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可敢一戰(zhàn)!
茫茫沙海,天地皆靜。
唯有女子清脆悅耳的嗓音還在腦海中不停回蕩。
十萬聯(lián)盟修士隔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嗷!原來是在說屠神殿殿主想要迎娶駱宗主那事啊!
確實是在想屁吃!
傀儡給你砸了,花轎給你燒了,還特么一副風云叱咤的樣子,可要點臉吧!
相較于云海聯(lián)盟軍那方的憤憤不平,屠神殿眾修心中則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在他們的認知里,高高在上的秦殿主,是遙不可及的,其威嚴也是不容任何人挑釁的。
可現(xiàn)在,眾目睽睽之下,殿主卻被一個孱弱聯(lián)盟的女子給罵了,還罵得那么難聽。
她怎么敢的?云海界之人怎么敢的!就這么不怕死嗎!
還未正式交戰(zhàn),屠神殿弟子已是能夠想象整個云海界尸骸遍地、血流飄杵的慘象了!
駱長青亦是愣了愣,只不過,與兩軍震驚、憤怒以及駭然的點不同,她的情緒更多是哭笑不得。
某鳥還真是記仇,這都多少天過去了,還記著花轎那事呢?自己都沒放在心上。
不過由她出面滅滅對方的威勢也是好事,大戰(zhàn)在即,主帥之間本就沒什么好說的。
不外就是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場對上幾句,接下來該怎么打還得怎么打。
那么,被人在兩軍陣前指著鼻子罵后,那屠神殿之主會作何反應呢?
想到這里,駱長青不禁再度凝神望向對面,卻見那方寶座周圍光暈猶在,但里邊卻是空空如也!
人呢?人去哪兒了?
這時,祁歡歡的聲音傳至心神,為她解了惑。
“我將那癩蛤蟆牽制住了,一切照計劃進行吧,我那邊你不用擔心,只要我心神不破,對方就拿我沒辦法,你自己要小心,我去了!”
話音落下,原地已沒有了祁歡歡的身影。
她與敵首秦道陽就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連波動都沒有激起半分。
駱長青知道,那應該是歡歡想法子動用了煉虛層次的手段,以自己現(xiàn)在化神境中期的修為,還無法參透。
全場之中,怕是也就敵營那名化神境后期的老者能夠探出些端倪。
這一點,從那老者的神態(tài)反應就可看出。
最強的敵首已被桎梏,駱長青立即發(fā)號施令。
“郭莊主,白宗主,指揮聯(lián)軍作戰(zhàn)之事,就交由你們了。”
“呂柔,張永,率領好宗門弟子,寶劍鋒從磨礪出,但也要盡力減少沒必要的犧牲。”
“……”
一連幾道命令下去,聯(lián)盟修士都在各統(tǒng)領人員的調遣下有條不紊地行動了起來。
駱長青也不再耽擱,她飛身立于半空,纖掌朝旁虛虛一握,嗡鳴待戰(zhàn)的本命靈劍已是出現(xiàn)在其掌中,劍鋒直指敵方軍陣中的老者。
“云海界,云海聯(lián)盟駱長青,屠神殿主將可敢一戰(zhàn)!”
清越明晰的嗓音響徹在天地之間,明明如玉質般清透悅耳,帶出的卻是極為濃烈的戰(zhàn)意。
戰(zhàn)意涌動,勾起了聯(lián)盟修士骨子里的熱血。
屠神殿軍陣。
立于寶座側旁的老者朝左右交待兩句,而后背著手,步步踏空而上。
他的動作看起來有著一種僵硬的遲緩,但速度卻并不慢,數(shù)息工夫,已是行至半空,與駱長青遙遙相對。
“天陽界,屠神殿馮春生,向駱宗主討教。”
說罷,兩人相互以氣機為牽引,如流星一般飛馳去了遠處。
在這個過程中,駱長青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按理說,對手的修為比自己高出了一級,氣息波動應該讓自己感到有所壓迫甚至壓制才正常。
可在那馮春生身上,卻沒有那種威壓。
這個發(fā)現(xiàn),讓駱長青心中更加警覺起來,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得提前做好兩手準備。
少頃,馮春生率先停了下來。
但他并沒有發(fā)動攻擊,而是以一種平靜的語氣開口道:“駱宗主與馮某就在此處觀望片刻可好?”
不待對方回答,他已是繼續(xù)說了下去:“雖然我看不透你們究竟動用了什么法子暫時困住了殿主,但我卻知道,那法子必不能久存,或許下一刻,殿主就能打破桎梏而出。”
“換句話說,無論是你我之戰(zhàn),亦或是弟子那方的戰(zhàn)斗,過程意義都要遠勝于結果意義。”
“所以呢?”駱長青明知故問,趁此時機悄然醞釀劍招。
“所以,既是無甚意義的戰(zhàn)斗,為何非要打一場呢?”
說完這一句,馮春生自納戒中取出兩具金屬傀儡,搖頭嘆息:“可既然駱宗主執(zhí)迷不悟,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權當是活動活動筋骨,打發(fā)時間吧。”
談話到這里就戛然而止,因為駱長青已是抬腕一劍斬出。
醞釀多時的劍招于此刻露出崢嶸,劍光如滔滔江水般潑灑,直取馮春生。
這是云海劍訣里的另一絕殺,雖然沒有天地流光那么霸道,但其內(nèi)所含的消融之意,也并非輕輕松松就能化解。
然而,當劍芒散去,馮春生依然立于原處,似乎連眉頭都沒動上半分。
再看擋于其身前的兩具傀儡,前胸位置倒是被劃上了幾道劍痕,四肢也有殘余的劍氣纏繞。
但總體來看,損傷程度絲毫也不大。
竟然是兩具實力達到了化神境中期的傀儡!
再加上一個馮春生,這一戰(zhàn)可就難打了。
駱長青并未因自己突然要面對三個化神境對手而膽怯,恰好相反,她此時的戰(zhàn)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金屬傀儡無痛無覺、體魄強悍,的確很讓人頭疼。
但它們的缺點也很明顯,沒有靈智,也就沒有自主作戰(zhàn)的意識。
這便是駱長青可以去突破的關鍵點,也是她此戰(zhàn)的機會。
她深深吸入一口氣,掐訣間,凌厲的劍光再度朝著馮春生那方席卷而去!
……
死亡戈壁中央,原兩軍對陣的集合處。
隨著各層級戰(zhàn)斗的打響,修士們都輾轉去往了別處,就連秦道陽所遺留下來的那張寶座也被屠神殿之人收走。
僅從表面上看,整片區(qū)域都是空無一人,只有漫天的黃沙被勁風卷起,從一個丘陵翻騰到另一處溝壑。
但實際上,祁歡歡與秦道陽仍在這里,甚至連位置都沒有挪動多少。
因為身處空間維度的不同,所以其他人無法感應到兩人的存在,更沒法直接看到她們。
沒有了光暈遮掩,秦道陽的真實模樣于祁歡歡跟前展露無遺。
他身形高大,五官端正,身著錦繡長袍,頭戴紫金寶冠,客觀上講,是個看起來相當英俊的男子。
但落在祁歡歡眼中,對方卻是又丑又磕磣。
就連那蓄有雷電之意的雙眼,也充滿了油膩。
誰讓他肖想自己的長青呢?
可不就是哪哪都面目可憎嗎。
“你究竟是何人?為了駱長青而得罪整個屠神殿,你有想過會給你以及你身后的勢力帶來什么結果嗎?”
秦道陽努力了半天,都沒能讓自己脫離眼下莫名被封困的狀態(tài),索性率先出聲。
既為試探眼前女子的身份,也為給自己多爭取一些沖破桎梏的時間。
他調查過駱長青,自然知道眼前這個名叫祁歡歡的年輕女子是對方帶回的幫手。
據(jù)情報所示,此女乃妖獸之身,但本體是什么并不清楚。
從之前所顯露出的實力來推斷,應該有著妖王級別,相當于人族修士的化神。
由于祁歡歡的出現(xiàn)很突然,有關于她的信息并不多。
秦道陽將自己所知的妖獸勢力一一作過核對,但都沒有哪個跟此女對得上號。
對于秦道陽心中所想,祁歡歡自是不知,在聽完對方的一席話后,她當即就暗中吐槽上了。
我是何人?哼,我是宗主夫人!叉腰!
我?guī)臀蚁眿D收拾你這群王八犢子,天經(jīng)地義。
當然,心里這么想,她嘴上卻不會那么說,只道:“屠神殿很了不起么?一個半步煉虛的殿主而已,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聽到這樣的話語,秦道陽自然是生氣的。
但他也算從側面驗證出了自己迫切想知道的信息。
對方在談及煉虛之時并無任何敬畏感。
那并非是裝腔作勢,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這一境界沒什么好稀罕的。
這說明在對方的過往經(jīng)歷中,能夠經(jīng)常接觸到煉虛境強者。
再加上其本身還懷揣著可以牽制半步煉虛的東西,秦道陽判斷,眼前女子必定出自擁有著高階血脈的妖獸大族,而且其身份應該還很高。
自己盡量不要令其重創(chuàng),否則后患無窮。
倒是可以考慮活捉,倘若日后對方族中長輩來尋,完全可以順手賣個人情!
打定主意后,秦道陽態(tài)度也隨之轉變。
他朝祁歡歡露出一記和煦的笑容,低緩出聲:“若你執(zhí)意要插手,那便以實力見真章吧。”
“看看是你的封印法寶更加持久?還是本殿這個半步煉虛實力更強?”
話音落,無窮的雷霆之力便自八方匯聚而來,帶著令人心悸的毀滅之意,盤踞在兩人所在空間的頭頂。
祁歡歡沒有再去接敵人的話,將對方牽制在此,她也并不輕松。
此時此刻,她主要抗衡的,其實并不是秦道陽,而是此間的天道之力。
‘賊老天,你適當放放水不行么?怎么說我現(xiàn)在也算是半個清風大陸的人吧,你頭一次把我限制為雛鳥形態(tài)我都沒跟你計較,夠給你面子了吧?’
‘規(guī)則再給我放寬松些!我家長青還等著我這個宗主夫人趕去支援吶!’
第72章 弒神屠魔
死亡戈壁,封閉空間。
祁歡歡與天道的抗爭愈演愈烈。
天道的壓制其實是對本位面生靈的一種保護,針對的是從其他更高位面來到此界的修行者。
若是低位面之修反向穿梭,則不會受到天道的‘特別關注’。
這也是為何駱長青前往神隕大陸未受影響的根本原因。
得虧是清風大陸天道有所殘缺,才給了祁歡歡些許操作的余地。
否則的話,天道之力又豈是人力可以抗衡?至少煉虛級別是做不到的。
此時此刻,為了將自己原有的力量從天道那方搶奪回來,祁歡歡正承受著極大的壓力。
冷汗浸潤了她的頭發(fā),其渾身骨骼也在強壓之下發(fā)出刺耳的‘嘎吱’聲,好似下一刻就會層層斷裂碎去。
有血珠從她的毛孔中沁出,染紅她的裙衫,而后滴答墜下。
很快,她所站立之處,腳下便匯聚出一汪血泊。
見此一幕,秦道陽心里不由生出了慌亂。
他不知道祁歡歡正與天道抗爭之事,還以為對方現(xiàn)在的狀況是受法寶反噬所致。
‘該死!駱長青究竟給她許了多大的好處?竟讓她拼命至此。’
‘還是說,妖獸都是一根筋的缺心眼!’
心里這般想著,秦道陽不得不減弱了自己這方的雷霆蓄勢。
萬一眼前女子在此處落得個筋骨寸斷的下場,往后這筆賬豈不是要算到自己頭上?
自己可不背這鍋!
然而,想象之中的消停畫面并沒有出現(xiàn)。
即便秦道陽將自身力量盡數(shù)收斂,祁歡歡那頭的情況仍舊沒有改變。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身上流淌出的血液還越來越多,遠遠看去,明艷少女已是變成了一顆血葫蘆。
同一時刻,兩人所在的這片空間也開始劇烈動蕩。
有音爆聲在耳旁響起,那是空氣被壓縮到極致后產(chǎn)生的響動。
絲絲黑色裂痕自虛空而現(xiàn),那是空間正在崩碎的表象。
“快停下!”秦道陽高聲厲喝,“本殿可以中止對云海界的征伐!”
祁歡歡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沒有回話。
她又不是初入江湖的菜鳥,別人說什么她就信什么。
屠神殿與云海界之間的恩怨早就演變成了血仇。
既是血仇,自然得用鮮血才能洗刷。
祁歡歡對敵經(jīng)驗豐富,她比誰都更懂得‘永遠不要將砍頭的刀交到別人手上’的道理。
與天道相爭,她只有一次機會。
若是眼下半途而廢,或是失敗了。
那么,她在清風大陸將受到永恒的實力壓制。
而且,往后的壓制會遠超現(xiàn)在。
見游說無果,秦道陽也不再繼續(xù)裝友善了。
云海界他要!界內(nèi)第一美人他也要!
這是他志在必得之事,不會因為誰而動搖。
之前他一直忌憚著眼前女子身后的大族勢力,所以沒有一來就下殺手。
現(xiàn)在知道對方根本不吃自己那一套,那自己只好送她上路!
在秦道陽的心神控制下,萬千雷霆化作雷蟒沖擊而下,轟向血人般的祁歡歡。
“嗡!”
一道血色光罩驟然而現(xiàn),如倒扣的大碗般,將祁歡歡籠罩在內(nèi)。
數(shù)息過后,滾滾雷霆形成雷海,將那頎長的血色身軀連同光罩一并淹沒。
……
傀儡戰(zhàn)區(qū)。
經(jīng)過足夠的鋪墊后,駱長青揮劍橫掃,一舉將兩具化神級別的金屬傀儡切割成了大小不一的碎塊。
她從戰(zhàn)斗伊始就一直計劃著這一刻。
之前她的每一記劍招,都在傀儡體內(nèi)留下了或深或淺的裂口。
單獨的裂口造成不了太大的影響,但若是將這些裂口的走勢連綴起來,則是一副趨于完美的誅殺圖。
道理就如同對弈,前期精心布局,才能換來后期的突現(xiàn)殺機。
如若駱長青的對手是擁有靈智的修士,這樣的計劃就無法成形。
畢竟,同級別的修士可不會任由她在每個薄弱點上都砍個缺口。
趁著傀儡崩碎的時機,駱長青自狂暴的能量風暴中掠出,灌足勁道,一劍刺向了馮春生的心臟。
劍尖十分順利地沒入敵人胸前的袍衫,但反饋而回的觸感卻并不是血肉,而是堅硬如鐵的金屬!
馮春生的面色始終平靜,他抬起一掌,徑直抓住了還沒來得及從自己胸口退離的劍身。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與老邁的嗓音齊齊響起:“能將我逼得動用傀儡身,駱宗主,這十余年來,你可還是頭一個!”
說罷,他抬起另一掌,掌心符紋閃動,帶著森冷之光,一掌拍出。
化神境后期的威勢于此刻轟然爆發(fā),巨大的力量襲來,將駱長青掀得倒飛而出。
本命靈劍脫手,她亦是在半空中噴出數(shù)口鮮血。
到得這時,她總算是知道自己先前感知對方氣勢偏弱是怎么回事了。
對方竟是將其自己的軀體煉成了傀儡!
他那化神境后期的修為,怕是很大程度上都得倚仗傀儡之力,所以沒法做到實時調取。
快速分析之余,駱長青很慶幸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放松防范。
否則的話,方才那一擊,足以令自己重創(chuàng),從而失去反抗的能力。
她運轉靈力,強行壓下自己的傷勢,而后掌面拂過指間,從納戒中取出一柄備用長劍。
以血煞之力,催動劍種。
持殺伐之刃,弒神屠魔。
地煞訣第一層封印,解!
能量肆虐,光霧密布,可怕的勁氣風暴仍在持續(xù)。
馮春生抓著從駱長青手里硬奪下的長劍,并沒有選擇追擊。
傀儡身軀與他的神魂并未達到渾然一體,強攻之后,他需要一些時間來調息。
另外,他對自己先前那一擊有著絕對的信心。
駱長青力破自己兩具傀儡損耗已是不小,再受自己一記全力突襲,不死也得脫層皮。
當然,駱長青是殿主看上的美人,馮春生也不敢下死手。
剛才那一掌,他有意避開了對方的臉蛋以及致命要害。
待到風云散去,半空遠處,那道高挑挺拔的身姿再度出現(xiàn)在馮春生視線內(nèi)。
女子用于挽發(fā)的木簪不知何時已然脫落,萬千青絲垂于腰際,如墨云一般隨風涌動。
其眉眼輕斂著,有猩紅色的光自狹長的鳳目間透出,神秘又詭異。
看著這樣的駱長青,不知為何,馮春生心底驀然就升起一種危險的感覺。
還沒等他細細感應,遠處女子已是再度舉起了劍。
隨著那長劍的揚起,靈氣為之凝滯,整片天地的煞氣似乎都朝著執(zhí)劍者瘋狂匯聚。
在這個過程中,駱長青的氣勢不斷攀升,很快就抵達了化神境后期!
馮春生萬沒料到對方竟然能夠臨場突破!
要知道,駱長青一年之前才晉階的化神,這般修煉速度,簡直匪夷所思。
在對方的氣機牽引下,馮春生根本無法撤離,也無從躲避,唯有正面去迎接即將到來的攻勢。
當了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對方是不是殿主看上的美人了。
再留手,自己今日怕是連命也要留在這里。
他將自己所有的傀儡都祭了出來,弱的擺在前方當炮灰,強的放在后方充當大盾。
數(shù)枚高階法寶加持在身,而后爆發(fā)出全力朝著駱長青所在方向沖擊而去。
遠觀而望,此刻馮春生的絕殺就像是一彎月牙形的刀刃,其威勢已在自身修為之上,距化神境大圓滿僅有一步之遙。
刀刃所過之處,虛空也被劃出道道細小的裂痕。
風壓隔著遙遠的距離襲來,將駱長青的墨發(fā)及裙擺吹得獵獵飛舞。
染血裙袍緊緊貼著她的嬌軀,勾勒出完美的曲線。
在馮春生的攻勢離她還有百丈之時,她剛好完成地煞封印的解除。
其一身驚人的氣息也停止了攀升,但她的修為波動并不是化神境后期,而是化神境大圓滿!
她掌中所持的長劍經(jīng)不住這等級別的靈力灌注,劍身開始龜裂,繼而分崩離析。
駱長青面色不變,她咬破舌尖,三滴殷紅的精血立時自紅唇間飛出,懸停在她身前。
她并起劍指,點在精血之上。
霎時間,精血沸騰而起,凝作一柄細劍,帶著無盡的兇煞之意,帶著一往無前的鋒銳氣勢,朝著馮春生斬去。
這一切說來話長,但實際只發(fā)生在須臾之間。
馮春生與他的傀儡軍團連三息都沒有撐過,便被三寸血劍轟得灰飛煙滅。
確認敵人沒有金蟬脫殼后,駱長青這才召回自己的本命靈劍,朝著來時的方向折返。
……
封閉空間。
被雷海淹沒的光罩突然爆發(fā)出強烈的光芒,比雷霆更加霸道的黑色火焰席卷而出,將整片雷海焚得連一絲雷弧都沒有剩下。
光罩外,秦道陽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先前的雷霆攻擊,消耗甚大。
隨著雷海的消失,此處空間也從劇烈動蕩中穩(wěn)定了下來。
對于秦道陽來說,這也是唯一一個好消息了。
他快速取出幾枚恢復靈力的丹藥吞下,而后死死盯著前方祁歡歡所在之處。
血色光罩如漣漪般晃動了幾下就消散開去,一道頎長的身影顯露而出。
身影的主人正是祁歡歡,她渾身的血污已然不見,干凈俊俏的模樣,與戰(zhàn)斗開始之前別無二致。
她抬眸看向秦道陽,眼中不帶絲毫溫度。
“打夠了?那么現(xiàn)在,該換我了。”
第73章 啾啾啾
經(jīng)歷了雷海以及九幽之炎的洗禮后,整個封閉空間都透著讓人窒息的感覺。
而更讓秦道陽感到喘不上氣的,是祁歡歡此刻的狀態(tài)。
對方舉手投足間所給他帶來的壓力,讓他如負山岳,沉重無比。
他身體緊繃,靈力更是運轉遲滯。
最可怕的是,他完全感應不到祁歡歡的修為波動。
“不可能的,你的實力明明只是化神境中期,不可能一躍跨到煉虛之上!”
“沒有這樣的道理!天道也不允許這等磨滅規(guī)則之事發(fā)生!”
秦道陽一邊倒退,一邊大聲嘶吼,語氣之中透著孤注一擲的瘋狂:“哈哈哈!我知道了,你又動用了什么重寶對不對?”
“你承受不住重寶的反噬,你就快要死了!”
祁歡歡心道:天道的確不允許有人從化神境中期直接躍至煉虛境中期,但這本就是屬于我的力量,我只是將其拿回來了而已。
當然,這件事她沒必要去跟自己的敵人解釋。
她一拂衣袖,風云倒卷,虛空震動,那手握生殺大權的君主之威在這一刻顯露無遺!
秦道陽還以為對方要朝自己發(fā)起攻擊,趕忙將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防御一股腦地開啟。
他尋思著,打多半是打不過了,但只要自己能多撐一些時間,說不定就能撐到轉機來臨呢?
祁歡歡并沒有出手攻擊,因為根本沒那必要。
她抬起雙掌,修長的手指連連彈動,結出一記古老的印訣,旋即,整個人便徹底消失在了封閉空間內(nèi)。
只聽‘轟’地一聲,整個空間剎那坍塌。
還等著咬牙硬扛的秦道陽甚至都沒回過神來,就湮滅在了空間亂流之中。
煉虛境中期強者所能動用的手段,哪里是他這個半步煉虛能夠預想的?
一舉解決掉屠神殿之主后,祁歡歡緊繃的身心也隨之舒緩了下來。
她在半空中舒舒坦坦地伸了個懶腰,纖長玉手高舉過頭頂,青衫隨之拉伸,少女姣好的身材盡顯無遺。
隨意感應一番,整個戈壁區(qū)域的戰(zhàn)斗情況頓時浮現(xiàn)于心神。
大大小小數(shù)百個戰(zhàn)場打得熱火朝天,中低端戰(zhàn)場上,云海聯(lián)盟占據(jù)著人數(shù)的優(yōu)勢,并沒有出現(xiàn)特別慘烈需要她出手干預的情況。
“嗯?長青那邊的戰(zhàn)斗也結束了。”
喃喃低語間,祁歡歡略一凝神,白凈的俏臉上立時就露出了笑容,兩顆小虎牙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她感應到駱長青正在朝著自己的方向風馳電騁而來。
不僅如此,對方的修為還連破兩級,提升到了化神境大圓滿。
對于駱長青實力的增進,祁歡歡是由衷得高興,甚至比她自己晉級還要更開心。
心神動念間,她已是朝著對方的方向直掠而去。
雖然兩人分開的時間并不長,但她此刻卻十分想念對方。
想要一個虎撲將長青抱進懷中,抱著對方轉圈圈。
想要讓對方兌現(xiàn)昨晚約定好的獎勵。
自己今日那么賣力地解決了云海界的大患,應該可以要個大一些的獎勵吧,嘿嘿!
這般想著,祁歡歡的內(nèi)心也不由變得火熱起來。
三息過后,她已是能夠遠遠看見那道心心念念的優(yōu)美輪廓了。
遠處的駱長青也看見了祁歡歡,見對方安然無恙,她心中高高懸起的大石也轟然落了地。
絕美的容顏露出一抹淺笑,剎那間展露出的風華,比頭頂?shù)钠G陽更攝人心魄。
兩人如同兩道流光似的漸漸靠近,眼瞧著就要匯聚在一處。
然而就在這時,天道之力驟然落下,籠罩在了祁歡歡的身上。
下一瞬,唇紅齒白的少女‘嘭’的一聲消失不見。
半空中,唯有一只頂著呆毛的小雀茫然四顧。
祁歡歡:“啾!啾啾啾!”
不是吧?賊老天這么坑人!
不就是在先前的博弈中輸了一籌嗎,這都要睚眥必報?
駱長青掠至玄鳥跟前,擔憂出聲:“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傷著了?”
說著,她立即捧住對方,催動神識,仔仔細細地開始檢查起來。
祁歡歡頂著雙頰處的可愛腮紅,歪著腦袋欲哭無淚:“不是受傷的原因,是此間天道,它在報復我!”
探查到對方確實沒有明顯的內(nèi)傷外傷,駱長青也就放下心來。
她垂眸望著自己手心里的毛茸茸,出聲安慰:“沒事兒,有了此次與天道相爭的經(jīng)驗,下一次再碰到類似的情況,就能處理得更游刃有余了。”
其實她覺得玄鳥這副模樣也挺好的,嬌嬌軟軟,又奶又甜。
有著沒有人能夠拒絕得了的可愛。
想到這里,駱長青沒忍住伸出指腹替對方順了順頭頂呆毛。
那柔軟如棉絮一般的觸感,讓她的心也跟著溫柔了起來。
原本因連破兩級而躁動不安的血煞之氣,也快速平復了下來。
正處于煩悶中的祁歡歡并沒注意到眼前人氣息的變化。
她肚皮一翻,躺在對方掌心里開始打滾。
“可是好氣啊,長青你懂嗎?就是那種被人擺了一道的感覺。”
玄鳥的體型很小,嬌小玲瓏的一只,剛好能將駱長青的掌心占滿。
溫軟的背羽摩擦著掌心薄繭,帶出細細密密的癢意。
駱長青手指微微一蜷,將整個玄鳥包裹在內(nèi)。
祁歡歡露出顆小腦袋,盯著橫亙在自己胸腹處的纖長手指:“豁,這是五指山嗎?”
駱長青鳳眸微彎,清透如泉的嗓音隨之灑落:“嗯,是你永遠也飛不出去的五指山。”
說罷,她便帶著小笨鳥趕往了別處戰(zhàn)場。
……
得知秦道陽等人的死訊后,聯(lián)盟軍隊便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潰了屠神殿之修。
入侵的強敵已被斬滅,但強敵的大本營還在安安穩(wěn)穩(wěn)地等著自己人凱旋。
駱長青自然不會放過這等大好的抄家機會。
不趁著現(xiàn)在奔襲入敵營老巢打對方個措手不及,難道還要等到秦道陽隕落的消息傳遍四方,然后再被天陽界群雄白撿一大便宜?
沒等到入夜,駱長青便點兵點將帶著一支隊伍出發(fā)了。
隊伍人數(shù)雖不多,但抽調的全是云海界各門各派的頂尖悍將。
毫不夸張地說,這支隊伍中,一棍子掃翻十個,里邊就有三個教主、三個宗主、兩個門主外加兩個首席大弟子。
總之,這是一支云海界有史以來最強大也最奇葩的掌門人戰(zhàn)隊了。
在駱長青的帶領下,掌門人戰(zhàn)隊所向披靡,如靈霧一般飄進天陽界,再如閃電一般劈向屠神殿。
當然,畢竟是前往別的大界掀場子,駱長青也沒法將這件事做到盡善盡美。
滅了守殿的剩余兩名金剛,毀了屠神殿的殿基,再將能帶走的天材地寶以及修煉資源清空,她便果斷帶著隊伍離開了天陽界。
天陽不比云海,后者偏安一隅,但前者可是實打實的強界。
駱長青帶人殺入屠神殿報個仇還行,但若是想要將后者的資源統(tǒng)統(tǒng)吃下,那等待她的,就是與屠神殿一樣的結局了。
連軸轉了大半個月,整件事總算是塵埃落定。
應各掌門之邀,駱長青將在三日后開啟聯(lián)盟會議,共商后計。
這天晚上,她剛剛踏入自己的洞府,大管家伏苓就帶著眾侍從喜氣洋洋地迎了上來。
“恭迎宗主回府!”
因修為與職責的不同,她們并沒有參與此前的任何一場戰(zhàn)役。
但有關于自家宗主扭轉乾坤以及帶隊出征的等等事跡,她們皆都如數(shù)家珍。
此時見著宗主終于回歸,如何不令她們?yōu)橹樱?br />
經(jīng)歷此前一月的腥風血雨后,她們明顯感覺到自家宗主越發(fā)沉靜內(nèi)斂了。
那種舉手投足間所流露而出的威嚴,令人敬畏又仰慕。
只是如此高山仰止般的存在,其肩頭為什么會立著一只軟糯呆萌的小靈雀?
雖然有些古怪,但別說,那巨大的反差感還真帶勁。
沒想到啊沒想到!駱宗主居然也喜歡這一掛!
嘖,軟乎乎毛茸茸的小可愛,誰能不愛呢?
一眾侍從當中,也有不少人認出了此刻宗主肩上的小靈雀,就是一年前的那一只。
大管家伏苓自然也認得。
她左想右想,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
半晌,她斟酌著出聲:“宗主,祁姑娘沒跟您一同回來么?”
聞言,原本立在駱長青肩頭閉目打盹的祁歡歡頓時就睜開了雙眼。
她揚了揚下巴,本想回對方一句,我不是在這嘛。
但轉念想到自己現(xiàn)在這副模樣實在有礙威嚴,于是便沒搭話。
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橫著朝駱長青脖頸方向挪了挪,最后索性一頭鉆進了后者的頭發(fā)里,只留了一截漂亮的尾羽翹在外面。
伏苓:“……”
眾侍從:哇!好可愛呀!
駱長青微不可察地縮了縮脖子,她知道某只小笨鳥傲嬌得很,不愿讓別人知道這可可愛愛的靈雀之身也是其本體。
于是看向伏苓:“此行她受了些傷,正在安全之處休養(yǎng)。”
躲在墨發(fā)中的祁歡歡小雞點頭:沒錯!心傷也是傷。
略微交待幾句,駱長青便讓眾侍從各忙各的去了。
她自己則是去往書房整理了一番從屠神殿中搜羅回來的功法卷冊,還回復了數(shù)十道比較重要的玉簡傳音。
待到她忙完手中事,沐浴完回到臥房,已是夜里丑時正了。
剛走到床榻邊,就瞧見小笨鳥扭扭捏捏地站在自己的枕頭上,呆毛隨著其揚頭的動作輕輕顫動,整個鳥看上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么了?”駱長青在榻邊側身坐下。
祁歡歡一只小腳爪刨著枕面,輕聲道:“上次你答應過的獎勵,是不是都給忘了?”
第74章 尬住
靜謐的臥室內(nèi),溫馨而明亮。
明明沒有風,駱長青卻覺得自己的心隨著燈火齊齊跳動。
上次答應過祁歡歡的獎勵,她并沒有忘記。
只不過
看著眼前立在自己枕頭上蓬毛毛的小小玄鳥,她也說不好那獎勵究竟是給對方的,還是對方給自己的?
在祁歡歡充滿期待的熱切眼神中,駱長青伸出手掌,遞到對方身前。
纖指如玉,骨節(jié)分明,瓷白細膩的肌膚好似會發(fā)光。
掌心處一層薄薄的細繭,非但沒有破壞玉手的美感,反倒是為其增添上一抹別致的魅力。
祁歡歡眼睛一亮,徑直跳到了對方的手心里,而后任由腳下‘軟玉’將自己穩(wěn)穩(wěn)送到誘人的紅唇邊。
剛剛才沐浴完的駱長青,周身都氤氳著一層香霧。
如蘭的吐息溫熱又柔軟,兩人呼吸相纏,祁歡歡覺得自己都快要醉了。
她巴巴地望著對方,豆大的圓眼亮晶晶的,干凈得像是一泓清泉。
駱長青在那清泉中,看到了自己微微勾著紅唇的臉。
她略一俯首,將自己的唇珠印上了對方光滑圓潤的喙部。
祁歡歡開心極了,胸腹處的絨羽層層炸開,像是一顆蓬松的球兒。
她撲棱著翅膀,反客為主,張嘴去親吻對方。
結果卻只叼起了駱長青的下唇
整個鳥瞬間尬住!
原本放松的腳爪剎那摳緊,不曾想,卻摳進了駱長青的手心
太丟臉了!實在是太丟臉了!
祁歡歡‘嘎’的一聲躍下床榻,像只走地雞般,搖頭晃腦地跑出了臥室。
榻前,駱長青收回看向門邊的目光,她垂眸盯著自己掌心里多出的幾道抓痕,終究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
翌日,祁歡歡裝作若無其事地陪著駱長青去主持會議。
她立在對方肩上,鳥眼深邃,目不斜視。
實際上,她的余光一直在觀察著身邊人的神態(tài)。
見對方既沒表現(xiàn)出忍俊不禁的樣子,也沒有提及自己昨晚那件糗事,心神才隨之放松了下來。
駱長青將小笨鳥的動作全都看在眼里,知道對方尷尬,自然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
等到各宗派代表都到齊后,聯(lián)盟會議也正式開始。
議程比較繁瑣,各門各派在戰(zhàn)爭中的傷損與付出、收獲與不足,都在會議上做了匯報。
祁歡歡陪著聽了一會兒,就感覺到枯燥無聊了。
她打了個哈欠,抖著毛拱進駱長青頸窩,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而后開始閉目養(yǎng)神。
見此一幕,其他與會者倒是沒啥反應,可坐在靠前位置的如意峰峰主張永則是驟然握緊了掌心里的茶杯。
他可是知道那小小靈雀就是祁歡歡的。
這會兒親眼瞧見對方明目張膽地對宗主做出親昵之舉,心情又怎么可能平靜?
他偷偷瞄了眼端坐于尊位的駱長青,見對方面色如常,神情自若,趕忙壓下自己即將飄飛的心神,認真開會。
不知過了多久,所有議程終于結束。
這時,郭瑩、白鳴與幾名云海界內(nèi)德高望重的老者相視一眼,而后齊齊走出,共推駱長青為一界之主。
此言一出,整個聯(lián)盟大會的會場突然間就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在等著駱長青的回答。
有人面露興奮,有人微微擰眉,有人神情恍惚,還有人望著郭瑩等人的背影欲言又止。
畢竟,界主一詞包含了管束,很多人是不愿意自己多出個‘主人’的,哪怕那個‘主人’才將自己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
事實上,郭瑩等人又何嘗想這樣做。
但駱長青成為界主一事是大勢所趨,由不得她們想與不想,對方的實力與威望都擺在那呢。
與其被動接受,倒不如由自己主動推進。
萬眾矚目之下,駱長青緩緩開口:“我不愿意。”
清越如泉的嗓音在修為之力的推送下,響徹在會場所有人的耳邊,在眾人心內(nèi)掀起了軒然大波。
會場各處都回蕩起了竊竊私語聲。
“方才駱宗主說的是不同意嗎?是不是我聽錯了?”
“千真萬確!不然你以為大家臉上的震驚是從哪里來的?”
“你們說,這會不會是駱宗主與郭瑩等人早就商量好的?三辭三讓,把推辭的戲做足了,才‘勉為其難’地登上界主之位。”
“噓!小聲些,你們想死啊?想死不要連累咱們!”
“……”
祁歡歡心中也有著同樣的疑惑,她直接傳音詢問對方:“長青,做界主擴大勢力范圍不是好事嗎?你為什么不答應?”
駱長青微微垂眸,看向從自己頸窩里探出的黃色呆毛:“擴大勢力范圍不見得就是好事,萬千責任系于一身,消耗時間與心力不說,還會有許許多多的麻煩找上門來。”
“這些問題難不倒你的吧?”
“嗯,但我不想付出與收獲不對等,有那精力去整合云海界的資源,還不如去神隕大陸多走走,尋求機緣。”
話說到這里,祁歡歡也徹底明白了對方的考量。
是哦,身為低位面的清風大陸,對比高位面的神隕大陸來說,修行資源整體都是偏匱乏的。
別看之前云海聯(lián)盟與外界強敵打得驚天動地的,實際上爭奪到手的資源也就那樣吧。
自己炫了小山包一般的靈果靈藥,結果修為就只漲了一丟丟。
沒法子,這是整個大陸的局限性,根本就無從去改善。
這時,會場上眾人也從驚詫之中回過神來。
急性子郭瑩充當了所有人的嘴替:“這,這是為何?”
駱長青屈指點了點座椅扶手,不疾不徐地開口:“不愿便是不愿。”
她沒有義務去跟眾人認真解釋,此間事了,與歡歡返回九幽族塔的事就該提上日程了。
察覺到駱長青并沒有以退為進,而是真的對界主之位不感興趣后,郭瑩、白鳴等人心緒十分復雜,面色也是一陣紅、一陣白。
她們先前站出來力推對方為界主,內(nèi)心多少是帶著不情不愿的。
可現(xiàn)在對方壓根就不打算接手,她們反倒是慌了。
經(jīng)屠神殿一役,她們算是看清了自己與外界強宗之間的實力差距。
此番要不是有駱長青力挽狂瀾,在座的門派有一個算一個,早都成為屠神殿的刀下魂或者奴隸了。
眼下屠神殿雖沒了,但放眼八荒,類似的勢力還有很多。
沒有駱長青的庇護,下一次有強者打上自己門派,自己又拿什么去反抗呢?
想明白這個道理,郭瑩、白鳴等人再也顧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
快速傳音交流后,她們單膝觸地,恭恭敬敬地朝著尊位行禮,請求對方擔任界主一職。
這一次,無論是態(tài)度還是語氣,都比剛才誠懇、恭順了太多太多。
在場眾人沒有哪個是真的傻,瞧著這一幕,哪還能看不清眼前的局勢。
于是,繼郭瑩等人之后,越來越多的修士也站出來朝著前方尊位躬身行禮。
“懇請駱宗主擔任云海界界主之位!”
“駱宗主,請您應下吧,往后我飛燕門唯您馬首是瞻!”
“您或許對我們門派沒什么印象,但我滿門弟子的性命,都是您所救下。”
“界主,您可不要丟下我們啊,我們定會勤修苦練,不會成為不思進取的累贅的。”
“是啊界主!求求了!”
“……”
出聲之人逐漸增多,好些人竟是連界主都叫上了。
此起彼伏的聲音初時就像是星星之火,到得最后,整個會場都化作了熱烈的海洋。
看著眼前激昂沸騰的人群,駱長青稍稍有些頭疼。
她并非鐵石心腸之人,卻也實在不便答應眾人的請求。
思索之后,她抬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現(xiàn)場瞬間就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收斂了去,將令行禁止實踐得明明白白。
駱長青道:“界主實非我所愿,不過,這云海盟可以繼續(xù)延續(xù)下去,現(xiàn)場推舉五人做為會盟長老,往后盟內(nèi)大小事宜,采取五人表決制,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
這是她所想到的唯一能夠兩全其美的法子。
自己既可庇護整個云海界,又不會因此責任而分散精力、限制自由。
駱長青的這一提議,自然不會有人反對。
拋除掉界主一言堂的弊端,會盟表決制,其實更有利于云海界的長遠發(fā)展。
接下來的三日,駱長青一直待在聯(lián)盟,與其余四名會盟長老定奪機要。
盟內(nèi)諸事很快就步入了軌道,整個云海界煥發(fā)出了全新的蓬勃生機。
半個月后,待到一切趨于穩(wěn)定,駱長青將宗主代理令牌交給呂柔。
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她與祁歡歡躍入古鏡空間,穿梭位面,回到了神隕大陸。
九幽玄鳥族地,古塔之內(nèi)。
剛從塔壁掠出,祁歡歡身上所附著的天道壓制之力便煙消云散開去。
頭頂上向后斜斜探出的羽冠化為了金釵,插在少女流云般的烏發(fā)間。
其雙頰處胭脂般的紅團變作了白嫩的瓷肌。
瓷肌之上,粉唇飽滿,鼻梁高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干凈又純透。
祁歡歡小袖一甩,人尚在半空,已是忍不住開始得瑟起來:“哼哼!清風賊老天你給我等著,下回再較量的時候,我絕對不可能再讓你鉆空子!”
感受著自家小笨鳥飛揚的情緒,駱長青的心情也莫名跟著輕快了起來。
連日來做各種決策所消耗的精神,在這一刻,似乎統(tǒng)統(tǒng)都補充了回來。
“轟轟轟!”
自塔外遠處傳來的一連串爆破聲響,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祁歡歡秀眉一挑,擼著袖子出聲:“才剛回家就有人上門來找事是吧?真是欠收拾!”
說著,她就朝塔門走去。
可沒走出兩步,甩動的纖掌就被駱長青拉住。
“你留在這里問問法寶小帽,我們離開的期間,有無要事發(fā)生?塔內(nèi)陣法與塔基、塔壁外墻有沒有需要修復的地方?”
“塔外之事,我去處理!”
第75章 招新大典
兩人聽到的響動,并不是那些不長記性的魔修又跑來族塔區(qū)域惹事。
爆破聲響源自九幽玄鳥族地邊緣,幾名人族修士正在被低等級的魔靈、魔將以及元嬰級別的魔帥圍攻。
駱長青隔著老遠,已是將前方情形探清。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股寬二十丈、高約百余丈的黑色風暴。
數(shù)以萬計的魔靈盤旋其中,相當于人族金丹級別的魔將數(shù)量倒沒那么夸張,但也有六七百個。
而魔帥,則是有著十來個。
風暴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所過之處,留下了遍地的殘肢血肉,觸目驚心。
最中心的風暴眼,尚有三名修士還在苦苦支撐。
其中有個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是三人之中修為最高的,元嬰境后期。
她劍出如電,動作干凈利落,每每出手,都能收割一大片魔修的性命。
但可惜的是,一來魔修的數(shù)量實大太多,二是那年輕女子在對敵之余還得保護同伴,束手束腳之下,被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
照此下去,最多一炷香的工夫,三人就會被漫天徹地的魔修吞噬殆盡。
駱長青趕到之后,沒有任何猶豫就選擇了出手。
她屈指凌空一點,一道無形的劍氣已是如長虹般射出,直取黑色風暴。
前一刻還如銅墻鐵壁般的黑色風暴,下一瞬就如殘雪遇烈陽一般快速消融。
那些數(shù)量龐大但實力不高的魔族大軍,別說是躲避攻擊了,他們連反應都來不及有,便在劍氣的絞滅下化作烏有。
風暴散去,天地滌蕩。
陽光再度灑落,照亮了下方三張劫后余生的年輕面龐。
張舒冉抬眸仰望,只見一道修長的身影懸立于天穹間,淡雅高潔,氣質出塵。
風云涌動,不沾其身,萬丈耀陽,在那白裙仙子身后也淪為了陪襯。
更讓人驚艷的,是那位白裙仙子的功法。
同為劍修,張舒冉自然能夠感應出先前對方是以劍氣替自己等人解的圍。
那劍氣隱隱所透出的位格極高,便是在強者如云的家族內(nèi),也找不出能夠與之比肩的存在!
“多謝上仙出手相救!若是沒有您,我跟哥哥以及冉姐姐就要被魔修當點心吃了。”三人之中,年齡最小的少女率先開口。
回過神來的青年與張舒冉趕忙彎身道謝。
駱長青并沒有去詢問對方的身份與來歷,只道:“此處為禁區(qū),常年魔靈肆虐,你們怎么跑這來了?”
灑落而下的嗓音沉靜又悅耳,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小少女搶著回答:“回稟上仙,我跟哥哥是出來歷練的,半道上遇見的冉姐姐,后來后來我們就被魔修盯上,李護衛(wèi)和王大伯他們都死了,嗚嗚嗚。”
說著說著,小少女竟是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張舒冉將長劍收回鞘中,朝著半空再行一禮,開口補充:“上仙,原先我們隊伍共有二十五人,歷練之地也是在遠離此處的澤地區(qū)域,是因為隊伍中有人被魔修奪舍,臨時偷換了線路,才將眾人置于魔族大軍的包圍。”
在說話的同時,她還注意到一件事。
半空中白裙女子所立的位置離九幽一族的邊界還有著一定的距離,再回想一番先前劍氣襲來的方向。
可以推斷,那位上仙是從九幽族內(nèi)趕來,而并非是路過此處的強修。
張舒冉的來歷并不簡單,有關于九幽玄鳥一族的歷史文獻,她曾在族內(nèi)的藏經(jīng)閣內(nèi)翻看過。
能在九幽族地深處駐扎,可不是光憑實力強勁就能做到的。
無論那上仙是因為什么原因在禁地內(nèi)停留,肯定都不希望被人打擾。
想到這里,她再度開口:“請上仙放心,我們即刻就離去,上仙救命之恩,他日有機會,定當涌泉報之!”
聽聞此言,一旁的少女與青年面上都浮現(xiàn)出了不解的神色。
為什么我們那么快就要走?
還有,我們都沒問清那位上仙的名諱及府第所在,回頭又怎么去報恩呢?
少女想不明白,就打算出聲詢問,可還沒等她開口,張舒冉已是沖著她搖了搖頭。
一旁的青年到底是更明事理些,他輕輕拉過妹妹,用行動表示自己支持張舒冉的決定。
駱長青人在半空,卻將下方三人的神態(tài)舉止盡收心神。
對于那位年輕女修的上道,她挺滿意。
以九幽玄鳥族地如今的狀況,確實不便收留這些外來者。
自己救人也不圖回報,就此別過,是雙方最好的選擇。
略作思忖,駱長青輕啟紅唇:“距此處最近的人族新城,名叫走馬城,我將地圖烙印留給你們,若暫無去處,可先去那城內(nèi)休養(yǎng),再作往后打算。”
其實她也不知最近的人族城池是不是走馬城,但她只知道這一個,便有了剛才那番建議。
城內(nèi)畢竟要安全很多。
拂袖間,一枚閃爍著亮芒的玉簡已是飄然而下,旋即被張舒冉恭敬接于掌中。
“多謝上仙指引!”
神識略略掃過玉簡,她心里不免泛出一抹苦澀。
那個名叫走馬城的地方,距離此地較為遙遠,即便是不眠不休地趕路,只怕也要花上大半月才能抵達。
禁區(qū)周圍險地眾多,僅憑自己三人,走不了多遠又會陷入魔修的包圍。
正想著,忽見懸立半空的上仙并指成劍,而后朝著某處方向遙遙一劍斬出。
霎時間,一道充斥著血煞之意的劍罡呼嘯而出,旋轉入林,激起千層林浪。
張舒冉眼也不眨地盯著劍罡掠過的軌跡,只覺心神皆顫,渾身血液都在為之激蕩,為之沸騰。
一劍劈出千里溝壑!
這等劍境,不就是自己一直以來苦苦尋覓的道法嗎?!
最后一件事做完,駱長青也不再多留,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處。
只余清越明晰的嗓音在天地間回蕩。
“順著劍痕方向行走,可安全退出魔修聚集區(qū)域。”
張舒冉三人不敢在禁區(qū)邊緣久待,朝著駱長青離去的方向抱拳一拜,而后掠入了剛被開辟出來的路徑。
說是劍痕,其實用劍道來形容更為準確。
一開始,三人連話也沒多說,皆是卯足了勁地在劍道上飛馳,生怕自己行動得慢了,就會被隱藏在禁區(qū)周圍的魔修堵上。
直到跑出老遠,三人才發(fā)現(xiàn),魔修根本不敢靠近劍道所在的范圍。
心中不由再度對那位人美實力強的上仙生出一抹崇拜與欽仰。
“你們接下來準備去哪兒?”張舒冉率先出聲。
“我們得盡快返回家中。”青年簡言意賅,“你呢?”
張舒冉握住劍鞘的掌心不禁微微收緊:“我打算去走馬城轉轉,繼續(xù)尋求我的劍道。”
話說另一頭。
駱長青回到塔室之后,只是將先前的事略作一提,便就此揭過。
祁歡歡也將法寶小帽反饋給自己的信息告訴了對方。
族塔陣基確實需要修復,材料從兩人上次自走馬城帶回的物品里就能尋到。
操作也并不復雜,兩人一法寶齊心協(xié)力,最多五日就能完成。
十日后。
兩人暫別族地,朝著走馬城方向掠行而去。
雖說祁歡歡現(xiàn)在已不需要地級魔心草來恢復傷勢了,但兩人畢竟還擔任著司長一職,于情于理都不能直接撂挑子走人。
就算有朝一日要離開,也得跟城主鄭百江打好招呼再走。
平心而論,鄭城主人還挺不錯的,出手又大方。
若不是他,祁歡歡的傷勢也沒那么快恢復。
再入走馬城,兩人的心境已是全然不一樣了。
初次入城那會,兩人交不出靈石而現(xiàn)場斬魔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而現(xiàn)在,提前得知兩位司長即將歸來的信息,外務司、鎮(zhèn)魔司核心骨干已是早早地就候在城門口,躬身相迎。
兩人不在的這段日子里,沒什么要事發(fā)生。
不久之后,倒是有個盛事。
鎮(zhèn)魔司副司長齊銘樂呵呵地跟兩人介紹:“這是走馬城的老傳統(tǒng)了,三年一度的招新大典,到時候不僅是咱四個職能司部,就連副城主與城主大人都會出席,順便吸納一些好苗子入麾下呢。”
“咱這還有副城主?”祁歡歡面露驚訝,“是在我們離開的期間升上來的么?”
齊銘為之一噎,心說:你也太不關心走馬城的權力結構了吧?副城主一直都有的啊,只是人家比較低調而已。
祁歡歡在這方面心大,駱長青卻是一早就知道有副城主那么個人的。
她接過話題:“那招新大典什么時候開始呢?每個司部都要在這個大典上招收新鮮血液嗎?”
齊銘點頭:“再有半個月就正式開始了,有意愿者都可以報名,三輪考核都能通過的人才有資格出現(xiàn)在大典上,表現(xiàn)優(yōu)異者,幾個司部之間可有得搶呢!”
大致了解完招新大典的情況后,駱長青便與祁歡歡直接回府邸了。
兩人對這個大典都不太感興趣,到時候也就是出出席,亮個相。
搶人的事,自有副司長和各司部教習去忙活。
時間一晃就過去半月。
駱長青與祁歡歡換上各自的司長袍服,前往位于城中心的演武場,出席招新大典。
外務司司長袍服以白色為主調,其上繡有云朵、草木、祥瑞神獸等圖樣,寓意海納百川。
駱長青冷艷矜貴,氣質出塵,額間金印如火焰般深邃絢麗,將原本主打一團和氣的袍服穿出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威嚴感。
而鎮(zhèn)魔司司長袍服則是肅殺的黑色打底,外輔赤色交領與鬼頭腰封,腳踩黑靴,整體給人的感覺是森然,主打一個殺氣凜凜。
祁歡歡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清澈的黑眸中頓時聚上一層水霧,那唇紅齒白的模樣,將外袍所塑造的肅殺之氣破壞得干干凈凈,甚至還穿出了一種俊俏迷人的感覺。
兩人沿著中央大道并肩緩行,引得街道兩側之人連連側目。
許多城民都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外務、鎮(zhèn)魔兩司的新晉司長。
倍感驚艷之余,眾人一時之間也頗有些分不太清,究竟誰是才華橫溢、聰明睿智的外務司司長?
誰又是那位傳言中令魔修聞之膽寒、戰(zhàn)力彪炳的鎮(zhèn)魔司司長?
第76章 誰才是爹
演武場占地頗大,中心區(qū)域與四周觀戰(zhàn)席位加在一起,可以容納六萬余人。
駱長青與祁歡歡兩人抵達的時候,演武場周圍已是里三層外三層地擠滿人了。
公共開放區(qū)域,視野最佳的位置都被各路修士占滿。
跑來看熱鬧的凡俗民眾只能站在外圍,或踮腳、或伸長了脖子向內(nèi)張望。
駱長青兩人身為司長,自然不用去跟人搶位置。
在演武場正前方的半空,懸浮著六張閃耀著玉質光澤的座椅。
中間兩張是為正、副兩位城主所留,另外四張如翼般拱繞在側的,則是四名司長之位。
六張座椅高高在上,既被萬民所仰望,也被萬民所敬畏。
兩人落座之后,便有侍者躬身呈上玉簡,其上記錄著通過三輪考核的人員名單。
進入今日最終角逐的共有三十六人,每個人的基本信息及此前的考核成績都有著較為詳細的注解。
駱長青將玉簡信息大致瀏覽一番后便放在了一旁,她垂眸看向下方不遠處的候場區(qū)。
三十六名競爭者正在等待著改變命運時刻的到來。
他們之中有男有女,年齡也是參差不齊,最大的一個已是滿頭白發(fā)了,但總體來說還是年輕修士居多。
正打量著,駱長青忽地輕咦出聲。
一旁的祁歡歡立即扭頭:“怎么了?”
駱長青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回到九幽族塔那會,我救了三個人?”
“當然記得。”祁歡歡一只胳膊肘支著座椅扶手,掌托香腮,“你看見她們了?”
駱長青不動聲色地指了個方向:“見著一個,她是當時三人中實力最高的,劍法不錯,人也挺機靈。”
一聽這話,祁歡歡就不太樂意了。
她扭過臉,順著駱長青所示看去,同時嘀咕:“實力有多高啊,有我高嗎?”
候場區(qū),一名抱著長劍的年輕女修很快就映入其眼簾。
那是一個看上去十分文靜的女子,留著齊耳短發(fā),左側臉頰處有著一道褐色細痕,像是新傷。
周圍的候場選手們都在摩拳擦掌,唯有那女子默然靜立著,既不四處張望,也不與身邊人說話。
與駱長青的清冷矜貴不同,那女子的文靜是帶著內(nèi)向的寡言少語。
祁歡歡歪著腦袋出聲:“瞧著也沒有多機靈的樣子呢。”
聽著那有些孩子氣的言語,駱長青不禁莞爾。
她心道:在作此評論之前,你可以先把自己的憨態(tài)可掬收一收嗎?就這兩句話的工夫,都換了多少個可愛姿勢了?
難怪剛才街上的民眾會露出那種懷疑又驚奇的神色。
誰能想到呢,那個令人畏之如虎的鎮(zhèn)魔司祁司長,私底下竟是這般嬌憨的模樣。
正在這時,城主鄭百江與副城主兩人入場了。
他們的亮相并沒有搞什么排場,皆是自虛空踏出,而后穩(wěn)穩(wěn)落座于正中央的寶座位置。
隨著兩人的到來,象征著一城至高權力的六個位子已是無所空缺。
即便六人都收斂著修為之力,但那自然透出的威壓仍是令得風云色變。
現(xiàn)場修士只覺體內(nèi)靈力運轉阻滯,湊熱鬧的凡俗們更是感覺泰山壓頂,連氣都快要喘不過來。
好在這樣的情況只持續(xù)了一瞬。
隨著演武場內(nèi)陣法光罩的升起,大佬們的威壓也被隔絕在了半空特定的區(qū)域。
“開始吧。”
城主一聲令下,負責主持招新大典的屬下立即行動起來。
念開場詞、宣揚教化、調動氛圍、介紹各司部職能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沒過多久,便正式來到萬眾矚目的環(huán)節(jié):實力比拼。
三十六名選手,分別上臺抽簽,拿到相同簽碼的同在一組。
六人一組,分下來剛好六支隊伍。
接下來,便是手持一號簽碼的六名修士登臺,進行混戰(zhàn)。
視選手們在場上的表現(xiàn),四大司部可以從中選擇符合自己要求的人才。
如若有人能在混戰(zhàn)中打敗所有對手,那此人便擁有了自行挑選司部的權力。
齊銘之前對駱長青、祁歡歡所說的搶人環(huán)節(jié),大都是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
表現(xiàn)特別突出的,兩位城主都會加入人才搶奪戰(zhàn)。
第一輪六人混戰(zhàn)很快開始,演武場中心升起了戰(zhàn)臺,戰(zhàn)臺邊緣設有透明結界。
既能讓所有觀戰(zhàn)者清楚地看見戰(zhàn)斗情況,又不會被臺上的能量漣漪所傷到。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勝負已分。
一名年輕的陣法師脫穎而出,成為招新大典上第一匹黑馬。
按照規(guī)矩,這名陣法師擁有著反選的權力。
陣法師整理一番衣袍,朝著六張寶座所在的方向一一行禮。
最終,他將目光停留在了駱長青的落座之處。
招新大典之所以會在城中心大肆舉辦,除了廣吸人才的原因,也有著讓民眾們認認當權者的意思,更有敲打一些不太安分的勢力的用意。
故而,寶座上的六人,并沒有遮掩面容。
年輕的陣法師仰望著謫仙一般的外務司司長,面龐都在不知不覺間變得通紅。
他按了按‘怦怦’狂跳的心臟,還深吸了一口氣。
那緊張又局促的表現(xiàn),與剛剛在戰(zhàn)臺上的穩(wěn)定從容簡直大相徑庭。
瞧見這一幕,許多人皆是心中了然。
少年慕艾,完全可以理解。
自己若是站在他那個位置,也會想要成為那位美人司長的下屬。
無聊得都快要打瞌睡的祁歡歡則是瞬間清醒!
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盯著下方那個‘扭捏作態(tài)’的青年。
如果不是有陣法光罩擋著,她那如箭矢般的目光都能將對方扎穿好幾次了。
“我叫喬俊,我,我想拜入駱”
陣法師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被副城主出聲打斷:“本城主麾下剛好缺名陣法師,任府丞,兼管學政,喬俊,你可愿拜入本城主門下?”
低沉渾厚的嗓音回蕩在演武場之上,掀起陣陣驚嘩。
“副城主這么快就出手搶人了?還拋出那么誘人的前途,這誰抵擋得住啊?”
“雖然但是,這里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那位喬兄想入駱司長的門下,副城主半途截下,這行為不太妥善吧。”
“害,你們不知道,據(jù)小道信息說,外務司司長的位子,副城主其實是另有人選的。”
“但奈何被城主大人搶先一步拍了板,這不,矛盾不就來了么?”
“你是說,副城主此舉,其實是在給駱司長下馬威!”
“……”
周圍眾人的議論,被結界屏蔽了大半,但仍有一小部分落入喬俊之耳。
他低頭躊躇片刻,面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很是難看。
再抬頭時,目光已是離開了駱長青那方。
喬俊朝著副城主一揖到地:“拜見金副城主,得蒙您的賞識,屬下感激不盡。”
年輕陣法師的識抬舉,令得副城主金峰大感快慰。
為了進一步膈應駱長青,他還命人在自己的屬官席位給喬俊安了個座,讓其留在場上,繼續(xù)觀看接下來的比試。
圍觀者中有人分享的小道消息確有其事。
眾人所不知,那名幾乎被金峰內(nèi)定的司長,是他精心培養(yǎng)了多年的人。
一朝被替代,他又怎會甘心?
他沒法去挑鄭百江的毛病,就將怨氣撒到了駱長青那頭。
眼下還只是個開始,更多的明招暗招,他的幕僚已經(jīng)制定出多種方案了。
只待逐步實施,必讓整個外務司焦頭爛額。
對于金峰出手搶人之事,駱長青絲毫也沒放在心上。
她又不打算在走馬城內(nèi)深耕自己的勢力,少了一個新人,難不成外務司還沒法運轉了?
再有一點,能被輕易搶走的人才,她也不稀罕。
這件事沒對駱長青產(chǎn)生半分影響,旁側座椅上的祁歡歡卻是不高興了。
自己不喜歡那個叫喬俊的陣法師是一回事,但有人硬生生搶走本屬于自家長青的下屬,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冷冷地往副城主座位那方看了看,而后在心中記了金峰一筆。
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負長青,真給你臉了。
這會不好發(fā)難,待到時機成熟,再讓對方明白,誰才是爹!
喬俊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第二輪的混戰(zhàn)一開始,眾人的注意力就放回到了臺上。
第二場至第五場,都是以平局收場,沒再出現(xiàn)有人獨占鰲頭的情況。
根據(jù)選手們的表現(xiàn),四大司部紛紛出手,挑中了不少新鮮血液擴充陣營。
時間流逝,第六場混戰(zhàn)正式開始。
看著戰(zhàn)臺上那道熟悉的身影,駱長青眸光微動,第一次流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通過司儀的介紹,她已是知道自己救過的那名女修叫作張舒冉。
一月未見,對方的劍術功法竟是有了極大的進步。
最關鍵的是,駱長青從對方的劍招中,看出了幾分地煞訣的意味。
或許是剛感悟不久的原因,張舒冉每每使用此劍招的時候,都透著些生澀。
就像是學徒在模仿師傅,徒有其形,意境卻是不到位的。
‘是從那道劍痕里感悟出的劍法嗎?天賦倒是不錯。’
心思念轉間,駱長青已是生出了些愛才心喜的期待感。
“轟!”
血色破開大盾,煞氣沖破防御。
張舒冉的最后一劍,成功擊敗聯(lián)手合攻她的對手,成為了繼喬俊之后,再度奪得反選權力的第二人。
她渾身染血,一人一劍獨/立戰(zhàn)臺,所表現(xiàn)出的強勁與堅韌,贏得了在場所有圍觀者的認同與贊揚。
滿場歡呼聲中,張舒冉挺直腰背,懷揣著激動到忐忑不安的心,仰頭看向了駱長青。
第77章 收徒
早在先前候場那會,張舒冉就在演武場前看見了駱長青。
后者端坐于半空座椅之上,周身寶光繚繞,如神女一般不可侵犯。
一如那天對方一劍擊潰萬千魔軍之時。
張舒冉外表尚能保持平靜,可內(nèi)心早已激動如雷霆狂震。
她來走馬城,就是為了尋找對方的蹤跡。
在得知要找的人就是走馬城剛上任不久的外務司司長后,她立即就報名參加了招新大典的考核。
歷經(jīng)千山萬水,生死搏殺,終于走到了駱長青的面前。
“張舒冉,作為勝出者,你擁有著自主選擇司部的權力。”司儀見對方遲遲未動,提醒道,“需要我再為你介紹一番四司之職嗎?”
張舒冉按捺住自己澎湃的心緒,正要開口說話,副城主金峰的聲音已是傳蕩而出。
“本城主麾下還差一位侍衛(wèi)統(tǒng)領,待遇嘛,跟副司長差別不大,你可愿入我門下?”
熟悉的一幕再度上演,周遭眾人當即就喧嘩起來。
“不是吧?還來?那女修明顯是想要入駱司長門下,我從她的眼神里就看出來了,金副城主這是搶人搶上癮了?”
“那是搶人嗎?那是想打駱司長的臉呢。”
“希望臺上那位可以頂住壓力和誘惑,別再像第一個陣法師那樣,臨場倒戈什么的,看著就讓人心堵!”
“兄臺說這種置氣之言就沒意思了,爭取更好的資源是很正常的事,不然人家費勁巴拉地跑來參加招新大典是圖個什么?”
“……”
在周圍眾人的‘嗡嗡’低語中,一道悠揚清脆的嗓音響起,壓過了整片演武場區(qū)域的嘈雜。
“金副城主,你府上怎么這也缺、那也缺?牌位你缺不缺?要我去幫你上柱香嗎?”
此言一出,全場都為之震驚,就連金副城主本人也愣在了原處。
好半晌,金峰才怒視著祁歡歡,手掌一拍座椅扶手,斥道:“你說什么?膽敢對本城主出言不遜!”
聲波滾蕩間,一股暗勁繞過旁側的城主位,襲向祁歡歡。
祁歡歡輕蔑一笑,拍扶手拍得比對方更大聲:“我說什么你聽不懂嗎?”
“還有,我哪里對城主出言不遜了?你是城主嗎?‘副’字被你吃掉了!”
修為之力如潮水般席卷而出,繞過旁側的城主位,狠狠拍向金峰。
“咔嚓!”有碎裂聲響自金峰座椅處傳出,連帶著上面的人也跟著晃動起來。
金峰心內(nèi)大驚,趕忙催動靈力,將椅凳破損的地方強行粘合。
如若當著萬眾城民之面炸了座椅,那面子可就掉地上了。
“好了!”鄭百江伸手按了下有些發(fā)疼的腦門,“注意下你們各自的身份,無關痛癢的矛盾私下去解決。”
城主都發(fā)話了,祁歡歡與金峰到底是消停了下來。
怒氣得到了宣泄,祁歡歡心情肉眼可見地變得好了起來。
她扭頭看向駱長青,邀功似的朝對方挑了挑眉。
駱長青淺淺一笑,傳音道:“不是說自己不擅辯駁嗎?剛才那小嘴皮子可真厲害。”
得到對方夸贊后,祁歡歡尾巴都快要翹起來:“誰叫那個臭不要臉的總想著搶你東西?”
駱長青哭笑不得:“那女子還沒做選擇呢,怎么就成我的東西了?”
“我不管。”祁歡歡撅嘴,“他就是惹到我了。”
就在兩人暗中交流的時候,鄭百江再度出聲了。
“說到侍衛(wèi)統(tǒng)領,正好我城主府內(nèi)也缺一個,張舒冉,你可愿擔任?”
竟然連城主都忍不住加入了搶人行列,現(xiàn)場本就熱烈的氛圍頓時就變得更加沸騰。
一片鼎沸聲中,張舒冉開始有了動作。
她將長劍收起,上前兩步,端端正正地朝著駱長青所在的方向行了記大禮:“伏仙域修士張舒冉,萬里迢迢來此,只求上仙收我為徒!”
這一席話說得赤忱又鏗鏘有力,將包括城主在內(nèi)的一切招攬都拒絕得干干凈凈。
金峰右掌一扣,將自己的座椅扶手捏了個粉碎。
他面色難看,一雙鷹隼般的眼睛閃爍著危險的暗芒。
鄭百江神色倒是沒有變化,但他心底多少還是有些不爽。
畢竟是一城之主,再有氣量,也不喜歡被人當眾下面子。
旁側的祁歡歡倒是表露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她眨眼打量著立在戰(zhàn)臺上躬身行禮的張舒冉,心里已經(jīng)開始琢磨起了對方對自己的稱呼。
‘她若是喚長青為師尊,那管我叫什么呢?師娘嗎?’
‘還是師丈?師公?或是師爹?’
在周圍眾人各式各樣的神思中,駱長青輕啟紅唇:“拜師是一輩子的事,你可想好了嗎?”
聽聞此言,張舒冉頓時大喜,她當即跪伏在地,鄭重叩拜:“徒兒明白!師尊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駱長青大大方方地受了對方的叩拜之禮,待張舒冉禮畢起身之后,她屈指一彈,將一股靈息射向對方。
靈息入體,不僅于瞬間治好了張舒冉的內(nèi)外傷,還在其體內(nèi)留下了一道劍意。
那劍意蘊含著一些修行感悟,在后者將其融會貫通之后便會消散,不會對人體產(chǎn)生任何損傷。
“多謝師尊!”
張舒冉還要再拜,卻被駱長青搶先一步以靈力托起。
整個招新大典,最后以駱長青喜獲徒弟一名作為終止。
待到鄭百江默然離開,金峰甩袖離去之后,以周平鎧為首的其余掌權者們這才紛紛圍攏而來,向駱長青道賀,順便給她的新收之徒送上些禮物。
看著眾人遞向駱長青師徒的各色禮物,祁歡歡面上不顯,心中卻是暗自焦慮起來。
她知道這是自家長青第一次收徒,自己作為師娘,所給出的禮物怎么也不能比別人差了去。
但問題是,她的儲物袋中壓根就沒有拿得出手的禮物,而且還得是小徒弟用得上的。
這可怎么辦呢?待會偷溜去拍賣行挑選也不知來不來得及?
駱長青并不知道自己身邊人心里正想著什么,跟周平鎧等人客套了幾句后,她便帶著兩人朝著府邸返回了。
半道上,她沖著張舒冉輕聲道:“今日這事來得突然,為師沒能為你好生準備場典禮,委屈你了。”
身為云海宗的宗主,云海盟內(nèi)擁有著最大話語權的會盟長老,駱長青正式收徒,那必然是要舉行一場隆重的收徒大典的。
屆時,整個云海界以及鄰界各宗都會派代表前來參加,贈送賀禮。
可現(xiàn)在,因為局勢所限,一切流程都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駱長青挺看重自己這個徒弟,于是便有了這一番解釋。
至于清風大陸以及位面穿梭之事,她沒打算過早地告訴對方。
聞言,張舒冉直接就漲紅了臉,趕忙擺手出聲:“師尊不必自責,都是徒兒突然跑來拜師。”
說完,她又垂眸靦腆道:“師尊肯收下徒兒就是最好的禮物啦。”
駱長青與祁歡歡所住的府邸離城中心不遠,三人慢悠悠地掠行,也就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
剛進入院中,祁歡歡就找了個要去鎮(zhèn)魔司處理公務的借口,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她將自己一身司長的行頭換去,遮掩了容貌,直奔拍賣行。
庭院中,感應到對方的氣息波動盡數(shù)消失,張舒冉這才出聲詢問:“師尊,那位鎮(zhèn)魔司司長,往后我應該如何稱呼她呢?”
在初入走馬城那會,她就知道了祁歡歡鎮(zhèn)魔司司長的身份,也聽說了駱長青與對方住在同一屋檐下,而且關系密切。
先前在演武場上,祁歡歡的表現(xiàn)也證實了這一點。
于是,她就在想,既是與師尊關系密切,那自己一口一個祁司長,會不會顯得生分?
對方在的時候不太方便詢問,這會兒剛好對方有事離開,她也就把問題直接提了出來。
駱長青略作思忖,認真答道:“她是為師的心上人,但眼下我們的關系尚未對外公開,你便叫她祁大人好了。”
張舒冉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她張大著嘴巴,呆立在原地,久久都無法回神。
她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師尊會有道侶或是心儀之人這種事。
但,在她的想象中,對方應該是那種或威嚴霸氣,或俊美無儔,又或是天潢貴胄一般的人物。
因為只有那樣驚艷絕倫之人,才配得上自己師尊。
倒不是覺得祁歡歡不好,她只是難以想象,如此氣質矜貴,仿佛仙臨凡塵的師尊,喜歡的竟然是可愛少女這一掛。
那位祁大人看起來比自己都還小呢!
對于張舒冉的震驚與疑惑,駱長青都看在眼里,但她卻并沒有刻意去解釋。
自己覺得誰好,誰在自己心中就是最完美的。
而且,歡歡是怎樣的人,相處久了,自己徒弟自會知道。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晚上。
一臉頹色的祁歡歡也回到了府邸。
她連跑了好幾個拍賣行、武器鋪、丹藥鋪,都沒有選到令自己十分滿意的東西。
要不然就得等,現(xiàn)成有的,都多多少少差了些意思。
心里正犯愁著,倏然,半空之上傳來了副城主金峰的聲音:“姓祁的豎子,今日你當眾咒罵本城主,這筆賬可還沒算完!”
隨著他聲音一同落下的,還有一道閃爍著寶光的結界,將祁歡歡所身處的庭院隔絕成一方獨立的天地。
那結界由高階法寶所凝聚而成,能擋住煉虛強者的攻擊。
祁歡歡看著如牢籠一般罩著自己的結界,心中怒火‘噌’的一聲就升騰了起來。
但緊接著,她又趕忙收斂了修為,黑漆漆的瞳眸中流轉著喜悅的光芒。
“沒想到那臭不要臉的還挺善解人意哈!我正愁沒有像樣的禮物給小徒兒呢,這不就送上門來了嗎?”
第78章 打狗棍
別看金峰又是結界法寶又是囂張喊話,動靜鬧得挺大。
可實際上,這些響動擴散的范圍,僅限于祁歡歡所在的府邸區(qū)域。
故而,駱長青與張舒冉聞訊趕到庭院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兩人在結界中對峙的一幕。
說是對峙或許不太準確,因為兩人還沒有出現(xiàn)如白日演武場上那般劍拔弩張的狀態(tài)。
祁歡歡垂手立于結界邊緣,眉眼低斂,看起來像是正在思索著什么。
金峰則是負手立于結界正中央,唇角帶笑,下巴微揚,一副已然勝券在握的模樣。
站在旁人的角度來看,擁有著半步煉虛修為的金副城主確實有著高傲的資本。
畢竟,從祁歡歡過往的戰(zhàn)斗情況可推斷,她的實力頂破大天也就是化神境中期的級別。
就算她是妖獸之身,還有著令魔修為之恐懼的特殊手段,對上金峰,那也勝算渺茫。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加持都是紙老虎,一碰就碎。
張舒冉也是這么想的,所以,當她在瞧見庭院之中的情況后,整個人立即就緊繃了起來。
“師尊,您看要不要請城主出手?徒兒這就出府,將金副城主的所作所為好生宣揚一番!”
聽見自己徒弟的傳音,駱長青將目光從結界移到對方臉上。
張舒冉的神色中有緊張,也有憤怒,卻并不見太大的慌亂。
她所道出的應對之法,客觀上講,也能稱得上一句良策。
冷靜、聰明、堅韌、悟性高,駱長青對自己這新收的徒弟滿意度再次上漲了幾分。
“不必嘗試了。”她耐心地點出對方在考慮中漏掉的問題,“金峰敢這般明目張膽地上門找碴,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你出不了府的。”
“至于用玉簡傳音向城主求援的方式,在陣法的屏蔽下,也行不通。”
在張舒冉越來越難看的面色中,駱長青卻是勾唇笑道:“另外,金峰所搞的這些事,能瞞過別人,卻未必能避開城主的耳目。”
聽聞此言,張舒冉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師尊的意思是,城主知道這一切,卻選擇了袖手旁觀!”
駱長青螓首輕點:“不錯,相較于各司部之間一團和氣,彼此有些矛盾甚至怨恨,才是他更愿意見到的局勢。”
這個道理十分容易明白,這也是許多掌權者的思維。
若是部下全都和睦得像一家人那樣,那尊位上的人就得如坐針氈了,因為他會擔心隨時被自己手底下的人反戈。
張舒冉不自覺地捏緊了劍鞘,低聲問:“那師尊,咱們應該怎么做呢?”
駱長青抬眸看向前方結界,瞧著祁歡歡極力抑制著興奮的模樣,搖頭道:“我們什么也不用做,在這里等著就行。”
說罷,她又頗為無奈地笑了笑:“放心吧,歡歡心里有數(shù),不會鬧出什么大亂子的,沒準待會城主他老人家還是會出現(xiàn)的。”
張舒冉這時還完全無法明白,對方口中那句‘歡歡心里有數(shù)’的真正含義。
聽見城主最后會趕來收拾局面,倒是令她安心了許多。
見自己師尊已將心神放回到了結界那邊,她也跟著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戰(zhàn)圈。
結界內(nèi),金峰冷然開口:“你現(xiàn)在若是肯跪下來求本城主原諒,本城主可以放你一馬,待會,可就不是這個條件了。”
他當然不會放過對方,說這些話,不過是為了進一步刺激對方,刺激結界外站著的駱長青。
到時候混戰(zhàn)一起,自己正好將她們倆一并收拾了,希望鄭百江不要那么早出現(xiàn)才好。
正分神留意著界外駱長青的反應,卻聽祁歡歡開口道:“你納戒之中可有地級上品的靈劍?或是丹藥也行,可以讓元嬰修士洗經(jīng)伐髓的那種。”
這兩樣東西,都是她覺得目前最適合張舒冉的。
功法自有長青傳授,所以沒必要贈予劍訣。
保命法寶雖然也不錯,但外物始終不如提升自己來得可靠。
聽罷祁歡歡所言,金峰微微擰眉。
若不是對方說得實在太清楚,他幾乎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這就開始語無倫次了嗎?”金峰譏誚出聲,“白日里跟本城主叫板的時候,不是挺厲害嘛。”
祁歡歡懶得一直跟對方磨嘴皮子,她一拍儲物袋,從里邊取出一根打狗棍。
那棍子的棍身偏細,其內(nèi)中空,揮動間,還有響聲傳出。
據(jù)說打狗棍是凡俗乞丐幫派發(fā)揚光大的東西。
剛開始的時候,是為了對付與人搶食的野狗,到了后來,這東西逐步變成了幫主的兵器與信物。
金峰顯然也知道那打狗棍的來歷,此時見祁歡歡取出這樣的兵器,他整個人便如被點著的炮仗般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
他怒極反笑:“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本城主!”
說罷,他催調出五成修為,暴起一掌,拍向對方的右肩。
能量漣漪以金峰為中心朝著四方滾滾擴散,整個庭院的地面轟然向下塌陷三尺。
站在結界之外的張舒冉看得心驚肉跳,僅是從戰(zhàn)圈里漏出的一絲威壓,也令她冷汗直淌,不得不運轉起所有的修為去抵擋那可怕的力量。
駱長青氣定神閑地關注著戰(zhàn)圈,并沒有出手替徒弟抵御威壓。
近距離地觀摩、感受高層次的戰(zhàn)斗,對后者有百利而無一害。
結界內(nèi),祁歡歡也動了。
她身形晃動間,陡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現(xiàn)時,已是無聲無息地來到了金峰的正前方。
抬臂輕揮,打狗棍不偏不倚剛好敲在對方腕間。
金峰只覺手掌一麻,聲勢浩大的掌勁于瞬間被卸了個徹底。
大驚之下,他急速后退,匆匆調動出九成修為,準備再度出擊。
此時此刻,他雖然心內(nèi)震驚,卻并不覺得剛才那一招,自己是被對手直接碾壓了。
白日招新大典那會,兩人曾有過一次暗中較勁。
祁歡歡的力道雖強,但所透出的波動確確實實地只有化神境中期。
這也是為什么金峰敢直接上門搞事的原因。
“啪!”
打狗棍再度落下,打在他的小臂間,打斷了他正醞釀著的功法,也打碎了他所有的自信與幻想。
祁歡歡可沒給他多少反應的時間,一棍接著一棍,專挑對手的痛處打。
半步煉虛的金峰在整個走馬城內(nèi),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在煉虛境中期的祁歡歡手里,打他就跟大人打小孩兒一樣。
“住手!快些住手!你究竟是何人?你你你你先停下!”
金峰捂著被敲出好幾個大包的腦門,一邊驚恐出聲,一邊趕忙催動法寶收結界。
他得趕緊跑,哪怕日后被人笑話也沒關系,對上貨真價實的煉虛強者,能活下來已經(jīng)不錯了。
然而,當他撤開自己的法寶結界,卻發(fā)現(xiàn)還有另一光膜罩在頭頂。
他只催動神識推搡了一下,就險些被反震得噴出血來。
絕望之際,打狗棍與祁歡歡清脆的嗓音一并落下:“我是何人?你可真敢問吶,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直接跑到我家里來耍橫,我看著就那么好欺負?”
“啊?還讓我給你跪下,我給你臉了嗎?今日你不跪著給我磕三個,就別再想著離開了!”
一頓棍棒打下來,金峰已經(jīng)完全沒了脾氣。
防不住,根本防不住!
怎么躲都會被打到,那種肉身、神魂與精神齊齊受虐的痛楚,簡直難以用言語去形容。
若是此地沒有旁人,金峰也就跪了。
向煉虛大佬磕頭,一點也不丟人。
但偏偏光膜之外還站著個駱長青跟她新收的小徒弟
特別是后者,那不斷在驚愕、迷惘、震撼以及恍惚之間來回變幻的神色,更是讓金峰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恥。
上門挑釁不成,反被人打得滿地找牙已經(jīng)丟盡老臉了,要是再跪求饒命,那此事定會成為自己的心魔,一輩子都別想拔除。
心思念轉間,金峰突然想到了什么,趕忙出聲:“祁大人!今晚我來貴府,其實是為了給你送東西來著,剛才都是在下沒把話講明白,才導致了這場誤會,棍下留情啊祁大人!”
不得不說,能混成副城主,他還是非常懂得審時度勢外加能屈能伸的。
乾坤顛倒那是說來就來,改口也改得賊快。
若是有旁人僅看到這一幕,真會覺得是他金峰受了啥委屈。
張舒冉在不遠處看得目瞪口呆。
眼前的事她明明從頭到尾都看得很清楚,但腦海依然被巨大的混亂沖擊成了漿糊。
萬千情緒心中過,她只記得方才師尊對自己說的‘歡歡心里有數(shù)’那一句。
有數(shù),指的是將金副城主打得滿頭包而后諂媚討好這件事嗎?
駱長青的面上也浮著一絲古怪。
她覺得眼前的畫面有些似曾相識,歡歡有當著自己的面這樣打過人嗎?記憶里是沒有的。
不過,金峰那披頭散發(fā)、衣衫破損以及眼角含淚的狀態(tài),卻又有著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仔細思索之下,駱長青突然就想起來了。
前段時日在清風大陸云海宗那會,葛君誠不也是這樣的么?
當時沒有瞧見的內(nèi)幕,萬沒想到,跨了個位面,究竟還是被自己親眼目睹了一番。
結界內(nèi),祁歡歡聞言暫時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居高臨下地詢問:“你要送我的是什么東西?”
金峰跌坐在地上,連額角的血都不敢去擦,徑直從納戒中取出一方通體白色的玉匣、兩瓶不知道是以什么材質打造的精致藥瓶、一個鼓鼓囊囊的儲物袋以及四個散發(fā)著盈盈光澤的盒子。
“地級上品的琉璃劍,地級中品的洗髓丹與復元丹,一億靈石以及地級上品的太乙火參果,請祁大人笑納!”
第79章 劍意道紋
看著擺放在自己跟前的一地寶物,祁歡歡眉眼微彎,十分自然地將打狗棍收回了儲物袋。
對于金峰的懂事與慷慨,她挺滿意。
這下不僅給小徒兒的見面禮有了,還得了筆大額靈石以及對自己有所裨益的天材地寶,如何不令她歡喜。
有人歡喜就有人愁。
金峰此刻悔得腸子都快青了,自己是吃飽了撐的跑來招惹這尊小閻王。
如今賠了夫人又折兵,都沒處說理去。
想想自己還讓下屬暗中去外務司給駱長青使絆子,他就覺得一陣肝疼。
待會回去定要第一時間就將相關命令撤除。
這人吶,偶爾作死還行,但硬要上趕著去找死,那可就真成‘閻王不接自己闖’了。
祁歡歡人也揍了,禮也收了,不想再繼續(xù)面對金峰那張比城墻還厚的臉。
她掐訣撤去光膜,開口道:“夜深了,金副城主請回吧。”
聽到這一句,金峰簡直如蒙大赦。
他哆嗦著從地上站起,先沖著眼前人諂媚了幾句,而后又轉身沖著駱長青行了一禮,才快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金峰走后,祁歡歡揮袖將裝著靈石的儲物袋以及太乙火參果收起,帶著剩余的玉匣、藥瓶走向駱長青兩人。
“給,這幾樣東西,你應該能用得上。”
話音落下,玉匣與藥瓶便被她隨手扔出。
張舒冉還沒能從先前的震驚中徹底回過神,就瞧見三樣地級寶物徑直朝自己砸了過來。
她手忙腳亂地將玉匣與藥瓶接入懷中,想要對祁歡歡說些什么,但后者扔完東西后已是笑瞇瞇地看向了駱長青。
她也只好小心翼翼地捧著寶物,望向了自己的師尊。
地級上品的靈劍,張舒冉也曾在家族里的授劍儀式上遠遠見過。
那時的她就像是個可有可無的看客,站在一群旁枝成員中間,見證著代表家族希望的嫡系子弟接劍、叩師、接受洗禮。
現(xiàn)在,她也有了厲害的師尊,而師尊的準道侶隨隨便便地就將她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東西送給了她。
張舒冉突然覺得眼前的畫面就像是一場夢。
她極力抑制著自己激動又欣喜的情緒,很怕自己稍一松神,美夢就破碎了。
駱長青抬腕凝出兩道修為之力,將庭院內(nèi)因先前能量沖擊而弄出來的塌陷恢復原樣,而后才朝張舒冉點頭笑道:“收下吧,不必有心理負擔。”
見自己師傅點了頭,張舒冉這才慎之又慎地將三樣寶物收進儲物袋:“謝師尊,謝謝祁大人!”
……
一連數(shù)日都在風平浪靜中度過。
無論是金峰夜里上門尋仇還是被教訓一頓慘敗而歸,都沒有在走馬城內(nèi)引起半分討論。
就像是這兩件事從來都不曾發(fā)生過一樣。
但駱長青知道,天下就沒有不透風的墻,或許過不了多久,城主就要來找自己了。
現(xiàn)在鄭百江那頭沒有動靜,多半是在發(fā)愁應該怎么來跟自己談。
畢竟,祁歡歡是煉虛強者一事,無需金峰相告,只用看看后者這些天夾著尾巴做人的狀況,他猜也能猜出來。
跟駱長青所料不差,約摸著又過了五日,城主鄭百江的邀請?zhí)退偷搅烁稀?br />
她沒有讓祁歡歡陪著,也沒帶張舒冉,接下帖子后,當即就隨侍從去了城主府。
書房內(nèi),鄭百江正背著手欣賞著一幅字畫。
畫中并無景致,唯有一個筆力蒼勁的‘劍’字。
那正是駱長青初次與他相見之時所書寫的,其上所留的劍意攻擊早已消散殆盡。
如今鄭百江再度將其拿出,所為不過是想要借著憶往昔來試探試探對方的態(tài)度。
駱長青一眼就瞧出了他的用意,踏入書房后,她先行了一記晚輩禮,而后主動開口:“沒想到鄭城主還留著這字畫,說起來,當時你的雪中送炭之舉,我跟歡歡還沒能正式地跟你道謝呢。”
聽聞此言,鄭百江一直懸在心上的大石轟然就放了下去。
兩人都是執(zhí)掌一方的聰明人,許多事情一點就透。
他轉過身來,朝對方作了個‘請’的手勢,又親自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遞給駱長青:“呵呵,老夫若是早些能知道魔心草能為你們錦上添花,哪里還用得著你倆多費心神,直接為你們奉上就完事了。”
這些場面話,駱長青也只是聽聽罷了。
獸王威震八方時,自能引得群雄來拜。
但若是得知獸王傷重虛弱,那最先迎來的會不會是斷頭刀,可就不好說了。
兩人寒暄了幾句,鄭百江就進入了正題。
“此番邀你前來,是想跟你商量出使紫霄幻府之事,兩年之后,伏仙域將開啟紫霄盛會,屆時,周圍各大州界年輕一輩的天驕都會參加,可謂是風云薈萃,名、利、秘法、重寶,只有眾人沒聽說過的,沒有盛會上拿不出來的”
對于鄭百江口中的紫霄盛會,駱長青并不了解。
但紫霄幻府她是知道的,數(shù)月之前,在城主府水榭的宴會上,她還見過幾名來自那個地方的使者。
而伏仙域,自己的徒弟就來自那個地方。
通過這些日子以來師徒兩人的交流,她對那個陌生的大域倒是有了不少了解。
鋪墊得差不多后,鄭百江話鋒一轉,詢問道:“此番走馬城剛好有三個名額,我準備讓你、祁大人以及張舒冉三人前往,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這是鄭百江想了好幾日才決定下來的‘送佛’之法。
俗話說,請佛容易送佛難,一旦處理得不妥,就容易得罪大佬。
唯有讓大佬心甘情愿地離開,才算是皆大歡喜。
另外,此事若成,對于鄭百江甚至整個走馬城來說,也是利益長遠的一件事。
試想,祁歡歡三人拿的是走馬城的名額出使紫霄幻府。
她們?nèi)绻茉谧舷鍪洗蠓女惒剩唏R城必會跟著沾光。
鄭百江的這些考量,駱長青心里非常清楚。
事實上,就算對方不提出讓自己等人出使紫霄幻府之事,自己與歡歡也不會在走馬城停留太久。
當初來此,所為不過是魔心草。
而現(xiàn)在,無論是她還是祁歡歡,都需要更廣闊的修煉空間。
紫霄幻府,是個極好的選擇,但駱長青并沒有一口就答應下來。
鄭城主算盤打得叮當響,既想讓自己三人離開,又想借自己三人的力量為其造勢,卻表現(xiàn)得摳摳搜搜,一毛不拔。
想要空手套白狼?那自己可就不走了。
“紫霄幻府雖好,卻遠在伏仙域,這是個問題。”駱長青抿了一口茶,沉吟著出聲。
“什么問題?”鄭百江急忙追問。
“鄭城主有所不知,不久之前,我的修為在機緣巧合下有所提升,接下來的一年內(nèi),都需靜休蘊養(yǎng),穩(wěn)固根基。”
一聽這話,鄭百江手里的茶杯都險些捏爆。
什么?還要在走馬城內(nèi)休息一年?
這么長的時間,都夠走馬城改旗易幟八百次了。
這倒不是鄭百江心胸狹隘,患得患失。
實在是世道的規(guī)矩就是如此:弱肉強食。
強者不打你,只是因為今天她不想打你。
若你有朝一日惹得她不高興了,人家隨時都能打得你叫爹。
瞧瞧金峰就知道了,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那呢。
退一萬步說,就算祁歡歡沒有要奪權的意思,也多得是投機者以及想要借刀殺人之輩找上門去游說。
鄭百江不愿也不敢去賭人性,于是,在略作思索之后,他拋出了自己提前就準備好的底牌。
他一拂衣袖,桌上立時多出了兩個盒子。
盒子僅有半個巴掌大小,材質古老又特殊,但從外部感應,看不出其內(nèi)究竟裝著什么。
“盒子里存放的是刻有劍意道紋的殘片。”鄭百江沒有賣關子,“它并非是現(xiàn)世所出,它的來歷可追溯到上古時期,對于劍修來說,其價值是不可估量的。”
說罷,他將其中一個盒子推至駱長青跟前:“表達不足以形容,你感悟一番自會知曉。”
駱長青并不擔心對方使詐,徑直拿起眼前的盒子,掀開一角,將神識探入其中。
躺在盒底的,是一塊比指甲蓋稍大一些的薄片,其上有著數(shù)道歪歪扭扭的劃痕。
除此之外,無論是波動還是氣息,都與尋常木片沒有什么區(qū)別。
可當她的神識輕輕觸及到薄片之上的劃痕之時,駱長青只覺整個心神轟然一炸!
那些痕跡就像瞬間活過來了一般,帶著古老的氣機,帶著玄奧的劍境,從歲月長河的另一端穿透而來。
這便是方才鄭百江口中所說的劍意道紋,只短短接觸了一瞬,就令駱長青的劍境有了明顯的增漲。
她按捺住內(nèi)心的激動,切斷神識感應,將盒蓋重新推至閉合。
待一身劍氣波動平復下來,她這才抬眸看向鄭百江:“不知鄭城主手里還有多少這樣的東西?又該如何換取?”
聽聞此言,鄭百江不禁心中大定。
他不怕對方朝自己索要,就怕盒子里的木片對對方無甚吸引力。
畢竟,因功法、領悟力的不同,每一個劍修在此木片上取得的收獲都是不一樣的。
現(xiàn)在看來,自己的判斷是對的,此物于駱長青而言,大有裨益!
鄭百江臉上露出了笑容:“我手上只有這兩個,可以都送給你,如果你還需要更多,就得自己去跟售賣者做交易。”
聽出對方言語之中的輕快,駱長青亦是淺笑出聲:“鄭城主是不是要告訴我,售賣者就在那紫霄幻府之中?”
“并未。”鄭百江給對方添了茶,“他們在去往紫霄幻府的途中,一個名叫鬼寨的地方”
……
從城主府出來后,駱長青一刻未停,直接回了府邸。
待祁歡歡與張舒冉入得廳室,她便將自己與鄭百江協(xié)商之事講了一遍。
“出使紫霄幻府需要乘坐特定的使團靈輪,沿江而行,行駛時長為八個月。”
“鬼寨剛好處于路途中間位置,尋找、交易、折返大約需要半月時間。”
“抵達紫霄幻府后,還得準備拜訪以及紫霄盛會等事宜,行程比較緊張,所以五日之后,我們就得出發(fā)。”
說完這些,駱長青眸光落向眼前二人,輕啟紅唇:“大致行程就是這般,若覺有不妥當之處,直接提出來便是。”
祁歡歡把玩著手里的兩個盒子,白皙的俏臉上顯露著興奮:“那鬼寨居然還能買賣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東西,就沖這個,咱必須也得去一趟。”
“還有那紫霄盛會,我也是充滿了期待,還得等五日么?其實明日就走也不是不可以。”
“舒冉,你呢?”駱長青問向自己的徒弟。
她知對方與家族有些矛盾,不太愿意回到故里,若是徒兒實在不想踏足伏仙域,自己也會尊重對方的選擇。
張舒冉緊緊捏著劍鞘,指節(jié)因為太過用力而泛起了一絲蒼白之色。
但她的回答卻是異常堅定:“師尊去哪兒,弟子就跟著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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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再相逢
五日之后,駱長青三人在走馬城外的新建港口登上了靈輪,出發(fā)前往紫霄幻府。
城主府五十名精銳隨行,既是侍衛(wèi),也擔任著向導與仆從的職責,供駱長青她們差遣。
靈輪之上,除了她們這支隊伍,還有來自別的城池的使團,以及由拾荒者組成的特殊乘員。
再加上靈輪本身的雜役與管事,同船而渡的修士攏共有著兩萬人之多。
走馬城算不上什么雄城,在此之前的使團隊伍里并沒有其名額。
故而,瞧見駱長青一行以使者禮遇被接引上船的時候,頓時就引起了各方勢力的注意。
“還真是讓人意外啊,連走馬城都能獲得出使紫霄幻府的資格,聽說他們那位城主也不過是個半步煉虛。”
“為首那女子容貌氣質倒是極品,就是不知實力如何?有機會倒是可以去試探一番。”
“呵呵,實力再強能強過伏仙域五大家族精心培養(yǎng)起來的天驕?”
“你我都是紫霄盛會中陪跑的角色,就各人自掃門前雪吧。”
“……”
除了各方使者團,正聚集在甲板上交流情報的拾荒者們也暫停下手里的動作,連連側目。
眾多拾荒者隊伍中,有一支五人小隊在瞧清走馬城使團為首之人是駱長青后,個個都激動了起來。
“程隊,快看,是那位上仙!”
“我說你的腦子都用來裝什么了啊?駱司長在走馬城內(nèi)名氣早都超過其余幾司了,你還在上仙上仙的叫,搞得那么生疏。”
“嘿嘿,我那不是在表達尊敬嘛?”
這五名拾荒者,正是駱長青剛穿梭位面來到神隕大陸之時,收集封印祁歡歡體內(nèi)魔血材料那會所救下的小隊。
一年多未見,如今卻在這里重逢,如何不令這支拾荒小隊興奮?
但興奮之余,他們也自知自己身份低微,不敢貿(mào)然上前拜見。
馮一珂拿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看人看得入神的趙云程:“程隊,你說駱司長還記得咱們不?”
趙云程保持著仰望的動作,沒有去回答隊員的話。
此時此刻,他的所有心神都飛到了駱長青那邊。
后者身著一襲白裙踏空而來,一如當年在葬龍山脈密林上空時那般驚艷絕倫,仿佛仙臨凡塵。
與那時不同的是,對方如今不僅是一城司長,更是代表一城出使大域的上賓。
出行有侍衛(wèi)開道,登船有管事迎接,八方勢力對其的態(tài)度也是謹慎的,甚至欽羨的。
而反觀自己,一年多時間過去,仍舊是個小小拾荒隊的隊長。
想著想著,趙云程心底忽然翻涌出自卑。
他在衣袍上蹭了蹭手心里的汗,隨后又半握著拳,催動靈力將袍間的汗?jié)n偷偷抹去。
或許是這支拾荒小隊看向駱長青的視線太過熾熱,很快,他們便被走馬城的侍衛(wèi)團注意到。
侍衛(wèi)長虎目一瞪就要訓斥,卻聽駱長青的聲音輕緩響起:“無妨,是相識之人。”
祁歡歡懶洋洋的朝著甲板處瞟了一眼,生出些好奇:“是那幾個笑得傻兮兮的人么,你怎么認識他們的呢?”
封印魔血的事不便在此多說,駱長青只道:“咱們?nèi)プ唏R城之前,我從魔修的手上救過他們一次。”
說話間,她已是將周圍眾人的反應盡收心神。
一些反應極快的情報買賣勢力,已是開始著手調查那支拾荒隊伍的來歷。
為了不給趙云程等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煩,她并沒有做出要跟對方敘舊的動作,只隔著人群向拾荒五人小隊傳音:若遇難處,可來求助于我。
駱長青并非善心泛濫之人,可對于趙云程五人,她心里到底是有些特別的。
這支小隊伍不僅是她來到神隕大陸之后所遇到的第一波人族修士,更是通過對方獲得了走馬城的地圖,進而令歡歡順利恢復了傷勢。
清越如泉水般的嗓音在拾荒小隊心神之中回蕩而起,令五人內(nèi)心激昂了許久。
上仙并沒有忘記自己,而且還表達出了庇護之意!
趙云程更是胸膛滾動著熱血,他垂下眼眸,一再克制,才沒有讓自己狂喜又心醉的情緒顯露于眾。
甲板處所出現(xiàn)的小插曲一晃而過。
隨著靈輪的半日航行,時間很快就來到了晚上。
一間大而豪華的船艙內(nèi),祁歡歡正斜倚在一方貴妃榻上悶悶不樂。
“紫霄幻府真能擺譜,好大盤折耳根和不轉?迎咱們上船時的態(tài)度倒是恭敬,上船之后把咱往艙里一丟就完事了。”
“我就不信,咱這船艙里被人藏了七八個傳音、傳影靈器這事他們會不知道?”
說到這里,祁歡歡‘嚓’地一聲捏碎兩顆翡石果,一邊掏著里面的果仁,一邊瞅著盤膝于不遠處的駱長青。
見對方對自己的話沒有反應,她又試探著出聲:“照我說,這事咱就應該以牙還牙,直接打上門去,看以后還有誰敢向我們屋里伸手。”
話音落下,又是兩顆翡石果被捏開。
那如金石斷裂般的蹦響,令盤腿坐在駱長青側后方的張舒冉再一次心驚肉跳。
那翡石果的堅硬程度,自己就算拿著琉璃劍去劈都得劈好幾下才能斬破外殼。
眼下,那位祁大人居然隨手一握就捏碎了,可真是一力降十會。
不愧是能夠成為自家?guī)熥鹦膬x之人的存在。
只是
張舒冉目光微移,視線落向貴妃榻間那道坐沒坐相、躺著也十分懶散的身影。
心中不由得生出些困惑。
要說自己這位師娘其實哪哪都好,修為高強、為人大方、不端架子、相貌也是清秀俊俏。
就是那性格太過散漫無羈,像是脫線的風箏似的,讓人永遠都猜不到她下一刻會飄到什么地方。
反觀自己師尊,儀態(tài)從容,氣質高華,舉手投足之間無不透露著令人敬畏的威嚴。
從這方面來看,兩人性情迥然,完完全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按理說她們的相處會非常擰巴,但事實卻又異常和諧。
就很玄奇。
祁歡歡并不知道自家長青的好徒兒心中所想,將新剝出來的果仁扔進嘴里,她抬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而后躍下了貴妃榻。
隨著她的站起,被其兜在衣裙間的果殼立時簌簌跌落,掉得滿地毯都是。
像是在潔白的畫紙上潑灑下了星星點點的墨跡。
張舒冉:!!!
啊啊啊!好礙眼!好想立馬將那些垃圾清理干凈啊!
祁歡歡一躍來到駱長青跟前,蹲下后,從袖兜里拿出個小方巾,輕輕擺到后者的膝邊。
小方巾四角攤開,露出里邊碼放得整整齊齊的翡石果仁。
每一顆果肉都是完整的,像是漂亮的核桃仁,散發(fā)著獨特的清香。
看到這一幕,張舒冉大為震驚。
先前她完全沒有瞧見祁歡歡有存放果仁的舉動!
現(xiàn)在看來,對方吃得都是果仁碎片,那些剝離得完整的,都悄悄留給了自己師尊。
正想著,祁歡歡再度開口說話了:“長青,你也贊同我的意見是吧?”
說罷,她側著腦袋,將自己的耳朵湊到對方的紅唇邊,有模有樣地停留了一會兒。
而后連連點頭:“那行,你就繼續(xù)在這修煉,那些不安好心的王八犢子,交給我去教訓。”
張舒冉:???
師尊根本就沒有在贊同!您擱這演什么獨角戲啊?
事情進展到這里,駱長青也無法再保持清靜了。
對方溫熱的耳廓肌膚貼著自己唇角掃過,弄得自己整個面頰都癢癢的。
而少女所獨有的清冽草木香混合著果香鉆入鼻間,惹得心跳都悄然加快了幾分。
睫毛上翹間,美眸隨即睜開,某人磨拳檫掌向外邁步的背影頓時映入眼簾。
“回來。”駱長青無奈出聲。
聞言,祁歡歡耳朵動了動,重新蹲回到對方跟前,抄著手詢問:“要一起去嗎?”
駱長青沒好氣地揪了揪眼前小笨鳥的臉,反問道:“去哪兒?這靈輪上光是使團隊伍就有三十七個,更別提那些不顯山不露水的勢力。”
“那些提前藏在我們船艙內(nèi)的監(jiān)控靈器,連附著其上的波動都被抹除得干干凈凈,你要通過什么信息去尋找對應的人?”
一語言罷,她稍微頓了頓,抬指擦去對方沾染在唇邊的一絲小果碎,又道:“也別指望這里的管事會配合解決問題。”
“他們的態(tài)度再明顯不過,不管、不問、不作為,只要刀刃沒有落到他們頭上,其余之事,他們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一直在后面默不作聲的張舒冉暗自點頭。
師尊說得沒錯,什么證據(jù)都沒有就跑出去盲目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卻聽,祁歡歡正經(jīng)八百地回答:“沒有明確的懷疑目標,那就去把所有隊伍都犁一遍就行了。”
說罷,她還特別理直氣壯地補了一句:“你剛才也說了,這里的管事根本就不會管。”
張舒冉:“??!”
都都犁一遍?您是認真的嗎?
駱長青抬眸白了眼前人一眼:“那接下來的一年時間,可不夠你忙活的。”
她側頭看向不遠處的舷窗,透過陣法光膜,窗外的月影在快速流動的云層間若隱若現(xiàn)。
“不用特意去找,再等等吧,或許過不了多久,暗流下的魚兒就會主動浮上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