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夏安· 您房間……
開門動靜不小, 祝月好本就沒在聽大伙聊天,聽到后面傳來聲響,她第一個回頭望去, 目光落在葉柏衍光走進來那道身影, 祝月好的第一反應就是玩脫了。
要是讓謝行繹知道, 她今晚慫恿周頌宜來的場子有葉柏衍,那她真是想以死謝罪,萬一死灰復燃,她更是罪不可赦。
求生的本能讓她下意識造作地扭動身軀,拼命擋在周頌宜面前。此時此刻,祝月好只恨自己不是個能將周頌宜完全擋住的超大路障。
這樣的舉措落在周頌宜眼里實在很呆。
她本來正專注地聽身邊女孩聊天,身邊的祝月好忽然扭得像蛆一樣, 她忍不住拍拍祝月好的腿,想讓她在公共場合注意一點為人師表的形象。
可對方不為所動, 依舊在扭來扭去,還配著一副尷尬到像剛被雷劈過的表情。周頌宜嫌棄地皺眉,剛要說些什么, 身側的沙發突然凹陷下去。
“好久不見。”
莫名其妙的四字從頭頂沉沉砸下,還伴隨著熟悉的淡漠氣息。周頌宜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呆怔地轉過頭, 意料之外地撞進了一雙深茶色的瞳孔,呼之欲出的名字被她強壓在心里。
葉柏衍在她旁邊坐下,服務員立馬上前詢問需要什么飲品, 他溫聲要了一杯檸檬水。末了, 他右手托住杯底,定定看著周頌宜。
兩人座位緊挨著,照理說應當是以平行的方式坐在一排, 但葉柏衍似乎有他自己的坐法,身子不知怎的就朝向了周頌宜。
又是“好久不見”,周頌宜覺得自己都要對這句話ptsd了,她轉過頭,想裝作沒看見——她有同意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嗎?
陳明熙本來一下鎖定住周頌宜旁邊的空位,想趁打招呼的功夫坐過去,但剛回過神,葉柏衍就已經率先在她身邊坐下,還來了一句“好久不見”,兩人很明顯就認識。
本來每次計劃好的事情一下被推翻,陳明熙無措地立在一邊,一時間不知該做何表情,只是失落是在所難免的。
周圍的年輕學生們卻對葉柏衍的到來表現出了十分的驚喜。今晚邀請的很多嘉賓年齡都不小了,葉柏衍這樣年輕有為還長相帥氣的學長自然成為了香餑餑,畢竟誰都想成為這樣的成功人士。
見葉柏衍氣質冷淡但行為還算隨和,有人借機搭訕:“學長,您之前是哪個專業的呀?”
陳明熙收回緊盯著周頌宜的視線,在一旁笑嘻嘻地搶答:“柏衍哥可是我的直系師兄。”
說完,他又眼巴巴地望向葉柏衍身側的周頌宜,滿臉期待。感受到這樣炙熱的目光,周頌宜才注意到陳明熙的存在,她笑著朝他招招手:“嗨嘍。”
突如其來的招呼將陳明熙的疑惑打得無影無蹤,他紅著臉回應,瞬間忘了自己剛剛在想些什么。他還以為,周頌宜已經不記得自己了。
明顯的差別對待讓葉柏衍有些煩悶,他望向陳明熙,面色凝重。
方才他給周頌宜說話,她理都沒理,但是現在,她卻在笑著和只見過一面的陳明熙打招呼。
陳明熙離美食臺更近一些,總是時不時去拿些東西主動遞給周頌宜,試圖找機會和他聊天,但葉柏衍就像一堵墻擋在中間,他根本沒有辦法和周頌宜單獨相處。
最主要的人都來齊了,交流會也正式開始。
交流會交流會,無非就是各個團體上臺分享一下自己的項目,要是在場有老板愿意投資,今晚的目的也就達成了。雖然是帶著目的舉辦的這場交流會,但大家都是年輕人,氛圍很好,現場并沒有太過壓抑。
周頌宜坐在底下,一同聽著上面的學生匯報。創業園的學生都是有野心的,他們年輕有目標,還有一顆澎湃的心。其中最讓周頌宜意外的是,她還看見了上次在咖啡店碰見的女孩,好像是叫林溪月。
林溪月本人看上去這么文靜,但說起項目又頭頭是道,很新穎的角度和大膽的想法,周頌宜撐著下巴,一臉欣賞,打算待會得了空找林溪月談一談。
分享完畢,就都是娛樂環節了,感興趣的老板已經留下聯系方式,待日后進行更深一步的了解。
周頌宜有些口干舌燥,正巧志愿者抽空在甜品臺添了一些甜品和飲料,她隔著老遠就看見了那一堆粉色瓶裝的草莓氣泡水。
隨手拿了一瓶汽水,周頌宜望著易拉罐上的環扣犯起了難。前幾日剛做完美甲,她有些心疼地舉起爪子欣賞了一下,生怕待會稍稍用力就會將這耗費一整下午的美甲弄壞。
要不還是尋求外援?
看了眼身旁的葉柏衍,他正在同人講解創業經歷,似乎沒空幫自己;而祝月好,正被人拉著登記信息,更是見不著人影。
周頌宜嘆了口氣,只能自力更生。
嘆氣之余,身旁忽地伸出一只手,自然地將她手上的易拉罐接過去,隨著“啪嗒”一聲金屬輕響,伴著氣泡水的噗呲聲也同時冒出。下一秒,周頌宜手上就被塞了一瓶已經開蓋的草莓氣泡水。
葉柏衍依舊在同身旁的人聊天,神色如常,似乎只是隨手幫忙,周頌宜也就沒有扭捏,握著瓶身,大方地道了聲謝謝。
回應她的是一聲極小的聲音。
祝月好剛忙完工作,一回來就看到這一幕。
看著兩人疏離但又自然的互動,祝月好只覺得天都要塌了。她和周頌宜是高中同學,如果非要說出一位見證了周葉愛情全過程的證人,那一定非祝月好莫屬。
祝月好懷疑自己天生適合做戀愛觀察員,畢竟她也是第一個察覺到謝行繹對周頌宜有感情的人。
瞇眼仔細觀察了一下犯罪現場,祝月好厚著臉皮插在了兩人中間。距離很小,她坐下去有些費勁,但還是稍稍用力,一下子將兩人擠開。
葉柏衍不悅地皺眉,祝月好視若無睹。
偌大的沙發并不是無處可坐,但葉柏衍和周頌宜中間必須有人。對比起葉柏衍,祝月好還是更害怕謝行繹一些。
今日這事因她而起,謝行繹那樣記仇,占有欲也那樣強烈,到時候把她生吞活剝都不在話下。
聊天還在繼續,會場有雞尾酒,大家喝得暢快,聊天內容也逐漸五花八門起來,一場交流會的后半場硬生生開成了party。
周頌宜也要了一杯低度數的兌著草莓汽水。她嘗了小口,味道還不錯,祝月好也很喜歡,兩人一點一點抿,居然很快就喝完了一整杯。
腦袋瞬間有些發熱,但又沒喝夠,周頌宜伸出手想招呼人在送一杯來。身邊人按住她躍躍欲試的手臂,挑眉搖了搖頭,周頌宜卻挑釁似地回望過去:“不許管我。”
十分鐘后,周頌宜歪倒在沙發,迷迷糊糊,祝月好更是直接不省人事,兩個醉鬼誰都沒說住在一起這件事,還好有學生認得回教職工公寓的路,主動提出送祝月好回去。
陳明熙本想搶著送周頌宜回家,但他畢竟沒有交通工具,也不太方便,恰好葉柏衍提出順路,陳明熙知道兩人認識,雖然有點可惜,但還是將周頌宜交給了葉柏衍。
在場除了葉柏衍,多多少少都喝了點酒,但沒有哪個人醉得像這兩人一樣。周頌宜腦袋一點一點的,像是小雞在琢米,葉柏衍看著她這樣可愛的一面,嘴角忍不住輕揚。
方才人聲鼎沸,他不流露愛意,生怕周頌宜會難堪。現在熱鬧散盡,會場只剩他們兩人,他終于能光明正大地接近。
葉柏衍彎腰蹲在周頌宜腳邊,望著她的睡顏,扯唇苦笑一聲。他握住周頌宜的手,將自己的臉頰貼上她的手背,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這里。”
方才有人問他,時隔多年再次回到母校,他內心是否歡愉。
在外人眼里,他是因為這里才有了今天,理應期待且懷念,可只有葉柏衍清楚,他對京大有著多么復雜的感情。京州大學,是他最應該感謝的母校,是他夢想的起點,但又同樣是噩夢的搖籃。
高中畢業后,他夜以繼日地學習打工,拼命拿下各種大賽冠軍和獎學金,無非是為了向所有人證明,他配得上周頌宜,他有能力給得起她未來。
但無論多努力好像都徒勞,而讓他崩潰的關鍵點,就是京州大學那兩幢由君悅贊助的大樓。
那天在圖書館溫習功課時,耳畔突然傳來幾聲極輕的談論,說學校的文法樓和圖書館都是君悅集團二十年前捐贈的。那女生語氣里全是崇拜,還幻想著畢業以后能進入君悅工作。
葉柏衍這才知道,原來這座圖書館,也與謝行繹有關。
當他意識到自己日夜奮斗的場所屬于某個人時,他心里那座用愛筑起的防護欄也漸漸開始崩塌。多么可笑啊,他窮極一生想獲得的,居然是謝行繹一出生就擁有的。
而周頌宜所擁有的,并不比謝行繹少。
本以為高中畢業不再接受君悅的資助,自己就可以暫時洗去侮辱,但事實證明,謝行繹就如同陰魂不散的影子,只要還在光明處,他就永遠存在。除非永遠躲在陰暗地不為人知,可葉柏衍就是要走到光亮處。
他好像一下泄了力,也開始迷茫自己奮斗的目標是什么——是窮極一生然后到達他們的終點嗎?
喪失了對未來的希望后,痛苦與絕望無一不折磨著他,自卑的愛讓人偏執,也讓人拋棄理智。
可是現在,他又感激這里,因為今晚的交流會,他才有機會,能再次離周頌宜這么近。
貼著臉頰的手指動了動,細膩的肌膚觸感將葉柏衍的思緒拉回現實。望著懷里的人,葉柏衍一顆心軟得一塌糊涂,他拍拍周頌宜的背,輕聲哄道:“跟我回家好不好?”
周頌宜閉著眼晃晃腦袋小聲嘟囔,問是哪個家。
葉柏衍撫摸著她的發頂,眼里的柔情都要溢出來了:“景瑞府,我們的家。”
周頌宜醉得迷蒙,卻還知道動腦,她早就忘記那里還留了一條漏網之魚,于是搖搖頭連聲否定:“那才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江河天成。”
“對了,現在壹號公館也是我的家。”
江河天成,是周父周母的住所,而壹號公館,是她和謝行繹的家。
葉柏衍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面上的笑容僵住,右手下意識地用力,緊緊抓著一旁的椅背,他忍著內心的疼痛,再次詢問了一遍:“頌宜,你仔細想一想,景瑞府,那是你的家。”
周頌宜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我不要去那里,我要住酒店,你給我訂一間帶露臺的套房,我要在陽臺吹風。”
說罷,周頌宜還不客氣地報了個酒店名,剛說完最后一個字,她就抱著椅背再次昏睡過去。
珀斯,如果沒有記錯,應該是君悅旗下的酒店。他抬起周頌宜的下巴,試圖讓她保持清醒:“換一家好不好?”
周頌宜搖搖頭,有些任性地撇嘴。
葉柏衍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站起身,將周頌宜抱起,好像捧著一件失而復得的寶貝,一件極其珍貴的寶貝。周頌宜重新出現在自己懷里這件事,美好得有些不太真實。
葉柏衍一手托住周頌宜的腰身,一手扣住她的肩膀,身子在微微顫抖,步伐卻異常堅定。
在車庫固定車位停下。葉柏衍單手將人摟在懷里,一只手給車解鎖,隨后稍稍用力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又躬身把人塞進車里。座椅微微向后調整完,他又細心地將安全帶扣到最舒適的部位。
從另一邊上車,葉柏衍打開照明燈,暖色燈光照在周頌宜臉上,恬靜又美好,葉柏衍定定望著,舍不得將視線挪開。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周頌宜的臉頰。嫩白的肌膚凹陷下去一小塊,又在他松手后迅速彈回。
葉柏衍愉悅地輕笑一聲。
觸碰到周頌宜的感覺極其美妙,他漂泊許久的靈魂好像再次被托起,葉柏衍明白,自己的一顆心會永遠為她跳動。
忽然,周頌宜的背包嗡嗡作響,葉柏衍側身拿過周頌宜的包,從里面掏出一只震動的手機。屏幕上的備注只有“討厭鬼”三個字,但葉柏衍還是第一時間猜到了對方是誰。
他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謝行繹嘗試著撥打周頌宜的電話,這已經是第五次了,可還是沒人回應,前幾次至少能撥通,這次更甚,一瞬間就被人掛斷。
這僅僅只能確定周頌宜身邊有人。
十五分鐘前,祝月好給自己打了一通電話,接通兩秒,那邊剛傳來嘈雜的幾道人聲,電話就被掛斷,猝不及防。
短暫沉默幾秒,謝行繹就猜想到,是不是周頌宜出了什么事,他內心閃過一絲慌亂,但還是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他又重新將電話撥回去,可依舊沒有人接聽。此時正在回壹號公館的路上,謝行繹讓何成濟加快了開車速度,他單手撐頭,煩躁地閉眼思考解決方案。
心臟跳動得很快,說不上來在緊張什么。
周頌宜失聯這件事,不著急肯定是假的,方才那十五分鐘里,他腦海中過了無數種不好的念頭,甚至想過如果周頌宜真的出事了,他該怎么辦。
此時天已黑透,倘若周頌宜喝了酒獨自在外面被壞人尾隨,后果不堪設想。
可怕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根本無法確定事情的走向。早些年還在國外讀書時,周家都會配保鏢躲在暗處保護周頌宜,國外槍支合法并且治安很差,周頌宜對此一直不滿,但也清醒地知道這是在為自己好,也就沒有拒絕。
后來畢業回了京州,沒有了那些顧慮,周頌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周士邦將那些人解散了。
謝行繹此刻有些后悔,自己昨晚為什么沒有強制派人暗中跟著周頌宜。
索性后來找人問清楚了,她今晚原來是去京大交流晚會湊熱鬧了。既然已經確定了范圍,那找到她的難度就大大縮小。謝行繹讓助理要來京大今晚交流會的負責人的聯系方式,打算親自問個明白。
可電話還沒撥出去,謝行繹就收到了酒店主管打來的電話。
對面直接自報家門,語氣聽上去相當著急:“謝總您好,我是珀斯香河的總經理鄭光,我這里有件要緊事要和您匯報。”
以為是工作上的事,謝行繹捏了捏眉骨,脹痛感傳來,他沉聲道:“嗯。”
“方才有一名陌生男人帶著大小姐來開房,大小姐不太清醒,應當不是自愿的。”
謝行繹倏地睜眼,目光陰沉,他冷聲確認:“陌生男人?”
總經理那頭已是汗流浹背:“是的,謝總。”
從周頌宜十六歲起,君悅旗下所有高奢酒店頂層都會留一間獨屬于她的套房,由專人設計,全屋定制,并且終生有效。這是謝行繹母親送給她的生日禮物,說是酒店套房,其實更像是私人公寓,而她的隔壁,永遠都是謝行繹。
從前周頌宜還抱怨過,說著禮物雖然方便,但也有壞處——周頌宜這個名字但凡出現在謝氏旗下任何一家酒店,那么她的行程都將立刻暴露,毫無自由可言。
而現在一語成讖。
隔著手機,壓迫感都叫主管有些喘不過氣,他手心冒汗,生怕這位集團的少東家會因此遷怒自己:“不過您放心,我們第一時間就找人跟上去了,一定會確保大小姐的安然無恙。”
“派幾個嘴嚴的人在房間門口守著,有動靜立馬闖進去,不用留面子,務必要保障頌宜的人身安全。”
周頌宜,陌生男人。
這兩個詞出現在一塊,謝行繹不用仔細想都知道那陌生男人對應著誰。雖然已經能確定周頌宜是安全的,但落在那混蛋手里,又能安全到哪里。
恐懼與憤怒撞擊著謝行繹殘存的清醒,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冷聲補充道:“還有,今晚的事情,不許宣揚出去,如果明天在任何報道上看到有關信息,我不會因為你曾經的功勞就手下留情。”
孤男寡女,又是醉酒后,謝行繹只要將這兩樣事情和葉柏衍聯系在一起,就有些怒不可遏。畢竟他從來沒有和人說過,自己曾經是多么討厭葉柏衍這個存在。
事實上,在葉柏衍嫉妒謝行繹不費吹灰之力擁有一切的同時,謝行繹也在嫉妒他擁有周頌宜毫無保留的愛。
愛這個字本就沉重,誰擁有愛,誰就有了軟肋,兩個從未有過交集的少年曾在同一時刻將彼此視為最大的敵人,因為周頌宜只有一個,全憑本事。
掛斷電話,正好到達公館門口。
謝行繹面無表情地下車,他面上不顯,似乎還有些過分的平靜,但身為跟隨謝行繹五年多的老員工,何成濟還是能感受到自家老板的焦急。
方才在車上,雖然沒有聽見通話內容,但何成濟還是猜到大致情況,他意識到謝行繹是要開車去找周頌宜,立馬上前詢問:“謝總,需要開車送您去嗎?”
謝行繹擺手:“我自己開車。”
傭人已經提前打開了車庫大門,謝行繹從柜子里拿出車鑰匙,啟動了那輛積灰已久的Askpark Owl。這是14年Askpark推出的一款純電動跑車,當初在帕彭堡測試場一鳴驚人,取得了速度第一的好成績,也是謝行繹一眼就相中的大玩具。
十來歲的謝行繹還年輕氣盛,熱衷于追求一腳油門沖出去的推背感,只有戴上頭盔在車道上馳騁,他才能體會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后來再年長些,在明白自己于整個家族的重要意義后,謝行繹就很少玩這些危險游戲了。
今晚呢?謝行繹在心里問自己,究竟是為了讓時間縮短,還是宣泄內心的憤怒。
銀白色跑車如同一道閃電飛馳而過,朝著暮色深處駛去。
一小時的路程,謝行繹只用了三十五分鐘。
車剛停穩,立馬就有人圍了上來。穿著黑色職業套裝的男人湊近,簡明扼要:“謝總,已經派人守在門口了。”
“嗯。”他將車鑰匙隨手一扔,泊車小哥迅速接過。
總經理躬著身子繼續匯報:“就在58層512套房,我現在帶您上去。”
他抹了把汗,暗自慶幸,還好酒店前幾年就更新了系統,不需要身份證只靠人臉識別就能確定身份和等級。
天知道當時屏幕上出現“周頌宜”三個大字時他究竟有多慌張。別說前臺這樣的小人物,就算他本人也不敢認呀。
人都不敢認,又怎么敢攔。出了這件事,他第一反應就是要上報到謝行繹這里。
于是他慌忙聯系到總部,說明情況后總算要到了謝總的聯系方式,也算是有驚無險,要是大小姐和那名陌生男人真發生了什么,兩家老總必然是要勃然大怒的,到時候第一個怪罪的,絕對是酒店。
這小祖宗要是在他的地盤出事,那可真是有苦說不出。
從旋轉門進入,謝行繹氣度不凡的身姿立馬吸引了在場人的目光。寬肩窄腰,一米八六的身高在人群中相當晃眼,得體的西裝下能隱約看見流暢的肌肉線條,露出的手腕上價值千萬的表盤若隱若現,整個人斯文又矜貴。
而且,總經理正卑躬屈膝地圍在他身邊,陪著笑臉,這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不是總部下來巡視的領導。
一群人偷摸摸地打量,想搞清楚情況,但仔細看清人臉后,在場的工作人員又立馬低下了腦袋,不敢繼續抬頭湊熱鬧。每年的集團新年祝福中,這位少東家總是會被推到最顯眼的位置,沒有人會不認識他。
總經理親自領著謝行繹搭乘電梯上樓,逼仄空間內充斥著壓迫感,他連呼吸聲都不自覺放輕。
謝行繹正不動聲色地站在電梯正中央,時不時抬頭看看腕表。
珀斯的電梯是日立制作所的研發的,從一樓到達頂樓只需要46秒,可謝行繹卻感覺時間格外地漫長,原來等待結果的過程是這樣煎熬。
電梯升至58層,整座城市盡收眼底,謝行繹面無表情地盯著轎廂外,眸底的燥意掩蓋不住。
512房間前,整整齊齊站了四名黑衣保鏢,看見謝行繹,他們齊刷刷朝他鞠躬。
總經理走在最前面,迅速刷開房間門。
謝行繹進門掃視一圈,并未看見人影,只是臺面上那只包讓他確認這就是周頌宜住的房間。
皮鞋落在吸音地毯上,悄無聲息,他也沒有著急,氣定神閑地坐在沙發上,看上去云淡風輕。只是小動作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想法,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一旁的臺面,這是他煩躁時下意識的動作。
謝行繹在心里默默數著,一秒,兩秒,三秒……
一共五分二十八秒。從他來到現在,葉柏衍又在房間里待了五分二十八秒。
第七分五十六秒,主臥的大門終于被拉開,敲擊著桌面的手指也同時停下。
葉柏衍剛推開房門,就聽見外面隱約傳來聲響,他將袖子挽起,忍不住蹙眉——君悅旗下的酒店,安保不至于這樣差勁。
繞過小餐廳,看到沙發上坐著的那道身影,葉柏衍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
葉柏衍面色一沉,下意識想喊人將謝行繹趕出去,但看見他身旁立著主管,葉柏衍又明白,他是光明正大進來的。
謝行繹勾唇望著他,眼神里充滿著審視,還有一絲很容易察覺的傲慢:“葉總,別來無恙啊。”
照理說,這些年工作場合,他們不應該也不可能從未見過,但事實就是如此,這只能證明,他們并不想看見彼此。
謝大少爺唯一栽過的跟頭就是周頌宜,他這樣眼高于頂的人又怎么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妻喜歡別的男人。
葉柏衍的眼神瞬間冰冷,他不悅地望向謝行繹,眸色如霜:“這么晚了,謝總貿然出現在別人房間,想必您的家人長輩不是這么教導你的吧。”
話音剛落,一聲嗤笑從不遠處傳來,謝行繹沒有要起身的動作,葉柏衍也不屑靠近,兩人隔著整間會客廳遙遙相望。
“該覺得冒昧的,應該是葉總您吧。”
說完這話,謝行繹才起身,慢條斯理地將西裝扣子扣上,舉手投足間都是一副貴公子氣派,睨了眼葉柏衍:“您問出這個問題,自己都不覺得很可笑嗎?”
“這酒店姓謝,是我的地盤。”
頓了一會,他又望向葉柏衍身后那間主臥,不屑地笑了聲,裝都懶得裝了:“而房間里躺著的,是我未婚妻,我來這,還需要跟您報備?”
第19章 Chapter19 ·秋綏· 他也這……
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 屏風投出的影子映在墻上,如同一道牢籠,將他們困在這方狹小的角落。
葉柏衍沉沉注視著謝行繹:“謝總應該明白[先來后到]這個詞的含義吧。”
“先來后到?”
不可置否, 葉柏衍抓住的, 的確是自己的軟肋, 謝行繹克制著怒氣反問:“葉總憑什么認為,你就是先,我一定就是后呢?”
感情上的先來后到又算得了什么,在葉柏衍和周頌宜戀愛期間,自己依舊是她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即便他尊重和理解周頌宜的選擇,這個既定事實也是無法改變的。
葉柏衍:“你們不該逼迫她做出選擇。”
“沒人敢逼她。”
謝行繹目光下斂,不悅地哂笑, 他唇角勾出一抹諷刺的弧度:“但是葉總得清楚一點,等我和頌宜領完證, 她所有信息表格上的配偶一欄,都需要填上我的名字。”
兩家長輩前段時間就已經找人算出了黃道吉日,待一切準備完畢, 訂婚宴就該提上日程了。屆時,周頌宜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而葉柏衍, 從始至終都是上不得臺面的前任。
葉柏衍喉結滾動,將不滿強壓下去。
望著他憤怒的眼神,謝行繹沒有一絲情緒, 但又有些可惜地補充:“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 那些表格中,似乎沒有前男友這個選項。”
句句屬實,又字字傷人, 這些話語如同利劍般刺向心臟,葉柏衍瞬間面色蒼白,他還想掙扎:“如果她沒有答應,你就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夫妻。”
那他就還有機會。
謝行繹望著他這樣的神情,殘忍地說出讓他更加崩潰的事實:“就算你們當年沒有分手,頌宜也只可能是我的妻子。”
他們在一起時他都有這個資格,何況現在已經分手。
謝行繹很少將未婚妻三個字強加在周頌宜身上,因為事實上,他根本沒有把握,周頌宜是否樂意接受成為自己的妻子。
但此刻,他最需要做的就是將“未婚妻”三個字毫不留情地往葉柏衍胸口砸。
葉柏衍皺眉要反駁些什么,但還未開口,就已經被謝行繹打斷:“葉總要是還對我的未婚妻念念不忘,那到時候訂婚宴的請帖,我和頌宜一定親自給你送去。”
這下,謝行繹連“您”都懶得說了。從來沒有人規定過,在情敵面前還要這樣講禮貌。
說罷,他越過葉柏衍,朝臥室走去。床上鼓起一團身影,謝行繹放輕腳步,在床沿坐下。
周頌宜睡得正熟,整個人縮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張臉來。
謝行繹用手背試探性地摸了摸她的臉頰,發現依舊沒有要轉醒的跡象。他嘆了口氣,掀開被子將人從床上撈到自己懷里。
聽到動靜,周頌宜睜開眼睛,在看到謝行繹那張臉后,她怔了幾秒,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昏脹的大腦讓她分不清此刻是現實還是夢境,可那股熟悉的冷香又讓人安心,她下意識地張開雙臂,輕聲嘟囔著示意謝行繹將她抱起。
不只是葉柏衍,就連謝行繹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住。
但謝行繹很快反應過來,直接將周頌宜從床上抱起,又彎腰撿起被扔在一旁的高跟鞋。
路過葉柏衍時,謝行繹停下腳步,他微微側頭,沉聲同葉柏衍講:“開房費用我會讓前臺退回葉總的賬戶。不過今晚還是要謝謝你替我照看頌宜。”
他不允許周頌宜欠葉柏衍一分一毫。
葉柏衍望著謝行繹離去的背影,呼吸都變得急促,心臟沒有疼痛感,但鼻尖酸澀不見得好到哪里去。
不久前在會堂,他問周頌宜要不要跟他回家,周頌宜說那不是她的家。
但方才,謝行繹甚至都沒有問出口,周頌宜就讓他帶她回家。
葉柏衍忽然有些喘不上氣,他脫力地撐在一旁的柜子上,垂在腿側的左手用力握緊-
懷中的人閉著眼,時不時發出一些輕微的聲響,謝行繹一邊注意著腳下,一邊忍不住將目光落在周頌宜的臉上。
周頌宜平日里盛氣凌人的,像只驕傲的布偶貓,這會喝醉了倒是異常乖巧。她伏在謝行繹胸前,就算睜眼也只是迷蒙地望向四周,一點要反抗的意思也沒有。
謝行繹滿腔的怒意仿佛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又在她剛才主動要自己抱后幾乎消失不見。
似乎只要周頌宜偏向自己一點,哪怕只有一絲一毫,他都會相當愉悅。
頂層留有四間套房,露臺最大的那兩間分別屬于謝行繹和周頌宜,房間設計風格也都是將酒店特色和個人喜好相融合,當初建造時花費了不少錢財精力。
謝行繹低頭看了眼懷里的周頌宜,她擁有最好的一切,明明不需要作出選擇就可以有最珍貴的一切,為什么還要為其他人彎腰?
公主從來不需要低頭,因為騎士會主動將王冠雙手奉到她面前。
謝行繹有足夠的自信撐起周頌宜的未來。也許是家庭的差異,他從未理解過葉柏衍的抉擇。在他看來,葉柏衍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所以,當年得知兩人分手后,他雖然有一瞬間的心疼,但更多的是雀躍。
謝行繹換了個姿勢,他左手還拎著鞋,但依舊能夠將周頌宜牢牢抱住,確保周頌宜不會難受后,他才抓住周頌宜的手指,用指紋解鎖了房門。
門推開的同時,感應燈也接連亮起,露臺和落地窗前的電動窗簾緩緩拉開,露臺東面就是香河,透過湖畔的樹林,城區地標大廈的燈光在黑夜中閃爍,如同繁星點點。
周頌宜有一點潔癖,沒有洗漱完是絕對不愿意上床的。想到這,謝行繹拐了彎走到客廳,先將人穩穩放至沙發上讓她舒服地躺平,隨后再用一枚抱枕墊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下面。
坐在沙發上撥通了座機電話,謝行繹告訴前臺,他需要工作人員準備一套干凈的換洗衣服,明早九點前送到房間。
一切解決完畢,謝行繹這才有時間將心思往前放到面前這位麻煩鬼身上。周頌宜沒有繼續睡,她不知何時已經坐起來,正靠在沙發背上盯著謝行繹。
等謝行繹通完電話,她才乖乖地招手:“我跟你說哦謝行繹。”
待謝行繹湊到她耳邊,周頌宜又神神秘秘地來了句:“剛才有個人要把我拐走,還好我聰明,直接就把他拒絕了。”
表情嬌憨,卻是一副求人夸獎的語調。
謝行繹猜到周頌宜口中的“有個人”是誰,他無奈地點點周頌宜額頭,套她的話:“他要帶你去哪里?”
“他說要帶我去景瑞府,但我的家才不在那里。”
想起某段往事,謝行繹失笑,他試探性和周頌宜說:“如果你愿意的話,那里也的確有個家。”
因為喝醉的緣故,周頌宜算不上太過清醒,她撐起腦袋,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但位置有些歪,一下子落了空,旁邊就是茶幾尖角,眼看下巴就要遭殃,謝行繹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掌將其托住。
周頌宜順勢拿下巴蹭了蹭他的手掌,像某種乖巧的軟毛動物。她抬頭看著謝行繹,回答了剛才的問題:“當然愿意啊。”
見周頌宜此時眼神清明,謝行繹以為她已經清醒,頓時有些局促::“周頌宜,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周頌宜點點頭:“知道啊,我在占你便宜。”
免費得一套房子,有什么不愿意的。
看來還沒清醒,不知為何,謝行繹松了口氣,他耐住性子,捏捏周頌宜的臉頰,像哄小孩似的引著她說,“那我是你的誰?”
周頌宜歪歪頭,很認真地回答:“你是討厭鬼。”
討厭鬼?
謝行繹蹙眉,不依不撓地想帶周頌宜說出理想答案:“如果我們要結婚了,你該叫我什么?”
周頌宜軟綿綿說了句:“該叫你老公。”
這兩個字于現在的他們來說還有些曖昧,但聽完又讓人心情舒暢。
照理說不該和醉鬼講道理,但想起葉柏衍剛剛也許也這樣摸過周頌宜的臉,謝行繹只感覺到了不爽。燈光下,他眼睫垂下,眼神晦澀不明,但落在周頌宜的眼里,確實有些無辜委屈的神情。
下一秒,周頌宜突然撐起身子,親了一口謝行繹。
突如其來的吻讓謝行繹徹底呆住。
溫潤柔軟的觸感覆上嘴唇時,他腦海中的思緒所剩無幾,周頌宜好像吃人的妖精,輕而易舉就讓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在周頌宜面前,他的理智,他的鎮定,所有的一切都會失控。
謝行繹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
一個從來沒有說過愛你的人在某夜突然主動親吻,這對他而言,就是一道世紀難題。謝行繹貪心地想,如果周頌宜能再多愛自己一點,他是不是就能快樂很多。
也許是因為兩人淺嘗輒止的吻又輕又涼,讓人忍不住想再來一回。
謝行繹又回了深深一吻。
他喘著氣,一絲不茍的襯衫領口被周頌宜抓得皺皺巴巴,他扣住周頌宜的下巴,強迫她盯著自己的眼睛。
周頌宜的嘴唇被親得紅脹,唇角還掛著濕潤潤的水珠,模樣看上去可憐巴巴的。
謝行繹懷疑她的嘴唇已經被酒浸透,要不怎么輕而易舉就像被灌醉。有無數個問題想問出口,為什么今晚一定要去交流會,為什么喝完酒會和葉柏衍在一起。
還有,為什么剛才要親他。
但最后,它們統統化成洶涌的吻。謝行繹解開束縛著自己的溫莎結,單手撐住沙發,另一只手扣住周頌宜的后腦勺,抱枕早就被摔得不見蹤跡。
他不欺負醉鬼,但他想要一個答案。
謝行繹咬住周頌宜的上唇,他稍稍用力地吮.吸著,輕含著,隨后又啞聲問:“愛我還是愛葉柏衍?”
周頌宜雙手無力地抵在他胸前,整個人像飄在半空,又像是溺在了水里,呼吸都有些困難。她想要抽離開來,謝行繹卻緊緊將她禁錮在懷里。
“他也這樣親過你嗎?”
染著情欲的嗓音從頭頂傳來,周頌宜渾身都在發抖。
第20章 Chapter20·冬禧· 這周我們……
沒有給周頌宜留下任何回答的時間, 謝行繹在短暫的兩秒后又一次失控地吻了上去,比前幾次還要用力。
他捏住周頌宜的后頸,逗小貓似地從最上方滑至背脊處, 在感受到周頌宜在微微顫抖后, 他輕笑一聲, 稍稍抽離又再次覆上,從淺嘗輒止到深探進去,兩人交換著體溫,周頌宜微涼的唇被吻到溫熱。
周頌宜有些缺氧,暈眩的大腦似乎已經失去意識,她小聲嗚咽著,根本無法給出答案。
剛才怎么會覺得謝行繹像只委屈的小狗, 他分明就是一頭獸性發作的野狼。
將謝行繹推開,周頌宜委屈地瞪了他一眼。醉酒后, 她也搞不清這人究竟在干些什么,只知道今晚的謝行繹很壞,總是莫名其妙地欺負自己。
她的嘴唇又不是果凍, 為什么要吸來吸去。
威脅毫無震懾力,卻讓人產生了強烈快感。
謝行繹愉悅地緊盯著自己的杰作,他看著周頌宜喘氣時起伏的身體和微張的雙唇——濕潤的, 紅腫的,攜帶著他氣息的。
可她還沒有回答剛才的問題。
謝行繹托住周頌宜的臀部將她抱起,讓已經癱軟的人坐在自己腿上, 而后, 他兩只手牢牢握在周頌宜腰側,將她完全禁錮在懷里。
面對面坐著,周頌宜有些不穩, 下意識地將兩只手搭在謝行繹的肩頭,霧蒙蒙的眼睛望向他深邃的眼睛。
沙發旁的落地燈散發著昏黃的暖光。
夜間晚風拂過,將露臺的白色紗窗吹起又吹落。外頭夜色濃重,套房里的香氛似乎起到了催情的作用,將曖昧的氣氛推到了高潮。
【(略)大家看段評】
謝行繹挑起周頌宜的下巴,將她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他懲罰似地捏了捏周頌宜的耳垂,啞聲道:“不要想別人。”
和他接吻的時候,不許開小差。
這讓周頌宜一下忘卻了剛漫上心頭的羞恥感,下一秒,她聽見謝行繹又契而不舍地問:“我和葉柏衍,你更喜歡哪一個。”
實際上,謝行繹也不需要她的正確答案。
他想,如果周頌宜回答“是”,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使用各種手段終止綺夢和元貝的合作,只要能讓葉柏衍滾出周頌宜的世界,他多花一點錢又如何,反正中間的困難他都能替她解決,最后落在她手上不也一樣。
周頌宜并不會吃上一點苦,他一定要比葉柏衍更有人脈地位。
但殘存的理智告訴自己,他必須尊重周頌宜的選擇,她也有自己的事業,現在,他需要的,也只是周頌宜能夠哄哄自己。
周頌宜沒有回答,只是不停控訴:“你今晚好奇怪。”
謝行繹安撫地拍了拍周頌宜的肩背,順著她的話問:“你和我說說,哪里奇怪了?”
周頌宜撇嘴道:“你一直在欺負我,還一直要我回答奇怪的問題。”
末了,她又小聲說了句:“謝行繹不要親了好不好,我好難受,我的嘴唇好麻好熱。”
謝行繹輕輕回應,指尖撫上她的嘴唇,點了點,溫聲哄她:“待會拿冰塊敷一下就好。”
這事明明是她先做的,怎么又開始委屈地示軟,好像他欺負她似的。
謝行繹盯了周頌宜一會:“不親了,但你要告訴我,你更喜歡誰?”
就非要問出個答案嗎?周頌宜咬住嘴唇,牙齒碰上下唇的那一刻,她有些吃痛地嘶了一聲。謝行繹見狀替周頌宜揉了揉眉心,想要叫她舒服些。
他邊揉邊說:“有標準答案,你聽不聽?”
明明是個簡單的問題,隨口說出個名字就好,但對于此時已經完全迷蒙的周頌宜來說,現成的答案再好不過了。
她小雞啄米似地瘋狂點頭:“要聽的。”
模樣很是可愛,謝行繹的心頓時間化成一灘水,無條件向她涌去:“你說,你不喜歡葉柏衍,你只喜歡我,只喜歡謝行繹。”
周頌宜聽話地重復著謝行繹的話,一個字也沒有落下,像小學生跟讀課文一般一字一頓,聽起來有些急切,但謝行繹依舊很滿意,他終于要放過周頌宜。
牽了下唇角,謝行繹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能洗澡嗎?不方便的話去樓下請人幫你”
他有分寸,不會在這個時候趁人之危,雖然,方才也沒有正經到哪里去。
她才不要別人幫忙洗澡,周頌宜從他腿上下來,搖晃了一下,又很快站定:“我自己能。”-
翌日清晨,周頌宜起床時整個人都有些麻木,她看著完全陌生的環境發了很久呆。
突然想到什么,她掀開被子,警惕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確認安全后才舒了口氣。
真不是她小說看多了,只是莫名其妙出現在酒店,很難不讓人懷疑自己昨晚是不是被迫發生了一夜情。先不說有多膈應,光是解決方案都讓人頭疼。
如果是別人還好,但她要面對的可是謝行繹啊,要是被謝行繹知道了,一定會將對方千刀萬剮,說不定還要連她一起。
想到這,周頌宜又看了眼床的另一邊,干干凈凈,枕頭也沒有使用過的痕跡,完全沒有其他人說過的痕跡。
祝月好呢?她昨晚不是和自己待在一塊,怎么酒店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穿上拖鞋下床,拉開主臥大門往外走,路過餐廳時,周頌宜聞到一股撲鼻的飯香。
好餓,周頌宜揉揉肚子。
露臺沙發上正坐著一道人影,周頌宜瞇眼看了看,不可置信地又再揉了揉——謝行繹正懶散地坐在那,穿著件白襯衫正在通電話。
謝行繹怎么會在這里?
一定是她還沒有睡醒,或者,她開門的方式不太正確。
周頌宜轉身就要離開,謝行繹瞥她一眼,掛斷電話把她叫住:“看見我就跑,做賊心虛?”
沒有看錯,就是那個混蛋。
周頌宜昂起下巴回望過去:“我為什么要心虛。”
“洗漱完出來吃早飯。”謝行繹起身,他指了指一旁的禮盒袋子,“衣服也已經準備好了,應該是你喜歡的風格。昨晚的臟衣服我叫人拿去干洗了,如果還要留著的話,到時候再派人送回家。”
周頌宜思索了一下:“扔酒店吧。”
洗漱完出來,謝行繹已經將今日的早飯擺放在了桌上,周頌宜坐在他對面,喝了一口銀耳湯:“我們待會怎么回去?”
謝行繹慢條斯理地剝了個雞蛋,順手放進周頌宜碗里:“我開的車。”
周頌宜低頭一手一只筷子地將蛋白戳開,單獨挑出蛋黃放在一邊,然后驚奇地感嘆:“你自己開車來的嗎?”
謝行繹莫名地看她一眼,他又不是沒手沒腳,怎么就不能自己開車了:“對。”
“哪輛?”居然能激起日理萬機的謝總的興致。
謝行繹隨口報了車名。
“什么?”
得知謝行繹昨晚開的是那輛奇丑無比的Askpark Owl后,周頌宜就不滿地嚷嚷。她又是嫌棄座位太低坐著不能舒展開來,又是嫌棄車子噪音太大。
“要是坐你的車回去,等我從酒店坐回公館,就立馬需要一套全身spa,我真的不知道你……”
謝行繹撐頭聽她念叨,從碗里撿了一粒小番茄,兩指撐開她的嘴巴塞了進去:“我已經叫了司機。”
言下之意是讓她別說了。
周頌宜的嘴巴瞬間鼓囊起來,話也被生生打斷。要是現在“xiu”一下將小番茄吐出來,那她豈不是要變成豌豆射手了。
那謝行繹一定會趁機笑話自己。
她氣惱地嚼了嚼,把嘴巴里的小番茄幻想成謝行繹,每一下都相當用力。
看見周頌宜這樣憤怒的表情,謝行繹摸準了她的心思,他勾起唇角,挑眉告訴她一個事實:“小番茄只是小番茄,它不能代表我,我也不會變成它。”
“……”
不知是這句話讓人想入非非還是因為被人戳穿了心思,周頌宜又有些羞憤,連說出口的話都有些結巴:“誰要把你吃下去。”
說罷,她拉開凳子就踩著高跟往外走,誰料剛拉開套房大門,就看見在門口等候的經理。
對方臉上立馬揚起一抹標準的微笑,然后相當迅速的給周頌宜鞠了一躬:“大小姐早上好”
周頌宜雙手抱胸,嗯了一聲。謝行繹披上西裝外套,跟在周頌宜身后出來,兩人沒有行李,他走時不忘替周頌宜拿上她昨晚背來的皮包。
在周頌宜身后站定,看見門口立著的總經理,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總經理同樣朝他鞠了一躬,中氣十足地叫了聲謝總好:“司機已經提前在樓下等了,您看是……”
謝行繹點點頭:“現在走吧。”
“好的謝總,我這就讓司機做好準備。”總經理在前面走著,很有眼力見地刷卡按電梯一條龍服務。
電梯上,謝行繹插著兜立在周頌宜身側,周頌宜則一臉不爽地看向電梯外面。
見氣氛有些沉悶,經理狗腿的遞上一支煙和一枚打火機,雖然電梯里不能抽煙,但等到了樓下,就有專門的吸煙區了。
謝行繹淡漠地擺擺手,拒絕了他的好意:“我不抽煙。”
總經理有些意外,他尷尬地將遞煙的手伸回,又將話題迅速扯開。
謝行繹從不抽煙。成年后的第一個新年,有人送過他一套禮物,盒子里是找人專門定制的煙斗和某品牌的限量版打火機,這樣的禮物好像在告訴他抽煙是由男孩長成男人的重要環節一樣。
拿到這份禮物后,謝行繹并沒有很歡喜。
他并不覺得自己需要這門技術傍身,就如同應酬場上,喝酒也許是別人的必修課,他卻完全沒有犧牲的必要。
并且,在場的其他女性,一定也不想聞到這樣有損于身體健康的難聞氣體。因此,久而久之,有謝行繹在的場子,大家都會不約而同跳過這一項活動。
司機已經將車子開到門口,兩人從大堂走出,泊車小哥替兩人拉開車門。
周頌宜坐上去扣上安全帶。她忽然想起來自己昨晚分明是在京大參加交流會,為什又莫名其妙和謝行繹一起出現在了珀斯?
“對了。”她靠著車靠背,不解地提出了困惑她一早上的問題:“祝月好呢?我昨晚被誰送過來的?”
謝行繹表情瞬間凝滯,但很快恢復原狀,他刻意避開了后面那個問題,模棱兩可地回答:“祝月好醉得比你還厲害,沒人知道你們兩住在一塊。在場沒喝酒的同學好心把你送到了附近的酒店,正好是珀斯,前臺看到你的信息就通知了我。”
“這樣啊。”
其實周頌宜隱約記得自己昨晚有和葉柏衍說話,自己也有可能是被葉柏衍送過來的,但她側頭看了眼謝行繹,覺得還是暫時不要觸他的霉頭。
他不知道最好,沒有哪位正常男性會接受自己未婚妻和前男友一起去酒店開房。
車子平穩地駛在路上,一片寂靜。
謝行繹忽地叫了聲周頌宜的名字:“這周三是個黃道吉日,我們抽空把結婚證領了。”
本來按照計劃,這件事應該安排在下個月,但經歷了昨晚的事,他還是覺得盡早為妙。
“這周?”太突然了,周頌宜不可思議地重復了一遍謝行繹的話,“你說是這周就領結婚證?”
謝行繹淡然地點點頭,像是在說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對,領證,我已經提前和叔叔阿姨講過了,他們也很贊成。”
訂婚是訂婚,這是她早就知道會發生的事。雖然說領證也同樣如此,但訂婚前幾日再領證也不遲,為什么非要明天。周頌宜下意識地拒絕:“太突然了,我們都沒有做好準備。”
謝行繹看出了周頌宜的不樂意,他皺眉道:“你昨晚抱著我不撒手,親都親過了,現在又想耍賴?”
周頌宜瞳孔地震:“什么?”
謝行繹篤定地點了點頭,周頌宜此刻有點想拿塊豆腐一頭撞死,她語無倫次地說:“誰……誰在耍賴。”
她醉酒容易斷片,只記得自己主動親了謝行繹,之后的記憶一概沒有,還以為是在做夢。
雖然事實上,她僅僅只是碰了一下謝行繹的嘴唇,后半場全是另一人在逼迫她,但謝行繹的語氣似乎全是另外一回事,滿滿都是周頌宜要強迫的無奈。
事已至此,分不清孰是孰非。
“昨晚是我的問題。”
周頌宜臉一下通紅,她深吸一口氣,無話可說,只是咬著唇扭過頭,不想再看見謝行繹:“對不起行了吧。”
“嗯,放心吧。”謝行繹牽了下唇角:“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