    但由于鬼寨空間的特殊,這個時長就被拉長了很多。

    若非如此,三人也不需要分頭行動。

    以祁歡歡如今煉虛境中期的實力,直接催動神識籠罩整片區域就完事了。

    就在兩人從不同方向全力朝著張舒冉奔行的時候,后者已被一支隊伍圍在了街道中央。

    這支隊伍非常扎眼,一個有著花容月貌的年輕女子,赤足踩在一匹長著三顆腦袋的妖狼背上。

    妖狼體格碩大,微微側身,就將街道一側占滿了去。

    它渾身都長著褐色的倒刺,唯有背脊處扣著一副白玉甲,方便其主落腳或是乘坐。

    它的三顆腦袋沒有皮膚的包裹,褐紅的肌肉與蠕動的血管就這么裸露在外,看上去十分猙獰。

    街道的另一側,立著六名赤/裸著上身的壯漢,個個都戴著怪異又丑陋的面具。

    面具在他們雙眼位置開著細長的孔洞,有猩紅色的光從孔洞處透出,充滿了貪婪與嗜血。

    “沒想到你身上還藏著那等寶物。”妖狼背上的赤足女子語帶可惜,“早知道我就不讓棘蠻攻擊了,我的藏品又少了一樣,你要怎么賠償呢?”

    張舒冉知道對方跟自己說這些只是為了戲耍,于是便沒接話。

    就像是有些天性殘忍的捕食者在捕捉到獵物之后,會再三制造出讓對方死里逃生的假象,而后再在獵物的絕望與恐懼中慢慢撕碎他的血肉。

    果然如其所料,下一瞬,赤足女子就拍手笑道:“那就這樣,成為我腳下坐騎的血食,還是成為我那幾名護衛的合/歡爐鼎,你自己選一個吧!”

    第87章 赤足女子

    年輕女子嬌媚偏甜的笑聲在長街之上響起,但從她口中說出的話語卻是那么惡毒。

    被圍困在街道中央的張舒冉秀眉緊皺,面色煞白。

    一半是傷的,一半是氣的。

    死她其實不怕,但在死之前還要被人凌/辱,就太令人惡心了。

    當然,眼下并沒有到最糟糕的局面,張舒冉也不可能做出求死的舉動。

    ‘得想辦法拖延些時間,師尊她們很快就能趕來了!’

    她抬起手背擦去唇角的血漬,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古老的盒子,直視那妖狼背上的赤足女子,不卑不亢地道:“我承認自己技不如人,你想要的東西我可以給你,但你得保證不再對我出手。”

    此時此刻,張舒冉心里充滿了緊張。

    因為她手上的盒子是空的。

    那是鄭百江贈予駱長青的兩個盒子之一。

    里邊的殘片早已消耗。

    赤足女子垂眸掃了掃張舒冉掌心里的盒子,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

    張舒冉身體一僵,以為對方識破了自己的調包計。

    沒曾想,赤足女子卻開口道:“你是不是搞錯了?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你現在用我的東西來跟我討價還價,可真有意思。”

    在此女的思維邏輯里,但凡是她第一眼就看上的東西,都應該屬于自己。

    但凡是惹得自己不痛快的人,都應該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在她看來,不遠處那名持劍女修沒有在第一時間將盒子雙手奉上,就已經得罪了自己。

    后來,自己要殺她,她卻催動法寶擋下了妖狼棘蠻的攻擊,就又得罪了自己一次。

    現在,她還敢跟自己磨嘴皮子,真是不知道死字該怎么寫!

    話音落下,赤足女子已是一掌扇出。

    她化神境初期的修為本就高出張舒冉一個境界,再加上身下妖狼的威懾,后者連拔劍反抗的機會都沒有,掌勁已是襲至身前。

    靈力巴掌重重地甩在了張舒冉的側臉,繼而又掀起她的身體,將她甩向了六名赤膊壯漢的方向。

    至于那個自她掌中跌落到地上的盒子,反倒是無人問津。

    也不知是赤足女子知道那盒子里沒有殘片,還是她覺得周圍無人敢窺覷自己的東西。

    眼瞧著年輕漂亮的爐鼎朝著自己這方拋來,六名赤膊壯漢同時運轉著靈力功法爭相搶奪。

    面具孔洞下方,閃爍著殘暴又淫/虐的暗芒。

    張舒冉渾身都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落入虎口。

    然而,想象中的痛楚并沒有出現。

    她失控的身體也在一股柔力的裹挾下被送到了相對安全的地方。

    雙腳踩落地面的那一刻,張舒冉感覺加諸于身的種種束縛瞬間被打破,阻滯的靈力亦是恢復了運轉。

    “祁大人!”

    隨著她這一聲驚魂未定的呼喚,眾人這才瞧見,在那六名赤膊壯漢的身后,竟是多出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形頎長,模樣俊俏,一雙清澈的眼眸倒映著整條長街的輝煌燈火,比九天之上的星河更為璀璨。

    沒有人看見那女子是怎么來的這里。

    像是憑空而現,又像是她一直都站在這個地方,只是沒有被人所注意到。

    赤足女子心頭一跳,面上卻浮顯著饒有興致的意味:“你是誰?”

    祁歡歡卻沒有搭理對方。

    她偏頭望向衣裙染血、半邊臉頰都高高腫起的張舒冉:“還可以堅持一小會兒嗎?”

    張舒冉連忙回答:“可以的。”

    說話間,傷口被牽動,一行殷紅的血液自其殘破的唇角處流下,而后又被她快速抬袖抹除。

    祁歡歡點點頭,目光冰冷地鎖定在赤足女子的臉上:“去。”

    隨著她一字道出,其身前六個如木樁子杵在原地的壯漢瞬間掠出,各自祭出兵刃,直斬立于妖狼背上的赤足女子。

    他們的心神完全被祁歡歡所攝,眼下,別說是讓他們斬殺其主了,就算是命令他們當場自爆,他們也會不遺余力地執行。

    但這些靠著爐鼎之術培養起來的護衛,又怎么是三頭妖狼的對手?

    不過短短數息,六人已是變成了狼口下的碎尸。

    就這么一會兒的工夫,駱長青也從遠處趕來了。

    她一眼就瞧見了自己徒弟臉頰處的新傷,以及地上那個自己交給對方用于比對的盒子。

    見到師尊到來,張舒冉頓時眼露喜色。

    她正打算將這里的前因后果跟對方匯報一遍,卻被對方搖頭阻下。

    駱長青抬掌輕按于自己徒弟的肩頭,精純而磅礴的靈力瞬息涌入,快速修復著對方體內血肉、經脈斷裂之處。

    與此同時,她朝著祁歡歡傳音:“在這里斬殺敵人會不會引來大麻煩?”

    祁歡歡回道:“會,而且要殺那赤足女很難,我能感應到在她身上隱藏著好幾股強橫的能量,一旦盡數爆發,咱們很難全身而退。”

    這也是為什么她沒有直接出手滅殺對方的主要原因。

    駱長青沒有因為徒弟險些被人所殺而憤怒得喪失了理智。

    略作思索,她又道:“換而言之,只要不對赤足女下殺手就行,那她身下的坐騎,就先作為利息收了吧。”

    祁歡歡亦有此意:“沒問題,交給我。”

    眼瞧著自己的獵物又來了個幫手,赤足女子非但沒有驚惶,反而踩著狼背躍起,同時命令出聲:“棘蠻,把她們燒成灰燼!”

    妖狼仰天咆哮,而后三顆腦袋同時噴吐出猩紅火焰,直襲駱長青三人。

    猩紅火焰的速度很快,如三道刺目的紅舌,眨眼之間就來到了攻擊目標的近前。

    而后,就被一面巨大的黑色火盾盡數擋了下來。

    那是祁歡歡的九幽之炎,同為妖獸的伴生火焰,黑盾不知比那紅舌要強橫上幾個層級!

    兩者乍一接觸,猩紅火焰就被壓制得毫無招架之力。

    瞧見這一幕,正踏空而立的赤足女子面色終于多了兩分凝重。

    “這是獸火!你的本體是什么?”

    祁歡歡回答對方的是一聲冷哼。

    霎時間,九幽之炎席卷而出,將整個妖狼連同它的攻擊包裹成一個火球。

    無論那三頭妖狼如何嘶吼,如何撞擊,都無法破開火球半分。

    感應到棘蠻的生命之力正如潮水一樣退卻,赤足女子也生出了遁逃之心。

    她是狂悖,但又不傻,知道自己此番踢到了鐵板,怎么可能還會繼續往上沖?

    趁著祁歡歡專心對付妖狼之際,她立即震碎了腕間的一只玉環。

    玉環崩裂為粉塵之后,并沒有飄散開去,而是圍聚在赤足女子身體周圍,泛起了類似空間通道的漣漪。

    空間通道構建得非常迅速,須臾之間,她的半副身軀已是變至透明。

    照此速度,最多再過兩息,她就能被傳送到別處。

    然而就在這時,一截劍尖挑破空間,鉤住赤足女子脖間的項鏈,將她整個人甩出了尚未完全成形的通道。

    突然出手之人,是一直都在關注其動靜的駱長青。

    破滅掉對方想要就此遁逃的打算后,她沒有任何猶豫,以靈力覆于掌面,抬手就朝眼前人的臉頰扇去。

    “啪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條長街,炸裂如炮仗,震得街道兩邊的房檐都在顫動。

    赤足女子整個人都懵了,她習慣了跋扈,習慣了凌駕于他人之上。

    從小到大,別說是被人甩耳光了,她就連被訓斥的時候都很少。

    而眼下,她臉腫如球,雙耳充斥著嗡鳴聲,仿佛腦袋里被塞入了不斷敲砸的鑼鼓。

    鼻腔、喉嚨間都涌動著熱流,稍稍一動,那腥甜的血液就隨之灑落,染得滿衣襟都是污漬。

    “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光你所有親族!”

    終于從震愕中回過神來的赤足女子驚聲尖叫,她狀若瘋魔,將自己腕間、頸間所佩戴的東西統統搗碎。

    因為用力過猛,她身上的衣裙也被自己的靈力絞破,露出胸前一大片起伏的雪白。

    莫大的羞辱感與不可抑制的盛怒洶涌而至,瞬間燒光了她的理智。

    她口中重復著要滅人全族的話語,身體前掠,竟是直直朝著駱長青的劍鋒撞了過去。

    這波迷之操作驚訝了在各處觀望戰局的所有人,但駱長青卻是知道,那赤足女這是在以她自己的性命逼其靠山出面。

    因為知道自己不會死,所以才敢那么肆無忌憚。

    似乎是在印證駱長青心中所想,就在赤足女子沖至近前的一瞬,兩人之間忽然憑空出現了一只蒼白枯槁的手掌。

    手掌輕撫于赤足女子的發頂,將其挪移到空間漣漪之中,瞬息就沒了蹤影。

    而后,那手掌向后翻轉,捏作印訣,轟向駱長青的面頰。

    印訣散發著煉虛境中期所特有的凌厲波動,掌印未至,空間已是出現了些許扭曲。

    這一掌,以駱長青如今半步煉虛的修為,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住的。

    但在她清艷脫俗的面龐上卻沒有顯露出一絲怯色或是懼意。

    下一瞬,祁歡歡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前。

    少女眸光凌冽,迎上那蒼白枯槁的手掌,轟出了醞釀已久的一拳。

    “轟!”

    空間塌陷的聲音與老者悶哼吐血的聲音同時響起,旋即,整片長街戰場就恢復了平靜,唯有下方熊熊燃燒的九幽之炎還在急劇跳動。

    第88章 九幽火種

    “他們都離開了嗎?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率先打破沉靜的是駱長青,她踏上一步,伸掌輕輕扶住了祁歡歡的后腰。

    一拳擊退同等修為級別的對手,就算是占著些攻其不備的優勢,所耗也絕不可能小到哪里去。

    更何況,在對付那枯槁手掌的主人之前,眼前少女還誅殺了一頭有著煉虛實力的妖狼。

    “我沒事。”祁歡歡轉過身來,拉住對方的手掌捏了捏,“咱們接著去收集劍意道紋殘片吧,得盡早離開鬼寨,免得被人堵過來尋仇。”

    說罷,她拉著駱長青回到地面,張嘴一吸,將九幽之炎全都吸回口中。

    火球散去,其內血肉不存。

    不久之前還橫行霸道的三頭妖狼,此刻已是變作了塵土。

    張舒冉快步走到兩人跟前,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材質古老的盒子,恭敬遞上:“師尊,這是你要的東西。”

    由于心潮太過澎湃,她捧著盒子的整個掌面都在微微顫抖。

    先前駱長青加倍奉還赤足女耳光的畫面,就如同一輪曜日,照亮了她過往灰暗的道路,以及尚未踏足到的遠方。

    駱長青自然不知自己先前的舉動已在徒弟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精神印記。

    她一邊伸手一邊詢問:“剛才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指尖即將碰到盒子邊緣的時候,那盒子卻十分詭異地在其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正準備開口闡述的張舒冉如遭雷擊。

    她怔怔地盯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根本反應不過來怎么會出現這樣的事?

    事實上,別說是她了,就連駱長青也沒能捕捉到是誰出的手?又是如何出的手?

    三人之中,只有修為最高的祁歡歡感應得分明。

    方才那盒子,是精怪族以特殊的空間手段拿走的。

    她按捺住想要暴起捶人的沖動,冷眼看向了不遠處立于店鋪門口的精怪族:“把東西還我。”

    駱長青循聲望去,只見其中一個無面人緩緩踏上兩步,手里拿著的,正是自己剛剛要去接的盒子。

    瞧見這一幕,回過神來的張舒冉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她既恨自己不該將那盒子當街拿出,又恨精怪族這些地頭蛇無信無義。

    她咬著一口血牙出聲:“無面前輩,之前我已付清那盒子的交換物,咱們錢貨兩訖,你現在又將已出手的東西強行搶走,是何道理?!”

    被三人視線鎖定的無面人將盒子放進衣兜,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精致的儲物袋,朝她們扔了過去。

    張舒冉伸手接過,打開袋口略一查探,壓低聲道:“師尊,他把交換物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咱們。”

    這樣的操作,簡直令人費解。

    即便是聰慧如駱長青,也想不明白對方這么做的動機在哪兒?

    祁歡歡懶得去深思,她心念一動,將九幽之炎重新附著于雙拳之上,板著臉就朝出爾反爾的無面人走了過去。

    “我們是看起來特別好欺負還是咋的?一個個的都要跑來招惹一番!”

    劍拔弩張之際,令人更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圍聚在店鋪周圍的所有無面人在感應到九幽之炎的瞬間,同時都做出了合掌的動作。

    手持盒子的那一個,在略微晃動腦袋之后,手掌一揚,徑直將盒子扔給了祁歡歡。

    正火冒三丈的祁歡歡腳步頓在半途,抓住失而復得的東西后,怒火都熄了一大半。

    她暫時將九幽之炎收回,側過身,一臉困惑地看向了駱長青。

    “歡歡,你再將九幽之炎祭出一次,火焰要精純!”

    得到了對方的傳音后,祁歡歡沒有任何遲疑,攤開一掌,在掌面之上凝出一顆頭顱大小的黑色火球。

    至剛至烈的九幽之炎一經出現,整條長街的空氣都變得灼熱了起來。

    越來越多的無面人悄無聲息地被吸引而來,與之前那批人一樣,做出了合掌的動作。

    “誒?”祁歡歡長眉一揚,握拳收火,攤掌放火,如此這般重復了三次。

    圍在四周的無面人也隨之合掌!合掌!合掌!

    “啊這!”祁歡歡茫然撓頭。

    這時,先前與張舒冉做交易的那個無面人‘嘰咕嘰咕’地朝著周圍說了些什么。

    下一刻,就有七八個無面人從自己的袖兜里掏出了裝著劍意道紋殘片的盒子。

    見狀,祁歡歡眼神一亮,眸中透出了奇異的光彩。

    駱長青行至她身側,小弧度地搖了搖頭,示意對方先別高興得太早。

    她抬眸看向最初舉行怪異的那個無面人,沉穩出聲:“這些盒子可以用來交換嗎?”

    無面人甕聲甕氣地回答:“可以。”

    “怎么換?”

    無面人轉動著空無一物的臉龐,在面對著祁歡歡的時候停下:“用火。”

    說罷,他又指了指對方手里的盒子,用不太熟練的人族言語道:“那個,有多多。”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三人進到店鋪中與一群無面人來了一場令人頭疼的交流。

    不是因為交流的內容太過繁復,而是因為語言不通。

    精怪族有自己的一套溝通方式,對于人族、妖獸一族的言語,他們只懂得少許。

    很多時候,還會出現詞不達意的情況。

    與外族交易之時,基本上都是以肢體動作為主,言語為輔。

    這就導致了駱長青三人連猜帶蒙才弄明白對方的需求。

    精怪族所信仰的神靈是上古四靈之一的朱雀,伴生火焰為至陽至烈的南明離火。

    他們堅信,這種火焰可以在暗空間里為他們指引光明的方向。

    而祁歡歡所擁有的九幽之炎,雖然不是南明離火,但兩者之間的剛猛路數卻很相似。

    而九幽玄鳥一族純正又強大的血脈,又賦予了九幽之炎極高的層次序列。

    這一點,在祁歡歡焚滅妖狼那會兒,就被精怪族所感應到。

    他們所求的是永不熄滅的火焰,對此可以拿出鬼寨現有的一百零三盒劍意道紋殘片來交換。

    祁歡歡當然不可能留在這里做他們的‘火焰神官’,那就只剩下了一條路可行:凝聚九幽火種。

    火種一成,只要被保存得當,傳承個萬年都不是問題。

    現在擺在三人面前的問題是,凝聚九幽火種,對祁歡歡自身的損耗極大。

    駱長青當即就否決了這個方案:“我不同意,提升實力的方式還另有很多,那殘片并不是非要不可。”

    祁歡歡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對方沒說話。

    見狀,駱長青壓下唇角,以一種十分肅然的口吻出聲:“你不必想法子來說服我,不必騙我說妖獸體魄強健,損耗精血只是小問題,你身上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祁歡歡心虛地垂了垂眸。

    張舒冉則是在一旁正襟危坐,連呼吸都收斂至最輕。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師尊對祁大人如此不假辭色,心里有些怕怕的。

    駱長青接著道:“另外,你也不要想著搞個贗品出來糊弄,人家又不傻,肯定掌握著檢測火焰層次的方式,咱們現在身處別人的地盤,自當謹慎行事。”

    兇了一通之后,見對方沒有反對,她這才放柔了聲線安撫:“此消彼長并非我所愿,若是要用損耗你的方式來完成我的增幅,那我寧可不要。”

    “聽我的,直接離開吧,交易沒法談了。”

    說著,她就帶頭站起了身。

    張舒冉見狀,也趕緊跟著師尊從矮凳上站了起來。

    “長青,等一下。“祁歡歡抓住對方的皓腕,拉著她重新坐回原位,“你先聽聽我的意思唄。”

    張舒冉眉心一跳,趕忙也坐了回去。

    祁歡歡輕聲細語地開始表訴:“有一點你說得不準確,損耗精血確實不是小問題,但它也不是特別大的問題呀。”

    “還有,此消彼長的程度若是一樣那就算了,但若是此消了一,但彼因此而長了一百,那就相當劃算了對不對?”

    聽聞此言,張舒冉不由心道:祁大人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不過,師尊肯定不會同意。

    然而,駱長青這一次卻沒有出聲,她甚至都沒有將被祁歡歡握著的手掌抽回來,儼然一副想要聽對方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祁歡歡伸出指尖,繞了繞對方的手指,接著開口:“所以我的意思是,那一百零三盒劍意道紋殘片咱得拿,還得堂堂正正地拿,萬一以后還要跟這里的精怪族做交易呢?對不對?”

    駱長青沒有出聲,也沒有任何動作。

    因為她被祁歡歡暗戳戳地禁錮了。

    她的五感六識并沒有被遮掩,所以對方的所有言行舉止她都清楚地知道,只是沒辦法做出回應,唯有靜靜地看著對方表演。

    “嗯,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你同意了哈。”祁歡歡一錘定音。

    端坐在旁的張舒冉雖然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但既然自己師尊都沒有發話,她也只好將疑惑吞進了肚子里。

    直到,祁歡歡掩唇輕咳一聲,朝她吩咐:“你在這照拂好長青,我過去跟精怪族說兩句就回來。”

    張舒冉心頭一驚:照拂?什么照拂?為什么要照拂?

    見祁歡歡離開了座位,她立即看向了駱長青,壓低聲道:“師尊,你真的同意祁大人凝結火種嗎?”

    駱長青沒有反應。

    張舒冉僵著脖子盯向對方,試探著出聲:“師尊?”

    駱長青紋絲不動。

    終于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的張舒冉瞳孔地震:天吶!祁大人這這這這是給師尊下禁制了?

    第89章 百里家族

    凝聚火種之事一旦開始就無法被打斷。

    因此,禁制自行解除之后的駱長青也再沒有了干預空間。

    不僅不能阻止,還得去給某個膽肥的小笨鳥護法。

    瞅著自己師尊那緊擰的黛眉以及沉郁的面色,張舒冉不禁在心中為祁歡歡捏了一把冷汗。

    ‘哎,這事給鬧的,希望祁大人事后能將師尊給哄好吧。’

    就在眾人期盼又緊張的等待中,很快就過去五日。

    駱長青面上情緒不顯,心里卻是萬分焦急。

    凝聚火種并不是粗暴放血就能完成的事。

    它還需要修為、神魂以及特定燃料的精細配合。

    哪一方面出現了紕漏,都會導致凝聚的失敗。

    剛開始的時候,駱長青多少還是懷著些怨氣的。

    她不喜歡被人強迫著去接受某個選擇,即便是那個選擇對自己大有益處。

    然而,看著修煉室里盤膝結印的祁歡歡越發蒼白的面色,她心里最初的那一點不舒服早已煙消云散了去。

    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擔憂,以及濃得化不開的疼惜。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鐵掌緊緊攥著,讓她喘不上氣來。

    又像是被壓入了鴻毛不浮的弱水河底,暗無天日,苦澀難當。

    現在的她,只希望祁歡歡能夠安然無恙地走出修煉室,至于其他事,都顯得無足輕重。

    好在火種凝聚一事非常順利,就在第六日,它已是在祁歡歡掌中成型。

    豆大一點的黑色火種,卻跳躍著令人驚悸的光芒。

    若是仔細感應,便能瞧見,在那火種之內,一只迷你的九幽玄鳥正于火海展翅翱翔。

    略作觀摩,祁歡歡便將目光從火種上收回。

    拂袖間,一個暗色的燈盞已是被她握入掌中。

    將火種引入燈盞的瞬間,其內的迷你小雀當即就傳達出一陣歡喜的波動,就連盞間的火光都變得更凝實了一些。

    瞧見這一幕,守護在修煉室門外的精怪族個個情緒激動。

    那五官缺失的臉上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卻硬是給人一種喜笑顏開的感覺。

    見到祁歡歡收起修為之力開始往外走,門外的精怪族代表們以及駱長青兩人當即穿過陣法光門,快步迎了上去。

    走在最前方的無面人伸手想要接過燈盞,卻被祁歡歡持著燈柱挪到了一旁。

    “你們要的東西我已弄出來了,我要的那些盒子呢?”

    無面人先是愣了愣,而后瞬間會意,從袖兜里取出一只儲物袋,痛痛快快地遞上前去。

    祁歡歡卻沒有去接,她的目光掠過一群半人高的精怪族腦袋,粘向了駱長青。

    見對方并沒有生氣的表現,才彎著唇角出聲:“長青,你來驗貨。”

    她這么做,倒不是為了邀功,是她此刻虛弱得厲害,能站穩就很不錯了。

    再強行動用神識,怕是堅持不了多久就會暈厥。

    駱長青如何又看不出對方已是強弩之末?

    她壓下心中酸楚,走上前去,將兩顆早已準備多時的丹藥喂入祁歡歡的唇中,而后才接過無面人的儲物袋,快速查探起來。

    確認每個盒子里裝著的都是自己所需之物時,她沒有多加停留。

    待無面人小心翼翼地捧過燈盞后,她立馬就帶著祁歡歡與徒弟離開了。

    此地不宜久留。

    無論是那些精怪族突然變卦,還是前幾日結下仇怨的赤足女子一行殺個回馬槍,都不是她們現在能夠應付的。

    走出店鋪后,駱長青伸臂攬過祁歡歡明顯瘦了一圈的腰肢,讓對方半靠著自己,借力前行。

    事實上,如果不考慮太過暴露祁歡歡的虛弱可能會惹來麻煩的話,她都想要直接抱著對方走路。

    走在大街上突然被駱長青一把摟住,祁歡歡很是不好意思。

    原本因損耗太大而白如金紙的臉上,頓時浮出兩朵可愛的紅暈。

    她瞄了一眼正于駱長青另一側行走的張舒冉,小聲道:“哎呀,徒兒還看著呢。”

    駱長青手臂略微收緊,面不改色:“你是想自己走?”

    “不太想。”祁歡歡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半掛在對方身上,“我腦袋還暈著呢。”

    張舒冉:“……”

    由于鬼寨空間的時間流速不同,三人返回黑暗沼澤之時,外界已是過去大半個月了。

    靈輪的航線是固定的,而且其上有著駱長青、祁歡歡兩人所留下的神魂印記,追上使者團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歸返的路途,祁歡歡一直在飛舟上休養。

    張舒冉因為實力不夠,也只得在舟內打坐修煉。

    操控飛舟之事就全權留給了駱長青。

    就在三人全力朝著靈輪飛奔之時,另一航線上的某個骷髏型靈船上,有人正在身首分離。

    “廢物!一群沒用的東西!這么多天過去了,連個人都找不到,養著你們又有何用!”

    若是駱長青三人在此,定能認出,說話之人正是之前在鬼寨之中結仇的赤足女子。

    隨著其話音的落下,不遠處跪在地上的幾名探子紛紛人頭炸裂。

    鮮血順著地板流淌,很快就蔓延到赤足女子的腳邊。

    百里真嫌惡地挪了些位置,心情并沒有因擊殺了幾名辦事不力的下屬而變好。

    經過這些天的恢復,她臉頰處的腫脹與血痕早已消失。

    但她的面色卻始終陰沉如水,脾氣也變得比以前更加暴戾。

    只因在鬼寨空間內得罪她的那三人,至今杳無音訊。

    她們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連百里家族最優秀的斥候都探查不到她們的蹤跡。

    一想到那個連扇自己四耳光的女子,百里真就憤怒得幾欲發狂。

    她正準備再派出一支探子潛入鬼寨,卻被大步踏入房內的青年阻下。

    “真兒,別再任性了,再被你這么殺下去,等數月之后到了紫霄幻府,咱們手底下還能剩幾個辦事之人?”

    那青年是百里真的哥哥,百里程。

    煉虛境初期的修為,是百里家族悉心培養的少族長。

    “那我所受到的那些折辱,就這么算了嗎?”百里真拉著對方的袖子,眼中的熱淚簌簌而落。

    對于自己唯一的妹妹,百里程向來都是無條件地寵溺。

    可以說,百里真會養成現在這般跋扈的性子,跟百里程的縱容有著極大的關系。

    “怎么會讓真兒白白受委屈呢?”百里程擦去對方的淚水,柔聲道,“雖然咱們沒能找到人,但不代表咱們就全然推測不出那三人的身份。”

    “會在這段時間前往鬼寨的,大概率都是跟咱們一樣要趕赴紫霄盛會的修士。”

    說著,百里程頓了頓,伸手撫過百里真的耳垂,微微勾唇:“哥哥向你保證,到了紫霄幻府的地界,我一定會將那三人揪出來,廢了她們的修為,任由你處置。”

    ……

    百里家族那頭的情況,駱長青三人自是無從得知。

    緊趕慢趕的,花了八日時間,總算是回到了靈輪。

    剛剛踏足自己的艙室,祁歡歡就再也支撐不住,昏睡在了駱長青的懷中。

    趕路的那八日,她雖然一直在飛舟內修養,但緊繃的心神卻沒有一刻松緩過。

    直到回到了有著相對安全保障的靈輪,她才敢讓自己真正的松懈下來。

    這一松,前些日子所有的損耗就鋪天蓋地的反噬而來。

    她的每一寸血肉都被疲憊所占據。

    這種疲憊不是光靠丹藥就能消除的,最好的恢復法子就是安然沉睡。

    駱長青將懷中人打橫抱起,回到臥室,將其小心翼翼地放置于床榻中央。

    脫去對方的鞋襪、外裙,而后拉過錦被蓋好對方的身體。

    她坐在床邊,身體微微前傾,以指腹輕柔地描著祁歡歡的眉毛、眼睛,以及休養了好幾日卻依舊蒼白的面頰。

    “辛苦你了,安安穩穩地睡一覺吧。”

    在榻前陪了對方小半日,駱長青才起身離開。

    她要抓緊時間感悟此番從鬼寨空間內得來的劍意道紋殘片。

    這一次的事件,讓她深切地感覺到了自己實力的不足。

    趕路的這幾日,她時常在想,如果自己修為再高一些,歡歡就不必將所有重擔都挑在她自己的肩上了。

    跟團隊里的侍衛長簡單交待一番后,駱長青就一頭扎進了修煉艙。

    劍意道紋的感悟與修習功法沒有本質上的區別,需將一樣吃透才能去接收另一樣,這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基于此,她感悟的速度并不快。

    一天使用一塊殘片,便是最佳的進程。

    短短十日,駱長青便明顯地感應到自己的劍道境界有了很大的提升。

    隨之而漲的,還有久未動彈的修為。

    據她估算,將從鬼寨得來的一百零三塊殘片盡數用完之時,自己將正式踏入煉虛境!

    這天下午,張舒冉忽然來報,趙云程在艙門外求見,說是有十分重要之事要當面呈報給駱長青。

    對于趙云程那個人,駱長青雖然了解不多,卻也知道對方行事有著自己的一套原則,并不是那種無的放矢之人。

    “先領他去會客室,我很快就來。”

    沒讓客人久等,駱長青收功之后,便立即趕了過去。

    再次見到趙云程,他給人的感覺與之前變化很大。

    整個人風塵仆仆的,滿臉胡子拉碴,但一雙眼睛卻是尤為明亮。

    沒有任何多余的客套,待駱長青坐下之后,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看立于一旁的張舒冉,而后向前者傳音。

    “駱司長,拾荒隊探得一處魔族藏寶之地,我暗中拓印了一份地圖,你可以先看看,如有所需之物,明日午時正,便是最佳取拿之時!”

    第90章 仰慕者

    趙云程能想到的,且力所能及的報恩方式,就是給駱長青獻上藏寶圖。

    與市面上大多數信息簡陋的藏寶圖不同。

    他所呈上的這一份,標注著明確的路線、守衛情況以及各個寶物的描述與具體位置。

    可以說,用有市無價來形容這份藏寶圖絲毫也不夸張。

    這艘靈輪上的拾荒者都是為了探寶任務而來。

    只不過,身為領頭人物的鄒梵,將所有隊伍都分散開。

    小隊與小隊之間領取到的任務看起來都沒有太大的關聯。

    唯有引領他們的執棋者,能窺見整個任務的全貌。

    趙云程也是花費了極大的工夫才將完整的地圖搞到手。

    現在就等著看,里邊是否有駱長青所需要的東西了。

    想到這,趙云程心里不由生出一絲緊張。

    藏寶圖雖好,但也得看在沒在眼前女子的需求點上。

    這個道理,就好似凡俗喜好金銀,甚至終其一生都在為那幾兩黃白之物奔波。

    但對于修行者而言,金山銀山擺在其眼前,也無法掀起多少波瀾。

    駱長青接過對方遞來的藏寶圖,神識掃過后,面上便隱隱透出幾分喜色。

    圖上的東西對她來說沒有太大修行方面的益處,但有很多天材地寶,卻是祁歡歡現在迫切需要的。

    若是按照自行休養的速度,靜養個一年也不見得能恢復。

    但如果服下地圖上所標注的那些靈果靈藥,修復損耗的時間就能縮短到三個月。

    算起來,剛好是靈輪抵達紫霄幻府的時日。

    駱長青心神微動,以修為之力在會客室內凝出一道屏蔽光罩,而后直言:“為何要限定在明日午時正?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嗎?”

    聽聞此言,趙云程心里非常激動,看樣子,對方應該是有出手的打算了。

    見駱長青說話并沒有回避一旁的徒弟,他也就大大方方地開始出聲回答:“我們探得,每日的午時正都是魔修們感識最弱的時候,越是臨近夜晚,他們的敏銳性就會越高。”

    “另外,這張藏寶圖此船有人比我更早一些得到,但因實力有限,所以他無法自行去取,只能將圖賣出,以那人的性格,定會吊足各方的胃口才出售,不會輕易賣出,他也不會將此圖拿在手上太久,因為遲則生變。”

    所以他才會建議說,最佳奪取時間就在明日。

    就算鄒梵在拿到地圖的當天就找到了買家,對方趕來這里,也需要花費好些時日。

    兩人又交流了一會兒,駱長青便定下了明日的行進路線。

    一直在旁參與完全程計劃的張舒冉很不放心,傳音詢問:“師尊,一切都太順利了,會不會是個圈套?”

    駱長青:“不會,設計這么一個圈套,不確定因素太多,而且也會露出很多細微的破綻,但方才我提出了一些關鍵的疑問,他的回答都沒有問題。”

    聽對方這么說,張舒冉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她接著問:“要將此事告訴祁大人嗎?”

    “不必了,以她現在的狀況,不宜再動用修為。”

    “別擔心,藏寶地的鎮守者沒有真正的煉虛境強者,我有法子應付。”

    ……

    一夜準備。

    到得第二日,天光尚未大亮,駱長青便悄然離開了靈輪。

    她改換了衣著,以術法調整了形貌,甚至連靈力波動都在法寶的作用下變得與自身不同,乘坐一葉飛舟,全速朝著目的地進發。

    以她的速度,在午時到來之前就能抵達第一個藏寶地點,這剛好給她提供了充足的探索、感應的時間。

    耐心地等到午時正,果如趙云程所說,此處的魔修都陸續出現了遲鈍的反應。

    她沒有動用自己的本命靈劍,自納戒之中取出一柄地級中品的寶劍,開始收割。

    奪取魔修鎮守的寶物,駱長青沒有一絲心理負擔。

    若不是不想太耽擱時間,她絕對會將整片區域的魔族修士盡數誅殺。

    但眼下,因為有所顧慮,所以她并沒有去招惹其他方位的魔敵,對于逃脫者也沒有耗時費力地去追擊。

    她一人一劍勢如破竹般殺穿魔族的防線,將所過之處的寶物盡數收入囊中。

    雖然好些東西可能一輩子都用不上,但誰又會嫌財多壓手呢?

    另有一點,她如果盡挑著對妖獸增幅極大的東西收取,會在很大的程度上暴露一些矛頭指向自己這方的線索。

    畢竟,祁歡歡本體是妖獸這事,并不算是一個秘密。

    ……

    時間很快就來到酉時初,天邊已是鋪上了暮色。

    算著時間,趙云程避開眾人的眼目,輾轉找到了張舒冉。

    一經詢問,對方卻說駱長青尚未歸來。

    這可把他嚇得不輕,按照昨天的分析與計算,這個時間對方應該已經回到靈輪了才是。

    “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聯系過駱司長沒有?”

    聽著趙云程的發問,張舒冉也十分著急上火,若不是知曉自己實力不足,她早都飛奔過去尋找師尊了。

    “聯系了,但沒有聯系上。”

    得到這么個回答,趙云程眉心都擰出了‘川’字紋:“駱司長跟祁司長都聯系不上嗎?不應該啊,以祁司長的實力,那處地方沒可能令她也陷入困局。”

    若非如此,自己也不會跑來獻上藏寶圖了。

    “祁大人她,她沒有與師尊一同前往。”張舒冉咬唇說了這么一句,而后就沉默了。

    有關于祁歡歡損耗過大尚在房中沉睡的事,她不能也不敢讓外人知道。

    畢竟人心難測。

    在這艘靈輪上,多得是虎視眈眈之輩。

    聽完張舒冉的言語,趙云程只覺雙眼一黑,幾近暈厥。

    他從剛開始有著獻圖計劃的時候,祁歡歡的戰力就是極為重要的一個考慮因素。

    昨天他與駱長青確認進行路線那會,還特意提起過這一點。

    后者并沒有表露出任何要獨自赴魔地的意思,所以他一直認為的都是雙人行動。

    結果沒想到竟會搞出這么大的差池。

    “我熟悉那邊的路線,我過去看看情況!”

    丟下這么一句,趙云程就要轉身離開,可還沒等他踏出步伐,便被張舒冉沉聲阻下。

    “站住!你現在過去能做什么?能助師尊脫離困境嗎?”

    “她是我的師尊,我心里只會比你更著急、更擔心。”

    “但你得明白,就咱倆連化神都未踏入的修為,貿然前往,那不是幫忙,是給師尊添亂惹麻煩!”

    趙云程本身就不是個魯莽之人,方才他只是關心則亂。

    此刻冷靜下來后,他朝著張舒冉鄭重抱拳出聲:“你是駱司長身邊最親近的人,怎么做才能幫得上她的忙,張姑娘你說,趙某必當全力以赴,萬死不辭!”

    聞言,張舒冉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前的魁梧男子一眼。

    心說:我可不是師尊身邊最親近的人。

    對方對自己師尊所表露出來的珍重及關切,簡直超乎尋常。

    就算是要報恩,那也不是這么個報法。

    ‘是師尊的仰慕者么?還好沒在祁大人跟前流露,否則的話,就等著被打哭吧。’

    當前正事要緊,張舒冉將腦海中的雜思統統拋開,沉吟著出聲:“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已想到了法子,待師尊平安歸來,我會告訴你的。”

    說罷,擔心對方不聽勸阻偷偷行動,她又十分嚴肅地補了一句:“此番師尊掩去了所有靈力痕跡,為的是不讓人有機會尋著線索鎖定她的身份。”

    “你可千萬莫要過去,讓師尊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無用功,若是再被有心人順藤摸瓜,那就更沒法收場了。”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張舒冉相信對方再怎么著急也絕對不會離開靈輪。

    她轉身離開兩人所在的密談艙,快步朝著師尊的臥室走去。

    雖然已經有了決斷要將此事告訴祁歡歡,但她的心中仍是萬分糾結。

    對方現在狀態那么糟糕,萬一出點什么意外,自己真是萬死都難以贖罪。

    另外,師尊這一趟出行,為的是能夠讓祁大人恢復得更好。

    自己這會跑去強行喚醒對方,若是使其傷勢加重,那豈不是讓整件事都適得其反了嗎?

    天人交戰之下,最終還是駱長青的安危占據了上風。

    張舒冉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最為靜謐的臥房門前,隔著一層靈力光膜,朝屋內傳音。

    “祁大人,師尊可能遇到了危險。”

    她并沒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股腦地道出,因為她也不確定屋內之人是否能接收到自己的傳音。

    若是不行,那自己當先要解決的問題是突破眼前光膜的屏蔽,而不是站在門口一直叭叭叭。

    就在她話音落下之后,房內很快就傳來了細微的響動。

    張舒冉還沒來得及仔細分辨,肩頭已是被一只手掌抓住。

    下一瞬,視線內的景象如移形換影般閃過。

    這是空間傳送時特有的眩暈感,它來得快,去得也快。

    “長青此時在哪兒?”

    隨著一道低啞的嗓音響起,張舒冉的雙目也重新開始聚焦。

    她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師尊的臥房區域,來到了會客艙。

    不遠處,一襲青衫的祁大人正垂手而立,等著自己回話。

    對方的面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但仍舊浮顯著一抹病態的瓷白。

    或許是出來得太過匆忙,那青衫某處的盤扣都系錯了兩顆。

    來不及梳理的烏黑長發披散在后背,如流云一般舒展。

    變化最大的,還屬祁歡歡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質。

    桀驁、冷洌,還有著一種令人心顫的野性。

    她并沒有釋放任何威壓,卻依然讓人緊繃得喘不過氣。

    張舒冉不敢再與之對視,垂下目光,趕忙將事情的始末講了一遍。

    為了節省時間,她已經夠言簡意賅了,可祁歡歡卻比她更加惜字如金。

    “地圖給我。”

    聞言,張舒冉立馬將從師尊那里拓印的第二張地圖雙手奉上。

    等了片刻,手里的地圖始終都沒有被拿走。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卻驚訝地發現,諾大的會客艙內,哪里還有祁歡歡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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