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才僅僅砌了圍墻？”維克走進高聳的城墻, 發現這座城池堡壘僅僅是外頭看起來雄壯威武，走進內里，其實啥有沒有，只有幾座低矮的泥帳篷而已。
“沒來得及呢。”阿瑟的阿爸說道, “而且如今也不需要。”
正值春季, 微風和暖, 草原上的氣候舒適極了, 獸人們這段時日幾乎是不歸家的，吃喝住寢全是露天，因此也就不急著建房子。
維克觀察著大貓部落的情形，高聳的圍墻、破敗的房屋, 雪季不可能動工，也就是說, 這座圍墻是在雪季過后至今短短一旬的時間里建造出來的——驚人的行動力和效率！
在維克的印象里, 草原獸人們總是得過且過，說得好聽是與世無爭，說得難聽就是不思進取, 是什么讓他們改變了呢？
維克眉頭微挑，沉思起來。
這邊維克心思千萬, 威爾可沒有那么多的想法，此時的威爾完全沉浸在到小伙伴家做客的欣喜之中了。
“喬伊呢？齊特呢？巴吉兒呢？”威爾急急詢問著小伙伴的下落，他好奇問道，“阿瑟, 你們今日怎么沒在一處玩耍？”
要知道喬伊、齊特、阿瑟堪稱是“草原三劍客”, 向來形影不離, 如今阿瑟竟然落單了, 威爾如何不好奇。
“我們都長大了, 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了。”阿瑟答道。如今雖然不能和喬伊哥每天膩歪在一起玩耍，但是阿瑟一點也不覺得寂寞，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又想要達成什么。有了目標，就一點也不寂寞了。
聽著阿瑟的話，威爾有些愣神，腦子里有什么念頭一閃而過，卻又一時沒能抓住那一絲念頭。
不等威爾多想，阿瑟就招呼著威爾玩耍去，“我今天的獵狩課已經完成啦，我們去找喬伊和齊特玩兒吧。”
威爾問道，“喬伊和齊特在干嘛？”
“齊特和他阿媽在外頭放牧呢。”如今齊特養的大角鹿已經越來越多了，從之前的二十幾頭瞬速擴張到了七十幾頭。
和之前抓回來的那些大角鹿不同，這些后來增加的大角鹿都是自己來投奔的——它們把齊特母子當做免費保鏢了。
“等到傍晚，齊特就會回來了。”阿瑟一邊說一邊把威爾往部落里面領。
“那喬伊呢？他最近在干嘛呢？”威爾好奇，因為喬伊總是有層出不窮的奇思妙想。
“呃”阿瑟也回答不上來，因為喬伊每日總是忙個不停，誰也說不清他到底在干嘛。
阿瑟領著威爾走了一段路，遠遠就看到了喬伊的身影，蹲在合歡樹的樹蔭下，不知在干什么。
喬伊正在沉思。
人生在世不過衣食住行，對如今的草原獸人而言，“衣”是生下來就自帶的，天氣暖和就光膀子，天氣寒冷就變成獸形，實在不行，如今大家都學會了植鞣制皮的技巧，就算是在雪季變成人形也不畏嚴寒了。因此，“衣”這一項算是暫時解決了。
然后是“食”。春季、雨季的草原上從來不缺吃喝，如今大角鹿的馴養已經初見起色，糧食的種植雖然暫且看不出成效，但是先前移植的果樹們成活率很高，竟然是十之八九都挨過了雪季，也不知是萊恩的生物化肥起了作用，還是因為草原物種本身生命力頑強。如今指甲蓋大小的綠色小果子掛滿了果樹，豐收可以預見。
肉食和素食都暫且算是有了保障，那么“食”這一項也就勉強算是過關了。
至于“行”。獸人們的速度都很快，就算喬伊搗鼓出自行車，獸人們也用不上，而且如今有了運貨的鹿車，也算是補齊了出行的一塊短板了。以后草原商隊往來草原與海邊集市，有了貨車也將會方便不少。因此，“行”這一方面也無需多考慮了。
唯一剩下的就是“住”了。除了雪季，獸人們幾乎都是露營，對住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遮風擋雨就可以。把如今的土帳篷稍微改進一下，便也就能滿足獸人們的需求了
從頭到尾仔細想想了，喬伊不由感嘆，獸人們可真好養活啊！
啊不！自己可真是被同化了呢！思及此，喬伊連忙搖頭，這才哪兒到哪兒呢，大家伙兒連最近本的脫貧線還沒有達到呢！自己怎么可以就滿足了呢？想起自己突然擁有的意念力，喬伊頓時覺得自己能做的還有很多。
“哥！！！”
“喬伊!!”
兩道歡喜的聲音打斷了喬伊的思考，扭頭尋聲望去正是阿瑟和威爾。
“威爾！你怎么來了！過來草原沒問題嗎？”看到小伙伴，喬伊也是歡喜不已，頓時將腦子里的各種計劃拋到了腦后。
“是我堂哥陪我一起來的，可以暫時在陸地上呆上一段時間。”威爾上前抓住喬伊的手蹦蹦跳跳，開心不已。
“我看你們一直不來海邊集市，我就擔心了。”威爾解釋。
聞言，喬伊了然，雪季過后整個草原都投入了大生產、大建設中，加上這段時間草原物資豐盛，自然也就不需要去集市交換物資了。草原商隊不去集市，威爾那邊等不到自己的消息，便就擔心上了自己。
“對不起。”喬伊道歉，“這段時間忙暈頭了，都忘了去集市那邊給你報個信。”
“沒關系的，你們沒事就好！”看著小伙伴們都整整齊齊的，威爾就放心了。
“而且你們好厲害啊！”說起在草原上的見聞，威爾兩眼冒星星，“我哥說人族的皇城都沒有你們剛剛建的城墻高大。”
“哈？人族不是有土系法師么？”在喬伊將自己的能力運用到搬土造墻上后，他就想象了一番人族建造城池的模樣——一群土系法師揮舞著小木棍，高樓大廈拔地而起，好方便！
“這我也不知道。”威爾沒去過人族，關于人族的一切他都是聽堂哥維克和老師沙利爾說的。
將這一話題拋到腦后，喬伊拉著遠道而來的小伙伴開心道，“今天我我做大餐！蜂蜜烤肉！”
蜜獾家族那邊的人工養殖蜜蜂計劃雖然沒有什么進展，但是蜂蜜是一點不缺的，對于密林中哪棵樹上有蜂窩，蜜獾們數得比自己的腳指頭還要清楚。
正說著話，“轟隆隆”的聲音由遠及進而來，大地都在隱隱顫動。
“這”正當威爾驚疑之際，喬伊和阿瑟卻是眼睛一亮，看向城墻的豁口處。
“是齊特回來了！”
只見一望無際的寬闊草原上，黃沙滾滾，一只隊伍奔襲而來，領頭的是一只小獵豹，身量尚且沒有長大，矯健的肌肉線條幾乎看不到，全身毛茸茸的一團，胎毛還沒有落光。
小獵豹的身后是奔騰的鹿群，剛剛那“轟隆隆”如天邊滾雷的聲響正是這奔跑的鹿群制造出來的。
“啊！危險！”威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覺下一秒那些奔跑的大角鹿就要把小獵豹踩踏成肉泥。
“沒事，桑格阿姨在呢。”
果然，一只矯健的大獵豹從側邊斜斜插入隊伍中，那些狂奔的大角鹿們頓時腳步一頓，速度慢了下來，整個隊伍再度穩定下來。
那大獵豹正是齊特的媽媽桑格，如今這獵豹母子二人儼然是“放牧”高手了。母子二人配合著，一人領頭，一人殿后，不多時就將一大群的大角鹿趕進了部落的鹿棚里。
“哇，這得有一百頭鹿了吧！”威爾墊著腳尖數著鹿棚里大角攢動的鹿。
“沒有一百，才八十三。”齊特驕傲道。
“又多了好幾頭？！”喬伊驚嘆。
“嗯。”齊特點頭，“在草場遇到了一個小鹿群，回來的時候，它們一起跟著回來了。”
“好厲害！”威爾看著那數不清的大角鹿，又看看小伙伴們，心道，不過一個雪季沒見，小伙伴們都好厲害了啊！
“你們海族這個雪季過得怎么樣？”齊特見著威爾好奇問道。
“和平時沒什么差別，就是冷了些。”虎鯨的短板之一是深潛距離不深，大約是200米左右的距離，而座頭鯨大約可以深潛3000米，到了那深海之中，地面上是下雨還是大雷都是沒什么影響的。而僅僅能下潛200米的虎鯨們還是會受到一點兒雪季影響的，但也僅僅是一點點影響而已——海水有點冷了。
“哦。”齊特點點頭，“我們草原上今年遭了難，所以我才想著要馴養大角鹿的。”齊特的言下之意是威爾不必羨慕自己的放牧本事，因為這本事威爾根本不需要。
“今天有兩頭大角鹿不乖。”齊特對喬伊道。
喬伊一下子就明白了齊特的意思，在今晚的菜單上加入了兩只烤大角鹿，一只涂蜂蜜做甜口，一只撒孜然做咸口。
夕陽的余輝下，高聳的城墻投下一片巨大的黑影，大貓部落被陰影包圍，比草原上的其他地方更早陷入了黑暗之中。巨大的篝火燃起，歡迎著遠道而來的客人們。
篝火上架著兩只烤成蜜色的大角鹿，在火焰的炙烤下油滋滋冒著香氣。小崽子們圍坐在烤肉架旁，咽著口水，眼巴巴地等待著。
“你們這邊變化可真大。”維克和萊恩坐在空地的一角，兩個人若有若無地交談著。
“比不上你們海族。”萊恩淡淡道。
海族和草原獸人同為獸人，兩者都曾經蒙昧、混沌地生活在世間，然而海族率先改革變化，建起了遨游大洋的海上商隊，往來人族大陸和獸人大陸。
“有變化才有意思么。”維克笑著，又道，“人族那邊的情況可不怎么好。”
一個漫長的雪季，人族平民死傷無數，然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而已。平民死亡，勞動力銳減，良田無人耕種，糧食產量降低，糧價上升，平民吃不上飯，平民餓死，人口銳減，惡性循環正是如此。
除非出現一個打破循環的人。
萊恩卻對人族大陸的天災人禍不敢興趣，他的目光落在被眾人包圍簇擁的喬伊身上，心里微沉，說道，“你們海族那邊有光明圣教的情報不。”
“哦！？”聞言，維克頓時來了興趣，能讓萊恩這種懶貓感興趣開口詢問的事情，絕對不簡單！
第四十二章
“我們忙完這一陣就去海邊找你。”喬伊揮手向威爾告別。
只短暫在草原上停留了一晚, 虎鯨兄弟便啟程返航了，他們作為海族，離開海洋太遠，總歸不舒服。
和虎鯨兄弟二人一起離開的還有駝鹿商隊。糧種已經播下, 果子長勢喜人, 駝鹿家族一時空閑下來, 便準備再度出發去海邊集市。這一次他們帶去交換的貨物是植鞣過的皮草。
用植物汁液植鞣出的皮草不僅沒了以前的腥臭味兒, 而且綿軟如云朵，柔順的毛毛在陽光下反射這亮光。
“這一次的獸皮肯定能賣上高價。”繆斯信心十足。一是植鞣皮草的賣相好，二是聽說人族大陸那邊也遭了寒災害，光溜溜的兩腳獸們可沒有自帶皮草保溫, 可不得需要大量的皮草么。
“糧價估計也漲了。”喬伊提醒喜滋滋的繆斯，讓他心里有個準備。
“沒事兒！咱們現在富裕著呢！”繆斯信心十足, 如今族里圈養了不少大角鹿, 數量是往年的數倍，光是賣鹿角就能大賺一筆了。
“那塊實驗田就麻煩喬伊先幫我盯著了，別讓野鹿野兔們去啃了禾苗。”想要在草原上種植糧食, 不僅要和野草爭奪生存空間，還要時刻防備著食草動物們把禾苗給嚼吧了。哦, 還有蟲豸喜歡啃草根。只要稍微一不留神，一片田地就被禍害一空了。
喬伊應下繆斯的委托。就算繆斯不提這事兒，喬伊也每天要去試驗田里觀察禾苗的長勢。
“喬伊，這是沙利爾老師在雪季創作的新作品。”威爾掏出一疊厚厚的稿紙, 說道, “是以你們草原為創作背景的故事哦。”
接下稿紙, 喬伊想起沙利爾先生往日的作品, 不禁頭皮發麻——不知道這一次的作品主人公會是什么人了, 獅子王的故事？
“我會好好拜讀的。”心里吐槽著，喬伊小心將稿紙塞進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袱里。
“阿爸，我們回去吧。”喬伊拉拉萊恩的手。
“啊不，我和他們一起走。”萊恩道。
“什么？！”喬伊吃驚，在此之前他可一點兒也沒聽說萊恩也要去海邊集市。
“最近草原上有些不安穩，我送送他們。”
萊恩說得有理有據，喬伊一下子就信了。之前鬣狗群闖進了大貓部落的領域，那絕對不是巧合，這樣的試探在草原的其他角落一定也有發生。虎鯨們是海洋霸主，可是到了這草原陸地上說不定連鬣狗都打不過。萊恩護送他們是理所當然。
“阿爸你早去早回。”喬伊揮手告別眾人，目送著眾人的背影化作黑點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這才退回了城墻中。
“威爾的老師這次寫了什么故事？”齊特迫不及待地詢問。
之前喬伊用果醬換來了水手杰克的航海日記，他不僅自己看，還一頁一頁地講給小伙伴們聽。在沙利爾先生那邊看得作品也都轉述講給小伙伴們聽，只不過抹去了其中的狗血愛情線，只講其中的階級沖突和權利斗爭。
小崽子們一個個都聽上了癮，每日晚餐后都要纏著喬伊講故事，聽完了故事才肯回家睡覺。如今沙利爾先生又有了新故事，小崽子們早就等不及了。
“啊，我來先來看看啊。”被小伙伴們簇擁著，喬伊從包袱里拿出稿紙，稿紙上是沙利爾先生漂亮華麗的花體字。
齊特只看到喬伊一頁頁翻過稿紙，臉色越變越差，稿紙翻完，喬伊的臉色也如那稿紙一般慘白了。
“怎么了？”齊特擔憂問道。
“哥，這次的故事講的什么啊？”阿瑟卻沒有齊特的敏銳，他著急地詢問故事的內容。
這一次沙利爾的故事依舊是老套路，兩人不同階級的人相戀了，他們沖破世俗束縛走在了一起。至此，都是老一套的套路。接下來的劇情發展卻讓喬伊的心臟提溜了起來——這一對戀人從人族大陸私奔來了獸人大陸！
相戀的兩人在人族大陸不容于世，他們漂洋過海來到了獸人大陸，來到了寬廣無垠的草原。在淳樸的草原上他們收到了獸人族的歡迎，這里沒有歧視、沒有階級，只有直白而原始的炙熱愛意。
相戀的二人在草原上居住下來，他們將人族的文明和技術傳播給了草原獸人。他們教授草原獸人們耕田織布、馴養野獸，他們用先進的醫療技術治療好了部落首領的疾病，讓獸人們知道了安居環境保持潔凈重要性。
私奔的戀人們在草原扎根下來，他們為草原帶來了先進文明，草原給予他們寬大的包容。故事的結局，人族戀人的孩子出生了，他們真正成為了草原的一員。草原獸人們的生活蒸蒸日上，充滿希望。
本該是個大團圓的完美結局，喬伊看了卻無端發冷，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被人族踏足的草原還會有他們獸人的位置嗎？
上輩子的喬伊也是人，還是普通人，他太明白人類的厲害了，地球上就沒有人類到不了的地方，他們就像是最強悍的病毒，傳播擴散著將地球上的其他生物擠兌得無法生存。
那么，這輩子呢？如果人族踏上草原，他們獸人族能抵抗住嗎？
喬伊不明白沙利爾創作這篇作品的初衷——《草原之戀》，這是在用草原上的包容開放來抨擊人族大陸的階級固化嗎？還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呢？
“哥？怎么了？”長久的沉默讓阿瑟也發覺了不對勁，擔憂問道。
看著小崽子們一雙雙求知的眼睛，喬伊喉嚨有些發緊。
“有什么事兒，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齊特說道。作為一個放牧“專家”，齊特自覺自己已經是個能頂事的大人了——雖然胎毛還沒有脫落。
“嗑。”喬伊清清嗓子，說道，“那個，如果人族來了我們草原”
不等喬伊說完，阿瑟搶先道，“人族來了草原？那他們肯定會被鬣狗和野狼吃掉的！”
“對啊。”齊特也點頭符合，“人族的身體那么弱，來咱們草原恐怕活不下去的。”
“可是他們會法術啊。”喬伊道。
“法師？”齊特又道，“法師放著人族大陸舒坦的日子不過，來咱們草原做什么？”
有了喬伊的科普教育，如今的獸人小崽子們對人族大陸的情況可不是兩眼一抹黑了，他們都知道法師在人族地位很高，是特權階級。
“人族為什么來我們這兒？”阿瑟不解，“這么多年了，也沒見一個人來我們草原啊。”
阿瑟的話點醒了喬伊。對啊！這么多年了，也沒見一個人族來我們草原啊！肯定是有什么原因讓他們來不了的！
這樣看來，沙利爾先生的新作品應該就是單純地為了歌頌自由。唔，沙利爾先生大概是想要寫一篇披著狗血私奔皮的草原種田文。
如此一想，喬伊稍稍心安，便開始給小崽子們講起了《草原之戀》。
“這不對！”喬伊的故事剛剛講到人族戀人教授草原獸人們如何制作美味的烤肉，齊特就出聲打斷了。
雖然很不禮貌，但是齊特著實忍不住了，“我們獸人又不是野獸，本身就會烤肉，根本不需要人族來教我們。”
“而且我敢肯定，就是人族也做不出喬伊那樣好吃的蜜汁烤肉！”齊特說得篤定，這是他對小伙伴的信心。
“唉，這個沙利爾先生是不是不了解我們草原獸人啊？”阿瑟拖著下巴說道，“不應該啊，明明之前他還夸喬伊哥的海鮮湯超級棒的，這會兒怎么又寫草原獸人連飯都不會做呢？”
聞言，喬伊身體一僵。沒錯啊！沙利爾先生可不是對草原一無所知的人族，那么，他會什么會在作品中這樣描寫草原獸人呢！？
這不對勁兒！！果然，沙利爾先生創作這篇作品一定是別有深意的吧。
這邊喬伊捧著沙利爾先生的新作百思不得其解，每日就算是在田里拔野草也惦記著這件事情。另一邊，萊恩一行人到達了海邊集市，駝鹿商隊想象中的銀幣數到手斷的情形并沒有出現。
漫長的雪季過后，人族的商隊卻遲遲沒有到了，往日里繁榮熱鬧的海邊集市一片蕭條，駝鹿商隊運來的鹿角和皮草銷售無門。
“往日里就算是雪季，也不會這樣的啊。”繆斯有些懵住了，作為一個老行商，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
“沒事。”維克作為海邊集市的管理者之一，安慰道，“估計是人族那邊受雪季影響比較大，按照往年時間順延，估計大后天，人族的船隊就要來了。”
維克的預估果然沒錯，駝鹿商隊在海邊集市停留了兩天，到了第三日，在海天交接之處，果然有一列船隊逶迤而來。
然而，從船隊上下來的卻不是往年富得流油的大豪商，而是一群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兩腳獸——人族。
“一張獸皮可以換兩個人，一只鹿角可以換一個人。”這一次的交易貨幣不再是銅幣或者銀幣，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第四十三章
“這、這、這怎回事啊？”繆斯被人族商人的“人口買賣”給驚住了。
不提繆斯, 就連見多識廣的維克都懵逼了。
“這些人都是自愿賣身的。”人族商人解釋道。
“我們要換糧食。”繆斯皺眉。他只對人族的糧草感興趣，至于人族的人要了作甚？他是食草獸人，不吃人的。
“哪里還有糧食。”人族商人也是一臉無奈，“糧價都漲飛上天了, 我們自己吃還不夠呢, 哪里還有剩余與你們交易。”
喬伊的擔心成真了, 人族大陸遭受雪災, 糧價飛漲，人比糧賤。寒冷的雪季收割了一茬平民的性命，活下來的人也就只剩半口命吊著，雪季過后, 這些幸存下來的平民根本沒有體力去耕種田地。
無法勞作耕種，就沒有產出, 沒有產出就交不起土地租金, 欠了租金就要償還，種種惡性循環之下，不少平民只能賣身抵債了。在失去了土地后, 他們連自己的自由身都失去了。揭開遮羞布，金字塔底層的平民們不過是上層人士手中的一件生產工具罷了。
這人族商人原先是打算將這些人口賣去人族大陸的其他國家的, 可惜，其他國家的情況也不過半斤八兩，蕭條的大環境下，人命成了最不值錢的貨品, 賤賣都賣不出去。
本著賣掉就是賺到的念頭, 在人族大陸的沿海岸兜了一圈后, 這人族商人載著滿滿一船的“貨物”來到了獸人大陸的海邊集市——興許獸人們會喜歡吃人肉？
“一張獸皮可以換兩個人, 一只鹿角可以換一個人。”人族商人繼續吆喝買賣, “要是買得多，可以便宜些。”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些“貨物”銷售出去，生怕這些半死不活的同族砸在了自己的手里。
“他們可是你的同類呢！”繆斯瞧著人族商人冷血的模樣悲憤不已。
“我也是為了救他們。”人族商人厚著臉皮道，“我這是給他們找了一條活路。”
那人族商人說得正義凜然，絲毫不見心虛，活似自己是光明神轉世救苦救難來了。
“你這個人族懂不懂規矩。”一直沉默不語的維克出聲了，“人族和我們之間有協議，僅在雙方大陸海岸開設交易集市，除此以外，雙方不得進入對方領土內陸。”
這個協議由來已久，雙方一直都遵守著，就連光明圣教想要過來獸人大陸傳教也被拒之門，只租借了一座海島給他們落腳，不讓他們踏足獸人大陸內部。而虎鯨家族作為最大的海商，他們想要進入人族大陸，也必須要當地行政官開具的特赦令。
如今這人族商人將人族販賣至獸人大陸，維克有理由懷疑對方是不是有什么陰謀。
“啊！還有這個規定？”這人族商人也愣住了，他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一條雙方協定。
瞧瞧自己漂洋過海運過來的這些“貨物”就要砸自己手里了，人族商人不禁悲從心生——完了，這一趟血本無歸，自己也將淪落為這些“貨物”中的一員了。
繆斯看不清這其中的彎彎道道，他隱隱約約覺著有些不對勁，但是他更關心自己這一趟能不能交換到需要的糧草。
“挪瑞登號來了嗎？”繆斯伸長脖子打量著那些陸續進入港口的人族船只。挪瑞登號真是水手杰克所在的商船，繆斯和杰克做過幾次買賣，在杰克離港的時候，雙方還約定好了下一次的交易。
“挪瑞登號？！”那人族商人眼睛瞪圓，瞳孔猛縮，似是聽到了什么恐怖故事。
“怎么了？”繆斯不解。
“那只船永遠不會來了。”人族商人低聲道，神秘中帶著些許的恐懼。
“如果你們買下這些人，我就告訴你們情報。”作為一名合格的商人是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推銷售賣自己的貨物的。
“你！”繆斯被氣著了，行商多年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繆斯一下子沒了主見，習慣性地看向同行的萊恩向他尋求幫助。
“那個船隊是和喬伊交易果醬的船隊？”萊恩隱約記得這么一回事。
“是的是的！”繆斯忙道，“果林里的果樹都是為了今年的交易移植的。”
萊恩本不想多管人族的事情，人族是生是死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可是那只商船和喬伊小崽子有關系，這樣萊恩不得不重視。
“別被這個人族商人騙了。”維克直言，“挪瑞登號出事，肯定有不少人族知道其中信息的。如果是在海上出的事情，我們海族必然知曉其中真相。”
人族商人一見自己手中沒了談判籌碼，忙道，“他們知道的肯定沒有我多！我當時可是上了挪瑞登號上探查情況的！”其實是上船準備搜刮一番，結果被船上的殘相嚇得屁股尿流逃跑了。
聞言，萊恩看向那群被當做貨物販賣的人族，和維克耳語過后，說道，“這些人我全買了，不過只放在海邊集市上，不進入草原腹地。”
“啊！可以！”人族商人滿臉欣喜，他才不管這些人族的下場，哪怕這圓耳朵的獸人當場把這些人族嚼吧吃了，他都不在意，反正錢貨兩清，不包售后。
“等下，我還沒說完。”萊恩又道，“你的價格有些高了，要再便宜些，畢竟我買了這些人又沒有什么用場，身上都沒幾兩肉，還不夠我塞牙縫的。”
隨著萊恩的話語，那衣衫襤褸的人族們更加瑟瑟發抖了，有幾個支撐不住的當初昏死過去。
“行！價格好說！”人族商人爽快應下，如今他只想“清倉”，能回本一點兒是一點兒。
“那你先說說挪瑞登號的事情。”萊恩道。
人族商人也不怕萊恩賴賬，畢竟集市上有集市的公約，于是便繪聲繪色的講起了挪瑞登號的事情。
“我的船比挪瑞登號要晚上兩天返航，按理說，他們該走在我前頭的。”可是，這個人族商人在返航的半路上卻遇見了隨著洋流飄蕩的挪瑞登號。
“當時是晚上，可是挪瑞登號上一點兒燈火都沒有，要不是我的船上花高價裝了晶石探照燈，好險就要撞上去了。”
人族商人發現了挪瑞登號的異常，他卻沒有立刻離開，反倒是讓船長放下錨停下船，等待著天亮準備上船一探。倒不是出于同族的互助友愛，而是想要趁機撈上一把。
“你也挺膽大的。”聽到這兒，維克淡淡道。而小虎鯨威爾早已害怕地抱緊了自家堂哥的大腿了。
“哎呀。”被揶揄的人族商人不見愧色，反而道，“自從有了海族的守護，我在這大海上行船是半點兒也不怕了。”這人還順道拍了拍海族的馬屁。
“說重點。”萊恩催促道。
“好的好的！”人族商人連連點頭，繼續講述起來。
商船在海上停留了半夜，待天光微亮，人族商人便和船上的水手駕著小船帶著攀爬鎖鏈準備登上挪瑞登號。
說道這兒，人族商人咽咽口水，神色恐懼，顯然是想起了當初的情形猶有后怕。
“一靠近挪瑞登號我就聞到了腐臭味，那種尸體的臭味。”
聞到尸臭味后，人族商人只心下一喜，認定挪瑞登號是遭了難了，那豈不是船上的所有物資財寶全歸自己了！
利欲熏心的人族商人催促著水手們登船，結果剛剛登上甲板，看著甲板上的慘烈情形，腿都軟了。
“太可怕了，那些人死的太慘了，似乎是被野獸撕咬的。”人族商人說起當時的情形牙齒直打顫。
“被野獸撕咬的還算好，尸體還看得出個人樣，還有的啊”說到這兒，人族商人聲音顫抖，“我也看不出是怎么死的，差不多尸骨無存，一地的碎肉，腸子都掛到了長帆上。”
“反正一船的人都沒了。”
說到這兒，全場寂靜，威爾腦袋鉆進了維克的咯吱窩里，顯然是嚇慘了。
人族商人看著維克鐵青的臉色，吞吞口水，又道，“大家都說是海妖做怪。”
維克眉頭一擰正要呵斥，威爾卻一下子從維克的咯吱窩里抬起頭，大聲反駁道，“才不是呢！海里哪兒來的海妖！”
在人族大陸和獸人大陸之間沒有通商之前，普通人族對獸人族之知之甚少，對于能夠變成人形的海族叫做海妖，人族的恐怖傳說里可沒少了海妖吃人的故事。
“是是是！”那人族商人連連點頭賠不是，“是我們見識短淺胡亂說的。”
“后來呢？”萊恩追問，“你就沒在船上上搜羅一圈。”
“我哪兒敢啊！”人族商人大聲反駁，然而一看到萊恩那雙湛藍色的眼睛，一下子就心虛了，囁嚅道，“那情形真是可怖極了，我們不敢多逗留，搬了些物資就走了。”
眾人聽他說是“搬了些物資”，但是估計是把整個挪瑞登號都搬空了。
“該不會是你們殺人搶劫，又編造出這種嚇人的故事擺脫自己的嫌疑吧。”維克凜聲道。
聞言，眾人的臉色一下就變了，看著這人族商人宛若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
“真不是啊！！”人族商人跳腳，大聲喊冤，“那挪瑞登號還在海上飄著呢！你們上去一看就知，那種死相，絕對不是人干出來的。”
“興許是法師干的。”威爾如今也算是見識多廣了，跟著沙利爾身邊對人族的情況很是了解，某些法師的力量的確可以造成人族商人口中的奇異死狀。
“這、這、這”人族商人被這一猜想弄愣住了，呆愣片刻，自言自語道，“尊貴的法師干什么要殺這些跑商的，船上的物資、財寶可一點沒有丟。”
眾人聞言皆是無語，這人族商人算是不打自招了，他果然搬空了挪瑞登號上的物資。
“那個我知道的已經全說了，現在咱們可以交易了吧。”人族商人很快將挪瑞登號拋到了腦后，只想著趕緊將自己手里的“貨物”拋售出去。
眾人的目光頓時集中落在了那群衣衫襤褸的人族身上。
“萊恩先生”繆斯很猶豫，這些人族買下來根本沒有作用啊！弱唧唧的能干什么？
“交易吧，能買多少是多少。”萊恩一錘定音。
第四十四章
喬伊原以為萊恩和駝鹿商隊去海邊集市頂多兩三日就該回來了, 結果一直等到第五日都沒見歸來的隊伍。
“該不會出了什么岔子吧。”坐在高高的城墻上，壯美遼闊的草原盡收眼底，喬伊托著下巴憂心著，開始懷念手機來, 唉, 就是有個大雁傳書也是好的啊。
或許自己可以馴養一只老鷹作為通訊員？就在喬伊琢磨著建立通訊情報線的時候, 草原商隊終于回來了。
看著垂頭喪氣的繆斯, 一臉嚴肅的萊恩，以及跟在他們身后的十來個衣衫襤褸的難民。心兒比天上星星還多的喬伊難得懵逼了——眼前這是什么情況？
“事情是這樣的”繆斯把海邊集市上的事情講給喬伊聽。
喬伊越聽心底越涼，心道，沙利爾先生莫不是有預言能力？！前腳創作了《草原之戀》, 后腳人族就登陸草原了！
“挪瑞登號沒了。”繆斯說道，“我們的果醬怎么辦？”
喬伊詐一聽沒反應過來挪瑞登號是什么, 待聽到果醬才想起那挪瑞登號是水手杰克的船。
“沒了？”喬伊神色怔怔, 想起當初分別的場景，海天一色中，歸鄉的水手們倚靠在欄桿上和自己揮手告別, 他們說謝謝你的果醬，謝謝你的香料配方, 他們還說來年再見。沒想到卻是再也不見。
自己還助他們一路順風，沒想著這下真的是一路順風了——失去船長和舵手的挪瑞登號只能永遠順著風的方向在大海里漂泊了。
當聽到挪瑞登號上眾人的奇異死狀后，喬伊的第一反應和維克一樣——是那個人族商人殺人越貨，又散播了這樣恐怖的傳聞, 讓眾人不敢靠近挪瑞登號。
“這是在海上發生的事情, 維克說他們海族會去調查這件事情。”萊恩的大手揉揉喬伊的腦袋, 指著那些跟著他們一起回來的人族道, “喏, 我覺得你會需要的。”一臉美滋滋等著表揚的模樣。
“我需要什么啊！”喬伊跳腳，湊到萊恩的耳邊低聲道，“阿爸你干嘛把人族帶回來，這不是引狼入室么！”
“幾個普通人族而已。”萊恩不明白這么幾個弱雞人族丟掉草原上估計見不到第二天的朝陽的，怎么小崽子怎么如臨大敵。
“喏，這幾個自稱會種田，那幾個說是會蓋房子，還給國王建過宮殿。”萊恩將這幾個人族帶回來是有原因的，正是因為他看出了喬伊想要像人族一樣建造城池，他不想小崽子太辛苦，把這幾個有手藝的人族送給兒子，不是正合適么。
“還有幾個說是會織布裁衣，我沒帶回來。”萊恩覺著小崽子只對種田和建房子感興趣，對于穿衣似乎并不熱衷——如今的喬伊早已習慣了赤膊光腳的自由了。
隨著萊恩的介紹，喬伊的眼神越來越閃亮，崇拜地看向萊恩大獅子——阿爸簡直就是雪中送炭、瞌睡送枕頭的大好人啊！
“唉。”繆斯嘆息一聲打斷了獅子父子之間的溫情時刻。
“會種田有什么用，我們沒有糧種啊。”去年和人族交易得來的糧食要不進了大家的肚子，要不是作為糧種種進了實驗田中，繆斯原打算這次去集市再買一批糧食，無奈人族的商船這次根本沒有運糧食過來。
聞言，喬伊蹙眉，先前自己的擔憂終究是成真了——草原食草獸人們倚靠和人族交易來獲取糧食，如今人族那邊出了變故，糧食就斷了供，這可如何是好。
“別太擔心，維克那邊說了，他準備出海一趟，去人族那邊買些糧食回來。”困難時刻，獸人之間總是互相幫助的。
“我不想白占他們便宜。”繆斯有些別扭，受了海族的幫助，總覺得自己就低了他們一頭。
“別想太多，我們本該要守望相助的。”萊恩又道，“再說，以前不向人族買糧食，咱們不也活下來了么，如今離雪季還早，早做準備，未必會比往年艱難。”
“我知道了。”繆斯點點頭，將萊恩的話記在心里，告別道，“我先回部落了，我得把集市上的變故告訴大家，讓大家做好準備。”
繆斯離開了，留下萊恩和喬伊父子倆大眼瞪小眼。
“那什么”萊恩摸摸鼻子，對喬伊道，“這些人就交給喬伊你了哈。”
“這怎么行！我還是個寶寶呢！”喬伊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個小崽子，又沒有什么霸王之氣，虎軀一震就能把這些人族給收服。萬一這些人族里有壞家伙怎么辦？草原上的大家大多單純沒心眼，怎么斗得過人族。
父子倆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拿這些燙手山芋怎么辦。
“我就想著興許能幫你的”萊恩將這些人族帶回草原可不容易，他是下了“軍令狀”的，他向其他幾個大部落承諾，保證這些人族不會在草原上鬧事。
“我知道的。”喬伊當然明白萊恩的初心，倘若不是為了自己，萊恩才不會管這些人族死活。
“我們、我們保證不惹麻煩。”一道虛弱的聲音自難民群里響起。
衣衫襤褸的難民們似乎看出了喬伊父子并不想留下他們，頓時陷入了絕望之中，自身自賣，輾轉各國，又漂洋過海來到這異鄉土地，這些人族早已疲憊不堪。誰曾想，這天地之大竟然沒有他們落腳容身之處。
“喬伊，他們看著挺憐的呢。”萊恩吶吶道。其實當初買下這些人族，覺著他們可能對喬伊有用是一方面，更多的還是覺著這些人可憐。
瞧著心軟的萊恩，喬伊心底長嘆一口氣——來了！這些人族一露個可憐的模樣，傻乎乎的獸人們就心軟了。
如此一來，喬伊是萬萬不敢把這些人族交給萊恩看管了，一不留神萊恩就要被人給騙了，還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顧著安全。
“知道了，這些人就交給我了。”喬伊心里已然有了成算。
聞言，萊恩松了一口氣，腳底抹油開溜，“這里就交給你了！我去找你阿媽！”
瞧著落荒而逃的大獅子，又瞧著眼前這群看不面目的人族難民，喬伊長嘆一聲——自己身上的擔子很重啊！
看著眼前的難民們喬伊完全可以想象出人族大陸如今的亂相，可是自己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顧好眼前的一畝三分地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了，唯有一聲嘆息罷了。
想起全員奇異死亡的挪瑞登號，先不談他們的死因是什么，只看造成的影響——果醬買賣算是沒了，大家伙兒忙碌許久的果樹種植可能在今年無法實現效益產出了。
再看人族糧食停售，今年雪季，那些依靠人族糧食過冬的食草獸人們該如何渡過？
這一樁樁的全是問題，只能一個個地來解決。
喬伊收斂心神，目光落在眼前這群難民身上，那銳利的眼神直讓這群喪家之人一個瑟縮打顫。
“非常時刻行非常之法。”喬伊小手背在身后，小圓肚子一挺，頗有些指點江山的領導派頭，“一人壞事，三人連坐！”
“及時舉報，免于處罰。”喬伊準備將這些人族編成小組，組員之間、小組之間相互監督，自己總不能全天像牢頭看犯人一樣的看著這些人族。
“現在先去河邊洗澡，把身上洗干凈了，然后過來登記身份信息。”喬伊看看天色，齊特應該快放牧回來了。
喬伊準備去抓壯丁，請齊特幫忙一起管理這些人族難民。相較于思維和觀念已經長成的大貓們，喬伊更喜歡“使喚”小崽子們，小崽子們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更強，想要學，也愿意學。
“一共十三個人，都是來自契克王國，但不是都來自同一個村莊。”齊特手里是一疊剛剛出爐的身份信息登記表，表上記錄了這十三個難民的姓名、性別、家鄉、家屬情況、擅長技能、賣身原因等各種詳細信息。
齊特作為放牧專家，管理起人來也是一把好手。很快就將十三個人族難民的身份信息摸底登記好了，還給他們分成了四個小組。在分組的時候，沒有需要喬伊提醒，齊特就將來自同一家鄉的難民分隔到了不同的小組——有效防止抱團。
“十女三男，年紀都挺大的。”齊特有些遺憾，這些老人和女人也算不上勞動力啊。
喬伊卻不覺得意外，在困難時刻，老人和婦女總是搶先被舍棄的弱勢群體。不過，這些難民年紀大些也不是壞事。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年紀大說明經驗豐富，而且年紀大了體力不行，干完壞事想逃跑都跑不了。
“有兩個男性自稱擅長建造房子，七個女性擅長種田，三個女性會織布。”
“咦？還有一個男的呢？”喬伊想起萊恩說了，這次帶回來的人都是會建房種田的，其他的都留在集市上交給維克看管了。至于那三個哄騙萊恩會種田，這會兒又改口說自己會織布的女性，喬伊準備把她們作為重點觀察對象。
“這個男的叫霍爾，他說他不會建房子，他說自己是個游吟詩人。”齊特說完，建議道，“這個家伙感覺很奸猾，我們還是趕走他吧。”
“哼！”喬伊有些生氣，萊恩好心收留了這些人，可是這些人族卻不思回報，反而哄騙了萊恩！
“先不趕走，反正建房子總是要拉土方的。”喬伊心道，不會建房子，做苦力總會了吧！
就這樣，十三個人族難民最終被分成了四隊，第一大隊是工程隊，隊員是兩個男工匠；第二大隊是工程隊的后勤隊，由男性游吟詩人和那三個謊稱自己會種田的女性組成，負責搬運建筑建材；第三、四大隊是種植隊，都是女性，她們去看顧實驗田、開墾新田。
后勤隊的自由度大些，這是喬伊故意的，他故意漏下破綻，看看這四個曾經欺騙過萊恩的人族私下里會不會又搞什么小動作。
十三個人族難民就這樣在草原留了下來，每每看到他們的身影，喬伊的眉頭就擰成了一個面疙瘩——這會是人族滲透占領草原的第一步嗎？自己走的這一步到底是對是錯？
第四十五章
“這幾個人族還真有幾分本事呢！”阿瑟湊在喬伊耳邊低語。
喬伊側頭躲開一步, 防止阿瑟的口水噴到自己的毛耳朵上，瞧著好奇又八卦的阿瑟，又瞧著不遠處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圍觀著人族干活兒，還時不時交頭接耳的族人們, 喬伊覺得自己根本無需建立所謂的“相互監督”機制——大貓們恨不得全天候圍觀著人族難民干活, 新奇極了, 原來大貓們也愛看直播。
那些人族相當于生活在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監控之下, 想干壞事兒都干不了。
“他們建的房子好漂亮，比威爾老師家的房子還要好看！”阿瑟說道。
那兩個自稱會建房的人族工匠的確沒有說謊，他們不僅僅會建房子，而且堪稱是全能手, 從建窯燒磚、設計房屋到砌墻建房，一條龍全部精通。
喬伊僅僅是向他們描述了一下想要建個火炕由雪季取暖用, 那兩個匠人琢磨兩天后竟然真的盤出了火炕！和喬伊上輩子去東北雪鄉旅游住過的火炕相差無幾。
這兩個匠人的能力太寶貴了, 是建設美麗草原不可或缺的人才！喬伊決心將他們留在草原上，于是便動起了小心思，首先是好吃好喝招待著, 一天三頓烤肉不落下。其次，喬伊還琢磨著將這兩個匠人的家人也接到草原上來, 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還怕他們不留下草原么！
兩個匠人干活不錯，作為工程后勤隊的第二小組四人表現也不錯，拉土方、燒磚窯, 干活兒非常賣力, 只要喬伊不喊停, 他們就不停歇。
一開始喬伊還帶著有色眼鏡看這四個人, 覺得他們欺騙過萊恩, 一定是奸猾之輩，然而通過幾天的觀察，喬伊發現，這些人只不過是竭盡全力想要活下去罷了。為了活下去，說幾個慌難道就罪大惡極了嗎？
四個人的勤勞肯干讓喬伊對他們大為改觀。
再說負責種田的第三和第四小組，第三小組負責如今已經開墾好了的試驗田，每日就是捉蟲、除草、趕野兔。第四小組則是負責開墾新的田地，準備種植小黑豆，豆種是野外的野豆子，比繆斯向人族購買的大黑豆要小上兩圈。
喬伊對如今的情況很滿意，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當初自己留下的十三個人族難民派上了大用場，比自己這個只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的要有用多了。自己空有一肚子理論知識，其實真正動手就不行了，種田、建房還得實戰經驗豐富的老臼恃洸農和匠人。
“喬伊！”齊特從遠處向著喬伊的方向跑來，邊跑邊大聲呼喚，“莉婭說發現了好東西。”
齊特的身后還跟著一個赤足狂奔的女人，正是那個莉婭。
莉婭是后勤組的組員，就是那個當初為了來草原哄騙萊恩自己會種田，來了草原后又改口自己會織布的女人。
“這個是麻！”莉婭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然而臉上卻帶著燦爛的笑意，她的手里攥著一株長長的植物。
這植物喬伊在野外見過，只當是野草，沒想到竟然是麻！麻類植物中的纖維長而堅韌，可以紡織成麻布。麻布透氣散濕，還能防蟲防霉，只一種非常好的天然布料。
“這個是麻！有了這個，我就可以織布裁衣！”女人的臉上溝壑縱橫，那是歲月的刻印，可是，就是這樣一張年老的臉上充滿了對生活的蓬勃向往。
說著，女人小心翼翼地了看向喬伊，“我會織布，我還會編織蕾絲，和我一起的好幾個同鄉，她們也會！我們都很有用。”
喬伊聽明白了莉婭的言下之意，她想要憑借自己的手藝在草原上立足，甚至還想將自己的幾個同鄉也帶到草原來。
十三個難民被分為了四組，工程組的待遇最好，一天三頓有肉。第三、第四小組次之，她們除了看顧田地，有空暇時間可以自己在草原上捕獵，就算抓不到野兔豚鼠加餐，大貓部落會提供大骨棒，光是煮肉湯就足夠她們填飽肚子了。
而最為重點觀察對象的后勤組，不僅每日工作量大，吃食上也不如其他三個小組。有了對比，后勤隊的幾個就按捺不住了。她們當初為了能更萊恩來草原就敢撒謊，自然都是頭腦靈活有心眼的人。
這個叫莉婭的女人在每日搬運土方的路上找到了“麻”，猶如抓到了一株救命稻草。
“可是，我們獸人不穿衣服也沒事。”喬伊殘忍地打斷了女人的期望——作為一個地位不穩的“小地主”，喬伊覺得自己不能太心軟。人類就是得寸進尺的生物。
果然，隨著喬伊話音落下，女人的臉色一下子就灰敗了。
“而且，野生的麻草數量有限，無法大批量生產麻布就沒有價值了。”喬伊又一重擊。
瞧著女人皺紋叢生的臉上滿是失望，喬伊有點不忍，嘴巴蠕動幾下，開口道，“你得空可以抽麻織布，制出來的布可以算工分。”
女人眼睛一亮。
“不過！本職工作不能懈怠！”喬伊大聲強調。
“明白了，小少爺！”
莉婭簡直高興地要跳起來，喬伊則被這一聲“小少爺”給雷得外焦里嫩，總覺得自己變成了封建剝削階級。可是喬伊也不想這樣的，要是自己腰纏萬貫，自己大可做個慈善人，而不是像如今這樣做個可惡的“奴隸主”。
“喬伊，這織出的麻布怎么換算工分？”齊特詢問。
沒錯，除了監督制度、連坐制度，喬伊還制定了工分制度，建房子、種田、各種勞作都算是工分。要是她們抓到了獵物上交給部落也可以折算成工分。
這些難民們在草原上除了可以一天三頓吃飽，還可以額外拿到工分，用這些工分可以換取物資用品。
想起這些難民剛剛抵達草原時面黃肌瘦、半死不活的模樣，又看看他們如今一個個健壯如牛的樣子，喬伊頓時覺得，自己才不是什么可惡的奴隸主呢！自己明明是救民于水火的菩薩！
“就按照麻布在人族市場上的價格兌換成工分吧。”
喬伊定下基調，齊特在本子上記錄下來。如今齊特已經不出門放牧了，放牧的工作由其他族人接手了，而齊特每天做的就是拿著個記錄本跟在四組人族小分隊后面，記錄他們的工作表現，將他們的勞動成果折算成工分。
“要是我們部落里也實行工分制才好呢。”齊特一邊在記錄本上寫著，一邊嘴里嘟囔著。族里的大家啥都好，就是太懶了。
喬伊搖頭：“這有點難。”和充滿欲望，永不滿足的人族不同，草原獸人們似乎天生沒有什么愿望，特別是食肉獸人們，他們天生是食物鏈頂端的王者。他們接受著大自然給予他們的一切，能填飽肚子就已經很滿足了。他們順應自然，從未試圖改造自然。
隨著部落的發展，城墻建起來了，大角鹿馴養起來了，部落里大家的生活看著是越來越好了。然而，喬伊卻時常感到惶恐，他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
說到底，自己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如今卻如同上帝之手攪亂了草原發展的節奏和步伐，喬伊如何不惶恐。
喬伊一時想起去年那連天的大雪，想到在大雪中喪生的獸人們，覺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草原需要改變。
一時間又想到，那些獸人的消亡不過是順應自然，是物競天擇的選擇，自己不該自大地去和自然法則對抗。
喬伊心中的惶恐和矛盾無人知曉，如今的自己已然踏出了第一步，就像是在一輛疾馳的列車上，無論前方是萬丈懸崖還是光明坦途，自己都不能跳車了。自己能做的就是絞盡腦汁，把能做的做到最好，將可能造成的傷害降到最低。
“不好了！不好了！”一道疾呼打斷了喬伊的思考，只見一只獨角駝鹿自遠處奔襲而來，正是在雪季中和野狼搏斗斷了一只角的繆斯。
獨角駝鹿轉瞬就來到了眼前，不等喬伊開口詢問，繆斯就急急道，“海邊集市上出事了，好幾個人族水手突然發狂，變成了野獸的一樣，咬人，吃人！”
“咬了人后，那些瘋人就炸了。”駝鹿繆斯比劃著，“就是炸了，就像這樣。”
駝鹿的蹄子一腳踹在土疙瘩上，土疙瘩瞬間四分五裂——那些瘋了的人也是如此四分五裂了。
全場皆驚。
繆斯喘了口氣，繼續道，“都說挪瑞登號被詛咒了，那個人族商人帶著水手上過船，也被詛咒了。”
繆斯原想著再跑一趟集市，看看能不能買些糧種回來——光明島上的信徒們會自己種田，他們手里應該會有糧種。
抱著這樣的僥幸，繆斯帶著族人們又去了一趟海邊集市，結果剛剛到達集市就見到了那駭人聽聞的傳言。
“應該是真的，血腥味兒很重，腦袋、腸子灑了一地。”繆斯稍稍打聽了情況就連忙跑回了草原報信。
“怎么辦！我們也和那個人族商人接觸過！”繆斯害怕極了，“還有萊恩帶回來的那些人族，他們也是從那個船上來的，他們會不會也被詛咒了！”
聞言，喬伊大驚，連聲大呼，“快快！讓四個小組所有人員集合！不許亂跑！”
喬伊當然不相信什么詛咒，但是他相信傳染病啊！聽著繆斯的描述，什么突然發狂，像野獸一般咬人，真的很像狂犬病啊！
第四十六章
“這是怎么了！”被突然聚集到一處的十三個人族惶恐不安地縮成一團。
“大家別害怕, 只是出了點小事！”喬伊站到大巖石上，讓自己無需仰視眾人。
“是你們搭乘的船出了些事故。”喬伊安撫眾人，“有幾個水手似乎發了瘋病。”
“瘋病！”此言一出，人群更加騷亂了, 這些人族都知道瘋病意味著什么, 也知道同乘一條船的他們將會面臨什么——挫骨揚灰是最保險, 也是最簡單的做法。
“小少爺！”騷亂的人群中響起一聲尖叫, 喬伊尋聲看去，正是那個被編入后勤隊的游吟詩人。
說得好聽是游吟詩人，其實就是流浪漢，這是一個看起來已經五六十歲的中老年男子, 頭發花白，皺紋從生, 他的實際年紀興許比看起來要小, 苦難的生活加重了時光在他的身上印刻，讓他顯得很蒼老。
“小少爺！”那游吟詩人著急道，“我們一直呆在底層船艙里, 和船上的船員一點接觸也沒有！我們肯定不會被傳染上瘋病的！”
“對對對！”有了一人起頭，其他人也開始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小少爺！我們肯定是沒問題的！”這些人族漂洋過海而來, 如今好不容易安頓下來，眼看著生活即將好轉，誰曾想又出了這一茬子，如何不絕望。
“停！”喬伊被他們吵得腦袋爆炸, 大聲道, “不許喊我小少爺！”喬伊老覺著被喊做“小少爺”的自己就像個大反派。
“好的！小先生！”
喬伊：
不過被這么一打岔, 眾人的情緒總算沒有那么緊繃了, 十三雙眼睛緊緊盯著喬伊, 充滿了渴求。
“那個”喬伊被盯得發毛，強做鎮定道，“現在具體什么情況還不知道，只能先這樣做隔離處理。”
話音一落，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放心！”喬伊扯著嗓子大喊道，“隔離期間包一天三頓。”反正如今正值春季，草原上物資豐盛。
一聽是管吃飯的，眾人皆是心里松了一口氣——比預期里的挫骨揚灰好上太多太多了！
“那個小先生！”莉婭突然發言，“隔離期間我可以抽麻織布嗎？”
喬伊還以為對方是有什么要求，原來只是積極地要求勞動，于是點頭道，“可以。”
“隔離期間你們呆在住處不許亂跑，吃喝用度會有人送給你們，其他的，是要織布，還是要裁衣，你們自行安排。”
喬伊又交代齊特看好這些人，隨時觀察著他們的狀態，同時要保護好自己，不要太過靠近，一有不對勁就趕緊跑。
安置好這些人族，喬伊又趕緊去找萊恩。
萊恩已經從駝鹿繆斯那邊知道了海邊集市發生的事情，此時眉頭緊蹙，看起來非常嚴肅。
“真是的，今年怎么這么多的變故。”繆斯喋喋不休地抱怨著，“往年可從來沒有過這些事情。”
聞言，喬伊也只能嘆一聲，多事之秋啊！
“阿爸，你什么想法。”喬伊走上前詢問萊恩。
“我覺得肯定不是詛咒，很可能是狂犬病、瘋牛病之類的。”喬伊始終覺得是船員們吃了瘋狗、瘋牛的肉才會如此。
“狂犬病和瘋牛病可是會傳染的，染上狂犬病的人咬了別人，被咬的那個也可能染病。”這才是喬伊最擔心的地方。
“沒那么簡單。”萊恩道，“那些可不僅僅瘋若野獸，而是身體炸了！這可不是什么狂犬病那么簡單。”
“真炸了？”喬伊原以為只是夸張的描述。
“真炸了！心肝肺散了一地！”一旁的繆斯堅定道。
聞言，喬伊也心下沒底了，這種可怕的死法他還真沒見識過。
“會不會是法師干的？”在喬伊的想象中，如此離奇的死法也只有神奇的法術可以做到了。
“我去集市看看情況。”萊恩坐不住了，這事兒發生在海邊集市，同樣也是草原的一部分，作為部落的首領，萊恩有責任，也必須要去查明情況。
“阿爸！帶上我。”不等萊恩拒絕，喬伊已經蹭蹭蹭爬到了大獅子的頭頂上。
萊恩剛要伸爪揪下小崽子，讓他老實在部落里呆著，喬伊搶先開口了，“那十三個人族我交代齊特看管著了，我擔心看不住，阿爸你再安排個大人一同看守吧。”
“好的，我讓阿云去。”萊恩點頭。
然后被喬伊這么一打岔，萊恩就把要將喬伊揪下來的打算給忘記了，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我家小崽子真是個妥帖人，什么事兒都安排得井井有條。驕傲！
懷著驕傲的心情，萊恩大獅子頭頂著小崽子一路狂奔，待到半路休息，才想起了自己的初衷。
“！”又被小崽子給忽悠了！萊恩醒悟過來，可是由時已晚。只得帶上小崽子去了那詭異莫測的海邊集市。
一路狂奔，等萊恩趕到集市的時候，集市上已經聚集了各路人馬，不僅僅是大貓部落聽到了風聲，草原上的其他部落也來人了。白月熊部落、黑角馬部落、紅狐部落等等，都來了。還有些不是毛茸茸的，大約是海族。
虎鯨維克作為集市負責人之一，又是事故發生的目擊者，他被眾人團團包圍著，看到萊恩到場，立刻撥開人群來到了萊恩的身邊。
“怎么回事？我聽說人是炸沒了的。”一見面，萊恩就迫不及待地確認消息。
“是的，我親眼所見！”回憶當時的場景，維克還是難以接受，那種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突然炸裂，血肉橫飛的模樣讓人畢生難忘。
“喬伊怎么也來了。”看到騎在萊恩腦袋上的喬伊，維克擰眉，“此事甚是詭異，我已經把威爾送回族地去了。”
“呵呵。”萊恩傻笑，“反正來都來了”
“行吧，你看好小崽子。”維克只能如此叮囑，“光明圣教也要介入此次的調查，他們硬說是黑暗力量侵蝕大陸的預兆。”
“屁啊！”萊恩爆粗口，想起現場還有小孩子在，連忙又低聲道，“我看搞不好這次的事情是光明圣教自導自演的，他們想借此登陸獸人大陸！”
“也不是沒可能。”維克擰著眉，“我已經把這個事情通知了各個家族部落，有這么多獸人在，光明圣教應該不敢做什么。”
喬伊聞言向著人群聚集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了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光明圣教主教福斯，還有許久未見的圣子艾利克斯。
只見艾利克斯英俊的面龐上滿臉不耐煩，估計是被硬拉過來的，正因為實驗被打斷而心生不爽吧。
喬伊還看到了許多熟面孔，比如歌恩法師和他的紅發小徒弟湯米，令人驚訝的是，站在歌恩法師另一旁的竟然是沙利爾先生，兩個人看起來交談甚歡，看起來竟然是熟人的樣子！
這時，主教福斯不知說了句什么，人群立馬沸騰起來，大家伙兒都像是在反駁福斯。聲音太過嘈雜，喬伊反而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么。
維克見場面亂了起來，連忙回去主持。海族往來人族大陸和獸人大陸，對雙方都熟悉，同時也是雙方溝通的潤滑劑。
萊恩帶著喬伊走進人群，這才聽清了主教福斯的話。
“光明神在上，我以我的信仰起誓，那些死者身上有魔氣縈繞，這是黑暗力量覺醒的預兆！”身著白色長袍的福斯儼然一副神棍的模樣，那篤定的模樣讓眾人心神搖曳，忍不住地信服。
“這不可能！”萊恩大聲反駁，“我們草原獸人世代看守魔獸之淵，那邊一點兒異常都沒有！一只魔獸都沒有溜出來！”
哪怕是大雪封路的雪季，萊恩也遵循著祖訓，一次不落地去魔獸深淵的邊境巡視。這會兒光明圣教的家伙說黑暗力量覺醒，這不是打他們獸人族的臉么，不如直接說他們獸人族玩忽職守得了。
“是與不是，不如請歌恩法師說一說。”福斯看向歌恩法師。
眾所周知，光明圣教和法師協會是死對頭，眾人覺得歌恩法師肯定不會偏幫光明圣教的。
誰曾想，歌恩法師竟然點頭了！
“那幾個裂體而亡的人族身上的確有魔氣，他們應該是身體承受不住魔氣的力量才會爆體而亡的。”
歌恩法師的話猶如水底濺到了油鍋里，現場頓時就沸騰炸鍋了。
“這怎么可能呢！”萊恩仍舊不相信，他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東西。
“獸人族對魔氣和法力的感知并不敏銳，興許有魔氣泄露出了魔獸深淵，你們可能是察覺不到的。”歌恩法師解釋著。
當初之所以約定獸人族鎮守草原看管魔獸深淵，正是因為獸人族的身體強悍，且對魔氣不敏感，不容易受魔氣侵蝕。
誰曾想，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獸人們不易受魔氣侵蝕，同樣的，他們也不容易察覺封印松弛、魔氣泄露。
“呵，說著這么多，不過是想進入我們草原腹地探查情況吧！”喬伊冷笑。
在喬伊看來，如今的一切全都是人族的自導自演，就像上輩子的盧溝.橋事件一樣！人族炮制出了一樁慘案，然后借機踏足草原腹地。
只一瞬間的時間，喬伊的腦子里已經將一連串的事件給串聯起來了！人族大陸遭受雪災，人民內部矛盾嚴重，為了轉移內部矛盾，最好的辦法就是對外進攻。地廣人稀、物資豐富的草原就成了他們的目標！
思及此，喬伊向沙利爾先生投去感激的目光，感謝他的通風報信，一篇《草原之戀》讓自己起了防備之心。否則此時一定也被光明圣教和法師協會聯手忽悠了！
作者有話說：
沙利爾：？？？？
喬伊：我已經看透了一切的真相！
第四十七章
“不過是借機想進入我們草原腹地吧！”小崽子奶呼呼的聲音在眾人的頭頂炸響, 一時間全場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萊恩的頭頂，落在了喬伊身上。
被這么多的目光注目著，喬伊卻絲毫不懼，上輩子作為萬事爭第一的卷王之王, 喬伊早就習慣了萬眾矚目的感覺。
看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喬伊清清嗓子, 開始有理有據的辯駁起來, “首先，我們要搞清楚一件事情，魔獸之淵在草原最西邊，挪瑞登號是在海上出的事情, 兩個地點之間隔著草原和大海。
要說魔氣泄露，那么最先受到影響的應該是海邊集市上的人族, 而不該是已經離開海岸的挪瑞登號的船員們。”
喬伊的聲音奶呼呼得帶著可愛的童音, 莫名地讓眾人急躁地內心平靜下來，忍不住豎起耳朵去仔細聽。
“再者，第一個出事的是挪瑞登號, 第二個出事的是那個人族商隊，兩個事故發生的時間間隔了有小半年。難道魔氣泄露還是有間隔的嗎？”
“最后, 如果說我們獸人不易受魔氣影響，也感覺不到魔氣泄露，那么生活在海邊集市的人族呢？他們怎么一直沒有被魔氣入侵發狂？還有，光明島上的牧師和法師們, 你們離海岸也不遠, 倘若遠航的挪瑞登號都被魔氣影響了, 你們難道就絲毫沒有察覺到嗎？”
喬伊一大通道理講下來, 全程靜默。萊恩大獅子滿心驕傲——我兒威武！
“說了這么多, 一切也不過是你這個小兒的推理假設罷了！”主教福斯長袖一甩，顯然是被喬伊的“大不敬”給氣到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福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厲聲呵斥道，“如果魔獸之淵的魔氣真的泄露了，那整個大陸都將陷入無盡黑暗！這個罪過，你們獸人族擔當得起嗎！”
聞言，不少獸人的心神都動搖了。
“對啊，還是讓人族去檢查一下為妙。”不少獸人嘀咕著。
見狀，喬伊不免有些心焦，他對魔獸之淵并不了解，但是他知道，千年以前的祖先們定下盟約，不讓人族踏足獸人大陸定然是有原因的。隨著時間流失，獸人們對歷史早已遺忘，沒了危機感。
“喬伊，你剛剛的分析不無道理。”歌恩法師突然開口，“但是你所有的分析都是建立在一點上的。”
聞言，喬伊不禁屏住了呼吸，身體緊繃，全神貫注地豎起耳朵去聽歌恩法師的發言，隨時準備著反駁。
“你認為魔氣是自然泄露逸散后入侵了死者身體的，那么，兩件事故發生時的空間的距離和時間的差異就顯得不合理了，足以否定魔氣泄露的假設。”歌恩法師一字一頓地說著，話鋒一轉，“但是！”
歌恩法師聲音拔高，“如果那些死者沾染上的不是自然逸散的魔氣呢？比如說，挪瑞登號意外得到了一件從魔獸之淵中流落在外的物件，船只駛出海港后，他們打開或者使用了這個物件，然后他們被魔氣沾染了。”
“那個人族商人曾經登上過挪瑞登號，并且洗劫了船上所有的物資，其中包括那個魔獸之淵的物件。然后在不經意中，他們打開或使用了這個東西，魔氣入侵了他們。”
“如此一來，喬伊你所說的時空矛盾是不是就可以解釋得通了。”
隨著歌恩法師的解釋，喬伊張大了嘴巴，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他知道，歌恩法師說得有道理。同時，一個念頭在喬伊的腦子里一閃而過，讓喬伊的心不禁提溜起來，手里一緊，差點兒把萊恩的頭發揪下來。
萊恩可不知道喬伊想到了什么，他只以為小崽子是被咄咄逼人的人族給嚇到了，于是齜咧著血盆大口沖歌恩法師吼道，“你這又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們獸人族擅闖禁地，還把魔獸之淵的東西帶出來了？這是指責我們玩忽職守？違背契約？！這是無憑無據地污蔑！”
隨著萊恩的話語落下，草原獸人們都醒悟過來，人族這是要給他們扣罪名啊！頓時群情激奮。
“你要戰那便戰！別他么嘰嘰哇哇！”白月熊族脾氣暴躁，就要擼起袖子和人族開打。人族這邊的光明牧師們早已將主教和圣子拱衛在中心，掏出了法杖對準了獸人陣營。
“冷靜！”一個穿著深藍色袍子的青年上前一步攔在獸人和人族中間，他膚色雪白，眼睛像是星空一樣深邃，“我們是來處理事故，不是制造事故的！”
正當喬伊好奇這人是誰的時候，就聽萊恩小聲介紹道，“這個座頭鯨家族的小兒子，也會是集市管理者之一，叫拜克。”
拜克？喬伊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沙利爾先生的那本《維克與拜克》，嚴陣以待的緊張心情頓時一松。
等到喬伊回過神來的時候，場面已經控制住了。座頭鯨拜克身上氣勢如虹，遠處的海面一堵通天的海墻冉冉升起，那遮天蔽日的氣勢讓所有人心有余悸，嘴巴如同鉅了嘴的呼嚕，沒了聲響。
這是喬伊第一次見識到海族的力量，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的世界果然不科學！同時也明白了小虎鯨威爾的話——在海洋上，他們海族是永遠的王者。
“魔氣到底有沒有泄露，那是絕對要查的！”拜克道，“但不是我們幾個人在這邊你一言我一語就能定下的。人族不入獸人大陸，不近魔獸之淵，這是先輩定下的規矩，為了人族，也是為了獸人。”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們人族急吼吼要進獸人大陸的腹地，我們獸人覺得其中蹊蹺那是無可厚非的。”青年的聲音渾厚沉重落到人的耳朵里猶如敲打在心頭的鼓點。
“事關全大陸的生死命運，由不得人不著急。”主教福斯冷聲道。
“兩天。”拜克伸出兩只手指，沉聲道，“這事情發生在獸人大陸，合該我們獸人負責，給我們兩天的調查時間，屆時我們必然給世人一個答復交代。”
“呵。”福斯長袖一甩，顯然是不服氣的，但是這里是獸人族的地盤，他不服也得低頭，只得惡狠狠道，“這件事我會如實稟告大主教的！”說著，帶領著白袍子們離開了現場。
光明圣教的人離開了，以歌恩法師為頭領的人族法師們卻沒有挪腳。
“歌恩先生，這件事稍后還要麻煩你。”拜克對歌恩法師很客氣。
歌恩法師點點頭，隨即無奈地瞧了遠趴在萊恩頭頂的喬伊，笑道，“小家伙，不要每次都這樣大的敵意。”
喬伊今日被歌恩法師將了一軍，面上有些掛不住，哼唧唧道，“各人立場而已。”
聞言，歌恩法師微微嘆氣，然后帶領著剩余的人族們離開了現場。
人族立場，留下的獸人們頓時松了口氣，喬伊明顯感到萊恩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
“嘖，你今天可是出風頭了。”維克走到拜克身旁，雙手環抱胸前，對著拜克陰陽怪氣道。
“還不是你不中用。”拜克遠離維克半步，顯然是不想和維克并肩而立。剛剛是有外族在場，不好鬧內部分裂，如今人族一走，座頭鯨拜克就恨不得和虎鯨們裂席而坐，老死不相往來。
維克上前一步還想撩撥拜克，他就喜歡看座頭鯨們看自己不爽，又不能把自己怎么著的便秘臉。
“行了，別鬧。”拜克皺眉推開臭不要臉的虎鯨，沉聲道，“歌恩法師的為人我還是相信的，他說那幾個人死于魔氣入體，那就應該不假。”
“可是，魔獸之淵的邊境真的什么問題都沒有。”不只是萊恩要去巡視邊境，每個獸人部落都有各自負責的區域范圍，如今眾人眾口一詞的保證自己負責的區域沒問題。
拜克沉思片刻后對維克道，“挪瑞登號的調查隊應該快要回來了，到時候將挪瑞登號離港時的貨物清單和貝克斯號上的貨物比對一下。”
拜克想要通過物品清單比對找出重疊的部分，也就是疑似來自魔獸深淵的東西。從他的話語間可以看出，他很信任歌恩法師的判斷。
果然，又聽拜克道，“實在不行請歌恩法師上船一同搜查。”
“至于諸位，還請大家返回草原，到各自的巡邏領域仔細檢查，一寸一寸地搜查，任何異常都不能放過。”拜克又拜托眾多草原部落的獸人首領們。
“只有兩天時間，不管最終的結果是什么，人族那邊定然不會放過這一次的機會趁機進入草原腹地的。”
話說到這兒，草原獸人們一掃往日的懶洋洋，各個臉上神情肅穆，他們都明白此次事件的嚴重性。
諸位首領陸續離開海邊集市，原本喧鬧的環境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只余遠處海浪追逐著拍打礁石的聲響。
萊恩沒有立刻離開，只因喬伊說有話要說。
“那個我想起一件事情。”喬伊反復思量后，還是決定把自己的憂慮說出來。
“之前挪瑞登號向我購買過一批果醬，制作果醬果子來自魔獸之淵邊境。”
“會不會魔氣真的泄露，污染了邊境的果子，用那些果子制成的果醬就是魔氣來源。”說出自己的猜測的時候，喬伊的心是沉重的，因為這個猜測一旦成真，那么自己就是造成兩場慘劇的罪魁禍首。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第四十八章
“艾利克斯！”主教福斯眼神陰翳, 不滿地盯著眼前這俊美如日月的少年，威脅道，“你不要忘記了你父親送你進圣教的目的！”
被呵斥的艾利克斯低垂著腦袋，宛若一株被暴風雨摧殘了的水仙花, 面對呵斥, 他不反抗也不回應。
福斯最見不得艾利克斯這副要死不活的消極模樣, 明明天賦出眾, 明明前途坦蕩，卻一點不知上進，沉迷旁門左道，艾利克斯所有的一切都讓福斯感到憤怒。
“如今是非常之期, 想想你的父王！想想墨洛溫王朝！你務必給我打起精神來！”福斯惡狠狠地威脅道。艾利克斯一直平靜無波的臉上頓時繃不住了。
“今晚的禮拜由你主持。”眼看精準踩到了艾利克斯的痛腳，福斯的臉色終于好轉了一些, 語氣也緩和了。
“您又要出去？”艾利克斯終于開口, “我看您的狀態不是很好。”
“這些不是你該問的，做好你自己的事，少往小木屋去！”丟下這句話, 福斯轉身離開，潔白的袍角在空氣中劃過一抹弧度。
艾利克斯的眼神從福斯的背影上收回, 抬頭看向了海天之交的遠方，在海的那一頭是他的國家。他永遠記得父王將他送進光明圣教時的留言，“去吧，我的孩子, 只有掌控了圣教才能救這個國家。”
可是, 艾利克斯偏偏不信, 他覺得不需要依靠光明圣教的力量, 他也可以拯救自己的國家和子民。所以艾利克斯沉迷于煉金術, 他想要摸索出一條全新的道路來。
可惜如今看來，已經來不及了，時代的滾滾洪流奔涌上前，并不會因為自己而停下分毫。
艾利克斯拳頭緊握，心里掙扎不已，他不知道福斯是要去做什么，但是絕對不會是“為蒼生計”的大好事。
以前福斯就經常會突然消失一段時間，可是雪季過后，福斯外出的頻率就增高了，每次回來身體狀態就會變糟糕。
今夜他又要離開。想起今日在海邊集市發生的事情，艾利克斯左思右想后還是提筆寫下了信件。
這邊艾利克斯做出了決定，另一邊的海邊集市上，眾人都被喬伊吐露的事情給驚到了。
“果醬？！用的魔獸深淵附近的果子？”拜克不可思議地盯著大貓父子二人，不明白怎么會有人去魔獸深淵附近摘果子？！是嫌命長嗎？
瞧著拜克震驚的模樣，萊恩摸摸鼻子，厚臉皮道，“沒辦法，我們草原生活比較艱苦。而且魔獸深淵附近的果子又大又甜，可好吃了。”
“啊！對了！”萊恩突然眼睛一亮，“我和喬伊都吃了那果子的，我們可一點兒事兒都沒有！”
“阿爸，不是說了么，魔氣影響不了我們獸人。”喬伊擰著眉，湛藍色的貓眼染上了陰霾，他無法想象如果真是自己的果醬出來問題，那么自己該怎么去為那些死去的人命負責。
“喬伊，這不關你的事。”萊恩試圖安慰蔫吧了的小崽子，心道，要怪只能怪那些人族命不好了。
“先不要著急，還不知道是不是果醬的問題呢。”維克也在一旁勸慰道。
喬伊咬咬嘴唇，掰著指頭說道，“杰克當初定了十罐子果醬，其中五罐子是用魔獸深淵附近的果子熬制的。”
“萬一那些果醬流落到人族大陸去了怎么辦？”
如果事故僅僅是發生在海上和海邊集市，那么獸人族這邊說不定還能捂得住，如果是在人族大陸又爆發了多起。屆時，無需多言，人族自有理由進入獸人大陸腹地。
自己不僅害死了杰克他們，還會害死草原的大家！這個認知讓喬伊惶恐不已。
“勿需自責。”一直沉默的拜克說道，“如果真是果醬的問題，那么肯定是魔獸之淵出問題了，封印松動、魔氣泄露。發生這種大事是瞞不住，也不能瞞。這不是我們獸人族可以單獨解決的，這是全大陸所有生靈所要面對的困境。”
“你并不知曉那些果子有問題。”拜克安慰起小崽子很是溫柔，“反而，倘若不是你，我們還不知到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發現魔獸深淵出來問題。”
“到時候可就晚了！福與禍，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能定。”
“對的！對的！”萊恩連連點頭，心下覺得座頭鯨小子真是太會說話了。
將蔫兒吧唧的小崽子攏到自己的身前，萊恩的大腦袋蹭蹭喬伊的小腦袋，將一切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那些果子都是我摘的，和喬伊你沒有半點關系。”
這是萊恩在第一時間想到的辦法，將一切的罪過背到自己身上，所有的指責與懲罰都由自己來承擔。
“放心，這里就我們幾個人，今日的話一個字都傳不到外頭去。”維克霸氣道。虎鯨家族被稱為海洋□□不是沒理由的，不講道理的護內就是原因之一。
喬伊搖頭，“雁過留痕，在這個世上，只要是做過的事情必然會留有痕跡。”自己和杰克的果醬交易肯定有許多人知曉，只需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好啦！好啦！先不說這個了。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果醬的問題呢！”維克岔開這個話題，心道，草原獸人們就是實心眼兒，從老到小都是如此。不過是死了幾個人族而已，何須如此緊張。
“那么，魔獸深淵到底是怎么回事？魔獸又是什么？”喬伊終于忍不住提問，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地步，他連魔獸、魔氣是怎么回事還都不清楚呢。
“魔獸就是會法術的野獸。”萊恩的解釋簡單粗暴，“是壞蛋，所以被關起來，離不開魔獸深淵。”
聞言，喬伊心下一緊，自己不也會法術么！那種用意念控制東西的能力不也是法術么！自己難道是魔獸？！
萊恩一看小崽子小臉煞白的模樣，頓時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解釋，“唉唉唉，我也都是聽我阿爸說的，我阿爸就是個糊涂蟲，他也稀里糊涂的呢！”
“他說得肯定不對！”
為了小崽子，萊恩毫不猶豫的把自己已經回歸獸神懷抱的阿爸給拉出來墊背了。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拜克將傳說緩緩道來。
傳說，在世界誕生之初沒有天地，只有一株神樹，被稱作生命之樹，也就是母神。生命之樹被視為生命的起源，她誕下了世界最初的生靈。那些生靈愚昧混沌、靈智未開，但卻擁有永恒的生命。在生命之樹的庇佑下生活于世。
聽到這兒，喬伊點點頭，這不就相當于伊甸園么，然后，夏娃和亞當觸犯禁忌被趕出伊甸園，誕生繁衍了人類。
果然，接下來就聽到拜克說到了轉折點。
“生命之樹上有智慧之果和力量之果，吃下了智慧之果的生靈后來就成了人族，吃下力量之果的生靈則是獸人族。”
果然也是偷吃果子，夏娃偷吃了蘋果，這邊的傳說則是偷吃了智慧之果和力量之果。結合人族和獸人族的特征，偷吃了智慧之果的人族得到了法術，偷吃了力量之果的獸人族則擁有強悍的肉身。這傳說倒也符合邏輯。
“偷吃神果的生靈被趕走了，還被剝奪了永恒生命，從此生老病死，煩惱纏身。”拜克幽幽道，“這是神樹的懲罰。”
“那魔獸呢？”喬伊好奇。人族和獸人族的傳說有了，那么魔獸又是怎么來的呢？
“沒有偷吃神果的生靈被留了下來，繼續享受生命之樹的庇佑。可是他們羨慕被趕走的人族和獸人們，向往他們的力量和自由，于是也起了貪戀。”
“可是當時生命之樹早有防備，他們偷不到果子，后來，他們竟然掘出了生命之樹的樹根，將生命之樹的樹根吞食了。”
“生命之樹震怒，在倒塌之際詛咒了吞食樹根的生靈，它們就成了魔獸，它們雖然擁有強大的力量和永恒的生命，但是永遠混沌愚昧，永遠只能是獸。”
“這就是人族、獸人、魔獸的由來。”
簡單說就是生命之樹養了三個不孝子，被不孝子們搶了家產后詛咒了三個不孝子的故事。
拜克的解釋要比萊恩簡單粗暴的解釋詳細得多，可是喬伊卻是聽了一頭霧水，這明明是神話傳說啊，神話傳說能當真？生命明明是一步步進化來的啊。
“那后來呢？”喬伊又問，“魔獸又怎么到魔獸之淵去了？”
拜克繼續講述，“生命之樹倒塌，她的軀干、枝葉化為了天與地。”
“魔獸擁有強大的力量，既擁有人族的法術，又擁有獸人的強壯身體，可是它們卻沒有開靈智。”強大的力量不受控制就會帶來災害。
“戰斗持續了很久很久，在人族和獸人族的聯手反抗下，以極大的代價封印了魔獸們，也就是魔獸深淵。”
“什么樣的代價？”喬伊心中隱隱有了猜想。既然當初吃下了智慧之果和力量之果，那么如今怎么會有的人族沒有法術，有的動物無法變身為人呢？
果然，就聽拜克說道，“人族以法力為祭獻、獸人以力量為交易，向死去的母神祈愿懺悔，結束了魔獸作亂。”
“以上都是傳說故事，是海族先輩留下的海底石刻上記載的。事實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拜克最后說道，“在有事實依據的記載中，魔獸深淵已經封印了近千年。實際上，如今存活在這世上的，沒有誰真正見過魔獸。”
喬伊聽了一腦子的神話故事，完全蒙住了，他僅僅是想帶領草原獸人發家致富奔小康，對自己職業生涯的規劃就是種田、建房。
可是世界怎么就突然玄幻了呢？先是船員詭異死亡案件，現在又有魔獸要出來。
如果真有魔獸從魔獸深淵出來，首當其沖的就是草原!喬伊頓時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規劃需要重新擬定了。
就在喬伊被傳說故事給震住的時候，海族派出的探查隊回來了。
“找到了半罐子果醬，給萊恩法師檢查了，有魔氣。”
至此，喬伊半點僥幸心都沒了。
第四十九章
黑夜的草原靜悄悄, 除了吱吱蟲鳴和夜風拂過原野的聲響便再也沒有一點動靜了。
在這樣寂靜的夜晚，一頭獅子在草原上狂奔著，他的速度很快，漂亮的鬃毛繃成了一面旗幟和晚風融為了一體。
“阿爸, 要不要歇歇。”喬伊趴在萊恩的脊背上, 死死抓牢大獅子, 防止自己在高速奔跑中被甩飛出去。
扒在萊恩的身上, 喬伊能夠感知到大獅子急速升溫的身體，那是因為高速奔跑引起的血液加速、體溫升高。可是，獅子并不是能夠長途奔襲的物種，這樣跑下去會受傷的。
“沒事, 喬伊，不要怕。”萊恩的話不多, 他只蒙著頭趕路, 四爪幾乎騰空而起。
自從確認了果醬中有魔氣，萊恩便立刻帶著喬伊折返草原，很多年了, 他都沒有這樣不停歇地奔跑過來。
趴在大獅子的身上，喬伊緊緊抱住萊恩, 他的身體隨著萊恩的奔跑而上下起伏，宛若一葉在大海中漂泊的小船。
喬伊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了如今的模樣，自己只是想讓草原上的大家過上好日子，只是想讓大家生活得輕松些, 怎么就惹下了這樣大的禍事？
殺人償命, 自己合該是要給那些枉死的船員們償命的。想到這兒, 喬伊的心臟就緊縮起來, 那些人命太過沉重, 壓得喬伊喘不過氣起來。
“喬伊別怕。”萊恩雖然全力趕路，但是卻一直關注著身上小崽子的情況。
“阿爸”喬伊將腦袋埋進大獅子厚厚的鬃毛里，淚水劃過眼角落進了金色的毛毛里，將大獅子的鬃毛打濕成了一縷一縷的。
說到底，喬伊不過是生長在和平年代的普通人罷了，哪怕比一般人多了一份韌勁和決心，但是，上輩子連雞都沒有殺過的他，如何能面多這么多血淋淋的人命呢？
“阿爸”
“乖寶兒，不怕。”萊恩只是這樣安慰著，“這禍事不是因你而起”急速的奔跑讓大獅子說話接不上氣來。
“我知道的，阿爸，你別說話。”喬伊擦擦眼淚。
哭是沒有辦法解決問題的，接下來的日子會更加糟糕，自己必須要打起精神來。
等到喬伊冷靜下來的時候，萊恩終于抵達了大貓部落。
“這是怎么了？”菲雅從睡夢醒來，一頭霧水地看著門外氣喘吁吁的丈夫，還有眼睛哭成了桃子一樣的兒子。
“回來告訴你，我要去一趟魔獸深淵。”萊恩將喬伊拎起來塞進菲雅的懷里，“喬伊有些傷心，給他弄點吃的。”
草草交代了一下，萊恩扭頭離開，再度奔跑起來，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目送丈夫離開，菲雅摟著無精打采的喬伊，關切問道，“是誰欺負我寶了？”在菲雅眼中，自家孩子自然是最好的，要是有什么事情，定然是別人不對。
喬伊已經三歲多了，三年來，菲雅不僅沒見過自家小崽子哭，更沒見過小崽子這副被抽干了精氣神的樣子。
“阿媽，我犯了大錯事！”喬伊驚懼大叫，“我害死了好多人！”
“都是我蠢！我什么都不懂，還自以為是！我會害死大家的！”小孩見娘，沒事兒也要哭三場，更何況此時的陷入絕望的喬伊。
喬伊這番模樣把菲雅給嚇壞了，連忙摟住小獅子，溫柔地撫摸著小獅子，從腦袋一直摸到尾巴骨，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不怕不怕，有阿媽和阿爸呢，不怕不怕。”
“喬伊，你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你的。你是看似冷漠，實際上比誰都熱心，看似游離，其實比誰都希望大家過得好，哪怕不被理解，也一直在默默地努力著，大家都喜歡你，你是個好孩子”
“不是的！”喬伊打斷了菲雅的夸獎，直言，“我做的果醬出了問題，人族吃了死了好多人！”
喬伊以為自己說出真相，菲雅會害怕自己這禍害兒子，沒想到菲雅只是一愣神，隨即道，“死了人族？死了就死了唄。”在菲雅的眼中，遙遠大陸上的人族和草原上那些沒有靈智的野兔、蟲豸沒什么差別。死了就死了唄，還能怎么著啊。
喬伊被菲雅的態度弄得愣住了，眼淚鼻涕都收住了，喃喃道，“可是，他們是一條生命啊，他們是誰的丈夫，是誰的兒子，又是誰的阿爸，他們的父母妻兒都在等著他們歸家呢！可是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我們在吃掉母鹿的時候，也有小鹿在等媽媽回家啊！那時候你怎么不哭？”菲雅大為不解。
喬伊一下子就被咽住了，嘴巴張合著說不出話，他不知道該怎么反駁，難道要說人命和母鹿是不一樣的？可是難道人合該比動物們高人一等？大家都同為天地生靈啊！
喬伊一下子傻了，他發覺自己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自己根本不了解這個世界，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構成，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思維。自己其實一直活在自己構建的小世界里，用上輩子二十幾年的生活經驗來應付這輩子，何等可笑！自詡聰明，說得就是自己了吧。
“喬伊！喬伊！”菲雅看著小崽子傻愣愣的模樣，不禁焦急，她一直覺得自己小崽子太善良心軟了，沒想到今日竟然為了幾個人族哭得要昏死過去。
“你要是過意不去，給他們家人些補償好了。”菲雅道，“我聽說人族那邊遭難了，都活不下去了，咱們家不有那么多銀幣沒用場么，與其讓你阿爸糟蹋了，不如托海族的商隊給那些人送去。”
聽著菲雅的話，喬伊很想問，如果是萊恩沒了，別人給了一袋子錢幣補償，這事兒就能揭過去嗎？可是喬伊憋住了，他不敢想象那樣的場景，光是想象一下失去萊恩，他就覺得撕心裂肺的疼了。
人世間的悲喜并不相通。在獸人眼中，人族本就不是同類。同樣，在人族心里，獸人也是他族。
喬伊擦擦眼淚，深呼吸一口氣，將亂七八糟的念頭暫時拋開，說起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魔獸深淵的封印松動，魔氣泄露，人族必然會趁此機會發難的！”
“他們能怎么著？”菲雅眉頭一揚，“這里是草原，是我們的地盤！難道要開戰？我一爪子能拍死兩個弱雞人族。”
看著驕傲的菲雅，喬伊耐心解釋，“阿媽，不怕人族來硬的，就怕他們來軟的，一步步滲透到我們草原來。”
“溫水煮青蛙，等到青蛙反應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這是喬伊最害怕的事情——人族以調查之名，行殖民之實。當初美洲大陸上的印第安人們是什么下場，喬伊不敢類比如今的草原獸人。
當哥倫布第一次踏上美洲大陸的時候，印第安人跳入水中歡迎他們，然而哥倫布卻抓了他們問路。再到后來，大批移民涌入，他們分化瓦解各個部落，然后逐個擊破。他們高舉著“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進化論旗幟，毫不留情地屠殺原住民，殺死12歲以下的獎勵50美元，殺死12歲以上的獎勵100美元。他們釜底抽薪的捕殺印第安人的食物來源，讓失去食物的印第安部落放棄抵抗。
能在天災多發的美洲大陸上生存繁衍的印第安人難道不強壯？不勇猛嗎？可是，他們還是消亡了。
喬伊的心憂無人知曉，他不了解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不了解他。
“乖寶，不要害怕。”菲雅溫柔地攬住小獅子，安慰道，“人族雖然會法術，但是那些法術對我們獸人完全沒用的，反而，我們的力量和速度，想要殺死他們，易如反掌。”
“阿媽，我知道的。”喬伊抬頭看向菲雅，“可是，人族最可怕的不是他們的法術啊！”
人族最可怕的是他們永遠無法填滿的貪欲之心。
看看人族大陸如今的慘狀吧，他們對待同族尚且如此壓榨和剝削，又哪有什么好心留給他族異類呢。
菲雅的想法代表了大部分獸人的思維，草原上穩定的生態平衡，讓草原獸人們根本沒有進化出“心眼兒”來。
“好吧好吧，你說什么就是什么。”雖然菲雅不明白小崽子為什么要為人族的死亡哭泣，也不明白小崽子為什么對人族如臨大敵，但是菲雅是個溺愛孩子的，她知道，“喬伊你想做什么，阿媽都支持你。”
這邊母子二人說著話，另一邊萊恩已經抵達了魔獸深淵的邊境。
此時雖是深更半夜，但是魔獸深淵的邊境卻很熱鬧，白月熊、紅狐、黑角馬等家族比喬恩更早一步折返草原，也更早抵達邊境巡查。
此時他們巡查結束都聚在了一起。
“什么情況都沒有！肯定是人族那些鳥人找茬子！”白月熊族長氣呼呼地嚷嚷。
其他家族也是如此，他們在各自的巡邏地界都沒有發現異常。萊恩就是在此時抵達了。
“查到了，魔氣確實泄露了。”萊恩說得，“邊界的果子沾染了魔氣，人族船員吃了壞果子，身體承受不了魔氣炸裂了。”
“哈？他們怎么會吃到邊境的果子的？”白月熊族長問道。
不等萊恩解釋，一道尖叫聲劃破黑夜，吸引了所有的人的目光。
“啊！魔獸出來了！”隨著尖叫聲，眾人扭頭向魔獸深淵的方向看去，一個個如同鬼火一般的亮點在黑夜中亮起，粗重的呼吸聲裹挾著惡臭撲面而來。
魔獸來了
第五十章
意外和明天永遠不知道誰會先來, 一切都似乎在一夜之間天翻地覆，沒有給任何人緩沖的機會。
萊恩是滿身鮮血回來的，大大的獅子如同被削了皮的土豆，整整消瘦了一圈不說, 身上還是坑坑洼洼的傷痕。
“萊恩！”菲雅驚懼尖叫。
“沒事, 沒傷到要害。”萊恩喘著粗氣, 長途奔襲后又和陌生的魔獸大戰一場, 萊恩早已精疲力竭，然而他還是強打精神吩咐道，“快通知大家，魔獸出來了, 還有通知駝鹿家族，快去海邊報信！”
“魔獸！”菲雅倒吸一口涼氣, “真的有魔獸！”在眾人的認知里, 魔獸不過是傳說中的生物，誰能想到傳說會成真呢。
“快去！”萊恩催促道，“把家里的小崽子們集中到一處, 別讓他們亂跑，等下其他部落也會把小崽子送過來。”
事發突然, 在魔獸走出深淵邊界的那一刻，所有在場的獸人都慌了，下一刻，他們想到的是如何安置家屬。大貓部落那座高得離奇的城墻成為了所有人托付幼崽的安心之所。
此時, 天空泛白, 黑夜即將褪去, 炙紅的朝陽自地平線上升起, 將天空染成一片血色。
“阿爸, 你吃。”在萊恩和菲雅說話的期間，喬伊跑到鹿棚里咬死了一只小鹿拖過了送給萊恩，此時的萊恩急需補充能量。
“我崽子真是妥帖啊。”大獅子攤倒在地上，強撐著身體撲在了死去的小鹿身上，滾燙的鮮血通過喉嚨滾滾咽下，猶如給虛弱的大獅子打上了一擊強心針。
看萊恩開始進食，喬伊又跑回屋里拿“醫療箱”，自從遭遇過鬣狗襲擊，喬伊就給族里各家備上了醫療箱，里面有止血草藥和干凈的細棉布，沒想到這么快就用上了這醫療箱。
“對不起，喬伊。”看著沉著小臉忙碌得不行的小崽子，萊恩愧疚不已。
“嗯？”喬伊不解。
“我沒能把你生在個好時候。”萊恩看著喬伊，想起那些可怖的魔獸，又想起自己無憂無慮、沒心沒肝的幼年時光，萊恩就覺得自己這個阿爸真不稱職，把小崽子帶到了這樣一個糟糕的世界。
喬伊：老爸還有心思悲春傷秋的，看來傷勢應該不重。
“沒事。”喬伊一邊給萊恩清理傷口，一邊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只要想著如何去解決就行。”
大哭了兩場，喬伊驚恐的情緒已經宣泄得差不多了，如今又看到萊恩受傷的模樣，喬伊瞬速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他要保護大家！要保護草原！
“這樣一來，人族肯定要過來了吧。”喬伊擰著眉道。
“來就來唄，大家一起打魔獸。”萊恩滿不在乎道。
“萬一，他們來了就不走了呢？”喬伊想起沙利爾先生的那本書，“萬一他們留在草原生兒育女，繁衍后代了呢？”
“我們草原地方很大。”萊恩又道，他還沒有明白喬伊的擔憂。
聞言，喬伊長嘆一聲，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共同對抗魔獸，自己的所有顧慮不過是猜測而已。總不能因為自己沒有緣由的猜測就破壞了雙方的共同抗敵戰線。
至此，喬伊只能把自己所有的擔憂壓在心底，一刻不松懈地警惕著——就讓自己來做這潛伏的哨兵吧。
一頭小鹿吃光，萊恩終于緩和了些，感受到傷口上涼津津的草藥，心思一松終于重重睡了過去。
“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此時族里的大家都被菲雅叫起了床，小崽子們都被圈在一處不讓亂跑。
聽說魔獸出現了，又看到族長萊恩重傷的模樣，眾人都一臉懵逼，不知道怎么一覺醒來，天地就變了。
喬伊先是囑咐叔叔達倫去城墻上守著，注意觀察外頭的情況。達倫是萊恩的親弟弟，也是阿瑟的阿爸。
“我知道了，交給我吧。”哥哥受傷，一向懶散的達倫也在這一刻變得可靠起來。
自從雪季喬伊造出了好玩的雪橇車，又領著族人們植鞣出了柔軟的皮草，后來更是建造出了插天的高墻，如今喬伊在族里頗有話語權，在大貓們的心里，喬伊是非常可靠的存在。因此在這突發變故的情況下，大家對于喬伊的安排一點兒質疑都沒有。
喬伊將海邊集市上發生的事情，以及萊恩在深淵邊境發生的變故說予族人們聽。想象中眾人恐慌害怕的場景并沒有出現，大家伙兒對于魔獸并沒直觀的認知，在他們看來，魔獸不也是獸么，和草原上的野獸應該沒什么差別的吧。
“魔獸可以吃嗎？”阿瑟問出了眾人的心聲。
喬伊：真是萬萬沒想到。
“之前在邊境附近摘的果子就特別好吃，魔獸的肉會不會也特別好吃？”阿瑟不是無的放矢，而是有理有據地進行了推理。
“這我也不知。”喬伊搖搖頭，“還不知道魔獸是什么樣子呢。”
“如今我們有了高聳的城墻，就算魔獸來了也不怕的。”這是最大眾的反應，高聳的城墻讓大家伙兒安心。
“可是出門放牧就不方便了啊。”這是放牧高手桑格的擔憂。
“那我們可以圈養魔獸嗎？”齊特舉手發言。如今他對馴養和管理工作頗有心得，無論是對大角鹿，還是對人族難民，如今齊特覺得，馴養魔獸也是可以試一試的。
目光在族人的身上流轉一圈，發現大家并沒有什么恐懼害怕后，喬伊不知是該擔憂還是該松一口氣——喂！魔獸唉！你們也太淡定了吧！！！
“還有一件事，深淵邊境松動，人族那邊肯定是要來人的。”喬伊還是想要提醒一下大家要提防人族。
“哦！”齊特眼睛一亮，“人族過來草原？他們住哪兒？吃什么？”
“他們肯定沒地方住吧！我們可以租房子給他們！”齊特看管著十三個人族難民，對人族大陸的情況有了更多的了解，非常震驚于這些人族平民們竟然沒有自己的土地，只能租賃土地種田。
如今一聽人族要來草原，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可以把草原的帳篷房子租給人族，然后收費，簡直是無本買賣！齊特的確是個聰明孩子，活學活用，舉一反三正是如此。
“他們要吃飯的吧，我可聽莉婭說了，他們根本不會捕獵的！”齊特驕傲道，“到時候我們可以賣吃食給他們。”
“我們不收金幣、銀幣，我們讓他們用糧種來交換，讓他們用技術來交換！”
看著齊特神采飛揚的模樣，喬伊一瞬間有了“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老懷甚慰”。
“喬伊，我知道你的擔心，擔心人族使壞。”齊特直直地看向喬伊，“可是你以前不是說過，機遇與風險并存，興許，這會是一次機遇。”
一直以來，齊特都是最理解喬伊的人，他跟著喬伊一起見識了許多、學習了許多、也思考過許多，這一次，他也是最最理解喬伊的人。
他知道喬伊擔心人族的到來會影響獸人在草原的地位，但是齊特同樣知道草原的發展需要一個觸發點，這一次的人族到來或許可以成為草原發展的觸發點。
齊特：“我們總不能一直愚昧地生活在這個世上。”千百年來，獸人們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完全不管不顧外界的變化，這讓齊特惶恐不安。
喬伊：“萬一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幸福呢？”喬伊總是踟躕，他經常會后悔，有時候覺得獸人們無憂無慮地生活在天地間才是對的。
齊特：“但是我希望我們可以做選擇。而不是等到刀夾在脖子上被逼無奈再做決策。”睜眼看過這個世界后再選擇天真自由的活在這個世上，才是真是的自由，否則只是愚昧。
“你們在說什么啊？”阿瑟夾在二人中間，左看看，右看看，完全聽不懂小伙伴們的話。
同樣聽不懂的其他族人們。看著懵懂的大貓們，喬伊知道，如今已經到了不得不改變的時刻了。
原本，喬伊想著衣食足而知禮節，等到草原獸人們吃飽穿暖后，文明自然就會誕生了。然而，現實卻沒有留下時間讓草原文明慢慢誕生發展。
“我們是在說人族心眼很多，我們不能一味地相信他們說的話，遇到他們要留給心眼，防備些。”
喬伊如此直白一說，大貓小貓們紛紛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拍著胸口表示自己一定不會被狡猾地人族給欺騙了。
“喂~~~”正在眾人說話之際，站在城墻上放哨的達倫突然長嘯一聲，“有人來啦！”
城門口頓時喧囂起來，正是白月熊部落、紅狐部落、駝鹿部落等草原上的各大部落把自家的小崽子們給送過來了。
“就拜托大家照顧了，我每天會打獵送過來的。”說話的是白月熊部落的族長，他把掛在身上的小崽子們一個個摘下往大貓部落里推，可是小崽子們甫一落地就又“蹭蹭蹭”地沿著白月熊的腿子爬了上去，白月熊族長的身上瞬間又“長”滿了小熊。
“都乖啊，外頭有吃熊的怪物，你們在這兒呆著，有高墻保護。”白月熊族長只得一次又一次地摘下身上的小熊們。
“吃糖么？我這兒有水晶糖，比蜂蜜還要甜的水晶糖。”看到熊族長的窘境，喬伊上前一步解圍。
在蜜糖的誘惑下，獸人小崽子們終于念念不舍地和家長們揮手告別。
“大家要不要進來休整一下，我這兒有止血藥。”搞定了小崽子們，喬伊又看向大人們，發現他們基本各個身上都掛了彩，白月熊族長的耳邊直接缺了一半，看那整齊的缺口，應該是利刃削掉的。
然而，大人們紛紛拒絕了喬伊的好意，這里是大貓部落的領域范圍，他們本不該輕易進入，如今為了幼崽的安全才厚著臉皮過來。
幼崽們能留下，他們可不能不懂規矩。
“稍晚一會兒我捕獵送過來。”丟下這句話，白月熊族長便扭頭走了，他的腳步匆忙，他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去做。
這邊，大貓部落變成了大貓幼兒園，喬伊一邊要安置小崽子們，一邊又琢磨著該如何加強草原的防御工程，或許應該在深淵邊境設立瞭望塔和城墻，將魔獸們阻隔在城墻之外，阻止魔獸們散入草原。
另一邊被送回族地的威爾則收到大海龜送過來的漂流瓶，里面裝著的是艾利克斯的信件。這是威爾和艾利克斯之間的特殊傳信通道——海龜傳書。
打開信件匆匆看了兩眼，威爾立刻變了臉色，大喊道，“快！快！帶我去找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