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哇哦~好神奇！你就是會魔法的小獅子吧！”艾利克斯眼睛閃亮亮地瞧著自己手里的一團銀絲線, 這細如發絲的銀線正是用拉絲板制作出來的。

    “不是魔法，只是利用了銀金屬的延展性而已。”喬伊舉起手里的拉絲板，說道，“這個才是魔法。”

    金屬板上從大到小排列著三十幾個空洞, 都是艾利克斯通過精神控制在金屬板上打出來的。

    在聽完艾利克斯對法師和牧師的介紹后, 喬伊思索片刻后便將兩者重新分類, 法師和牧師都相當于異能者, 法師是自然系異能者，牧師則是精神力異能者，而他們獸人么，或許算是野獸化異能者？

    喬伊沒有深究這件事情, 世界和生命的秘密太過神秘深奧，喬伊覺著自己還是看顧好自己眼前的一畝三分地, 先讓草原上的大家過上一個不受冰凍的雪季才是正理。

    “這個金屬板可以送給我嗎？”喬伊詢問。他和老爸都想給阿媽做一只漂亮的銀絲編織手鐲, 可太需要這個拉絲板了。

    “當然可以！”艾利克斯一口應下，“這本來就是你想出來的主意。”

    “小家伙，你可幫了我大忙了。”艾利克斯笑瞇瞇地看向喬伊, “許個愿望吧！在我能力范圍內幫你達成。”

    說著這樣話語的艾利克斯帶著高高在上的態度，那是一種久居上位者的優越而不自知。

    “啊這”喬伊撓撓頭, 他還真沒有什么愿望，而且就算有什么愿望，喬伊相信只要自己足夠努力，那就一定可以達成。

    “目前, 我沒什么需要他人幫助才能愿望。”喬伊笑道, “認識你很開心, 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 我要是遇到困難, 會找你幫忙的。”

    “必當竭盡全力！”艾利克斯右手在捶胸口，許下了自己的諾言。

    “你是住在海那邊的集市嗎？”艾利克斯問道，“你能經常過來么？我們約定見面的時間吧。我感覺你就像是我的靈感之神，和你交談總能為我的實驗打開新的思路。”

    聞言，喬伊遺憾道，“恐怕不行，我家在集市西邊的草原上，這次回去后會開始很忙，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過來。”

    在將杰克的果醬訂單完成后，喬伊決心返回草原后就正式開展種植、養殖事業，抓住雨季的尾巴，將密林中的果樹集中到一處栽種，方便管理和采摘。還要和蜜獾家族一起研究人工養殖蜜蜂采蜜，還有雪季到來前的物資準備工作。

    “下一次再來這邊，應該是雪季過后了。”喬伊盤算著自己的工作安排，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大工程。

    “什么！要那么久！”不等艾利克斯反應，威爾已經大聲叫出來了，他沒有想到才剛剛和小伙伴重逢，就要再次面臨分別，更想不到這次要分離大半年之久。

    “我們可以寫信啊！”喬伊安慰道，“駝鹿商隊會經常來集市的，我會請他們幫忙帶給你們的。”

    “可是雪季的時候他們就不會來集市了!”威爾對海邊集市熟悉得很，他很清楚一旦到了雪季，大雪封路，整個海邊集市都會陷入休業狀態，草原的商隊不會來，大海上的船只也不會來。

    “那也沒有辦法了啊。”喬伊拍拍威爾的肩膀，說道，“我是屬于草原的，而你也離不開大海，我們能夠認識并且成為朋友，就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就算是分開了一整個冬季，我們還是好朋友的啊！”

    “可是我還是想你們”威爾知道喬伊說得有道理，可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是另外一回事了。

    虎鯨從來都是抱團的生物，生活虎鯨家族中的幼子老幺，威爾無疑是孤獨的，他需要朋友，渴望伙伴。

    “喂，小胖子，不是還有我在嗎？”艾利克斯點點威爾的腦門，“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

    “可是你說的那些東西，我都不懂。”威爾表示，咱們沒有共同語言啊！

    艾利克斯：！自己竟然被嫌棄了！

    艾利克斯：“不懂你可以學么！”

    威爾：“我又不喜歡，我為什么要學！”

    艾利克斯：“你難道不想和我擁有共同語言嗎？！”

    威爾：？這個人他好自信！

    威爾：“我可以和雷萊爾一起玩。”

    “那是誰？”艾利克斯堅決不信自己被嫌棄了。

    “雷萊爾是一只粉紅色的六爪小章魚。”

    艾利克斯：自己是被一只小章魚比下去了嗎？！

    一段插科打諢過后離別還是到來了，艾利克斯揮手告別闖進自己生活里的小獸人們，對著眾人夸下海口，“等下一次再見面，我的發明一定已經成功啦！”

    小獸人們坐上大海龜踏上了歸家的路，喬伊手里捧著拉絲板，心里想著萊恩大獅子見到拉絲板的歡喜模樣，嘴角不禁裂開了大大的笑容。

    威爾則有些愁容，他盤玩著手里的金絲編織手鐲，心不在焉，精致美麗的手鐲對威爾失去了吸引力，此時他的心里只有對分別的惆悵。

    “威爾。”阿瑟輕輕捅捅威爾的腰窩，小聲道，“我也會想你的。”

    “嗯！”分離無法阻擋，威爾只得給小伙伴們一人一個大大的擁抱，將惆悵埋在心底，等待著下一次的重逢。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人生就是由一場場告別和重逢組成的，再一次離開海邊集市，喬伊對這個世界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總結一句就是——世界很復雜，草原很單純。

    幸而，人族大陸那邊的權利角逐比較激烈，皇權、光明圣教、法師協會以及普通平民之間階級分化和斗爭嚴重，如此一來，他們的目光就無瑕落在獸人族的身上了，這就是草原獸人們崛起的機會。

    “繆斯先生，之前我們說的合作，你思考的如何？”回程的路上，喬伊再一次和駝鹿商隊商議起了種植果樹和養殖動物的事情。

    “我們當然樂意參與！”繆斯一口應下了喬伊的建議，“等這次回去后，我們就開始著手果樹的移植。爭取在第一場雪到來前把果樹給種植好。”

    “我們過冬的糧食已經都準備充分了！”說起這個事情，繆斯很是意氣風發。

    第一次，面對嚴酷雪季的到來，繆斯可以拍著胸脯說：我不害怕。充足的糧食給了駝鹿們底氣。

    “我們族里圈養了有上百頭的大角鹿，就都送給你們大貓部落好了！”

    在往年的冬日，他們駝鹿光是自己填飽肚子就已經竭盡全力了，根本顧不上喂養族里圈養的大角鹿。那些大角鹿大多是熬不過雪季的——被圈養的動物放歸野外后根本無法適應嚴酷的自然環境。

    繆斯想得明白，今年的雪季他們依舊養不活族里的大角鹿，如此一來，倒不如作為順水人情送給大貓部落。

    “今年要不是托你的福，我們駝鹿家也不會換來這樣多的糧草。”繆斯想得明白——跟著喬伊有飯吃。

    就這樣，喬伊和駝鹿家族成功敲定了果樹種植的合作，雙方約定好了分工和后期的收益分成。

    “要是我們草原上也能種糧食就好了。”繆斯感嘆道，“這樣我們就不需要去和人族做交易了。”

    繆斯渴望自給自足的生活，他也曾嘗試過在草原上種植糧食。然而，草原上野草的生命力太頑強了，自人族傳來的糧種根本無法和野草們爭奪生存空間。

    一把糧種撒下去，最終收獲的只有一地茂密的野草。

    “一口吃不成個大胖子，等果樹移植成功后，我們再來嘗試種糧食。”喬伊很樂觀，自己才三歲而已，余生還有很長的時間來奮斗。

    “喬伊！吼~~~”一聲震天動地的獅吼聲打斷了喬伊和繆斯之間的對話，正是大獅子萊恩。

    “阿爸?!”喬伊尋聲看去，就看到了踏著夕陽余輝奔跑而來的大獅子，在大獅子的頭頂上還有一只巴掌大的小貓咪。

    “阿爸！阿媽！”喬伊歡喜地迎了上去，“你們是來接我的嗎？”

    “嗯啊啊不，才不是呢！我是和你阿媽出門消食散步的。”萊恩嘴上否定著，卻一爪子扒拉過喬伊往胸口一攏，毛爪子將喬伊上上下下摸了個遍，似乎是檢查著小崽子在離家的這幾日有沒有消瘦了。

    喬伊：=.=你們這消食散步可散得真遠，此處離家起碼還有大半日的路程，你們消的是午飯吧。

    “你阿爸這幾日就沒有歸家。”菲雅毫不留情地揭穿了萊恩，“自你出發，他就在半道上等著了。”

    “才沒有哩！”萊恩連忙否定，“我、我、我是等不及想要看看我的禮物啦！”

    瞧著結結巴巴解釋的大獅子，喬伊笑瞇了眼睛，順著大獅子的前腿一個翻身躍上，整個人埋在了大獅子的鬃毛里打了個滾，“帶禮物啦！我這次絕對不會忘記帶禮物的！”

    “阿爸，我們快回家吧！”喬伊趴在大獅子的背脊上，一手抓牢了鬃毛，一手摟著黑足小貓，扭頭對身后的小伙伴高聲喊道，“我們回家吧！”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只有草原才是他的家。

    第三十二章

    在草原上的第一場雪落下來之前, 喬伊和駝鹿們終于完成了果樹移植工作。分散在密林各個地方的果樹被挖掘出來重新種植在一處，方便管理和采摘。

    而在此期間，喬伊則有了一項新的愛好。

    “完了完了。”萊恩對著菲雅絮絮叨叨著，“這孩子算是傻了。”

    “別胡說。”黑足小貓仰面躺在大獅子的鬃毛里曬太陽, 聽著自家老公對兒子的吐槽, 反手就是一爪子拍下, “喬伊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能有什么原因啊！”大獅子咕嚕翻了個身, 把小黑足貓放在了自己柔軟的肚皮上繼續一起曬太陽，雪季前的陽光總是令人眷戀。

    “能有什么原因讓他每天盯著我拉粑粑？粑粑還熱乎著就被他鏟走了！”萊恩憤憤道，“搞得我現在一拉粑粑就緊張！”

    說著，萊恩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疑惑道，“你說, 喬伊到底把我的粑粑弄去干什么了？”

    “菲雅, 你知道不，喬伊還吃貓屎豆子呢！”萊恩的臉上露出嫌棄的神色，哪怕是自己親生的小崽子, 萊恩也無法接受喬伊的奇葩愛好。

    “你說他突然開始對我的粑粑感興趣，會不會是”萊恩憂心忡忡。

    而此時正在被萊恩擔心的喬伊在做什么呢？

    他在研究粑粑。

    “哥！太臭了！”阿瑟站在上風口, 離喬伊離得遠遠的。巴吉兒更是直接一溜煙跑回了樹林里鉆了個洞躲了起來。

    “啊，因為阿爸吃肉很多，粑粑就異常的臭呢。”喬伊的臉上蒙著一塊布料，手里握著鏟子正在挖坑埋粑粑。

    “但是阿爸的粑粑肥力最足了。”喬伊這是在制作生物化肥。

    喬伊只知道粑粑有肥田的作用, 但是不能夠直接澆灌在田地里, 必須要經過發酵之后才能使用。可是喬伊又不知道怎么發酵, 只能一點點的摸索實驗, 于是萊恩大獅子的粑粑就被盯上了——誰讓阿爸每天總是早中晚, 一天三次蹲廁所呢。

    “喬伊，這是實驗記錄。”齊特走了過來，他的臉上也蒙著一塊布料，以此來隔絕沖天的臭味——雖然但是，這薄薄一層布料根本隔絕不了什么臭味兒吧，這得需要防毒面具才行！

    齊特的手里還拿著一個本子，上頭是實驗記錄，“將粑粑和泥土按照四比六的比例混合后，在地底埋下15天，這個時候的肥力最旺，野草簡直肉眼可見的瘋長。”

    “這可太棒了！”喬伊欣喜地接過實驗記錄本翻閱起來。經過移植的果樹很難存活，但是如果有了肥料加持，這批果樹一定可以安然渡過這個雪季，在來年結出多多的果實。

    “那么接下來，就是收集粑粑和制作肥料了。”齊特很激動。這項工作雖然臭臭的，但是非常有成就感。齊特知道自己是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喵嗚！喵嗚！”突然一陣憤怒的貓叫打斷了喬伊和齊特的化肥發酵計劃。

    “嗯？齊特，這是你家的親戚？”

    沖著喬伊喵喵叫的是一種長相似貓又似豹的大貓，棕色的小腦袋像是貓咪，修身的身子上有黑色斑點花紋像是豹子，長長的尾巴上也是一圈一圈的黑環花紋。

    這似貓又似豹的動物齜牙咧嘴地沖著喬伊“喵嗚、喵嗚”大叫，雖然聽不懂這“喵嗚”的意思，但是喬伊能感受到對方言語中的憤怒。

    喬伊覺得，自己倘若不是只獅子，這豹子貓恐怕要沖上來把自己撓成大花臉。

    “哥，這是藪貓！”遠處的阿瑟捏著鼻子沖喬伊大喊，“前天你挖坑埋粑粑的時候不是挖出了一窩小貓么，就是這種藪貓。”

    藪貓是住在地洞里頭的，原本雪季將至，藪貓媽媽正在忙活著給地洞里鋪上干草、儲備糧食準備過冬。誰曾想，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不，是屎從天上來！

    先是家里被刨了屋頂，肇事者還是草原一霸大獅子，藪貓媽媽只得捏著鼻子忍了，帶著一家老小連夜搬家，倉皇出逃。再滅了好幾窩豚鼠的滿門后，才找到了滿意的新家——藪貓不自己打洞，它們直接吃了豚鼠在占領豚鼠的鼠洞。

    結果呢！自己的忍讓只換來了對方的得寸進尺！藪貓一家剛剛再度安頓下來，獅子拆遷大隊”又來了!

    這次不是掀屋頂了，這次是在自家的隔壁挖洞埋屎粑粑！

    這埋汰人呢？它們藪貓也是要臉面的！和屎粑粑為鄰是在侮辱誰呢！它們藪貓雖然住地洞，但是也是愛干凈的好么！

    藪貓媽媽面目猙獰，想起新家隔壁的那坨粑粑就渾身炸毛，她沖著喬伊“喵嗚”大叫，勢必要對方給自己一個說法。

    然而，喬伊卻不能領會藪貓媽媽的憤怒。

    喬伊一臉茫然，“這貓是瘋了嗎？我是獅子唉！”雖然自己只是只小獅子，但是揍它一只藪貓還是沒問題的。

    瞧著喬伊一臉無辜的模樣，藪貓媽媽的理智之弦徹底崩斷，它像瘋了一般沖進隔壁的粑粑坑里，一頓瘋狂喵喵拳輸出，直接來了個天女散花，啊不，是瘋貓散屎粑粑。

    離得近的喬伊和齊特直接被兜頭一頓屎粑粑“雨”。

    “喵嗚！”老娘可不好惹。丟下狠話，頂著一身的臭味，藪貓媽媽罵罵咧咧地領著小藪貓們再度搬家。

    “啊這”喬伊掛著一身的生物化肥，裂了。

    “所以，我們是被報復了嗎？”齊特也木了。

    喬伊：“我的錯。”誰讓自己這是暴力拆遷后又亂建化糞池了呢。

    “今天先到這兒吧，我們去洗個澡吧。”

    然而，雨季過去，雪季將至，草原上的氣候變得干旱起來，往日里隨處可見的小水塘如今卻是遍地難尋。

    “要不去湖邊？”齊特建議。在密林的東邊兒有一處大湖，那大湖里的水就算是到了雪季、旱季也不會干涸。

    “會遇見熟人的吧。”喬伊實在不想自己在繼吃貓屎豆子之后又多了一項傳聞——洗粑粑浴。

    “沒事！”阿瑟大聲道，“哥！我在前面幫你們探路。絕對不會讓人知道你們身上沾屎粑粑了！”

    阿瑟的嗓門一如既往的洪亮，這一嗓子下去，群鳥驚林，就連窩在家中躲清凈的巴吉兒都從午睡中被驚喜了。

    “誰？是誰？”巴吉兒從睡夢中驚喜，黑豆豆眼在黑暗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誰掉進粑粑坑里了？”

    “啊？好像是你那個朋友的聲音呢。”巴吉兒的阿媽也抖擻著耳朵搜羅空氣中的訊息。

    “是阿瑟！”巴吉兒興奮極了，一個咕嚕翻身就爬起來，興奮道，“阿媽！我出去看看什么情況！”

    巴吉兒絕不是草原上唯一被阿瑟一嗓子給吵醒的。草原曠野，聲音總是能傳得很遠很遠。

    上到在樹上打盹的黑豹母子，下到在巖石上曬太陽的萊恩夫妻，還有在密林東邊照料果林的駝鹿們，大家伙兒都聽到了阿瑟的那一嗓子。

    “親愛的，你聽到什么聲音沒有？”萊恩昂起腦袋，問正窩在自己軟肚皮上的小黑足貓。

    菲雅的腦袋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似乎是阿瑟那孩子的聲音。”

    “哎，我有點不詳的預感。”萊恩沒聽清阿瑟喊了些什么，但是出于野獸的直覺，他覺著事情不簡單！

    “能有什么事。”菲雅不以為意，“這里草原，沒有誰能傷害到我們的孩子。”菲雅恐怕做夢也想不到小崽子們遭遇了什么樣的“慘絕人寰”的攻擊。

    “阿瑟！你聲音小些！”喬伊無語地瞧著自己小老弟。

    “好吧！”阿瑟聲音放低些，嘀咕道，“這不是離得遠，我怕給你聽不清我的聲音么！”

    “快走吧，我快要被臭暈過去了。”這經過發酵后的生物化肥威力比新鮮的屎粑粑攻擊力還要大。齊特已經搖搖欲墜了。

    話不多說，喬伊和齊特化作原型，一獅一豹化身閃電朝著大湖跑去。

    他們是跑得那樣的快，以至于許多草原生物們只覺得一道黑影從自己的頭頂掠過，根本沒有看清那黑影的模樣，徒留了一地難以言語的氣味。

    “嘔~”樹丫上，才迷瞪著眼睛從午睡中清醒過來的小黑豹被臭氣攻擊，直接嘔吐出了今日的午飯殘渣。

    “阿媽，我這是怎么了？”小黑豹迷糊著，“我這是要死掉了嗎？”嘔吐和腹瀉對于這個草原物種們而言，無論是動物還是獸人都是致命的。

    “不，孩子，你只是被臭吐了。”黑豹媽媽的爪子緊緊捂住自己的鼻子，不敢大口呼吸。她可不想吐出今日的午飯——浪費糧食是不對的。

    今日的草原上又多出了一份傳奇故事，在此后的許多許多年后依舊流傳著這樣的傳說：在雪季來臨之前，獸神大人會降臨大地，為貧瘠的土地注入鮮活的力量，讓草原在來年冰雪融化之際就會迎來果實豐碩的春天。

    至于獸神大人具體降臨的日期？

    哦，等到草原上開始飄散著臭烘烘的味道的時候，就是獸神大人降臨的日子啦~

    作者有話說：

    第三十三章

    大雪紛紛揚揚的下著, 每一片雪花都有巴掌那么大，草原大地在一夜之間裹上了銀裝。從窗欞上往外看去，是一眼看不到頭的白茫茫，那雪白雪白的一片直刺得人睜不開眼。

    “我出門了”萊恩有氣無力地沖家里的妻兒說道。這大雪天的, 他一點兒也不想出門。

    “注意安全。”

    “一路順風。”

    喬伊和阿媽蹲在屋子的角落里, 頭也不抬地和萊恩道別。

    “要不我今天不出去了。”一只腳快要跨出家門, 腳趾頭尖兒感受到那刺骨寒風的瞬間, 萊恩又縮了回來，扭頭沖窩在墻角的妻兒道，“反正少吃一頓也不會死的吧。”

    “可是，大角鹿要是餓瘦了, 就不好吃了啊。”喬伊眨巴著大眼睛。

    “噫！”萊恩咬牙切齒發誓，“我明天就把這些大角鹿都吃光了！！！”

    往年的雪季, 大貓部落里的大伙兒會輪流外出捕獵, 然后一起吃大鍋飯，萊恩基本上五六天才需要出門捕獵一回，其他時間就是窩在家里打盹、貓冬、養膘。

    然而, 今年的雪季卻沒有這樣愜意輕松了。雪季到來前，駝鹿獸人們給大貓部落送來了二十幾只大角鹿, 如今就安置在喬伊家的后院里。

    原本族人們還欣喜于今年的雪季可以稍微輕松一些了，出門捕獵的頻率可以小一些。大貓們雖然有濃密的毛發作為保溫層可以無懼嚴寒，可是這冰天雪地的，誰樂意出門呢？在家睡覺多快活。

    可惜啊, 大貓們只看到了開頭, 卻沒有料到結尾。自從有了這群大角鹿, 大貓們的日常任務就又多了一項——出門給大角鹿們割野草。

    二十幾頭的大角鹿成了套在大貓們脖頸上的甜蜜負擔, 丟掉吧, 舍不得，養著吧，又麻煩。

    “果然還是應該盡快吃光！”萊恩咬著牙，冒著風雪出門了。

    瞧著阿爸消失在風雪中的身影，喬伊忍不住道，“要不還是把那些大角鹿做成風干肉條吧。”

    “別廢那個勁兒啦。”菲雅道，“你阿爸和叔叔們挑嘴的很，只肯吃鮮肉，哪里瞧得上你那風干肉。”

    菲雅作為黑足貓，食譜上的食物種類非常豐富。而獅子、獵豹們則挑剔多了，只吃現殺現宰的新鮮肉食。在悶熱的雨季，獵物死去超過兩個小時，他們都會棄之不吃。更不用說風干保存了許久的肉干了。

    “二十頭大角鹿也就夠大家吃個五六天的，過幾天就不需要出門割野草了。”菲雅說完便拋開了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了墻角的陶罐。

    “豆子真的能變成好吃的？”墻角的陶罐里是喬伊泡發的黑豆。

    這黑豆是駝鹿商隊和大角鹿一起送過來的，原本是給大角鹿吃的飼料，然而卻被喬伊給扣了下來。

    “這黑豆子不好吃，我們被人族商人給騙了！”駝鹿繆斯氣憤不已。

    據繆斯所說，這大黑豆吃起來就如同爛木頭一樣，咀嚼后滿嘴渣渣，特別難受。

    “往年我們只有餓得不行的時候才會吃這個黑豆子，這豆子不僅難吃，吃完了還容易放臭屁。”繆斯道，“今年我們族里糧食充足，這黑豆就給大角鹿吃了。”

    然而，喬伊卻瞧著黑豆子出了神。豆芽、豆干、豆漿、豆苗、豆腐、百葉、醬油，一系列的豆制品在喬伊的腦子里閃現。

    這漫長雪季閑著也是閑著，于是喬伊便對著黑豆子出手了，第一個實驗的便是相對簡單的“豆芽”。

    雪季嚴寒，豆子泡發不容易，喬伊便用獸皮裹在陶罐上做保溫層，把雪燒化后在冷卻到和自己的體溫差不多的溫度，然后倒進陶罐里淹沒豆子。

    如今黑豆子已經泡發了一整夜了，一個個變得胖乎乎的，黑色的表皮幾乎都快裂開了。

    “應該可以發出豆芽。”喬伊捏起一顆黑豆子觀察后說道。

    “接下來只要等待它發芽就可以了。”將泡發好的黑豆子從陶罐里倒出，用清水清洗干凈。喬伊拿出了萊恩的寶貝拉絲板。

    發豆芽需要底部有孔的容器，像是蒸籠、淘米籃之類的，因為每次給豆子澆水后都要將水排干凈，容器底部不能有積水。

    喬伊家沒有蒸籠，當然也沒有淘米籃，于是萊恩的拉絲板就被征用了。

    喬伊將萊恩的寶貝拉絲板架在陶罐上，再在拉絲板上撲上一層布料，接著把泡發洗干凈的黑豆均勻平鋪，最后在用一塊布料將整個容器蓋起來，起到遮光保濕的作用。

    做好這一切，喬伊松了一口氣，說道，“接著每隔小半天給它淋水就可以了，估計五六天，就有豆芽吃啦！”在這蔬菜水果短缺的冬季，如果能吃上豆芽，也算是補充點維生素和纖維素了。

    等到二十幾頭大角鹿都被吃光了的時候，萊恩大獅子終于如釋重負，再也不用出門割野草了！

    天知道讓一只大獅子出門割野草有多難！萊恩覺著附近的野兔們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對勁兒了——這獅子莫不是凍傻了吧，和它們兔子搶食吃。

    喬伊的第一批豆芽也在這個時候發泡成功了。黑豆子個頭很大，發泡出的豆芽也一個個很粗壯，半透明的豆芽桿足有成人的手指粗。只一小把的豆子就變出了一大缸的豆芽。

    “今天加餐！”自從到了雪季，獸人們的飯食從一日三餐加點心，變成了一日兩餐。

    除了長身體的小崽子們，家長們都是過午不食。哪怕是草原的頂級獵食者，在這大雪茫茫、寒風凜冽的雪季，捕獵也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吃這個？”萊恩瞧著胖豆芽皺起了眉。

    “這個豆芽可好吃啦！涼拌、熗炒、打邊爐都可！”喬伊吃了許多天的鹿肉，急需來點蔬菜給自己刮刮油。

    “說起來，阿爸你兩天沒有拉粑粑了吧。”喬伊盯著萊恩的屁股突然想起這一茬。

    雪季干燥，又缺少蔬菜，每天吃肉的大貓們不免會出現干燥上火、大便不暢的情況。

    “我好得很！”被幼崽盯住屁股的萊恩一個翻身滾開，躲到了菲雅的身后——在先前的生物肥大作戰中，萊恩已經被喬伊盯出了生理陰影。

    可惜小小的黑足貓根本遮不住大獅子的身形，喬伊上前一步揪住大獅子的尾巴，嚴肅道，“阿爸，諱疾忌醫可不好哦。”

    “我聽不懂你說什么啦！”萊恩緊張地從小崽子手里抽出大尾巴，慫慫道，“不就是吃豆芽么！我吃就是了！”

    這一日，大貓部落的眾多大貓、小貓們都吃上了一道新鮮吃食——涼拌豆芽菜。

    焯水煮熟的豆芽菜撒上點點鹽花，拌上一點兒香油，咬在嘴里咯嘣脆，汁水十足，讓一連吃了數日大角鹿的大貓們神清氣爽，多日來不怎么通順的腸道瞬間又了蠕動的感覺。

    自第一日的涼拌豆芽菜之后，白白胖胖的豆芽菜便成了大貓們飯桌上的常客。白水煮豆芽、瞪羚骨燉豆芽、黑牛肉爆炒豆芽無論是什么菜里總能有豆芽的身影。

    “天！喬伊，你是不是會魔法？！”一連吃了十幾頓豆芽菜的萊恩爆發了，“你到底是從哪里變出這么多豆芽菜的！”

    萊恩大獅子很暴躁，他只想吃肉！只想吃肉！任何加了蔬菜的肉食都不算是純粹的肉了！

    “阿爸，你是大人了！”喬伊小手叉腰，雖然身高知道萊恩的膝蓋骨，但是氣勢卻有兩米二。

    喬伊振振有詞道，“小孩兒可以挑嘴，大人怎么可以偏食！”

    “阿爸！你沒發現，自從吃了豆芽菜，你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嗎！毛發更油亮、口氣更清新，這都是因為你”

    “停！”萊恩一把捂住了喬伊的嘴巴，他知道小崽子接下來又要說什么了。無論是什么話題，小崽子總能說著說著就轉到了自己的粑粑上。

    說起來，小崽子到底對粑粑有什么執念啊！之前是是挖洞埋粑粑，后來雪季到了又收集大角鹿的粑粑風干晾曬！

    “唔唔。”喬伊掙脫離開萊恩的大毛爪，解釋道，“阿爸，這些粑粑都是寶貴的財富！”

    萊恩：那我寧愿赤貧一生。

    “肥水不流外人田！”喬伊振振有詞。

    萊恩：謝謝，大獅子不種田，不需要肥水！

    瞧著大獅子滿不在乎的模樣，喬伊倔勁兒上來了。

    “阿爸，你知道今天中午燒鍋的柴火是什么不？”喬伊壞笑道。

    “不是我從林子里拖回來的樹枝么？”萊恩不明所以。

    “不是哦。”喬伊狡黠一笑，“是大角鹿的粑粑!”

    萊恩：！QAQ要哭了有沒有！

    “大角鹿的粑粑里有大量的粗纖維，是易燃物，而且在堆積過程中還會產生一種氣體，叫做沼氣。所以，大角鹿的粑粑其實是一種非常好的燃料呢！”喬伊覺得自己真是天才，從上輩子藏族人民撿牛糞作作為燃料，聯想到如今的大角鹿，不也是食草動物么，搞不好他的粑粑也能燃燒呢！

    一試之下，果然如此！自己就是融會貫通、舉一反三的天才！

    萊恩哭唧唧，“喬伊，你變了！”

    曾經，自己的小獅子是多么愛干凈的小獅子啊，每天都要刷牙洗漱，短短的皮毛打理得油光水亮。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孩子愛上了玩粑粑呢！萊恩痛心疾首！

    作者有話說：

    喬伊：如果有天然氣、煤氣灶，我也不想用鹿粑粑的啊！！！

    第三十四章

    當喬伊把家里的黑豆子全部泡發成了豆芽后, 那漫天的大雪還沒有止住。萊恩大獅子如今的每日工作里又多了一項掃雪。

    一天要出去掃三四次雪，確保屋頂的積雪不會把房子給壓壞了。屋子前的積雪也要及時清理，不然一旦大雪堆積阻到了大門，那就只能掀了屋頂出門了。

    “有些不對勁啊。”萊恩皺眉瞧著屋外的潑天大雪, 這雪自無盡之空落下, 飄飄洋洋, 似是沒有盡頭。

    按照往年的規律, 每一年的雪季大約會持續三個月，在這三個月里并不是一直就下雪，而是下一陣停一陣。一般而言，雪季的第一場雪會持續十五天左右, 過后便會迎來五、六日的大晴天。

    這五六日的大晴天對草原生物們來說是一次緩沖，沒有了大雪遮掩視野, 大家伙兒可以去更遠的地方去狩獵。

    然而, 今年的這一場雪已經下了快一個月了，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萊恩！萊恩！”

    正擔憂著，屋外傳來了焦急的呼喚聲, 一只黑斑花紋的獵豹踏雪而來，正是齊特的阿爸。大獵豹的身旁還跟著一只小獵豹, 正是齊特。

    “阿云，怎么了？”萊恩掀開獸皮門簾迎了上去。

    “桑格還沒有回來。”桑格是齊特的阿媽。今日輪到齊特家出門捕獵，可是桑格已經出門大半日了，如今天色漸暗, 雪也越下越大, 可是獵豹媽媽卻還沒有回來。

    “會不會迷路了啊。”阿云憂心忡忡。大雪會遮蓋蹤跡, 掩去氣息, 在大雪天出門最怕的就是失去方向。

    “我出去找找。”萊恩作為部落的族長, 該出手的時候一點不猶豫。

    “齊特你呆在這兒和喬伊一起玩。”獵豹阿云叼起小獵豹的后頸，把他往喬伊面前一丟，便頭也不回的出門去了。

    “阿爸”小獵豹弱唧唧地呼喚著，他不想耽誤大人們的事情，可是心里又害怕得緊，只輕輕喚了一聲就閉上了嘴巴。

    “沒事的。”喬伊攏過小獵豹團在懷里，爪子底下感受到小毛團子顫顫抖抖的身體，連忙安慰道，“我阿爸很厲害的，一定能找回桑格阿姨的。”

    “而且桑格阿姨也那么厲害，肯定沒事的！”喬伊說得篤定，這稍稍地寬慰了齊特忐忑不安的心。

    嘴上安慰著小獵豹，喬伊自己卻擔憂地皺起了眉。

    掀開獸皮窗簾，冷冽的寒風瞬間就鉆進了屋里。透過縫隙向外瞧去，屋外是白雪皚皚的一片，滿眼全是刺眼的白，雪是那樣的大，萊恩和阿云不過是離開了片刻，他們離開的足跡就已經全部被大雪覆蓋看不出分毫了。

    在這樣惡劣的自然環境下，哪怕是身體強悍的獸人們也過得艱難。

    “喬伊，你和齊特在家乖乖，我去把屋頂的雪清理一下。”黑足貓變成了人形，這樣方便清理工作。

    變成人形的菲雅是一個身形嬌小、膚色雪白的美人，此時她的身上只裹著兩塊獸皮，裸露在空氣中的雪白肌膚在嚴寒下瞬間凍成了通紅——獸形有皮毛保暖，變成人形就失去了天然的保暖層。

    “阿媽。”喬伊軟乎乎地喚著，心里是對自己的深深自責——自己本該可以做到更多的！可是自己把時間都耽誤了。

    “別一副要哭鼻子的模樣。”菲雅點點小獅子的鼻頭，“我馬上就回來。”

    大人們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團在一起的小獅子和小獵豹。

    “喬伊。”齊特出聲

    “嗯？”

    “明年我要養許多許多的大角鹿。”齊特道，“讓大家一雪季都不需要出門捕獵。”獵豹媽媽這一次的捕獵未歸嚇壞了小獵豹。

    “好。”喬伊應下。

    “還要準備許許多多的干草，足夠大角鹿吃。”這樣大人們也不需要出門割草喂鹿。

    “好！”喬伊再次應下。

    “還有那個豆芽，也要好多好多。”

    “好！”喬伊全都一一應下。

    這是喬伊在這個世界渡過的第三個雪季，在前兩個雪季他還很小，幾乎就是窩在阿爸厚厚的鬃毛里渡過了兩個溫暖而舒適的雪季，沒有嚴寒，沒有饑餓，也沒有提心吊膽。

    喬伊沒有想到，不過是一場延長了半個月的大雪而已，竟然讓族人們落入了如此窘困危險的境地。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獸人們抗擊風險的能力太弱了。

    自己能做些什么呢？喬伊懷里抱著小獵豹，心思飄了很遠很遠。

    天色漸暗，雪終于停了，天空中厚厚的積雪云竟然也散了，明亮的月光灑下，照的整個世界明晃晃一片。等到皓月西沉，一夜未歸的族人們才再一次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阿爸！”顧不上寒冰刺骨，喬伊滋溜一下沖下床鋪，朝著屋外跑去，然后“噗通”一下，一個倒栽蔥，一頭扎進了厚厚的積雪中。

    “哈哈哈哈！”萊恩大笑著叼起小獅子的尾巴，把喬伊從雪堆里拔了出來。

    “阿爸！”被倒掛著的喬伊一把抱住大獅子的下巴，揪著大獅子的鬃毛“滋溜溜”就爬到了大獅子的頭頂上。

    “阿爸！”窩在大獅子厚厚的鬃毛里，喬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吼吼！”感受到小崽子對自己的依戀，萊恩笑開了花，大笑道，“今晚有大餐！是大豪豬！”

    原來，齊特的阿媽今日出門捕獵，非常幸運地遇到了一只大豪豬，然而這大豪豬卻不好抓，皮糙肉厚的大豪豬身體強壯，兩只長長的獠牙也不容小覷。獵豹在力量上并不占優勢，只能在速度上取勝。

    然而這大豪豬的耐力一流，在獵豹的全速追捕下竟然逃出去好遠，等到獵豹媽媽把大豪豬溜到精疲力竭倒地的時候，已然迷失了方向，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哈！我就知道大家一定會來尋我的！”桑格笑得開心，覺得自己真是機智。

    在發現自己迷路后，桑格沒有到處亂跑，而是原地刨了個坑把大豪豬丟了進去，自己則躲在大豪豬的肚皮下躲避風雪，心想著，反正自己也沒法把大豪豬運回去，倒不如保存體力在原地等族人們來尋自己。

    瞧著小山一般大小的大豪豬，喬伊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這一日，綿延三十日的大雪終于停了，在家中窩了許久的大貓們都走出了家門。清理出一片空地，架起巨大的篝火，氣氛熱鬧非凡，今日的大豪豬足夠所有族人們吃個肚子圓滾滾。

    天上的明月，地上的篝火，照映著整個世界一片通明，哪怕是極度的嚴寒下也擋不住大貓們的歡欣雀躍——大雪過后就是燦爛的晴天。

    “我想要做個雪橇車。”大人們載歌載舞吃得歡暢，喬伊卻琢磨上了改進族里的生產力。

    “那是什么？用雪做的車子？”阿瑟血糊糊著一張臉好奇問道。

    “擦擦嘴。”喬伊隨手抓起一團雪在阿瑟的臉上搓搓，把阿瑟搓成了干干凈凈的毛團子這才罷了手。

    “雪橇車就是一種在雪地里用的車子，有了它就可以去更遠的地方，運更重的獵物。”

    喬伊說做就做，在填飽肚子后就帶著小伙伴們做起了雪橇車。一塊木板，一根麻繩，就是最簡易的雪橇車了。

    “哇哦~我知道怎么玩兒！”無需過多解釋，在簡易雪橇車成型的那一刻，阿瑟就一口叼起了麻繩，示意喬伊上車。

    “等等！還沒好呢！”喬伊準備給木板的前段裝上一段圓弧擋板，用來在前進中分開積雪。

    “我先試試！”說著，叼起麻繩就一溜煙跑了，喬伊逮都逮不住。

    “有了雪橇車，我們也可以出門捕獵了？”齊特看著阿瑟拖著車子跑得飛快的模樣，心里有了打算。

    “還要改進。”喬伊手中打磨這木頭塊，說道，“除了擋板，還要做個套繩。”要是像阿瑟這樣咬著牽引繩拉車，還把牙齒給扯斷呢。

    “我們可以把套繩栓在大角鹿的身上。”齊特腦子轉得很快，很快就想通了雪橇車的用處。

    喬伊和齊特說著話，阿瑟那邊已經玩瘋了，他拉著雪橇車，車上載著小貓三四只，在雪地里瘋跑著，小貓崽子們坐在車上咪咪叫，不知道是害怕，還是興奮。

    “嗷哦~”阿瑟開心地大叫著，明明是一只小獅子，卻喊出了草原狼的氣勢。

    “真好玩兒！”阿瑟跑得滿頭大汗，在寒冷的雪夜里就像燒開了的水壺一般冒著騰騰熱氣。

    “阿瑟!讓我試試！”萊恩看上了小崽子們的新玩具，竟是厚著臉皮和小崽子們搶著玩。

    “我再玩兒一下。”阿瑟哪里肯讓，叼著牽引繩撒開腿就跑，一個加速下，木頭板子上的小崽子們沒有抓穩，一個個咕嚕嚕地就滾下了車，落在雪地里砸出了一個個的小雪洞。

    “哈哈哈！”小崽們出了洋相，大人們一個個笑得滿地打滾，笑聲傳遍了寂靜的雪夜，為寂寥的天地添上了一抹生機。

    哪怕是難捱的雪季，今日的大貓部落也是開心的一天。

    第三十五章

    “萊恩！”菲雅氣呼呼地盯著自己大獅子老公, 小小的身體，氣勢卻很足，直訓得大獅子抬不起頭來。

    “喬伊他們還小呢！你怎么可以帶著他們出去瘋玩！”菲雅瞧著變成“落湯貓”的獅子父子二人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好不容易雪停了，我帶小子們出門溜溜風的。”萊恩可憐巴巴地解釋著。

    雖然大貓們喜歡貓冬, 但是這一貓貓了一個月, 家長們尚且能出門捕獵溜達一下, 可小崽子們只能被拘在家中不得出門, 可就憋壞了。

    眼瞧著雪停了，喬伊還搗鼓出了“新玩具”雪橇車，小崽子們如何能忍得住，全都跑出去瘋玩了。打雪仗、拉雪車, 在厚厚的雪地里潛伏挖洞。

    后來有了萊恩大獅子的加入，小崽子們的游戲頓時升級了, 白茫茫的雪地里只聽到小崽子們歡笑聲, 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身影——毛茸茸的毛發上沾滿了雪粒子，完全和雪地融為了一體。

    等玩到饑腸轆轆想要歸家的時候，身上的積雪都被熱騰騰的身體給融化了, 一個個的都變成了“落湯貓”。

    “幸好我提前燒好了熱水！”菲雅擰著眉，只想暴打自己老公一頓, 這寒天冬地的瘋玩了一身汗，身上的毛毛都濕漉漉了，就算是獸人體格強壯，也未必受得住的。

    “下次不會了！”萊恩討饒。說著變成人形, 一手拎起喬伊, 長腿一垮就鉆進了大木桶里, 父子二人在熱乎乎的水中齊齊發出了滿足的喟嘆。

    “好舒服~”哪怕不喜歡水, 可是能在這寒冷的冬日泡上這熱乎乎的熱水澡真是太巴適了。

    “還得謝謝我家喬伊。”隔著熱騰騰的水霧, 菲雅為自家愛玩粑粑的小獅子正名，“大角鹿的粑粑風干后可好用了，比燒柴來得方便多了。”

    “你們該多相信我一點的。”泡在熱水里，喬伊聽著老媽的夸贊小聲嘀咕著。

    “是是是！我家喬伊最厲害！”說著，萊恩一爪子拍在喬伊的腦殼上。

    “咕嚕嚕”喬伊就像只小皮球一壓被按進了水里。

    “阿爸！！！我不要和你玩了！絕交！”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喬伊惱羞成怒。

    “別么！你也按我一回就是了！”萊恩就是喜歡逗弄自家小崽子變臉。

    “不稀罕！”喬伊氣呼呼地撇開臉。

    “別啊！別啊！”

    接下來就是大獅子父子二人的廢話扯皮時間，“你聽我解釋”、“我不聽我不聽”、“那你要怎么才能原諒我”、“我不聽我不聽”

    等到一水桶的水都涼透了，父子二人終于達成了和解協議：明日喬伊想出趟遠門，他有些擔憂大雪過后的果樹。

    “總覺得你是趁人之危！”在火爐前烘著毛毛，萊恩回憶自己剛剛簽下的不平等條約，這才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兒子給套路了。

    “反悔無用。”喬伊窩在大獅子的鬃毛里，暖烘烘的環境讓喬伊眼皮兒沉重，左翻右滾兩下，小獅子身體一松，跌入了黑沉沉的夢鄉。

    第二日依舊是個大晴天，雪后的天空瓦藍色一片，不見一絲云彩，高懸的太陽就像個大燈泡——雖然很明亮卻沒有一絲熱度。

    在菲雅不贊同的目光下，萊恩帶著喬伊出門了。

    地上的積雪很厚，喬伊身量太小不能在雪中前行，只得窩在萊恩的頭頂上。萊恩的重量很大，在雪地里一步一個深坑，走得也很艱難。

    “阿爸，明年我們開始馴養大角鹿吧，只要在冬天來臨之前囤夠足夠的糧草就行。”看著大獅子艱難前進的模樣，喬伊建議道。

    喬伊和齊特他們年紀太小了，他們想要在族里搞大動作，必須要有家長們的支持。

    面對喬伊的提議，萊恩卻久久沒有回答。

    “阿爸？”喬伊拍拍大獅子的頭頂，催促著。

    “喬伊”萊恩的聲音不復往日的跳脫不著調，反倒是難得的低沉，“我不確定這樣做，是好是壞。”

    “怎么會是壞呢！”喬伊著急，從原始的捕獵走向圈養動物、種植食物，這是一種社會的進步！

    “如果養殖的大角鹿足夠多，大家就不需要出門捕獵了啊！像上次桑格阿姨在大雪中迷路的危險事情就不會出現了！”喬伊舉例說明。

    “可是，千百年來，我們獸人族都是這樣生活的啊。”對于喬伊的著急反駁，萊恩并不生氣，而是耐心解釋。

    “從來如此便是對的嗎！”這一刻，喬伊憤怒了，他完全無法理解萊恩的固執擔憂。

    “千百年了，我們草原獸人族還是一成不變的模樣，可是對面的人族大陸，發展日新月異，簡直和我們像是兩個時空。”

    “他們無懼嚴寒，不畏黑夜，他們探索世界的規律，他們改變世界、創造世界！”

    喬伊想起沙利爾和艾利克斯，一個是沖破階級束縛的思想家，一個是致力于發明創造讓平民也過上好日子的發明家。他們兩個絕對不會是人族中僅有的兩個改革家，哪怕如今的人族大陸弊端、暗疾很多，可是，只要這些改革家們腳步不停、思想不歇，他們一直在用智慧和汗水推動著人族大陸前進發展，人族就有無限的發展可能。

    可是對比獸人大陸，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草原上的草一茬茬地長，太陽升起又落下，每天都是和昨天一樣的一天。喬伊有時候都會擔心自己會退化成真正的野獸，每日天為被、地為鋪，只要吃食足以果腹便再無追求。

    喬伊想要為草原獸人族們找出一條自己的發展道路，他不想等到獸人族們真正走投無路的那一天才能夠“窮則變、變則通”，那樣的代價定然太過慘烈。

    “可是，他們是人族，我們是獸人，我們是不一樣的。”萊恩無法理解喬伊的想法。

    “我生存在此間，靠的是我強壯的身軀、鋒利的爪牙。”萊恩耐心地解釋著，“一旦如你所說的，圈養牲畜、種植糧食，那我的爪子、我的尖牙，還有什么用處呢？”

    “千百年了，我們靠著我們的爪牙在草原上生活的很好，雖不如人族富足華麗，但總算吃喝不愁。”

    “但是，一旦像喬伊你所說的那樣去生活，我的心里就空落落的。”萊恩聲音低落，“當我再也不用去追捕獵物，再也無需像風一樣奔跑，我的身體、我的爪牙都會慢慢變得遲鈍。”

    “當敵人再一次出現的時候，我還能夠咬碎他的脊梁，撕爛他的肚皮嗎？”

    “喬伊，我們是獸人，是獸是人，我們終究和人族不一樣的。”

    隨著萊恩最后一句話落下，喬伊早已呆立住了，他知道，萊恩說的是對的，看不清的是自己。

    再世為人，啊不，自己已經不是人了，自己是獸人，是一只草原上的獅子。然而，自己的思維卻一直停留在了上一輩子。就連周圍的環境都還沒有探查清楚，就狂妄地說出要帶領草原獸人族脫貧致富。何其自大，何其愚蠢！

    “喬伊！喬伊！”見自己的頭頂上的小獅子突然沒了聲響，萊恩停下腳步，心道是不是自己的話語太嚴厲，嚇唬住小獅子了。

    “喬伊！你要是想養大角鹿也沒問題的！養就養唄！”萊恩非常沒有原則的轉變口風，心里萬分埋怨自己，自己和小崽子頂真什么呢！只是養大角鹿而已，又不是要養深淵魔獸，能有什么大事啊！

    反正有自己護著，就算是深淵魔獸爬出來了，那也是不怕的。

    “阿爸，你說得沒錯。我們是獸人，而非單純的人。”

    在這個世界上有人族，人族中又有法師、牧師；這個世界上有獅子，有能變成人形的獅子，還有不能變成人形的獅子。還有那喬伊只在傳說中聽過，卻一直沒有親眼見過的深淵魔獸。

    這個世界是和上輩子完全不同的存在，可笑自己卻一直用上輩子的經驗和知識來試圖改變這個世界。

    “阿爸，我明白了。”在這一刻，喬伊終于明白了所謂的“事倍功半”是什么意思了——自己得首先要融入這個世界，才能改變這個世界。

    萊恩一頭霧水：小崽子明白什么了啊？

    萊恩不明白小崽子的頓悟，他只想小崽子開心，于是道，“喬伊，你想養大角鹿就養，想種田就種田，我幫你啊。反正你還小呢，多玩幾年也沒什么的。”

    在萊恩看來，將圈養動物、種植糧食限定為小崽子的童年游戲，那就沒什么問題，只要不動搖改變他們獸人族千百年的生活習性，那就沒問題。

    “阿爸，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是我自大了。”自認天選之子，自認與眾不同，自認可以改變世界，卻連自己本身都沒有看清楚。十足的眼高手低。

    “這有什么！”萊恩聽出喬伊言語中的低落和自責，忙道，“我小時候還不如你呢！”

    “阿爸，等開春了，帶我去捕獵吧。”喬伊輕聲道。

    “哈？”萊恩愣住，他可是自家小崽子的，連吃生食都接受不了，如何去捕獵呢？如何用爪牙撕開獵物的皮肉血管？他能接受四濺的腥血、惡臭的內臟嗎？

    萊恩卻不知道，不過一次普通的父子談話而已，于喬伊而言又是怎么樣的撥云見月、醍醐灌頂。

    第三十六章

    “感覺怎么樣？”萊恩看著一臉血, 眼神呆滯的小獅子關切問道。

    感受著口腔中粘稠腥膩的口感，喬伊腦子都是懵的，就在剛剛，他咬死了一只雪兔。不是用刀, 也不是用石頭, 而是用自己的爪子和牙齒, 殺死了一只雪兔。

    喬伊清楚地感知到了那只雪兔在自己的爪子下顫抖, 炙熱的血液從自己的牙尖下噴涌而出，那是生命在流逝。

    “阿爸，送給你。”喬伊將已經失去生命的雪兔送給萊恩，這是他兩輩子以來的第一次捕獵。

    “喬伊~~”萊恩激動地扒拉了一下已經死透了的雪兔, 表示他要把這兔子帶回家，向族里的大家伙兒展示——他家小崽子長大了！

    “等帶回家就不好吃了！”等會兒他們還要去巡視果林。

    喬伊上一刻剛剛說想開春后跟著萊恩學習捕獵, 結果萊恩根本等不到雪季過去, 當場就開始現場教學。直接端了了一個雪兔窩，然后讓喬伊去追捕逃跑的雪兔。這才有了開頭小獅子一臉血地咬死小雪兔的一幕。

    喬伊一腦袋鉆進旁邊干凈的雪地里，在雪地里打著滾清理掉自己身上的血污, 還順便吃了兩口血清理了一下口腔。第一次用如此原始而野蠻的方式捕獵，并沒有喬伊想象的那樣困難和難以接受。

    “阿爸, 我是不會忘記自己的根本的。”喬伊如今總算想明白了，一味的鼓吹族人們去改變是沒有用的，必須要從自身開始做起。只有自己成長為了如同萊恩一樣強大的存在，才能夠讓族人信服和追隨。

    “就算我去圈養牲畜、種植糧草, 但是我依舊會珍惜上天賜予我的強大體魄、鋒利爪牙。”

    改革的路上定然不會是一帆風順的, 就像萊恩所擔心的那樣, 一旦族人們生活富足, 那么大家會不會失去斗志, 在安逸舒適的生活中失去捕獵的本能？

    這是絕對會出現的問題，但是不能因為預估中會出現的問題就裹足不前，那么一輩子都將無法前進。

    “我總會找到一條合適的道路。”卷王絕不服輸！

    再一次修訂調整了自己的人生規劃之后，喬伊感覺自己不在迷茫，反倒是全身充滿了力量。

    “阿爸，咱們得加快速度，要是時間來得及，咱們巡查完果林之后還可以去駝鹿家族探訪一下。”喬伊催促著含著雪兔尸體不愿放下的萊恩。

    “快走吧，日后我定然會捕到更多獵物的！”萊恩珍惜無比的雪兔在喬伊眼中只是尋常，一切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

    一場捕獵教學結束，獅子父子二人再度啟程出發。

    越往密林的方向走，積雪就越厚，隨著越接近果林，獅子父子二人很快察覺到了異常。

    “這邊的積雪似乎要薄一些。”萊恩一爪子下去就感受到了積雪的異常，“應該有大部隊從這里經過了，積雪被壓嚴實了。”

    “不會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喬伊擰眉，想不出會有什么動物會在雪季里大規模遷徙。

    萊恩鼻子嗅嗅，感知著空氣中的味道，和純凈的雪后空氣不同，越靠近果林，空氣中的味道就越繁雜。

    “唔，這味道有些熟悉。”萊恩大大一口深呼吸，“怎么有點臭臭的？”

    萊恩說著便加快了步伐，雖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兒，但是萊恩并未感知到危險。

    很快，一座褐色的土墻出現在獅子父子的眼前。那是一座大約一米半高的土墻，墻頭上還有尚未消融的積雪。

    “前面就是果林！”喬伊眼睛瞪圓，不明白自己的果林怎么會被圍起了一座矮墻，這大雪天的，是誰在搞基建？！

    “是駝鹿家族！”萊恩的眼睛和鼻子都比喬伊靈光，他很快就發現了矮墻后大角聳動的駝鹿們。

    “萊恩族長？！”矮墻后的駝鹿們也認出了萊恩和喬伊。

    “大雪天的，你們這是在干什么？”走進矮墻后，喬伊很快發現里面的生活氣息非常濃郁，篝火上架起的大鐵鍋咕嚕嚕冒著熱氣，似乎整個駝鹿家族都搬遷到了此處。

    “有人受傷了？”萊恩嗅到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兒和苦藥味兒。

    “說起來還多虧了這座果林！”說話的是駝鹿家族的族長繆斯，此時他的模樣看起來很狼狽，曾經威武的兩只大角斷了一只，屁股上似乎也受傷了，黑色的泥巴混合著不知名的藥汁子敷在了傷口處。

    “你們被襲擊了？”眼下的情景，萊恩已經明白了大半，可是他還是想不通這些駝鹿為什么要在果林里重筑家園。就算被襲擊，也不能連家都不要了啊！

    “今年的雪好大。”繆斯說著他們駝鹿家族在雪季里的遭遇。

    今年的雪季來勢洶洶，雪下的大，時間還長，幸好駝鹿們囤積了足夠的過冬糧食，任他外頭風雪呼號，他們只管窩在家里生火取暖、烙餅煮湯，好不快活。

    “可是，誰想到，那草原野狼們在這雪季里缺了食物，竟然盯上了我們！”這是繆斯萬萬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他們駝鹿雖然是食草獸人，但是，在往日草原野狼們也不敢招惹他們的。一來，駝鹿們總是成群結隊不落單，不好下手。二來，繆斯他們是獸人，屬于智慧種，他們族里還有幾個射箭的好手，就算對上野狼也不怕的。

    然而一場大雪，草原野狼們覓食困難，饑餓沖破了理智。在一個雪夜，草原野狼們圍上了駝鹿家族的住地。

    “這么多年可真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說起那一夜，駝鹿繆斯依舊心有余悸，屁股上被撕扯下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今年的雪是大了些。”萊恩也沒想到，不過是比往年多下了幾日的雪，草原野狼們竟然無法果腹盯上了獸人們，放在往日，它們是萬萬不敢的。

    草原野狼們攻入了駝鹿家族的住地，它們撕咬著目光所及之地的一切。在狹小的室內作戰不利于體型壯碩的駝鹿們。于是駝鹿們只能舍棄了家族，逃出住地，變作原型逃跑。

    “唉，我們且戰且退，最后退到了這果林里，那草原野狼竟然停住了腳步。”說起這個，繆斯也是不可置信。

    “它們在果林外徘徊了半日，見我們始終不出來，便走了。”駝鹿們也不知道野狼們無功而返的原因。

    “所以我們便干脆在果林這邊住下了。”繆斯解釋著，“今年的雪季還沒過去，還不知道接下來是什么樣呢。”

    說起這事，繆斯有些擔憂，雖說他們駝鹿家族在雪季到來前囤積了足夠的糧食，無需像往年那臼恃洸樣冒雪出門覓食，但是其他食草獸人們呢？他們能捱過這個雪季嗎？

    “野狼追到果林附近就停下了？”喬伊小腦袋歪歪，思索著其中的緣由。隨即目光落在了那剛剛砌起的矮墻上。

    “原來如此！”喬伊眼睛一亮，想通了其中的緣由。

    “是什么？”萊恩好奇。

    喬伊笑得嘴巴咧到耳后根，“阿爸，你剛剛不是說味道有些熟悉，還臭臭的么。”在雪季到來前，喬伊給果林里剛剛移植的果樹們施了肥，而那些生物肥的主要來源就是來自于萊恩大獅子的臭粑粑。

    “是阿爸你的氣息威懾住了那些草原野狼！”喬伊高興不已，這算是陰差陽錯地救下了駝鹿家族了。

    “原來如此！這是太感謝萊恩先生了！”繆斯也是感激不已，周圍的駝鹿們也向萊恩投去了感激、敬佩的目光。

    被感激的萊恩：只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萊恩先生，我有個不情之請！”繆斯大大的鹿眼中露出渴望的閃光。

    “啊？”萊恩被繆斯炙熱的目光驚得毛毛直豎。

    繆斯的目光落在大獅子的屁股上，克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沉聲道，“我想要和萊恩先生做個交易。”

    “我們需要您的粑粑！”繆斯眼神灼熱，不等萊恩開口，又道，“今年的雪季有些不對勁，我們駝鹿家族幸運逃過了野狼群的圍攻，但是其他食草獸人的住地呢？”

    “東邊的瞪羚家族、西邊的黑角馬，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熬過這個雪季，如果有了您的氣息作為震懾，起碼野狼、鬣狗這些是輕易不會盯上他們的。”

    在喬伊之前，駝鹿家族和萊恩之間的聯系就僅限于做中間商幫大貓部落售賣皮草。自從有了喬伊加入，繆斯才和大貓部落熟了起來，不僅合作做生意，還一起種植果樹。

    要是以前，繆斯可不敢向萊恩大獅子索要如此私密的東西，畢竟草食者對獵食者的畏懼是刻在基因里的。

    “萊恩先生？”眼瞧著大獅子不說話，繆斯有些惶恐了，忙道，“是我唐突了”

    “不是的”萊恩制止了繆斯的繼續發言，“不是我不想幫這個忙”

    而是壓力好大有木有！以前只是小崽子盯著自己一天三次的粑粑，如今全草原都盯上了自己的臭臭，這會造成心里陰影的！

    第三十七章

    “阿爸~”小獅子綴在大獅子的身后軟乎乎地呼喚著。

    從駝鹿家族的新住地離開, 萊恩大獅子就一副天塌下來了得模樣，一想到自己即將向整個草原獸人輸送供給臭粑粑，萊恩就開始生無可戀。

    “阿爸，你不要有壓力。”喬伊寬慰道, “這草原上又不是只有你一只獅子, 阿瑟他爸不也是獅子么, 他的粑粑威力定然不輸阿爸你的！”

    “！”萊恩眼睛一亮, 對啊！自己可是有許許多多的兄弟姐妹的，自己怎么可以一個人抗下所有呢！

    作為草原王者，每一個大獅子都應該為草原的大家貢獻出自己的粑粑的！

    “喬伊，不愧是我兒子, 聰明絕頂！”突然頓悟了“任務下沉”這一招的萊恩大獅子去了心事，心情頓時飛揚起來, 低頭咬住小獅子的后頸, 輕輕一拋就精準地將小獅子丟進了自己鬃毛里，而后便撒開腳丫子狂奔起來——萊恩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折返部落，迫不及待地向大家伙兒征收“粑粑”了！

    自己所受過的苦, 兄弟姐妹們一個都不能落下！

    一路狂奔到家，萊恩將喬伊丟下, 便開始馬不停蹄地開始自己的“征收”大業了。

    喬伊瞧著撒歡跑的大獅子，心道，果然快樂都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的。

    “一路上還好么？”菲雅瞧著自家小崽子，總覺得小崽子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

    “挺好的。”喬伊點點頭, 隨即看向菲雅, 驕傲道, “我獵到了一只雪兔, 等下給阿媽你一只兔毛坎肩吧！”

    往日的自己總是好高騖遠, 想要大干一場，卻連周圍人的真正需求都沒有發現。想起那一日阿媽出門掃雪凍得通紅的肩膀，喬伊就覺得自己真該死。

    很快，菲雅就發現自家小崽子的變化。怎么說呢，以前喬伊的眼中只有天上的日月和遠方的海，卻瞧不見腳底的黑土地，如今的喬伊是真的腳踏實地了。

    大雪后的晴天沒有維持幾日，厚厚的積雪云再度罩上了草原的上空，大雪自無盡高空飄飄洋洋而下。

    然而，這些都影響不到喬伊，喬伊已經在家中窩了五六天了，這五六天里他都在和雪兔皮做斗爭。

    獸人變成人形后會有一小塊的獸皮附著在身上遮掩隱私部位，喬伊一直想不通其中的原理——為啥只能留一小塊獸皮，為什么不能隨心所欲的變化衣服的模樣呢？

    喬伊想不明白，索性就丟開不想了，反正這是個不科學的世界。

    變成人形的獸人抵御嚴寒的能力下降，喬伊就琢磨著用獸皮制作衣服。在此之前，部落里也會處理皮草，但是僅限于將皮草上的肉渣剔除，然后直接曬干。這樣簡單制成的皮草又硬又粗糙，還有股揮之不去的惡臭味兒，只能以極其低廉的價格販賣給人族。

    喬伊上輩子在博物館參觀過鞣皮制作工藝，制作皮革的方法有很多。比如說摩洛哥就有一種傳承千年的古老制皮法——鴿糞鞣皮，其制作過程之惡臭，就算是經常和粑粑打交道的喬伊都皺起了小鼻子。

    鴿糞鞣皮pass!

    喬伊選擇了傳統的植鞣制皮法，很多植物的葉子、樹皮、果實中提取出的汁液都可以用來鞣制皮革，甚至茶葉水也可以，只需含有單寧酸就可以。雖然對具體的制皮步驟早已記得不清楚了，但是喬伊如今有的是時間去實驗摸索。

    首先是軟化清理工作，將雪兔皮扔進雪堆里反復磋磨，再丟進清水里浸泡。草原上的鹽很寶貴，不然還可以用鹽來腌制皮草。

    生皮在水中浸泡，反復攪拌搓揉，把生皮上的血污清洗干凈。再用巖石板捶打生皮，將生皮上殘存的油脂和血肉刮干凈。

    這大雪天的，喬伊愣是把自己搞得滿頭大汗，腦門上直冒熱氣。

    將生皮上的血肉和油脂都刮干凈后就可以開始鞣皮了。鞣皮的方法很簡單，就是費力氣。

    “哥，湯汁涼好了。”阿瑟和齊特兩個小豆丁搬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湯鍋走到喬伊跟前。

    阿瑟兩眼冒光的盯著喬伊手里被“蹂.躪”的雪兔皮兩眼冒光，嚷嚷道，“哥，接下來輪到我了吧！”在小崽子們的眼中沒有勞作，只有游戲。

    “喏，輪到你了。”喬伊讓出工作位置，伸手試了試湯汁的溫度。這湯汁是用枯葉干草煮出來的。

    大雪天的出門找植物、摘果子不方便，喬伊便收集來了枯草干葉用水煮至沸騰。草葉的種類繁多，但是其中總該有含單寧酸的植物在其中，煮沸后總能逼出一些單寧酸滲透到水里。

    喬伊感覺湯汁的溫度差不多了，便道，“將湯汁倒在皮毛的內側，不要碰到外側的毛毛，然后反復搓揉就可以了。”

    “很簡單！沒問題！”阿瑟斗志滿滿。

    然后才不多一刻鐘的時間，阿瑟斗志昂揚的小臉蛋就垮了，“哥。好了沒啊？”

    “沒，要反復搓揉，讓皮子充分吸收汁液才行。”喬伊搖頭。

    大約又過了十五分鐘，阿瑟撐不住了，小孩兒的注意力也就能集中那么一會會兒，小獅子的耳朵耷拉著，有氣無力地搓揉著手下的皮革，長吁短嘆間不停地詢問著，“哥，好沒啊？”

    “阿瑟，這可是你自己自告奮勇要干的，加油！堅持！”齊特在一旁瞧著阿瑟的笑話，一邊觀察著皮草制作的工藝。

    “喬伊，毛毛的那一邊是不能沾到汁水嗎？”齊特觀察后問道。

    “是的。”喬伊點頭，“湯汁里有一種單寧酸，會破壞毛毛的柔軟性。”

    齊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問，“其他動物的皮也可以這樣處理嗎？”

    “應該可以。”這是喬伊第一次植鞣制皮，還不能確定效果如何。

    終于，在阿瑟小獅子精疲力竭之際，雪兔皮終于揉搓得差不多了，鞣液已經被皮子充分吸收了。喬伊又取了一些汁水灑在皮毛內側，然后在向包燒麥一樣將皮草折疊包裹起來，小心地讓汁水不要流出來。

    “陰干個幾天就可以見成果了！”瞧著被搓得灰撲撲的雪兔皮草，喬伊心里有些沒底。

    “一定可以成功的！”阿瑟和齊特對喬伊很有信心。

    時間一天天過去，大雪下個不停，一向疲懶的萊恩在這個雪季忙得不行，先前是要每日出門割野草，如今是要每日督促著族人們拉臭粑粑。

    熱乎乎的臭粑粑在這寒天雪地里甫一落地就凍成了冰坨坨，倒也方便了萊恩的收集工作，而且凍成冰坨坨后味道也沒那么重了，暫且還在萊恩可以忍受的范圍內——一想起族人們每次看見自己時的青黑臉色，萊恩覺著這么點臭味也完全能夠接受了。

    這一日，冒著風雪，萊恩套上剛剛制作好的雪橇車，拖著一車子的冰坨坨出門送“溫暖”去了。而喬伊的雪兔皮也終于制成了。

    植鞣后的雪兔皮去了腥臭味兒，柔軟雪白得像是天邊的云朵。

    “好舒服。”菲雅驚喜地撫摸著雪兔皮，那柔軟細膩的手感比人族的藍花印染布還要舒服。

    “阿媽，我給你做個小坎肩。”瞧著阿媽的模樣，喬伊心里甜滋滋的，比當初自己考了第一名還要開心。

    小坎肩做起來也簡單，黑足貓的人型很嬌小，這么快雪兔皮做坎肩真正好。

    手上沒有趁手的工具和材料，喬伊用石針在皮草上鉆出小洞，然后用銀絲連接孔洞，將雪兔皮做成了小坎肩的模樣。

    雪白的皮草陪著粗獷的銀線接口，別有一番風格。唔，姑且算是原始朋克風吧。

    第一張雪兔皮鞣制成功，菲雅穿上了漂亮雪白的雪兔毛坎肩，貓冬們的大貓們頓時坐不住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家家戶戶都翻出了家中囤積的獸皮鞣皮制作了起來。一時間，整個大貓部落呈現出了一派熱火朝天的勞作景象。

    萊恩派送完“冰坨坨”回來看到的就是族里家家戶戶門前晾曬的各色皮草。

    “萊恩！”穿著兒子制作的雪兔毛坎肩，菲雅得意地在萊恩面前兜了個圈圈，嘚瑟之情溢于言表。

    “唔，正好看。”萊恩稱贊道。

    “嗯？萊恩？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嗎？”菲雅敏銳地感受到了萊恩的語氣不對勁，連忙詢問。

    沉沉嘆了口氣，萊恩瞧著小崽子們并不在家，這次低聲對菲雅道，“東邊兒的瞪羚家全沒了。”

    “什么？！”菲雅吃驚，大大的貓眼瞪圓，沉聲追問，“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全沒了？”

    “應該是被鬣狗襲擊了。”

    雪季對草原上的大家從來是不容易的，今年尤其難捱。駝鹿家族遭遇了野狼群的襲擊，好在他們幸運地躲進了充滿了萊恩氣息的果林里。然而，其他食草獸人們就沒有那么幸運了。

    “我趕到的時候，瞪羚的住地已經全毀了，刨開雪地，底下埋著的全是尸骨。”萊恩的冰坨坨終究是晚了一步沒有能夠送出去，瞪羚家族已然不需要了。

    “那些可惡的鬣狗！”菲雅咬牙。

    “也不能怨鬣狗，這是草原的生存法則而已。”強食弱肉，就算是獸人，也會淪為強者的口糧。

    “或許喬伊是對的。”在這一刻，萊恩終于開始正視小崽子那些絮絮叨叨的奇怪念頭。

    馴養牲畜、種植糧草，或許不適合他們這些食肉獸人，但也許正適合食草獸人們在此世間生存立足。

    作者有話說：

    喬伊&萊恩：我們這算是雙向奔赴嗎？

    生存于此世間，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傲慢與偏見。

    第三十八章

    日子一天天過去, 大雪一日日得下，當為期三個月的雪季過去后，那潑天的大雪卻一點沒有停下的意思。

    喬伊發覺家中的氣氛有幾分凝重，萊恩大獅子不復以往的慵懶舒適, 經常憂心忡忡地看著窗外, 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阿爸。”喬伊的小爪子扒拉在萊恩的大爪子上小聲呼喚著。

    “是有些不對勁兒嗎？”總感覺這延長的雪季有些危險, 難道是傳說中的冰河紀要來了嗎？

    “沒事兒。”瞧著皺著小臉憂愁著的小獅子, 萊恩眉頭一松，大爪子揉揉喬伊的腦袋，柔聲道，“總歸是有辦法的。”

    等到雪停的那一日, 雪季也結束了，喬伊數著自己墻上畫下的“正”字, 這個雪季一共持續了132天, 足足是往年的1.5倍。

    雪停了，天明了，氣溫一日日上升, 冰雪消融，萬物復蘇, 枯黃的草原漸漸恢復了翠綠，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喬伊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些不對勁兒，看著又要出門的萊恩，問道, “阿爸, 你這是又要出去么？”

    “嗯。”萊恩點點頭, 卻不多言, 只讓喬伊在家和小伙伴們一起玩耍, 不要溜出遠處玩兒。

    “阿爸是要去哪里？”喬伊卻不是輕易能被打發了的。

    “沒什么事，就去散散風。”東邊的瞪羚家族被鬣狗襲擊了，他們絕對不是唯一糟了難的食草獸人部落，萊恩心里放心不下，便一得空就去草原各地查看情況。

    萊恩不想把這慘事告訴喬伊，怕嚇著小崽子。

    “怎么會沒事呢！”喬伊雙手叉腰，嚴肅道，“你昨天翻來覆去一晚上沒睡覺吧！”每天要睡足20個小時的大獅子竟然失眠了！這難道不是大事！！！

    “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嗎？”喬伊猜測著。

    眼看喬伊就要猜出真相，萊恩嘆了口氣，只得說出真相，“這個雪季外頭不太平，不少食草獸人部落都被襲擊了，東邊的瞪羚家族更是一個不剩。”

    聞言，喬伊倒吸一口涼氣，他早該想到的，駝鹿家族僥幸逃過一劫，別的部落就未必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阿爸打算怎么做？”喬伊見萊恩這幾日總是眉頭緊鎖，料定老爸應該是有什么打算。

    “唉，往年的雪季可沒出現這種情況。”萊恩又是嘆氣。

    萊恩這幾日天天出門，一來是為了查看草原各個部落的受災情況，而來是為了游說各個部落在新了的一年里做好準備，誰也不能保證明年的雪季會不會更加糟糕。

    “種植糧食、加固城墻，為來年的雪季做好準備。”說道這兒，萊恩又是嘆氣，并不是所有的食草獸人們都和駝鹿們一般頭腦靈活，愿意接受新鮮事物。

    雪季過去，萬物復蘇，對食草獸人們而言，草原上到處都是食物，何必去為了還不知道的來年去辛苦忙碌呢？而且這忙碌還未必能見成效。

    瞧著嘆氣不停的大獅子，喬伊心疼，原以為阿爸是個萬世不關心的，沒想到他一直寄掛著草原上的大家。

    “阿爸，為什么大家不能聚居在一處呢？”這是喬伊一直無法理解的地方。為什么草原獸人們不像人族那樣建設城池，聚集而居呢？

    “那不成。”萊恩搖頭，“有我在，那些駝鹿們連眼睛都不敢閉。”這是深刻在基因中的恐懼。

    “況且那些食草獸人們也住不到一塊兒去。”

    以前不是沒有食草部落合并居住，比如說，黑角馬和瞪羚就曾經在一處聚居過，結果瞪羚們老覺得黑角馬胃口大，吃了族地里更多的草料。

    時間一長，矛盾也就出現了。最終兩個部落還是分開了，一個搬去了草原的東邊，一個住在了草原的西邊，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

    聞言，喬伊點點頭，如今草原上的生活狀態應該是長久演變來的結果，各個部落有各個部落的活動范圍，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平安相處。

    這也就造成了各個部落抵御風險的能力不高，一旦草原上出現什么變故，比如這次延長了一個多月的雪季，很多小型的獸人部落都遭了難。要不是被野狼、鬣狗襲擊了，要不是帳篷被雪壓垮了，防寒工具不足被凍傷凍死，還有就是過冬食物沒有儲備充足，想著等雪停了出門補充糧草，結果那潑天的雪下不停，根本沒法出門覓食，餓得去了半條命。

    “就算是食肉獸人也不好過。”喬伊他們的部落算是運氣不錯，阿瑟他媽出門捕獵迷路，最終被萊恩他們尋回來了。可是，并非所有人都有桑格這樣的好運氣。在這個漫長的雪季，有不少獸人出門后便再也沒有能回來。

    萊恩想起這幾日出門走訪的見聞，心口就悶得慌，總想著，要是自己早早重視喬伊小崽子的提議，是不是大家就能平安渡過這個雪季了。

    “阿爸，這怎么能怨你呢？誰也不知道這個雪季會突然變長，這是誰都沒有料到的事情。”喬伊安慰著自責的大獅子。

    “不說啦。”萊恩揉揉喬伊的腦門，說道，“我要出門了。”哪怕前路困難，萊恩還是想要試一試。

    “阿爸，口說無憑，或許等我們和駝鹿家族都過上了富裕的好日子后，其他部落都無需你上門勸說，他們就會積極主動地向我們學習了。”喬伊勸道。

    “唔，我家喬伊真聰明。”萊恩慈愛又驕傲地看著自家小獅子，說道，“但是呢，我還是去走一趟吧，免得我日后后悔。”

    喬伊明白萊恩的意思，便笑著揮手告別，讓萊恩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一起吃晚飯。”

    瞧著大獅子離開的背影，喬伊又回看身后的部落住地，瞧著那在暴風雪過后早就破爛不堪的土房子，心中有了謀劃。

    喬伊準備重建部落住地！

    如今的大貓部落雖然也有房子，但是嚴格說來并算不上房子，只能說是土墻和帳篷的結合體。泥土堆成的矮墻圍城一圈，上頭蓋上木條獸皮，這樣的簡易房子根本禁不住風雨，經常要修修補補。半夜里睡著，房子就塌了的事情屢見不鮮。

    因此大貓們并不經常住在房子里，除非是下雨下雪的壞天氣，平日里，大貓們更喜歡躺在合歡樹下的大巖石上休息。

    喬伊想要建造一座寬敞、明亮又堅固的部落堡壘，等他們部落的房子建好了，無需萊恩出門游說，其他部落必然會紛紛效仿的。

    喬伊是個說干就干的性子，他首先去拜訪了駝鹿家族，上次在果林里見過駝鹿家族砌的矮墻，看起來要比他們部落的砌墻手藝好些。

    “建房子？”齊特和阿瑟聽了喬伊的計劃都瞪圓了眼睛。

    “可是，我是打算開春了就開始馴養牲畜的。”齊特阿媽的迷路事件嚇壞了齊特，小獵豹決心要圈養能夠足夠全族吃一整個雪季的牲畜。

    “那你可以去向駝鹿們討教一下圈養牲畜的技巧，之前他們可是圈養了許許多多的大角鹿呢。”喬伊如是道。

    阿瑟則左右為難地瞧著喬伊和齊特，“怎么辦！我又想建房子，又想馴養牲畜！”

    “見異思遷。”喬伊捏捏阿瑟的圓耳朵，“你以后也會找到自己的目標的，到時候就沒心思跟著我們了。”

    “切！那我就去找巴吉兒玩！”阿瑟氣鼓鼓道。

    說起巴吉兒，喬伊眼神一凝，也不知道這個雪季對蜜獾們影響大不到。不過蜜獾們住在地洞里，又是雜食，雪季對他們的影響應該不大。

    三只小獸人向著密林的方向前進，一個是去學建房子，一個是去請教馴養動物，還有一個是去找小伙伴玩耍。雖然目的不同，但都是一條路。

    積雪消融的草原行路不便，到處都是泥濘，喬伊的爪子上糊上了厚厚的泥巴，難受極了。

    早知道就穿上草鞋出門了，喬伊心里嘀咕著，下一刻突然就停下了腳步，圓耳朵抖抖，捕捉著空氣中的信息。

    “你們有沒有感覺到什么。”喬伊面色凝重。

    “沒什”齊特話未說完，臉也沉了下來。

    “怎么了？”阿瑟好奇詢問，然后無需多言，阿瑟也發現了不對勁，遠處稀疏蔥綠的草叢里透出點點黑棕色，突然轉變的風向也送來了敵人的氣息——是鬣狗。

    在雪季里成功屠戮了瞪羚家族，讓鬣狗群渡過了一個吃飽喝足的雪季，瞪羚家族的血肉不僅填飽了鬣狗們的肚子，更加滋養了他們的野心和膽量——獸人也不過如此。

    鬣狗群決心擴大自己的地盤，他們一路西下探路，正好和前去密林的喬伊三只撞了個正著。

    從部落到密林的這一段路，喬伊三只奔跑玩耍過無數次，從未遇到過危險，只因為這一片都是萊恩大獅子的領域范圍，無人敢犯。

    “跑！”喬伊一聲令下，三只小獸人立刻撒開爪子狂奔。

    “往家跑！”

    喬伊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在急劇跳動，渾身的血液都在燃燒一般，也不知是因為急速的奔跑，還是因為對身后緊追不舍的鬣狗們的畏懼。

    哪怕曾經咬斷過雪兔的脊梁，哪怕曾經嘗過鮮血的滋味，可是，喬伊從未想過自己會在某一天和成群的鬣狗作戰。

    喬伊邊跑邊扭頭查看身后的場景，大約十五六只的鬣狗緊追在后，鬣狗齜咧著嘴牙，腥臭的口水噠噠滴落，他們發出“桀桀桀”的怪笑，似乎在提前慶祝這一次的狩獵勝利。

    “哥。”阿瑟的聲音顫抖。

    “不要回頭！往前跑！”喬伊不敢一馬當先跑在最先，他墊在最后，護住齊特和阿瑟先跑。

    然而，麻繩專挑細處斷，在這緊急逃命的關頭，小獵豹在雪泥地里一個打滑，直接翻滾了出去。

    “別停！阿瑟!跑！”喬伊大喊著。

    幸而，阿瑟向來是聽喬伊的指令聽慣了，此時哪怕想要停住腳步，但在喬伊的怒喊中腳步只是微微一頓，便有繼續發力向前。

    喬伊則停住腳步，變成人形去扶起翻滾出去的齊特，“還能跑嗎？”

    “喬伊，你走！”齊特推開喬伊，他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自己的前腿折斷了。興許有自己做口糧，鬣狗們就不再追喬伊他們了。

    看著小獵豹扭曲的前爪，喬伊一咬牙，將小獵豹舉過頭頂，抗在肩膀上開始狂奔，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會丟下伙伴的。

    就這樣一個耽誤，鬣狗們追了上來，它們將喬伊和齊特包圍起來，步步緊逼。

    “滾！”喬伊大喊著，“你們知道我阿爸是誰嗎！？我阿爸是草原之王！”

    然而，萊恩的名頭卻不足以震懾這些鬣狗，倘若它們知曉懼怕，也就不會闖進大貓部落的地盤了。屠戮瞪羚家族的成功快感讓這些鬣狗忘記了獅子王的可怕。

    鬣狗們步步緊逼，喬伊卻不坐以待斃，幸而，喬伊出門總不會忘記帶上自己的隨身包裹，包裹里裝著的都是喬伊的寶貝，比如說五彩寶石法杖。

    掏出法杖，鬣狗們已經近在眼前，喬伊甚至看到了它們牙縫間的殘羹碎肉，惡臭沖天。

    “喬伊，你走吧！”趴在喬伊的肩膀上，齊特見喬伊拿出的法杖，知曉喬伊定然可以逃脫，只需丟下自己便可。

    “抓緊，不要說話。”喬伊一手拿著法杖，一手抓著匕首，自然無法顧及到被自己掛在肩膀上小獵豹了。

    說話間，一只鬣狗發動進攻，它露出獠牙，咆哮著撕咬向喬伊。

    喬伊發現這只鬣狗體型比其他的鬣狗要大，應該是這群鬣狗的首領。思及鬣狗的習性，這個頭領應該就是鬣狗“女王”。

    “滾！”腥臭撲面而來，喬伊揮動法杖發出了一個火球，直中鬣狗女王的血盆大口。

    “桀！”鬣狗一個閃避，小火球擦著她的嘴邊飛過，空氣中頓時彌散出一股蛋白質燒焦的味道。

    “桀桀桀！”沒能一口咬到小獅子，自己反倒還受了傷，鬣狗女王勃然大怒，它四肢微曲蓄力，想要一口咬碎眼前這個小獸人的脖頸，卻又忌憚著那能發出火球的玩意。

    鬣狗女王一雙豆子眼冒著殘忍的冷光，緊緊盯著喬伊，尋找著喬伊的破綻，等待著一擊必中的機會。首領停下了動作，其他鬣狗們也不敢貿然上前，它們繞著喬伊盤旋著，不斷縮小這包圍圈。

    只需一招不慎，等待的喬伊的就是被鬣狗分而食之。

    法杖的使用不是無限制的，每一個法術發出之間有“技能冷卻”時間。喬伊必須謹慎應對，找準時機。

    鬣狗女王試探著向前，喬伊一手揮出匕首，大聲呵斥著，“滾開！”

    似乎見喬伊沒了依仗，那鬣狗女王宛若彈簧一般跳起，直撲喬伊，其他的鬣狗們如同得到了信號，也一同發難。

    “冰刺！”鬣狗女王撲上來的瞬間，喬伊甚至在那雙殘忍的黑豆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然后干脆利落地放出了一支冰凌。

    飛射而出的冰凌直接洞穿了鬣狗女王的腦袋。

    所有的攻擊都只在一瞬間，只一個眨眼，上一刻還咆哮著的鬣狗女王被削去了半個腦袋，而喬伊也沒有討到好處，他只覺渾身火辣辣得疼，宛若被火燎一般，那是其他鬣狗們在撕扯他的皮肉。

    忍著巨疼，喬伊揮出匕首戳進鬣狗女王的腦子上，將那剩下的半個腦袋攪成了稀巴爛。

    “滾開！”擒賊先擒王，在喬伊的認知里，鬣狗是母系社會，只要殺掉了首領女王，其余的鬣狗自然會一哄而散了。

    然而，理論和實際總是相差十萬八千里。鬣狗女王的腦袋被砸了個稀巴爛，其余的鬣狗們卻絲毫沒有散開的意思，他們甚至一邊啃食前任女王的尸體，一邊圍堵著喬伊不讓他離開。

    喬伊感覺自己上輩子加這輩子都沒有這樣疼過，千刀萬剮不過如此吧。

    我去，被鬣狗咬了，要不要打狂犬疫苗啊。極度的疼痛下，喬伊的腦子開始有些渙散。

    “喬伊，你走吧”齊特的聲音有些微弱。

    “齊特！”齊特的一聲呼喚驚醒了喬伊，瞬間將腦子里的胡思亂想趕跑，打起精神應對眼下的場景。

    喬伊有能夠發出火球、冰刺的法杖在手，那些鬣狗頗為忌憚，可是它們又不甘心就此放喬伊他們離開，到手的獵物怎么能放走呢。雙方就這樣僵持纏斗著。

    “齊特，你抓緊了。”喬伊準備突圍。

    齊特沒有回應，喬伊心里發緊，如今他看不到齊特的情況，并不知道齊特的傷勢有多重。

    又一個火球發出，將逼近的鬣狗們逼退了一步，就在喬伊準備蓄力奔跑的時候，只感覺肩頭一輕，一直掛在喬伊肩膀上的齊特掉了下來，重重的砸在了雪泥中。

    貪婪的鬣狗們瞬間圍了上來。

    “滾滾滾！”喬伊護在小獵豹的身前，毫無章法地揮舞著手里的法杖和匕首，那些鬣狗如禿鷲般撲食而來，遮去了喬伊頭頂的天空。

    喬伊被撲到在地，他死死護住身下的小獵豹，身上的傷口已然麻木，腦子里各種畫面閃現，有上輩子挑燈夜讀的奮斗，有這輩子萊恩大獅子傻乎乎的笑臉，想起自己和威爾的相互勉勵，想起齊特信誓旦旦要圈養大角鹿的模樣，喬伊只覺得不甘心！不甘心！

    自己還什么都沒做呢！難到又要草草結束這一生？！

    “滾啊！”不想死的念頭一起，喬伊的身體里爆發出一股強大的生機，左手抓著的法杖盛放出巨大的銀光。

    寒風驟然起，以喬伊為中心，直徑兩米的范圍內，冰霜降臨，上一刻還咆哮著的鬣狗們直接被凍成了一座座冰雕，它們的生命永遠停止在了這一刻。

    第三十九章

    “你怎么敢？！”

    “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沒想到小崽子會撿到這種東西。”

    “你早知道了吧！你們父子兩個就是故意瞞著我！”

    “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

    “嚶嚶嚶~”

    喬伊感覺自己被夢魘住了，腦子亂成一團，分不清夢境與現實，耳邊有許許多多的聲音, 有女人的怒吼, 有男人在低語, 還有小孩兒的抽泣聲。

    這是怎么回事啊？哦, 對了，我被鬣狗圍攻了！我難道死了？又轉世投胎了？

    思緒稍稍回籠，喬伊回憶起自己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刻，鬣狗丑陋的齒牙占據了他全部的視野。

    唉, 所以自己第二輩子的結局是被鬣狗給分而食之了嗎？真是一次更比一次慘啊！一次比一次短命。

    喬伊有些惆悵，他其實挺喜歡自己的第二輩子的, 喜歡無條件愛自己的阿爸阿媽, 喜歡天真可愛的阿瑟，喜歡聰明懂事的齊特，還有巴吉兒、威爾、艾利克斯, 還有沙利爾先生，哦, 還有歌恩法師。

    說起來，自己和歌恩法師還有一年之約呢。唉，可惜自己和歌恩法師注定沒有師徒緣分了。

    喬伊惆悵地回憶著自己短暫的第二世，心里只有無限的遺憾。果然, 意外和明天永遠不知道哪一個會先到來。

    “萊恩！你個混蛋！”那怒吼的女聲突然音調飆升, “你竟然在喬伊兩個月的時候就帶他去深淵邊緣晃蕩！”

    “那魔獸深淵哪里是什么好地方, 就算沒有魔獸出沒, 可是終究有些奇奇怪怪!”

    “不生氣, 不生氣，都是我不好啦，我也不知道會有這種影響啊。”這是萊恩討饒的聲音。

    嗯？我這是還沒死？狗嘴逃生了？喬伊聽出了阿爸阿媽的聲音，心中激動，意識努力和自己的身體做著對抗。

    “阿叔，喬伊哥好像動了。”阿瑟的聲音打斷了爭吵的獅子夫婦，萊恩和菲雅齊刷刷扭頭看向窩在毛草中的小獅子。

    此時的喬伊是獅子的原型，小獅子的全身被糊上了一層綠色糊糊，那是一種止血療傷的藥草泥。

    “喬伊！”菲雅聲音顫抖，萬萬沒想到自己活潑壯碩的小崽子出門，回來就成了這副模樣。

    “阿媽。”喬伊就是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瞧著擔憂的菲雅和一臉血痕的萊恩，問道，“齊特呢？”

    “齊特沒事。”萊恩連忙回答，“都是皮肉傷，都快能下地跑了。”

    聞言，喬伊的心里松了口氣，大家都整整齊齊，一個沒少，那真是太好了。

    喬伊又看了眼趴在自己的窩邊兒，兩眼淚汪汪的阿瑟，笑道，“別哭鼻子了，我感覺好不錯，應該很快就能恢復了。”

    “嗚嗚嗚~”喬伊不安慰還好，這安慰的話一出口，阿瑟就繃不住了，嗚嗚嗚地哭了起來，哭得眼淚鼻涕直流。

    “嗚嗚嗚，我逃跑了，我是膽小鬼，嗚嗚嗚”阿瑟無法諒解自己的逃跑，在小伙伴們生死危難的時刻，自己卻只能逃跑。

    “你還小呢。”喬伊安慰著。那種情況，當然是能跑一個是一個啊。

    “行啦，不說這些了。”萊恩打斷了兩只小獸人的對話，轉而問起喬伊，“感覺怎么樣？哪兒疼？想吃什么？要噓噓么？”

    “我感覺還行。”雖然身上很痛，但是喬伊覺得自己的腦子很清明，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急速的恢復著——獸人的身體素質果然不同凡響。

    “好啦，好啦。”菲雅輕輕揉了揉喬伊的小耳朵，柔聲道，“先好好休養，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說。”

    “哦，對了，后來是誰救了我們？是阿爸嗎？”喬伊忙問。

    說起這個，菲雅和萊恩的臉色齊齊一變，兩個人支吾著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先休息，這事兒以后再說。”菲雅難得對小獅子強硬。

    實際上，菲雅和萊恩也解釋不了當時的情況。

    當時只阿瑟一人脫身，他邊跑邊大喊著救命，正在野外捕獵的菲雅很快聽到了動靜，尋聲追去，看到的就是眼淚鼻涕橫流的阿瑟小獅子。

    尋著阿瑟指明的方向追去，沒跑多久，菲雅就聽到了鬣狗“桀桀桀”的怪笑，還有自家小獅子的怒吼聲，菲雅心里發緊，急速的奔跑讓她的心臟幾欲爆炸。

    遠遠的，菲雅看到了鬣狗圍食的場景，然而，還不待菲雅亮出鋒利的爪牙，那些上一刻還囂張怪叫的丑陋鬣狗，下一刻就變成了一座座冰雕，貪婪而瘋狂的模樣永遠定格。

    菲雅來不及深思，急急跑上前，一爪子拍在鬣狗冰雕上，“咔嚓”一聲，那冰雕便碎成了粉劑，而菲雅也看到了鬣狗包圍圈里奄奄一息的小獅子。

    小獅子的身下是小獵豹，小小兩只蜷縮成一團，全身血污，看不清毛色。那一刻，菲雅的心臟幾乎要爆炸，顫抖著不敢靠近兩個小崽子。

    幸而，萊恩及時趕到，冷靜地將兩只重傷的小崽子帶回部落。只是，無論是菲雅和萊恩都說不清那些鬣狗被凍成冰雕是怎么一回事兒。

    “應該是這個東西的緣故吧。”萊恩手里拿著的真是喬伊的五彩寶石魔法杖，在此之前，萊恩只當這是小崽子的玩具來著。

    “這東西哪兒來的!”菲雅追問。

    一問之下，萊恩多次帶著小崽子去魔獸深淵晃蕩的“罪行”就暴露了。喬伊還在床榻上躺著呢，萊恩就被菲雅撓成了大花臉。

    “喬伊要是有什么不好，我和你沒完！”菲雅生氣地叉腰大喊。

    “能有什么不好，還能使法術呢，不挺好么！”萊恩不以為意。

    瞧著老公不在意的模樣，菲雅怒極，跳起來逮住萊恩就是一頓“喵喵拳”輸出。

    “千百年來，我們獸人族就沒有會法術的！”

    “會法術的獸，是魔獸。”

    菲雅此話一處，萊恩也默了，他知道自己老婆說得是對的。

    “這事兒，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末了，萊恩只能如此安慰。

    “可是喬伊那孩子打小聰明。”自家孩子自家知，瞞得了誰也瞞不了當事人喬伊。

    一時間，萊恩和菲雅都沉默了。菲雅把喬伊的異狀歸咎于萊恩，覺得是萊恩經常把小獅子帶去魔獸深淵溜達的緣故，這才造成了小獅子的異常。

    于是乎，等到喬伊醒來，看到的就是大獅子的臉上被撓成了百葉窗的模樣。

    瞧著嚴肅的阿媽，又看看支支吾吾的阿爸，喬伊打住了自己的想法，老老實實開始養病。

    喬伊身上的傷說重也重，畢竟皮開肉綻了，喬伊兩輩子都沒吃過這樣的苦頭。說輕也輕，只因沒有傷到筋骨，以獸人驚人的身體素質，敷上草藥，沒幾日就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了。

    喬伊比齊特傷得要重些，齊特身體恢復能夠自由奔走的時候，喬伊還在家里床鋪上躺著。

    等到喬伊能夠下床行走的時候，齊特已經和他阿爸獵豹阿云抓了一群大角鹿回來養著了。

    “喬伊！”瞧著喬伊走出家門，齊特歡喜地奔上前。

    “喬伊，你恢復好了！”

    “嗯，差不多了。身上已經不疼了。”喬伊點點頭。

    “真是太好了！”齊特上前一步抱住喬伊，沒有言語，只是緊緊抱著。

    自打上一次遭遇鬣狗襲擊，阿瑟不知哭了多少鼻子，每每看見喬伊都要哭上一場。而齊特卻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過，身體漸漸恢復后便再一次將馴養大角鹿的任務提到了日常。

    齊特每日忙得不行，似乎那一場慘烈的圍攻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如今喬伊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齊特才露出了激動的情緒，緊緊抱著喬伊不撒手。

    “我和阿爸抓了許多大角鹿回來，它們起先不怎么聽話，但是被阿爸揍過幾頓后就不敢逃跑了。”不逃跑，算是馴養成功的一大半了。

    “也不需要去割草糧，每日把大角鹿們趕出門讓它們自己吃草去，等到傍晚，再把它們趕回來就行。”齊特竟然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放牧。

    “每次領大角鹿們出門吃草回來，大角鹿的數量都只多不少。”齊特有些驕傲，覺得自己在馴養大角鹿方面儼然算是個專家了。

    “我還向駝鹿們請教了砌墻的方法，”在喬伊養病的這段時間，齊特一刻都沒有停下，他牢牢記著自己和喬伊的約定——馴養動物，砌墻筑房。

    喬伊不能做的事情，齊特一聲不吭地全都包攬下來，按照兩個人原本的計劃，一步步地實施進展著。

    齊特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這些日子來的事情，喬伊安靜耐心地聽著。

    “齊特，你真棒！”喬伊像往日一樣夸獎著小孩兒。

    齊特卻一下子哽咽住了，“沒有，我一點兒也不棒，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差點”

    “好啦，過去的事情我們就不要想了，反正，咱們現在不都好好的么，不缺胳膊少腿。”喬伊這才發覺，那一日的鬣狗襲擊對齊特而言并非毫無影響。

    “快帶我去看看大角鹿吧！”喬伊連忙換了話題。

    “就養在部落后頭的空地上！”說起大角鹿，齊特眼睛閃亮。

    “如今總共有二十三頭大角鹿。”

    “過幾日，等我阿爸筑好了新的鹿棚，我準備把這些鹿分棚。如今的鹿棚住得有些擠，大角抵大角，一不留神就打起來了。”

    齊特說起大角鹿的馴養就滔滔不絕，喬伊不禁嘴角彎彎——獸人們從不是笨蛋，他們只是缺了啟迪和指引，草原上的大家以后定然會越過越好的。

    第四十章

    日子一天天過去, 草原上迎來了最舒適的季節，氣候溫和，水草豐茂，食物充足。

    “準備好了嗎？”駝鹿繆斯扯著嗓子沖族人們大喊。

    待得到肯定答復后, 繆斯丟下手中的火把, 點燃了眼前鋪滿了干草的草地, 火蛇游走, 瞬間黑煙滾滾，直沖天際。

    “這行么？”大火燃起，駝鹿們瞬速跑到了上風口免得自己被煙火燎著。

    “應該可以的，喬伊那孩子的話向來沒有錯的。”繆斯信心滿滿, 或者說是對喬伊信心滿滿。

    先前喬伊在家里休息養病，繆斯前去探望, 匯報完了果樹的生長情況, 又說起了種植糧食的事情。

    “野草們太厲害了，禾苗們根本無法與其競爭生長空間。”這個情況繆斯曾經抱怨過，如今又提起來, 蓋是因為想要種植糧食、自給自足的心依舊不死。

    相較于依靠和人族交易換取糧草，繆斯當然更加希望可以像人族們一樣可以自己耕田種地。只可惜草原這么寬闊無垠的土地竟然種不出自家的糧食來。

    “或許可以火燒？”喬伊想起來原始的“刀耕火種”。

    直接用火燒荒地, 一則可以除草殺蟲，二則草木燒成灰后可以當做肥料肥田，燒過后的土地直接播種。這就是最原始的種田方法了。

    “用火？”繆斯有些猶豫，“萬一引起草原大火就不妙了。”

    “提前挖好隔離帶就好了。”喬伊提議先搞實驗田, 有成效后再大面積種植。

    “只是先實驗, 就算種不成糧食, 也沒有什么損失。”喬伊如是道。

    對于喬伊的建議, 繆斯聽在耳里, 記在心里，甫一離開大貓部落，回到族里就著手布置起了“刀耕火種”的事情。

    反正如今正是水草豐茂的春季，既無災害，又不愁飽肚，大家伙兒都閑散得很，有的是時間和精力去搞種田試驗。

    于是乎，當威爾踏進草原的時候，瞧見的就是一派熱鬧的勞作景象。東邊兒在放牧，西邊兒在種田，南邊兒在建房，北邊

    呃，北邊兒在打架。

    “嗷哦~”小獅子仰天長嘯，鮮血沾滿了他嘴邊兒的絨毛，在小獅子的腳下是被咬成了破布娃娃般的豚鼠。

    這是阿瑟的狩獵課，自從上一次在鬣狗襲擊中倉皇逃跑，阿瑟自覺無顏面對小伙伴們，陷入了深深的自卑當中，覺著自己萬分沒有。既沒有喬伊的聰明，又沒有齊特的勇敢，每日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兒吧唧。

    巴吉兒最瞧不得人這般沒精神的模樣，刺激了阿瑟幾句，阿瑟便直接暴走了，化身暴龍獅子，部落范圍內的豚鼠、藪貓、矮腳羊們全成了阿瑟的捕獵練習工具。

    如今阿瑟也不當跟屁蟲了，每天跟著族人們出門狩獵，學習捕獵的技巧——阿瑟希望在下一次遭遇敵人的時候，自己可以將小伙伴們護在身后，用自己的爪牙撕碎敵人。

    “阿瑟！”威爾認出那個滿臉血糊糊的小獅子就是自己的小伙伴。

    剛剛結束一場狩獵的阿瑟心如鼓點，渾身的血液都如火焰一般在燃燒，驟然聽到熟悉地呼喚聲，身子一僵愣在了當場。

    “威爾，你怎么來了？”阿瑟不可置信地看向出現在草原的威爾——鯨魚可以離開大海？

    說起這事兒，威爾氣呼呼道，“還不是你們不來看我，我只好過來找你們啦！”

    漫長的雪季好不容易過去，威爾就化身成為了“望夫石”，日日在海邊集市的入口處等自己的小伙伴，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不僅小伙伴們沒來，就連草原商隊們都不來了。

    如此一來，威爾坐不住了，擔心草原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大變故，央求著自家堂哥好久，求自己堂哥領著自己來草原上尋找小伙伴們。

    “還真出了點事情。”對小伙伴阿瑟沒什么隱瞞的，就把鬣狗襲擊的事情說了。

    “喬伊和齊特受傷了！！”威爾大驚。

    “別激動。”跟在威爾身后的維克擰開水壺給威爾撒上些特質鹽水，讓威爾保持濕潤。大陸的氣溫、濕度都和海上不同，往日里海族們行走人族大陸靠的就是這仿造海水制成的鹽水，讓自己稍微舒坦一些。

    “現在已經恢復好了。”阿瑟解釋道，“開春了大家都很忙，就沒能去集市。”

    “我看出來了。”威爾點點頭。他一路走來，發現草原上全是熱火朝天的勞作模樣。

    “要為下個雪季做準備。”

    正說著話，阿瑟的爸爸趕著鹿車過來了。這鹿車是喬伊的新作品，族里的工程多了起來，建房子少不了要拉土運泥的。

    喬伊便想制作個拉貨車，本來馬車、牛車是最佳的選擇，無奈這草原上無論是黑角牛，還是角馬，都兇悍得很，別說拉車了，就是靠近一下都要把大獅子頂飛的。

    于是，喬伊的目光就落在了大角鹿身上。族里的大角鹿們在大貓爪子的威懾下儼然變得溫馴聽話，近可耕地，遠可拉車，如今大角鹿已經成了族里不可或缺的重要工具。

    “上車吧。”阿瑟的阿爸趕著鹿車招呼維克和威爾上車。哪怕是獸人，但畢竟是海族，深入陸地總是身體不舒坦的，當然是能坐車就不走路了。

    “哇哦。”坐上鹿車，威爾驚嘆連連，“草原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也就最近才變了樣的。”駕車的是阿瑟的阿爸，也是萊恩的親弟弟。

    對于草原上的變化，眾獸人們心里是沒底的，大家都說不上是好是壞，直到萊恩一錘定音，“好東西我們要接受，當然我們原本的長處也不能丟！”

    就這樣，草原獸人們一方面搞生產建設，一方面抓緊小崽子們的狩獵教學。就如喬伊所說的，“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今年的雪季有些長，你們海族還好么？”阿瑟的老爸詢問。

    “不礙事的。”對于海族而言，他們是海洋霸主，海洋里物種豐富，就算外頭天翻地覆、饑荒成災也影響不到他們分毫的。

    “就是人族那邊聽說不好。”維克道。

    其實不用聽說，今年的雪這樣大，人族那邊的平民很難捱過去。像沙利爾這種貴族，還有歌恩法師這樣的高階層人士，潑天大雪對他們而言什么影響都沒有。出行有馬車，車上裝著晶石運轉的暖爐，丁點兒的寒涼都受不著。

    然而，對于平民們而言，一無保暖衣物，二無取暖柴火，三無果腹糧食，住處也是四面透風，能活過這場大雪的人族平民，那定然是命好。

    思及此，維克慫慫肩，說道，“聽說在雪季，人族大陸的柴火和糧食價格都暴漲了幾倍。”

    在人族大陸，土地都在光明圣教、法師協會、皇族貴族的手中，平民百姓沒有土地擁有權，只能租賃土地耕種，然而每年的收成交完租金幾乎所剩無幾。因此，人族的金字塔上層人士的生活是極其舒坦的，而底層平民們只能掙扎著活命而已。

    “人族可真壞。”聽了維克的話，阿瑟憤憤地揮揮拳，“喬伊哥可是說了，要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行啦，人族的事情，你氣個什么。”阿瑟的阿爸敲敲阿瑟的腦殼，讓他閉嘴——來者是海族，雖然同為獸人，還是把嘴巴把緊些好。

    坐著鹿車，晃晃悠悠，一行人抵達了大貓部落。瞧著拔地而起的高墻，就算是見識多廣的維克都長大了嘴巴。

    “這是你們建的城池？！”維克聲音有些顫抖。這高墻足有十米高，就算是人族皇城的城墻也不過如此了。

    “啊？”瞧著維克震驚的模樣，阿瑟的阿爸道，“只是喬伊喜歡堆泥巴而已，我哥就陪他玩兒。”

    事實上，這的確算不得城池。喬伊的確是想在草原上建造一座堅固堡壘，但是一口吃不成胖子，喬伊首先從砌墻入手。然后這墻一砌就停不下來了，越砌越高，越砌越高，最終還是萊恩喊停，喬伊才停手了。

    自從身體恢復后，喬伊就發覺自己有些不對勁——有異能了！更準確地說是念力，和艾利克斯的能力有些相似，就是可以依靠意念去隔空取物啦、在鐵板上鉆洞啦。

    喬伊倒沒覺得自己的異能有什么了不起，反正在此之前自己就有些不同，能夠使用人族的魔法器具。如今能力增強了，大約是在生死關頭突然爆發的求生欲激發了自己身體里的潛力。

    萊恩和菲雅卻是如臨大敵，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在別人面前顯露了自己的能力。

    喬伊當然滿口應下，他雖然萬事喜歡爭第一，但又不是喜歡特立獨行。獸人們沒有法力是公認的，自己當然不會去做那個特殊。

    喬伊只在私下測試自己的新能力，然后試著試著就發現了自己能力的最佳用處——砌墻！

    喬伊打算“廣積糧，高筑墻”，打造銅墻鐵壁般的草原堡壘，然而，計劃的第一步就遇到了難處——沒有吊機。

    駝鹿家族筑起的一米多的圍墻已經是能力范圍內的極限，然而喬伊并不滿足，他需要的是更高的、能夠抵御外敵的高大堅固城墻。

    喬伊用木板圍成木框，將黑泥填進木框里壓實陰干，脫模出來就是一個個的長方體土塊，雖然不如磚頭水泥來得堅固，但是對于原始草原而言已經是來不得的存在了。

    又從湖岸邊取了淤泥做為粘合劑，材料齊全便可以開始砌墻了。喬伊畫了草圖，準備砌一座剖面為梯形，下厚上窄的高大城墻。如此一來，喬伊的念動力就派上用場了，直接用念力控制土塊，一層層堆積，就如同小孩兒搭積木一般，想要搭多高就多高！

    就這樣，每到半夜三更，喬伊和萊恩，一人放哨，一人堆墻，大貓部落的眾人每日醒來就發現圍墻又又又高了！

    眾人看萊恩的眼神都不對勁兒了：都這么大的人了，竟然喜歡玩泥巴哩！

    大家伙兒都以為是萊恩變成了巨大獅子的模樣，每日夜里趁著眾人熟睡的時候開始玩泥巴砌墻。

    萊恩：這個功勞我不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