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宜斯的第一個念頭是沖進(jìn)去。
把克萊斐爾掀開。他算什么?
最小的一個弟弟,竟然親吻大哥喜歡的人。
不過幾天而已。
他回來才幾天啊,就做出其余哥哥們克制了這么久的事。
一個怪胎,從來就不合群。只知道畫畫畫,擺弄他無用的畫具。
若不是被大哥收養(yǎng),他現(xiàn)在指不定死哪去,誰家會要這么一個怪胎,在這個星際里毫無作用的廢人。
沉默,永遠(yuǎn)都是沉默,默默無聞,誰會在意。
他憑什么親吻你。
柏宜斯閉上眼,冷靜,克制,無論如何,克萊斐爾畢竟是弟弟。
只是你怎么這么無用,就躺在那任由他親。都說了你身體虛,要鍛煉要走動,可你就知道躺在別人懷里,難道你那兩條腿只是廢品,只能放在床上讓人扳開。
你能做什么,不就是依附著大哥,依附在這個家里等著人喂你。
沒有人養(yǎng),就會死。死得凄慘又可惜。
你既無法當(dāng)好一個將軍的妻子,又不能乖乖做一個妹妹。
難道把你切成六份,才能滿足所有人。
克萊斐爾已經(jīng)占據(jù)了你的唇,那你能給柏宜斯什么?
說啊,他站在門后問你。
柏宜斯走進(jìn)病房的時候,克萊斐爾已經(jīng)離開你的唇瓣。
他問克萊斐爾:“你的頭發(fā)怎么濕了。”
克萊斐爾說下了雨。
柏宜斯溫和地笑:“你還是改不了淋雨的怪癖啊。”
克萊斐爾沒有回答。
柏宜斯說:“我可以給七弟推薦一個心理醫(yī)生。大哥太忙,無法關(guān)照每個弟弟。現(xiàn)在桑灼又加入咱們家,更是管不到你了。”
“別怕啊,心理疾病很正常的,吃點(diǎn)藥就好了。”他拍了拍克萊斐爾的肩,“真是濕透了,會感冒的。可別像桑灼那樣,躺在那里跟尸體一樣,瞧著怪可憐的。”
克萊斐爾退后一步,躲開柏宜斯的手。他只是孤僻,不是傻。三哥明顯在陰陽怪氣。
克萊斐爾看向柏宜斯,卻看不出他溫和的笑與眼神里,到底潛藏了什么。
柏宜斯笑:“七弟真聰明。你吻她,我看到了。”
“沒關(guān)系,這只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柏宜斯進(jìn)來的時候,把病床旁的簾子拉上了。
他看了克萊斐爾一眼,隨后慢慢走近了你。
他半跪下來,捉住你的手,多么纖細(xì)多么柔弱,輕易就能折斷、碾碎,痛得你叫不出聲來。沒人保護(hù),你就是這個下場。
可惜你的保護(hù)神不在,在場的只有同謀。
柏宜斯低下頭,無比細(xì)致地親吻了你的手。那癲狂幻象中的折磨沒有出現(xiàn),他只是輕輕地,輕輕地,吻了你。
良久,他才站了起來,對克萊斐爾道:“我們扯平了。”
你的每個指節(jié)都被他親吻,如果不是擔(dān)心驚醒你,他不介意咬一咬,咬到你疼得只能啜泣。
柏宜斯一直覺得你配不上當(dāng)大哥的妻子。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也無心改造你。
像你這樣無用的女孩,配他這個卑劣的人正好。
克萊斐爾怔愣在那里,他看著三哥,難以置信。
柏宜斯輕笑了下:“怎么,只準(zhǔn)你喜歡,不準(zhǔn)我想要啊。”
一貫溫和的柏宜斯,在此刻的克萊斐爾眼里,驟然撕破了牧羊犬的皮,成了頭滿口涎水的狼。
“三哥?”克萊斐爾輕聲問。
“在呢。”柏宜斯仍然笑著,只是不再溫和,似一頭進(jìn)食前的豺狼。
他總是習(xí)慣用溫和的表情包裝內(nèi)心,用關(guān)心的舉動掩飾卑劣,用正義的理由施行暴力。
他成為醫(yī)生的理由很簡單,只是想拿刀而已。不是跟亞度尼斯一樣,擺弄些食材,做出些菜式讓人品嘗。
他喜歡在手術(shù)室里,操控別人生命的幽暗的那一瞬間。
當(dāng)然,他總是會做出正確的選擇,賣力救治,得到病人以及其家屬的感激,得到名譽(yù),得到一層又一層虛無的光環(huán)。
他想改造你,不過是見不得你那柔弱還惹人在意的模樣。讓你配得上大哥,只是他理想化的虛辭。
你似一個錯誤,他從試圖清洗你,妄想改造你,到最后被克萊斐爾的舉動點(diǎn)燃,生出了占有你的貪婪。
在你和其他兄弟們糾纏的時候,他眼鏡面一閃而過的光,好似毒蛇尖牙的折射。
無法忍受你對大哥的親密與依賴,他噴射出毒液偽裝成藥劑,勸你要獨(dú)立要運(yùn)動要健康。
其實(shí),你若是躺在他懷里,他不會勸你的。
哪怕你柔若無骨,只能軟軟地依附著他,說話也輕聲細(xì)語,他愿意為你低下頭來,側(cè)耳傾聽。
在這個暴雨后的傍晚,克萊斐爾聞到了腐爛的氣息。
他濕潤的頭發(fā)和衣衫漸干,你安靜地躺在床上,柏宜斯已經(jīng)離開。
克萊斐爾試圖為腐爛找出源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只看見自己的手。
畫是畫,人是人。
他親吻你的那一刻,他癡迷入魔的畫被他親口咬碎了。
露出畫像后的你,失去鎧甲失去保護(hù)殼的你,散發(fā)著幽香,引來了貪食的毒蛇。
克萊斐爾沉默地坐著,房間里的色彩在他眼里斑駁,剝蝕,掉落,最后只剩眩暈的雜亂。
他的心好似也被腐蝕,蛇蟲鼠蟻穿行而過。
如果你愿意要,他愿意給你,可蟲蟻穿過的心臟污濁,你不會要的。
你沉睡在那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你的身旁來來去去。有的予你吻,有的渴望你和他們一起墜跌。跌入情.欲的深淵,或是貪婪的噩夢。
他們渴望你的血,或你的愛。你的生命與靈魂,至少留下一個。
克萊斐爾坐在病床旁,他望著他放在你枕邊的那支玫瑰。
紅色,紅,和你的唇色相似,卻永遠(yuǎn)也比不得。
他想,他或許永遠(yuǎn)也畫不出真正的你,他只是一個無名的畫師。
歷史里的塵埃,被淹沒的無名者。
流動在他心里的,并不是愛戀,他說不清,他只是渴望你。或許他愛的只是一個幻象,他自顧自在你身上涂抹他藝術(shù)的癲狂,他誤以為那是他的愛,或許,那只是他人性里最自私最自我的那一面。
他無法確定。肯定或否定,是一個永恒的難題。很多事情沒有答案,就算活著的人消逝,答案也不會為此浮現(xiàn)。
他希望,有朝一日你出現(xiàn)在他眼前,赤.身.裸.體,沒有外物的阻隔。
他見到最本真的你。歡愉或朝拜,那時候,他才能做出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