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這邊威爾帶著漂流瓶信件前往海邊集市報信, 另一邊放出漂流瓶的艾利克斯從沙灘上匆忙返回教堂，好懸沒有錯過午夜十二點的禮拜時間。
禮拜的鐘聲敲響，艾利克斯站在高高的教堂尖頂塔上，像個木偶一般一動不動, 午夜的海風吹得他的長袍獵獵作響, 金色的發絲被吹拂到耳后, 露出了皎潔亮麗的容顏, 與高懸的明月交相輝映。
這光景落在教徒們的眼中，他們的圣子就宛若將要乘著月光飛天的神明，心中的信仰更加虔誠了，五體投地, 恨不得把畢生的信念全部投注到圣子的身上去。
被視為神明的艾利克斯心情卻不美麗，他眉頭緊鎖著, 想起自己剛剛的“通風報信”, 心中一片陰郁。在信中他提醒海族要注意主教福斯的動向，福斯最近經常消失不見，很可能是通過什么隱秘的路線進入了獸人大陸。
艾利克斯知道在光明島的附近一直有海族在暗中監控著, 或者說，所有海洋生物都是海族的眼線, 只要光明島上有什么異常，海族必定會在第一時間知曉。所以海族們才會放心地讓小獸人們上島玩耍。
艾利克斯也知道福斯一直想要進入獸人大陸，但是卻一直沒有行動，就是顧忌海族。
以往福斯也會讓艾利克斯負責主持禮拜, 但是最近福斯消失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離開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了, 每一次回來都是一身狼狽, 雖然福斯做了清洗掩飾, 但是艾利克斯還是嗅到了血腥氣。
艾利克斯篤定福斯絕對是在暗地里搞了大動作，又聯系到這幾日海邊集市上的變故，思想掙扎之下，艾利克斯還是決定提醒一下獸人族。
艾利克斯想要帶領子民們走上一條嶄新的道路，但是他知道光明圣教不會成為自己的依靠，法師協會也不會支持自己，就連父親也只會斥責自己異想天開。
自己作為墨洛溫王朝的王子，自小卻被送進了光明圣教，還成為了圣子，只因為艾利克斯的父親想要通過艾利克斯反制光明圣教，讓王權擺脫光明圣教的制約。
可是，這一切卻不是艾利克斯想要的。
“我的子民們善良、質樸、勤勞，他們本可以依靠自己的雙手過上富裕的生活。”艾利克斯喃喃自語著。
艾利克斯想要創造一個新的世界，在新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如煉金術一樣的“等價交換”，公平、公正、正義，勤勞的人們都會擁有光明的未來，這就是艾利克斯的理想。
多少年來，艾利克斯懷揣著這樣不被理解的理想踟躇前進，直到遇見了小獸人們，艾利克斯才知曉自己并不孤單！
這也就是艾利克斯這一次選擇提醒獸人族的原因。只希望自己這一次的選擇是正確的。想到著兒，艾利克斯不禁握緊了拳頭，修剪干凈的指甲在手掌心扣出了一個個的鮮紅的半月牙印。
“圣子，禮拜結束了。”直到身后的牧師提醒，艾利克斯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好的，辛苦諸位了。”艾利克斯收斂心神，臉上掛上了溫和的笑意。
禮拜結束，月影西沉，艾利克斯回到自己的房間，闔眼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卻是一點睡意也沒有，腦子里一時想著信件送到威爾手里了嗎？一時想著福斯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呢？
突然，一陣惡臭味鉆進艾利克斯的鼻間，艾利克斯立馬睜開了眼睛，湛藍色的眼眸中一片清明。
“福斯？”艾利克斯低聲試探。
“吱呀”一聲，沉重的房門被推開，惡臭味更加濃厚了。
“福斯？”艾利克斯再次詢問，然而門外依舊沒有回應。
“啪嗒”一聲，光明瞬間填滿了整個房間，兩次不得回應，艾利克斯直接打開了屋內的魔法燈，一下子就看清了門外的場景。
那是主教福斯，卻也不是福斯，他甚至稱不上為人了。腐肉的臭味從他的身上傳出，血肉“吧吧噠噠”從他的身上剝落露出來黑漆漆的骨架。
“你被詛咒了？”艾利克斯震驚地看著福斯如今的模樣，隨即自我否定道，“不！不是詛咒！是反噬！”
“你破壞了魔獸深淵的封印！你瘋了！”艾利克斯以前一直覺得福斯不過是個功利小人而已，沒有想到他居然做下如此瘋狂的事情！
先不談解開魔獸深淵的封印釋放魔獸對于全大陸的危害，只談對解開封印之人自身的反噬，只看福斯如今的模樣就知道了，絕對是下場極慘。
當初合人族、獸人族兩族之力，犧牲極大才將魔獸封印在了深淵，讓它們千年來不得踏足大陸。封印很強悍，解開封印就是違背了兩族當年立下的契約誓言，必遭反噬。
看著不成人形，幾乎成了一個骷髏架，渾身散發著惡臭的福斯，艾利克斯擰眉質問，“你到底想做什么？！拉全世界一起死嗎？！”
“赫赫。”福斯說話漏風，就像破敗的拉風箱一樣，“一切為了偉大的事業。”
“你到底做了什么？”艾利克斯又問。最初的震驚過后，他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福斯以一己之力解開封印，理應當場就遭受反噬死了，可是他卻沒死，這不對勁。
“想想你的國家，想想你的子民，管好自己的嘴巴。”哪怕已經半死不活，福斯依舊威脅著艾利克斯，“大主教很快就要來了，光明必將普照世界！”
留下最后一聲吶喊，福斯轟然倒地。血淋淋的肉塊、漆黑的骨架散落了一地，唯有一顆心臟還在“噗通、噗通”地跳動著，似乎還在努力給身體的主人輸送著血液。
艾利克斯情不自禁俯下身查看，心道，這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呢？
“嘎噠”一聲，什么東西裂開了，不等艾利克斯思索，一道黑影閃過，直接鉆進了他的眉心中。
下一刻，那頑強跳動的心臟終于停下，如同被放氣的氣球一樣干癟了，同時，艾利克斯也撲身倒地，白色圣潔的袍子砸進了血污之中——猶如神墮。
光明島上發生的一切不為人知，此時的海邊集市上，虎鯨維克和座頭鯨拜克一臉嚴肅地看著威爾送來的書信，他們身旁坐著的是忐忑不安的威爾，以及前來報信的駝鹿繆斯。
“是有什么事？能先聽我說完么？”繆斯著急，“魔獸跑出深淵了！完蛋啦!”
維克卻笑著揚揚手中的信件，安撫繆斯道，“放心，情況還不算糟糕。”
說著，維克大手罩住威爾的腦袋，搓揉了兩把，笑道，“你交了個好朋友。”
原本維克和拜克正在商議要如何應對人族的責問，畢竟當初獸人族負責看守深淵，如今深淵出了問題，獸人族肯定是要負責任的，人族絕對會趁機發難，指責獸人族不說，肯定還會借機提出不平等的要求。
威爾的這封信就是雪中送炭，場面瞬時扭轉，原本是獸人族的責任，這下子就是人族居心不良，潛入獸人大陸，破壞深淵封印。
“那個艾利克斯還是光明教的圣子，他的話有分量。”拜克一向喜怒不露聲色，這會兒嘴角也掛起了笑意。
繆斯聽不聽他們的話中之意，著急得抓耳撓腮，“魔獸來了！！！”繆斯不懂，可怕的魔獸來了，這些海族怎么不著急呢。
也對，海族生活在海里，魔獸對他們影響不大，受害最重的是他們草原啊！想到這兒，繆斯自認想通了一切。
“放心，有了這封信，又有圣子作證，我們再查出福斯主教偷偷進入獸人大陸的證據，人族必須要為此次的事件負責。”維克信心滿滿。
繆斯還是不懂，追究這些有什么用呢？魔獸出現，他們草原受災了，第一時間不是應該商議如何對抗魔獸嗎？！
“唉！”繆斯長嘆一口氣，想不明白世界是怎么了，明明自己一切計劃得好好的，耕田畜牧，美好的生活指日可待，怎么就天降大禍了呢？
瞧著兩個海族青年，繆斯看不懂他們，心道，萊恩只讓我來報信，如今自己已經報好信了，其他的事情自己想不通，不想便是。
于是，繆斯便起身告辭了，草原上發生了這種大事，自己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駝鹿繆斯草草吃了兩口干糧，補充了能量，再次啟程折返草原，而就在繆斯一來一往的期間，草原上的眾多獸人部落對于如何對抗魔獸已經達成了初步共識。
“是我們看管不利，我們合該負責。”說話的是白月熊部落的族長懷特，他的一只耳朵被削去了一半，正是昨晚遭遇了一只金系的魔獸，那魔獸雖然體型很小，但能夠發出刀子一般鋒利的金屬片，直接削去了白月熊族長的半只耳朵。
獸人們付出了極為慘烈的代價才殺死了那只金系小魔獸。如今一戰結束，眾獸人們經過短暫的休養后再次集會在一起，共商對策。
“可是，這事情有些不對勁。”說話的是紅狐族長，“明明之前的日常巡查一點事情都沒有，怎么會突然出事。”
“應該泄露有一段時間了，之前邊境的果子被污染了，我都沒有發覺。應該是我們獸人對魔氣不敏感。”這是萊恩的想法，他覺得之前魔氣泄露比較少，獸人們沒有察覺，就如同喬伊曾經說過的“千里之堤潰于蟻穴”是一個道理。
“不過是些魔獸，我們可不怕！”說話的是蜜獾家族的族長，也是巴吉兒的媽媽。在昨夜的戰斗中，蜜獾族長憑借刀槍不入的皮毛沖在戰線的最前列。
“而且，魔獸的味道還不錯呢！皮脆肉嫩。”說著蜜獾族長吧唧一下嘴巴，似是在回憶某只魔獸的味道。
雖然經過一場激戰，眾人皆有負傷，但是大家伙兒的情緒絲毫不見氣餒，覺著敵人打上門，把他們打回去便是。論打架，他們獸人族從來沒有一個“怕”字。
至此，獸人們思考的都是如何應戰，打退魔獸。至于深淵封印破損后的后續連鎖反應，還不在他們的考量范圍之類。
“不如我們筑起一座城墻。”萊恩說起喬伊的建議，“沿著深淵邊界建起一座高墻，組織魔獸東下草原。”
“可是”紅狐族長遲疑，“建造那樣的高墻耗時耗力，不是一時半刻能夠建成的。”
“放心，城墻建造交給我就可以。”萊恩攬下了這項大工程，“只是城墻會橫穿各位的部落領域，所以”
不等萊恩說完，白月熊族長直接拍著胸口說道，“這算什么，這城墻的建造本就是為了保護草原所有人。”
“工程巨大，不能全由你們大貓部落承擔，我們定當竭盡全力。”第二個支持萊恩建墻的是灰狼族的族長。
眾人討論片刻后一致同意了萊恩“建設城墻”的提議，并且表示各家會出青壯任由萊恩調遣。
會議結束的時候草原獸人們定下了應對魔獸的初步方案。主要分為三個小組：第一小組為工程隊，由萊恩領隊負責城墻建造。第二小組為戰斗隊，由白月熊、灰狼等攻擊性強悍的食肉獸人組成。
第三小組為后勤隊，主要負責馴養動物、種植糧食，保障工程隊和戰斗隊的食物供給，以及為今年的雪季做準備。第三小組的主要成員為各食草部落獸人，以及各個部落的小崽子們。非常時期，有一個算一個，就連小崽子們也要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感覺也沒那么可怕啊~”黑角馬族長是個黑瘦的漢子，聽著眾人將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突然間覺得那些面目可怕的魔獸也沒什么大不了。
就這樣，一場人造意外，草原的發展進程就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鍵，散落在草原各地的部族們因為共同的敵人走到了一起、融合到一處。
第五十二章
維克和拜克查清了主教福斯偷偷潛伏進獸人大陸的確鑿證據, 便前往草原準備和草原上的眾人商量一致對外的說辭。
兩個人坐著鹿車一路顛簸進了草原腹地，自從喬伊給大角鹿套上了板車，這種鹿車就在草原上流行開來，就連海邊集市上也備上了鹿車。
“那是什么？！”鹿車行駛了大半日, 逐漸進入草原腹地, 拜克一眼就看到了大貓部落的高大城墻, “以前沒有這個的吧。”
“是大貓部落的城墻, 萊恩蓋的，據說他喜歡變成大獅子的原型玩泥巴。”伸長脖子看了眼遠處的城墻，維克笑道，“大獅子的運氣還真不錯。”
高聳的城墻前腳落成, 深淵封印后腳就被破壞了，有了城墻的防護, 面對突然出現的魔獸, 傷亡會降低許多。
“玩泥巴？”拜克心里若有所思，低語道，“還真是幸運啊。”
維克沒聽清楚拜克的低語, 他似是看到了什么，嗖一下從板車上彈跳起來, 看著遠方震驚地張大了嘴巴，“那又是什么？！”
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在清幽綠地和瓦藍天空的交界之處，兩根巨大的圓柱拔地而起, 直沖云霄, 就好像把天和地連接在了一起似的。
“瞭望塔？！”拜克見識多廣, 看到兩根參天巨柱的瞬間就聯想到了曾經在人族大陸見過的瞭望塔。
人族大陸國家林立, 國與國之間的邊界上多會設立瞭望塔, 由哨兵全天候巡邏把守，防止對方國家入侵本國領土。
“我上次來，草原上還沒有那兩個玩意！”維克上次來草原被大貓部落的城墻驚到了，沒想到不到十天的功夫，他們又整出了兩座更高的瞭望塔！
草原獸人們就這么喜歡玩泥巴嗎？！
“城墻和瞭望塔都可以用來防御魔獸！”維克瞬間想通了草原獸人的打算——高筑城墻，阻止魔獸東下，縮小戰斗圈，將戰爭帶來的破壞降到最低。
“你們是什么人？！”正當維克和拜克震驚于草原獸人們的基建能力之時，突然一道奶呼呼的呵斥聲打斷了二人，正是由獸人幼崽們組成的“偵查小隊”。
草原上的這一片區域已經被大人們血洗過一遍，不長眼的鬣狗、野狼們根本不敢靠近這片區域——總不能前方大魔獸，后方被偷家吧。因此，由阿瑟為領隊，白月熊幼崽、灰狼幼崽為副領隊，各家幼崽為組員的“草原偵查隊”就成立了。
偵查小隊每日的主要任務就是負責自己養活自己，大人們忙著對付魔獸，忙著建設基地，被迫留守的小崽子們瞬速成熟起來。他們在大人們劃定的領域范圍內捕獵，捕到的獵物基本可以填飽自己的肚子，不需要大人們再分出心神來照顧他們。
小崽子們在捕獵的同時還負責后方的偵查工作——喬伊擔心人族那邊會派人過來，因此一直讓小獸人們盯著草原東海岸的動靜。
阿瑟領著眾人們盯梢了好幾日都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如今好不容易蹲到了維克和拜克，立馬戲精上身，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上前呵斥“來犯者”。
“你們是什么人！從哪兒來？到哪兒去？要干什么？”小獅子故作嚴肅，可是奶呼呼的聲音讓人忍俊不禁。
“噗嗤”維克忍不住笑了。
“咳！嚴肅點！維克堂兄！”被嘲笑的阿瑟跳腳。
“你這不是認識我嗎？還明知故問。”維克臉上笑意不減，瞧著活蹦亂跳的小崽子們，覺得草原上的情況應該不算糟糕。
“你們怎么在這邊亂竄？遇到魔獸怎么辦？”笑過后，維克不免又擔心起來。
“放心吧，魔獸是過不來的。”阿瑟自信地挺挺小胸脯，“而且我們還有報警裝備。”
說著阿瑟扒拉了一下掛在胸前的銀哨，每個巡邏隊員都配有一枚銀哨。那是喬伊做出來的東西。遇到危急情況，只要吹響銀哨，尖銳清亮的哨聲沖破天際，可以在草原上傳出很遠，應援頃刻間就會抵達。
聞言，維克和拜克同時挑挑眉，曾經的對頭冤家此時竟然有幾分同步的默契，兩人對視一眼，均明白了對方眼中的意思——看來魔獸的到來對草原的影響不大，或者說，是草原獸人們應對有策才會讓影響不大。
阿瑟領著海族二人去找大人們，偵查小隊則繼續巡邏。
繼續向西深入草原腹地，那兩座高聳的瞭望塔愈發顯得高大雄偉，猶如定海神針一般讓眾人安心。
“紅磚？”維克敏銳地發現了瞭望塔的建材和之前大貓部落的城墻建材并不相同。
大貓部落的城墻那是真的土疙瘩，走近看，甚至可以看到土疙瘩里混著的野草根。而那兩座瞭望塔下部是紅磚做底，上部是木材搭建，檔次比大貓部落的城墻高出了多少倍。
“你們會燒磚？”拜克簡直不可思議，在海族固有的認知中，草原上的生活極其原始，草原獸人們的生活和野獸相差無幾，他們是什么時候掌握了這樣多的技藝了？
“是羅伯特大叔會燒磚，他建造的房子就連喬伊都夸好。”阿瑟解釋道。
“羅伯特？”維克想起了當初萊恩簽下的“保證書”，還有那帶回草原的十三個草原難民，不禁感嘆，“萊恩的運氣真是很好啊！”
越往深淵邊境走，維克和拜克心里就越心驚——一切都太井井有條了！所有人都在忙碌，搬運土方的隊伍綿延數里，隊伍里頭有黑角馬、有駝鹿、有瞪羚，不同種族的獸人們匯聚到一處，向著同一個方向進發，目光堅定而無懼。
難不成當初萊恩帶回的十三個難民中還有擅長管理和調度的人才？兩個海族青年如是猜測著。
“這是還要建瞭望塔嗎？”維克好奇問道。
阿瑟搖搖頭，“不是的，是準備建造長城。”
“長城？”這又是個沒聽過的詞兒。
“就是長長的城墻。沿著魔獸深淵的邊界建造長長高高的城墻，這樣我們想要吃魔獸的時候，只要出城去捕獵就可以了。”阿瑟比劃著說道。
“吃？！！”這下子就連一向秉持紳士風度的拜克都三觀碎裂一地。吃魔獸嗎？！獸人們這樣不講究的？
“嗯，魔獸挺好吃的。”阿瑟聳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其實大家伙兒一開始也不敢吃魔獸的，可是蜜獾們是一群頭鐵的，他們連劇毒蛇都直接嚼吧吃了，面對殼脆肉嫩的魔獸，連猶豫都沒猶豫一下，就直接下口了——吃完一點兒不良反應都沒有，神清氣爽。
有了蜜獾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如今草原上的大家伙兒吃起魔獸來，毫無負擔。甚至按照美味程度排出了排行榜。
最受大家伙兒歡迎的是一種亮藍色的小型魔獸，體型和小貓幼崽差不多大小，能飛，能發射冰凌，撬開堅硬的外殼，里面是軟嫩Q彈如同果凍般的瑩白嫩肉。
“吃起來冰涼涼的，可好吃了。”阿瑟叭滋兩下嘴巴，似是在回憶美味的滋味。
排名第二的是一種體型如野豬般大小的魔獸，這種魔獸通體赤紅，身上覆蓋著一層火焰，所到之處一片焦黑。白月熊族長冒著一身毛發燒焦的危險和對方搏斗后殺死了火焰野豬獸。意外發現這種魔獸的肉質肥嫩無比，吃到肚子里暖烘烘的，可舒服了。
聽著阿瑟的介紹，維克和拜克的額角均是滑下一滴冷汗——這魔獸是來給草原獸人們加菜的吧！
可是，誰讓草原獸人們的牙口好呢，人族承受不住的魔氣對獸人們而言，一點影響都沒有，就和調味料差不多。
“快！讓讓！”一道焦急的聲音傳來，運送土方的隊伍瞬間讓出一條道路，道路的那頭一只大角鹿狂奔而來，大角鹿拖著的板車上躺著血糊糊的一團，鮮血“滴滴噠噠”的流了一路。
那是一只受傷的白月熊，維克只能從對方的耳朵和體型上勉強辨認出對方。
“黃昏了。”阿瑟語氣一凝。
每到黃昏時刻，魔獸們的攻擊就會變得格外瘋狂，獸人族這邊損失慘重——咯嘣脆的藍色飛貓、肥嘟嘟的火焰野豬，不過都是草原上的眾人苦中作樂罷了。流血和死亡，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這是要把他送去哪里？”維克皺眉問道。
“送去醫療隊。”阿瑟回答完，小臉深沉，對著兩個海族青年道，“我們走快些吧，我還要回去巡邏。”在這種生死時刻，每一分鐘的懈怠都會讓小崽子感到羞愧。
醫療隊設立在離瞭望塔不遠的地方，整個醫療隊就只有喬伊和兩個人人族女性。當初聲稱自己會縫制衣服的兩個人族如今終于有了用武之地，曾經穿針引線的手如今用來給獸人們縫制傷口。
“我先來清洗傷口，你們給銀針消毒，做好手術準備。”面對送過來的傷者，喬伊沉著應對，在最初的恐慌和不忍過后，喬伊知道，只有自己拋棄一切恐懼、足夠沉著，才能救更多的人。
草原上的醫療設備簡陋，說是給銀針消毒，也不過是在沸水中煮沸、在火焰上灼燒一下罷了，而喬伊手中更加沒有酒精或者碘伏等消毒藥品，只能用煮沸后冷卻的水給傷者沖洗傷口，把粘黏在傷口上的泥土等臟東西沖洗掉。
隨著水流淌過，血糊糊一團的傷者總算露出了些本來面目，這是一只年輕的白月熊，喬伊記得他，他是白月熊族長的大兒子，今年也不過才十三四歲，說是小孩子也不為過，可是如今，他已經沖擊到了第一線，將族人們護在身后了。
喬伊一邊給年輕的白月熊清洗傷口，一邊用意念探查白月熊的身體，集中著注意力小心修補肋骨上裂痕。
看來今天的敵人是力量型的，竟然受了內傷。喬伊心里盤算著，再一次感激自己這稀里糊涂覺醒的意念能力，不僅能夠砌城墻，還能夠修補傷口，對如今的草原而言簡直就是及時雨、救命草。
如今喬伊已經完全不再糾結自己的念能力是如何來的了，無論是因為自己基因突變了，還是自己被深淵魔氣污染了，不管這能力有沒有什么后遺癥，反正，如今看來，這能力很有用，這便就好了。
“好了，你們來把這幾處比較深的傷口縫起來。”喬伊“裝模作樣”地給傷者清洗好傷口，實際上是運用意念力將傷者的內傷修復好，然后便招呼兩個人族開始縫制傷口。
手持銀針的兩個人族婦女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天，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縫紉技術會運用在活物身上。兩個人一開始是惶恐的，捏著銀針的手都是顫抖的。
可是到了后來，傷患實在太多了，深可見骨的傷口不過是尋常。就在昨夜送來了一只受傷的灰狼，被魔獸銳利的獠牙劃破了肚皮，連腸子都露出來了。
大家伙兒都覺得這灰狼是活不成了，可是醫療組的三人愣是把人從死神手里給搶回來了——腸子清洗塞回體內，飛針走線縫好肚皮。
等到太陽初升的時候，那灰狼“噗噗”放了兩個臭屁，喬伊這才心神一松，這人算是救回來了一半。
當灰狼睜開眼睛的時候，所有人都歡呼了，喬伊迎來了大家伙兒愛的親親，差點兒被添禿嚕了皮，渾身的毛毛濕噠噠，分不清是誰的口水了。
眾人只道灰狼能夠活下來是喬伊的功勞，只有喬伊自己知道，在被開腸破肚的情況下還能囫圇著活下來，一切都是因為獸人們逆天的生命力。
只要不是被當場咬碎了腦、捏爆的心臟，哪怕是在瀕臨死亡的邊緣，只需一個緩沖，獸人們都能頑強地活下來，就像是這草原上的野草——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好了。”兩個人族婦女收針，白月熊身上的傷口已經處理完畢了，最后敷上草原特制的止血草藥膏，接下來的一切就都交給白月熊自身的恢復力了。
“芮婭，你們去休息一下吧，接下來的看護就交給我了。”人族的體質遠不如獸人族，況且這兩個婦女都上了年紀了，喬伊便讓她們先去休息。
“小先生”芮婭小心翼翼地看向喬伊，眼中除了敬重還有心疼，“小先生你先休息一會兒吧，我和辛姆輪剛剛輪流休息過了。”
喬伊不知道此時自己的模樣是多么的憔悴，曾經圓嘟嘟的臉蛋瘦成錐子臉，兩只大大的眼睛占據了大半張臉，湛藍色的眼睛里布滿了紅色血絲，眼底下的青黑讓人覺得眼前的這孩子就像一株風雨中飄搖的蒲草，下一刻就會被折斷了。
“小先生去睡會兒吧，萬一晚上有傷者來了，還需要你呢。”辛姆也勸道，“接下來的看護流程，我們都熟了，要是出了變故，再喊小先生起來。”
勸說之下，喬伊終于闔上了眼睛，閉眼的瞬間，喬伊的思緒便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墜落黑暗，一秒昏睡過去，他太累了。
第五十三章
喬伊是在暴怒聲中醒來的, 是白月熊族長的粗嗓門，急吼吼地不知在說著什么，似乎下一刻那蒲扇般的大熊爪就要扇到對方的身上。
“喬伊，醒了？”萊恩感受到懷里小獅子的扭動, 似乎是要從沉睡中醒來。
“阿爸？”喬伊躺在萊恩的腿窩里迷瞪睜開著眼, 看到的就是萊恩胡子拉渣的下巴。
“喝點水。”
喬伊睡得有些懵逼, 端著水碗小口小口地喝著, 一邊喝一邊打量著周圍的場景。
屋子里有許多人，有各個部落的族長，他們的臉上都是殺氣騰騰的，不知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除此外，還有兩個海族青年, 就是拜克和維克。
這是怎么了？喬伊心中疑惑。
“再吃點肉湯。”喬伊手里捧著的水碗被拿走, 又被塞進了一罐子熱騰騰的肉糜湯。
如今是非常時期，獸人們又過上了和野獸一樣茹毛飲血的生活，忙碌的戰斗和后勤工作讓他們無法停歇下腳步好好吃上一口飯。
唯有喬伊, 他自小就無法接受生食。幸而如今族里還有十三個人族，喬伊便跟著人族們依舊是一日三餐生火煮飯。喬伊手里的肉湯是芮婭她們給他留好的晚餐。
“可惡！可惡!”白月熊族長捶打著地面, 氣憤得鼻孔里都要冒煙了。
“這是怎么了？”喬伊仰頭詢問。
“是人族。”萊恩揉揉喬伊的腦袋，低聲解釋道，“深淵封印是人族破壞的，就是那個光明島上的主教福斯。”
“！”聞言, 喬伊大驚, 他沒想到深淵封印竟然是人為破壞的！那么豈不是說, 人族其實圖謀草原已久, 一直在暗中策劃著搞事情, 而獸人們卻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 ！何等的細思極恐。
“我們海族一直監控著光明島，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直到光明圣教的圣子給威爾傳信，我們才意識到了問題。”維克說著，“后來經過仔細搜羅才發現福斯一直通過躲進鯨魚口腔里的法子離開海島潛伏進草原。”
海族們會注意著有沒有船只離開光明島，卻不會關注一條普通的鯨魚。有些鯨魚體型巨大，且沒有巨齒，靠著吸食海洋浮游物為生，性情溫馴，甚至喜歡兩腳人族。福斯就是靠著藏在鯨魚嘴巴里多次潛伏進了草原。
“千百年了，深淵封印一點問題都沒有，如今突然被破，定然和福斯的潛入脫不開關系！”維克憤憤不已，他覺得福斯的腦殼子一定是在躲進鯨魚嘴巴里的時候進了太多水了泡爛了，才會干出這種沒腦子的禍事。
“如今我們證據確鑿，深淵封印被破和我們獸人族沒有干系，人族就沒有理由趁機發難了。”拜克比維克考慮得更多一些。之前他們擔心人族趁此發難進入草原腹地，會擠占了獸人族的生存空間，如此一來，人族定然沒臉責問了。
“可是”喬伊放下肉糜湯，加入了談話之中，“我們的證據只能證明福斯進入過鯨魚的嘴巴，至于他有沒有進入草原，有沒有破壞封印，并無直接證據。”喬伊覺得大家把事情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只要不想承認，什么開脫的借口都可以找到。
喬伊話音一落，眾人的臉上均是震驚——還能這樣耍無賴！不要臉的？！
“可惡，那個人族來了我們草原這么多次，我們竟然一無所覺！”紅狐族的族長氣憤不已，他們狐貍一族向來以多智著稱，沒想到這次卻被瞧不上眼的人族給愚弄了。
“可是有光明教的圣子作證！”維克不服氣道。
“可是艾利克斯的信件上只是寫下自己的懷疑而已，也無直接證據。”喬伊嘆氣，“而且，我們還不能讓艾利克斯出來作證。”
艾利克斯作為人族，讓他指認自己的主教和老師無疑是將他置于了大不敬的位置，無論日后獸人族和人族的關系發展成什么樣子，是戰爭又或者是合作共贏，艾利克斯都沒有了立足的位置。
“那么難道就這樣算了？！”灰狼族長銀色的眼眸中充滿了仇恨，咬牙道，“我們死去的好兒郎們難道就這樣算了！”
“大家先不要著急。”喬伊緩聲安慰眾人，如今喬伊在草原上頗有地位，無論是建造瞭望塔，還是救治傷患，都讓喬伊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在草原上贏得了話語權。
“如今我們首先要面對的敵人是魔獸。”喬伊分析著眼下的形勢，“魔獸是我們全大陸共同的敵人，不能只我們獸人族沖鋒陷陣，用自己的血肉去阻擋魔獸東下，人族必須也要加入進來。”
“如今，我們已然知曉了人族的陰謀，但是人族尚且不知道他們已經被我們看穿。敵明我暗，正是好時機！”喬伊決定借助人族的力量來抵御魔獸、發展草原。
“那么破壞封印之仇就這樣算了？！”白熊族長跳起來，那缺了一半的耳朵尤為顯眼。
“當然不能就這樣算了！”喬伊冷靜道，“只不過需要緩緩圖之，福斯必然不是一個人干下這種壞事的，他的背后必然還有勢力。”
“雁過留痕。”喬伊眼眸低垂，盤算著，“我們應當暗地里搜羅證據，比如說，書信往來之類的。”
“人族并不知曉他們的陰謀已經被我們看穿了，許多證據肯定都沒有來得及掃尾。這些證據就是我們日后制裁人族的關鍵！”
“何須如此復雜！”白月熊族長喘著粗氣，他是個暴脾氣，一想到要和人族虛與委蛇就惡心的想吐，只想擼起袖子把可惡的人族錘成肉餅。
“冷靜!”紅狐族長一把拉住暴走的白月熊族長，呵斥道，“你去把人族揍一頓，魔獸就能退回深淵？!”
“沒聽明白喬伊的意思嗎？先對抗魔獸，等除了魔獸之害就是對付人族的時候了！”紅狐們作為小型肉食動物，他們在捕獵中更加善于忍耐和蟄伏。
“尋找證據的事情就交給我們海族吧。”拜克開口。作為常年往返兩個大陸的大行商，海族在人族那邊是有人脈和人手的，完全不似草原獸人們對人族大陸是兩眼一抹黑。
“人族的隊伍肯定已經在路上了。”喬伊繼續道，“我們需要商量好一致對外的說辭。”
“這就交給喬伊你了。”紅狐族長首先發聲，“喬伊你讓我們怎么做，我們都同意！”一系列的事情發展到如今，紅狐族長對喬伊萬分佩服。
這就是強者為尊的草原，無論你的種族，無論你的年紀，你是對的，那么大家伙兒便就聽你的。
“沒錯，喬伊說什么就是什么！”灰狼族長是第二個表態的。自從灰狼族長的兒子在被開膛破肚后還被救了回來，整個灰狼族就隱隱聽從喬伊的安排。
草原獸人們只是天真單純，但不是傻，誰是真心為他們，他們分得清好歹。
“我也信喬伊。”白月熊族長也道。
緊接著，在場的眾族長們紛紛表態，面對即將到來的人族，他們一切都聽喬伊的安排。
面對眼前這種情況，大家的信任讓喬伊感動，隨之而來的還有壓力，小手握拳，喬伊堅定道，“我定然不會讓大家受到傷害！”
“那就行！”白月熊族長拍拍肚子，站起身來，說道，“那沒什么事兒我就先走一步了。”他不放心邊界的戰況。
“你還是歇歇去吧，這大晚上的，你能看見個啥！”蜜獾族長攔住白月熊族長的腳步，眾所周知，熊族的眼神不怎好。
蜜獾族長長尾巴一甩，把白月熊擠到一邊，邁著六親不認的囂張步伐向外走去，邊走邊道，“今天晚上就交給我吧，明天太陽升起了，你來換我。”
族長們陸陸續續走出去，屋內只剩下萊恩父子和海族兩人。
“那個”喬伊看向維克和拜克，踟躕片刻后，還是開口道，“我有個私人事情想請兩位幫忙。”
“有什么事，盡管說！包在我身上。”維克直接一口應下。
維克對喬伊這個小獅子很有好感，不僅智慧聰明，還有情有義，更重要的是，他還是自己小堂弟的好朋友！
想起自家小堂弟，維克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自家小堂弟雖然有些怯懦，不夠兇猛，一點兒不像只虎鯨，臼恃洸但是在交朋友這一點上著實繼承到了虎鯨的天賦——作為海洋溜街子，虎鯨們最愛的就是呼朋喚友，成群結隊。
“挪瑞登號和貝克斯號上死去的船員，追根究底是我的過錯。”喬伊沉聲肅穆道，“死者已逝不可追，我也無法令他們復活。我想托請海族的商隊給死者的家屬們送去一些補貼。”
這是一個沒有法律的世界，兩個大陸之間又隔著海洋，死者的家屬們無法千里迢迢來找喬伊討說法，人族的權貴們也不會為幾個底層平民伸冤不平。正如菲雅所說，死得不過是幾個人族，死了就死了唄。所有人都不覺得那幾個人族的死是什么大事情。
可是喬伊的心里過不去，他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應該為死者負責的。可是，自己又能如何負責呢？思來想去，竟然只能給死者家屬們一些補償了。
“啥？！”維克震驚，他決定收回之前夸獎喬伊智慧聰明的話，這哪里聰明啦？只是死了幾個人族，何必惦記？每年死在海上航道上的人族數不勝數。
“喬伊，你不知道，人族特別能生，就像野草一樣，割了一茬還長一茬，死了幾個不礙事的”維克勸道。
“這個事情交給我來吧。”拜克阻止了維克的話，接下了喬伊的委托，“死去的海員名單我這邊都有，我會派人找到他們的家屬送去補償。”
“多謝！”喬伊感激不已。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你不要再想，草原還需要你。”拜克安慰著喬伊，他在這個小獅子身上看到了不一樣的光芒，那是一種拜克從未見過的光芒——悲憐眾生。
第五十四章
趁著人族還沒有到來, 喬伊鉚足了勁兒建設草原，打造戰斗堡壘。這是亮劍。只有亮出草原獸人的實力，才能在和人族的談判中獲得更多的話語權。
“地基已經夯實了，可以開始砌墻了。”說話的是人族工匠之一, 名為羅伯特, 他不僅擅長畫圖建房, 還會制作各種各樣的工具, 就連輪滑起重機都被他搗鼓出來了。要不是生產條件有限，喬伊覺著羅伯特說不定能搗鼓出大吊塔。
說起夯實地基這個事兒，喬伊不禁有些汗顏——自己在砌大貓部落的城墻之時，完全沒有想到過打地基這回事兒。完全就是像搭積木一樣將泥石塊兒一層層的疊加上去了。大貓部落的城墻砌得那樣高, 居然沒有因為地面下沉而坍塌，只能說是喬伊運氣不錯。
果然, 專業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喬伊看向羅伯特的眼神又“慈愛”了幾分——人才就是財富啊！
羅伯特大叔被喬伊盯得有些發毛, 忙道，“我去盯工程進度了！”說著便一溜煙跑遠了。
視察完“長城”工程的進度，喬伊繼續往前走, 正好遇上了捧著記錄本絮絮叨叨的齊特。
喬伊已經好幾天沒有遇到齊特了，喬伊負責醫療點, 齊特則是后勤主管，兩個人都忙得不行，根本沒有碰面的機會。
齊特手里捧著記錄冊，嘴里念叨著什么, 根本沒有注意到迎面走來的喬伊, 直到喬伊喊住齊特。
“喬伊！”遇到小伙伴的齊特非常開心, 大跨步上前兩步, 一把抱住喬伊蹭蹭。
“齊特, 你那邊的工作還好么？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嗎？”喬伊關心問道。
齊特作為整個后勤大總管，管理著所有的后勤工作，包括所有人的工作調度、每個人的物資領取等等。這些工作繁瑣無比，獸人們根本懶得接手，唯有小獵豹齊特干干得津津有味，簡直是天生的“牧羊人”。
齊特會將每天的工作安排都做成計劃表。每天分成四個時間段，實行四班倒的制度，每個時間段的每個崗位是哪些人全部安排的井井有條，如果有人受傷，則會立刻安排上替補人員。
維克和拜克來到草原時看到草原獸人們有條不紊的應對場景，原以為是人族里擅長管理的人才，其實一切都是齊特在安排調度著一切。才三歲出頭的小獵豹著實是個管理天才。
“正有事情要找喬伊你商量。”齊特拉著喬伊席地而坐，從隨身的挎包里掏出兩片肉干，和喬伊一人一片，然后說起了工作的事情。
“首先是工分的制定”齊特想要在草原上推行工分制度。這一點是齊特在管理十三個人族難民的時候就有過的想法。不同類型獸人們負責的工作不同，每項工作對應的工分也該不同。
比如說，食肉獸人們大多是在邊境和魔獸對抗廝殺，傷亡就多。食草獸人們則大多是在后方負責后勤工作，比如搬運土方、建造城墻、畜養牲畜，工作同樣辛苦勞累，但是安全有所保障。
“食肉獸人們殺敵保護后方，后方的大家也為前方提供食物保障，大家都有功勞，分不清誰多誰少，這工分怎么算？”齊特撓頭，想不出破解之法。
喬伊沒想到齊特居然思考得如此深入，竟然想要用工分制度重新制定草原上的規則。沉思片刻，喬伊道，“工分制其實是一種分配制度，工分在某種意義上就是貨幣，用勞動換取工分，再用工分去換取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但是，眼下咱們草原的發展還沒有能夠進行到交易形成的這一步。”喬伊思索著。
“我明白了。”齊特點頭。怪不得在自己的構想中，工分制度很難推行下去，原來是這個制度還不適合如今草原的發展。
如今的草原，來自不同部落的獸人們擰成一股繩共同抗擊魔獸，大家都竭盡全力地付出自己的所有，根本不會去計較自己得到了些什么，也不會想著自己的付出值不值得。這樣的場景下，根本無需工分制度來管理大家。
“我會再好好想想的。”將這個話題丟到一邊，齊特又說起了另一個事情。
“我發現了一個規律。戰斗小組以三人成隊戰斗效率最高，比方說由蜜獾、黑足貓、獅子為一組”
聽著齊特的話語喬伊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這種小隊配置不就像是網游打怪么。
蜜獾是坦克，防御高、血量足，雖然攻擊性不高，但是可以騙走敵人的一波攻擊。獅子是戰士，血量足，同時攻擊力、殺傷力強。黑足貓則是走得刺客路線，身形輕巧，爆發力強，一殺必中。
在蜜獾吸引仇恨騙走一波攻擊技能后，戰士獅子上前攻擊吸引敵人，刺客黑足貓打配合伺機偷襲。
“我想著，可以把食草獸人也安排進戰斗隊伍里。”齊特說著自己的想法，“我見過幾個駝鹿家族的獸人，射箭很厲害。”
“可以讓食草獸人們遠程射箭騷擾魔獸。還有瞭望塔，也可以讓草食獸人擔當守塔人，給他們配上弓箭。”
齊特作為后勤大總管對每個獸人部落的習性、特長了如指掌，才會做出如此精準的戰斗分析，喬伊不由拍掌稱贊。
坦克、戰士、刺客加射手，等到人族隊伍加入后就又有了法師和牧師，這配置齊活了！
“齊特，你真是個天才!”
喬伊直白的夸贊讓齊特小臉一紅，害羞地撓撓臉頰，“我只是想著如何把每個人都放到合適的位置，讓他們發揮最大的作用。”
“厲害！”喬伊豎起大拇指，心里對齊特嘖嘖稱奇。齊特可不像自己是老黃瓜刷綠漆，齊特可是正兒八經的三歲小孩，哪怕獸人小孩兒發育成熟要早一些，但是這樣的智慧和思考真的是天才級別了！
“齊特，你的建議非常棒，今天晚間的總結會議上你給大家講講，以后的作戰小隊就可以按照這樣的配置來排。”
齊特重重點頭，“還可以固定戰斗隊友，經常合作打配合，默契度會增加，也可以增強進攻力。”
“謝謝你喬伊！我全明白啦！”齊特開心地和喬伊道謝。喬伊的點撥之言如同撥云見月一般為齊特掃清了迷障，他知道自己下一步的工作重點了！
揮別了躊躇滿志的齊特，喬伊準備去養殖場那邊看看情況。如今有魔獸作為食物來源，大家伙倒是不擔心餓肚子了。但是不能只看眼下，還要考慮到旱季和雪季，必須要備下充足的物資以應對兩個食物匱乏的季節。
喬伊還沒走到養殖場，迎面又遇上了另一個小伙伴，正是“偵查小隊”的隊長阿瑟。
“哥！”阿瑟丟開嘴里的獵物，飛奔著扎進喬伊的懷里，直把喬伊撞得摔了個屁股蹲。
“哥！你瘦了！”感受到膈爪的骨感，阿瑟皺眉，“哥，我們今天殺死了一個小型鬣狗群！給你煲湯喝！”
如今的阿瑟早已不是那個整日跟在哥哥身后的跟屁蟲了，他的身量瘋長，早已超過了身為哥哥的喬伊。強壯的阿瑟和瘦小的喬伊并排站在一起，任誰都會覺得強壯的阿瑟是哥哥。
“你今天的巡邏結束了？”喬伊擼了一把小獅子的毛腦袋問道。
“嗯啊。”說著，阿瑟撇撇嘴，神色里有些不服氣，“巴吉兒帶隊去換班了。”
阿瑟領著小崽子們拉起了一只后方巡邏隊，巴吉兒立刻就不服輸地也拉起了一只隊伍，隊伍里還都是女孩子。可偏偏這些女孩子各個如同巴吉兒一樣頭鐵且兇悍，讓阿瑟他們非常有危機感。
“哥，你是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阿瑟讓自己的隊友們先回去，自己則打算陪著喬伊一起。
“去養殖場。”聽說養殖場里最近出生了不是幼崽，喬伊準備去瞧一瞧。
兩只小獅子并肩而行，喬伊側頭看向身旁的小獅子，當初那個粘人撒嬌的小獅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長成了能夠獨當一面的猛獸了。
看看眼前的阿瑟，又想想剛剛遇見的齊特，喬伊心生驕傲——大家都在成長進步！歲月不虛度！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推進著，草原獸人們以一種極其瞬速的適應能力適應了魔獸的存在。抗擊魔獸成為了眾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長長的城墻沿著邊境筑起，高高的瞭望塔建了一座又一座，養殖場里的牲畜每天都在增加，實驗田里的禾苗茁壯成長，剛剛播下的黑豆種已經抽芽，果林里的果子成熟了，金燦燦地一片，遠遠看去就像一朵金色的云朵。
沒了果醬訂單，這些果子全進了大家伙兒的嘴里，讓整日吃肉而造成難言之隱的獸人們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舒坦。
一切都在向著好轉的方向發展，當深淵邊境的長城已經砌墻了數十米長時，綿延逶迤的人族船隊終于出現在了海天交界之處，比預料中要來得晚一些。
第五十五章
“普林斯特大主教。”科恩看著眼前的白發老人微微頷首點頭。
人族的船隊抵達后并沒有直接登陸獸人大陸, 而是先登上了光明島。
正如喬伊第一次知道光明島存在時的顧慮一樣——一旦戰起，光明島無疑會成為人族進攻獸人大陸的踏腳板。人族漂洋過海來到海的另一端，光明島就是他們的休息補給站。
“科恩法師安好。”普林斯特大主教回禮。
普林斯特大主教也是一身白袍，白袍的邊緣鑲嵌著一圈深紫色的滾邊, 紫色的滾邊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細的光芒, 仔細一看, 那滾邊竟然是有細小的紫色寶石鑲嵌構成的。
“沒想到這次竟然是大主教您親自來了。”科恩心中大為震驚。雖然之前福斯主教也放話說大主教會過來, 但是科恩只當那是福斯為了威懾獸人族才搬出大主教的，誰曾想，作為光明圣教的第一掌權人，大主教普林斯特竟然真的飄揚過海地來了。
“深淵封印破損這樣的大事, 關系全世界安危，輕忽不得。”普利斯科大主教說得大義凜然。
“家里面現在情況還好吧？”科恩法師轉言問起了人族大陸的事情, “聽說有幾個小國家發生了平民暴動。”
“沒什么大問題。”普林斯特大主教不以為意, “多少年了，不一直都這樣么，你我都該知道, 只要有生靈存在的地方，就不會有真正的和平。”
“我看獸人大陸就挺好的, 沒有戰爭。”科恩來到獸人大陸也許多年了，他發現，被自己以為野蠻粗鄙的獸人族其實不好斗，獸人大陸似乎也一直沒有爆發過戰爭。而以文明人自詡的人族, 大小戰亂卻一直沒有停止過。
“呵。”普林斯特大主教冷笑一聲, “草原上沒有戰爭的原因, 科恩法師難道看不透么？”
科恩法師抿抿嘴, 不言語。他知道普林斯特大主教的意思——草原地廣人稀, 物資豐盛，獸人們根本不需要為了爭奪生存物資而發起戰爭。
“我并不贊同。”科恩法師撇開頭，并不去看普林斯特大主教。他知道光明圣教的意圖，很早以前就打著傳教的旗號想要進入獸人大陸，歸根究底不過是看上了獸人大陸這塊肥肉罷了。
“科恩，莫要固執了，你首先是個人族。而你的族人們已經生存不下去了！”普林斯特說完這句，便結束了話題，轉而問起了獸人大陸如今的情況。
實際上，在接到福斯“事已成”的訊息后，普林斯特就再也沒有收到任何來自光明島的傳信了。來到光明島后，連福斯的人影子都沒見著。
如今，普林斯特除了知曉深淵邊境已破，獸人大陸的其余信息他是一概不知了。
“我也不知道。”科恩法師搖頭，“海族封鎖了整個海岸線，什么消息都穿不出。”
“呵！封印被破、魔獸出淵這種事情是能夠封鎖的嗎？這是關系到全世界人民生死攸關的大事！”普林斯特大主教吹胡子瞪眼，氣憤道，“本就是他們獸人族看管深淵不利，如今還封鎖海岸線！這是要和人族宣戰嗎？！”
科恩法師心道，“要是封鎖人族大陸的海岸線，那才算是宣戰吧。人家封的是自己家的海岸線。”
面對頭發雪白的普林斯特大主教，科恩懶得多費口舌，萬一自己直接把這個老頭子氣死，那就罪過大了。
“大主教自己便宜行事吧，我先回去了。”科恩直接退了出去，邁腳離開了光明圣教的禮堂。反正這一次來的都是光明圣教的人，法師協會的船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飄著呢。
在科恩那邊沒有得到有用的訊息，普林斯特不免有些心焦，心里埋怨起福斯辦事不可靠。
光明島分教堂的主教福斯是普林斯特的直系弟子，當普林斯特還是一個小牧師的時候，福斯便已經跟隨在他的左右了。后來普林斯特一路高升做到了大主教的位置，福斯的身家也自然水漲船高做到了主教的位置。
一直以來，普林斯特對福斯都很滿意——能干事、會干事，而且還嘴嚴，不搶功，能想自己之所想，急自己之所及，堪稱完美屬下。可是這一次，在這緊要關頭，福斯竟然搞消失不見，關鍵時刻掉鏈子，如何不讓人火大。
“去把艾利克斯給我叫過來。”普林斯特對身旁侍從吩咐。
這一邊人族船隊登陸了光明島，海族這邊早就收到了訊息。
“現在怎么辦？”維克詢問在眾人。在座的可不僅僅是海邊集市的幾個年輕管理者了，而是海族各大族群的族長。
“勿需多管。”說話的是座頭鯨家族的族長，“如今看來，草原那邊應對得當，不會出大問題，且他們對人族早有防備，不會吃了悶虧。”
“我們只要維持海洋上的和諧秩序就可以。”在海族大佬們的眼中，他們海族本該就自成一體，無需過多介入兩個大陸之間的紛爭。
“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年輕人看著辦，只需不要污染了我們海洋就可以。”
維克和拜克對視一眼，均是明白了自己接下來需要怎么做了。
海族的會議非常簡短，很快便散了，維克剛剛回到族地，立馬就被一個小炮彈撲了個滿懷。
“維克！”威爾圍著維克團團轉，“你們商議的結果怎么樣了？”
“這不是你們小孩兒該管的事情。”維克一把推開小堂弟，叮囑道，“最近外面不太平，近期你就不要上岸了。”
“為什么！”威爾不滿，焦急道，“我和艾利克斯聯系不上了，我托大海龜送去的漂流瓶，他一個都沒有回復！”
威爾擔心艾利克斯的情況，想要去光明島找人。
“想都別想！”維克嚴厲制止，“光明島上來人了，以后都不許上去！”
威爾出生至今從未被如此嚴厲地對待過，一下子就愣住了，下一刻反應過來，威爾卻不是生氣，而是擔憂起小伙伴來。堂兄如此嚴厲，一定是外面的情況非常危險了吧。
“那那我可以把小伙伴們接過來嗎？”威爾想得簡單，自己不能去找小伙伴，那就把小伙伴們接來族里！
“他們可以住島上！”威爾眼睛閃亮，顯然很得意于自己的主意。
看著天真的小堂弟，又想起草原上的喬伊，想起小獅子沉著冷靜、有序調度的模樣，維克心里一時悵惘——都是小孩子，怎么差距這么多呢！
不過，如果讓維克選，他還是希望自己小堂弟能夠一直天真傻樂，那說明他日子過得不錯，無需小心思量、行一看十。
“他們暫且還不能離開呢。”如今的草原哪里離得開喬伊那幾個小獸人們，他們就像一根線串聯起了整個草原，把全草原的力量整合到了一起。
另一邊的草原上，喬伊眾人已經收到了人族抵達的消息。
白月熊族長憤恨地錘地，生氣道，“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草原獸人們大多是直腸子，哪怕之前喬伊已經給他們打了預防針，讓他們要忍辱負重。可是，雖然大家嘴上答應得好，但是，人族真到了眼前，哪里忍得住，恨不得當場把那些壞蛋錘成肉餅餅。
喬伊見這樣不是辦法，火氣是憋不住的，說不定還越憋越火大，于是，腦子一轉，狡黠一笑，“之前曬得番瀉葉的葉子是不是曬好了？”
“那我們就給先給他們送上一份見面禮好了。”
于是，在人族沒有主動登陸獸人大陸的時候，獸人族卻搶先上門了。喬伊帶著阿爸和紅狐族族長阿嬉作為作用護法登上了光明島，敲響了歌恩法師的大門。
“日安，歌恩法師。”小小的孩童仰著臉，嘴角帶著天真的笑意，頭頂上的兩個毛絨圓耳朵一抖一抖，那可愛軟萌的模樣讓人無端心里一軟，什么硬話都說不出口了。
歌恩法師無疑沒有逃脫喬伊的“美色”攻擊，開門時的臭臉在看到喬伊的一瞬間笑成了一朵太陽花。
“喬伊！快進來！”歌恩連忙讓三個獸人進屋。
喬伊進屋后飛速大量了一圈屋內——客廳凌亂，衣服到處亂飛，茶幾上有茶漬殘留，茶杯似乎也很久沒有清洗。
這倒似乎像是沙利爾老師的家了。
正當喬伊疑惑之際，沉重的腳步聲自樓上傳來，伴隨著“咚咚咚”的腳步聲，一道混厚優雅如管鋼琴的聲音響起，“是送飯的來了？”
竟然真是沙利爾老師的聲音！喬伊眼睛一亮，大大的貓眼里閃過奇異的光芒？
所以……這是同居？！沙利爾先生作品中各種不可描述的場景在喬伊腦子里突然閃現。
“喬伊？很熱？”萊恩看著喬伊突然變紅的小臉關切問道。
“不是不是。”喬伊連連搖頭，努力把自己腦子里的黃色廢料甩掉。
“沙利爾，是喬伊來了。”歌恩法師沖二樓大喊，末了又對喬伊解釋道，“那家伙在集市上吃不上飯了，來我這邊混吃混喝。”
海岸線被海族封鎖，沙利爾都是靠著光明島每天給送物資過活，如今海邊集市許出不許進，沙利爾在成功把自家廚房炸毀后，只得收拾行李來投奔歌恩法師了。
喬伊茫然地點點頭，隨即把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拋到腦后，收斂心神說起了正事。
“歌恩法師，這一次法師協會會派遣人員進入獸人大陸嗎？”
歌恩在見到喬伊登門的第一刻就設想了許多，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喬伊竟然如此開門見山，一擊直球讓歌恩措手不及。
“嗯，目前……法師協會還沒有做出決定。”歌恩斟酌著措辭。
喬伊卻從歌恩游移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心中立馬有了盤算。
“我一直覺得歌恩法師很與眾不同，你不僅僅是法師而已，你的心里應該有比法術更加重要的東西吧。”喬神棍發言。
歌恩法師卻沒有回應喬伊。
喬伊也不多做糾纏，直接從隨身攜帶的包裹中掏出一個木匣子放在了茶幾上，“我不方便多留，但是，我覺得我們是可以合作共贏的。”
說著，喬伊起身告辭，萊恩和阿嬉跟在喬伊的身后也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喬伊來得突然，也走得突然，只留下尚未回神的歌恩法師面對著神秘木匣子。
“喬伊，有人在看我們。”萊恩敏銳察覺到了暗中窺伺的目光。
“看就看吧，就怕他們看得不夠清楚。”說著，喬伊帶著兩個大人往空地上溜達了兩圈，恨不得向全光明島大聲宣布：獸人族登島啦！他們進了歌恩法師的屋子！
這就是喬伊的計謀：分化、拉攏。
在光明島上溜達一圈后，喬伊就帶著人撤了。甫一上船就聽見了阿瑟興奮的聲音。
“成啦！”阿瑟恨不得高興地跳起來。
喬伊這次登島，一來是為了分化法師協會和光明圣教，同時試探法師協會，看看他們有幾分可能被自己拉攏，二來則是為了給大家出口惡氣。
阿瑟曾經在光明島上晃溜過，對光明島上的地形很熟，他和黑足貓菲雅為一組。一個是天生刺客，一個熟知地形，兩個人暗中摸到了光明圣教的后廚，直接在水缸里灑上了番瀉葉的粉末。
“這下子，我們說不定又能多出幾天準備時間了。”喬伊喃喃自語。
以前，喬伊總嫌時間走得太慢，自己困在小孩兒的身體里無法大展身手，如今喬伊只恨時間不能夠再慢一點、再慢一點，讓草原成長到足夠面對這個貪婪的世界。
第五十六章
興許是喬伊送出的“見面禮”起了作用, 人族船隊抵達光明島后便沒有了動靜，無論是被下了番瀉葉的光明圣教，還是收到了“重禮”的法師協會，似乎都沒有立刻登陸獸人大陸的意思。
就這么短短幾日的緩沖, 草原上的形勢又有了許多的變化, 首先是長城的雛形已經建成, 成功阻止了魔獸東下的步伐。長城與瞭望塔相結合, 深淵邊境一旦有動靜，瞭望塔上就立馬會察覺，城門打開，作戰小隊奔出, 頃刻間就能將零星的魔獸圍殺。
齊特提出的優化戰斗小隊配置起到了很大作用，坦克、戰士、刺客、射手的戰斗配置極大提高了戰斗效率, 戰斗的傷亡率急速下降。之前那種“刺客”硬抗力量型魔獸導致開膛破肚的重大傷亡事故再也沒有發生。
“魔獸也不過如此”的想法慢慢根植入了獸人們的心中, 一開始因為魔獸肆虐、親友傷亡而出現的恐慌，因為一系列有序且有效的抗擊魔獸行動漸漸消弭，卻而代之的是眾志成城、共同抗敵的決心和勇氣。
傷亡率降低, 重傷患幾乎沒有，草原醫療組總算可以歇口氣了, 喬伊的腦子空閑下來，又開始思索接下來的部署工作了。
盤點草原目前的固定資產：瞭望塔十座、長城一座（工程在建中，高5米）、大貓部落城墻一座（土墻，待加固, 目前作為后方大本營使用）、可移動帳篷若干。
喬伊在紙上勾畫著草原建筑物的布局圖, 結合如今草原的建筑能力, 準備再建造兩座類似大貓部落城墻的堡壘。
獸人族各個部落之間的生活習性不同, 如今大家齊心協力抗擊魔獸, 心思全在戰斗上，一些生活上的摩擦并不放在心里。可是，隨著戰爭進入持久戰狀態，因為各個部族生活習性不同而造成的小摩擦在日積月累之中必然會造成大麻煩。
喬伊準備趁著如今戰事不算吃緊，重新劃分后方的生活區，起碼讓食肉獸人和食草獸人可以分開居住。
記得有一次，醫療組收治了一只受傷的瞪羚和藏狐。藏狐的攻擊力一般，但是很有謀略，也是食肉的。
兩個人傷患同處一室，方臉藏狐敷好藥后睡得呼嚕震天響，而瞪羚可就小可憐了，翻來復去睡不著，根植在基因中的恐懼讓食草獸人們無法在獵食者身旁安然入睡。
將草原上的人力、物力盤算了一下，喬伊準備從建造長城的工程隊中抽調出一部分，投入到后方營地的建設中。
盤算好建筑物資產，喬伊又再度盤算起了草原物資儲備：大角鹿二百頭左右、黑角牛十頭、成熟麥田兩畝、黑豆田四畝（尚未成熟）、干草料若干、獸皮若干
窮。真的是太窮了。盤算完物資儲備，喬伊的眉毛擰成了一個面疙瘩，貧瘠的物資儲配極大拉低了草原獸人們抗擊風險的能力。必須要有更大的畜牧場、更多的良田，才能夠從容面對變幻莫測的未來！
喬伊思索著解決辦法，最終在紙上落下了“人族”二字。如何提高草原上的畜牧種植水平，只能從人族入手了。
物資儲備急也急不了，只能徐徐圖之，幸而，魔獸的出現算是給獸人族們增加了一項口糧，起碼在雪季到來之前，大家伙兒暫時不用但是食物匱乏。
草原上物質水平要提高，大家伙兒的精神文明建設也不能落下。喬伊想起自己之前給“游吟詩人”霍爾布置的工作任務，準備去驗收一下。
霍爾原本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游吟詩人”，差不多算是半個流浪漢，靠著謊稱自己會種田建房被萊恩從人族商隊手里買下帶回了草原。后來暴露出自己其實啥都不會后，就被編入了后勤組搬運土方。雖然工作辛苦，但是每日有吃有喝，比在人族大陸的流浪生活要舒坦多了。
填飽肚子后，霍爾又忍不住撿起了自己的老本行——講故事。他本就是個游吟詩人，哪怕文學素養比不上皇族出生的沙利爾，可是講故事的水平很是不錯。
每天勞作結束，圍著明亮溫暖的篝火吃完熱騰騰的晚餐，霍爾便開始講故事了。他去過很多國家，見過很多人和事，講起故事里七分真三分假，很是引人入勝。
喬伊一開始還懷疑過這個家伙是不是暗搓搓想要搞事情，想要搞反動思想宣傳。喬伊悄摸摸躲在聽故事的人群里聽了幾回，發現自己完全多慮了。
霍爾的故事的確有幾分反動思想，可是，反得卻不是草原文明。他反動的是人族權利階層，他的故事和沙利爾老師的故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霍爾的故事更加接地氣。
喬伊看上了霍爾的講故事能力，將他從后勤組里抽調出來，讓他在后方搞文藝創作——喬伊出大綱，霍爾照著大綱編寫故事。
盤算了一下時間，霍爾的故事應該寫得差不多了，喬伊便起身準備去驗收成果。
“小先生！”一踏進人族聚居的區域，喬伊就受到了極大的歡迎。
“小先生！等等！”莉婭喊住喬伊，然后飛快地轉身鉆進帳篷里，再出來的時候，手中捧著一塊布料。
“這是我自己織的麻布，麻不夠，只能做個小馬甲，送給您。”莉婭將麻布小馬甲捧到喬伊眼前。
看著灰黃色的麻布馬甲，喬伊這才想起了這一茬，自己曾經同意莉婭在工作之余可以自己支配時間，織布裁衣都可以。
“竟然真的做成了？”喬伊捏著手底下的麻布馬甲，有點粗硬，遠比不上人族的藍色扎花布來得軟綿，但是，這粗硬的麻布卻是他們草原自己產出的布料。
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眼前的人族婦女織造出了草原上的第一塊布料。真是令人敬畏的人族啊。
“因為魔獸耽誤了一段時間，不過總算是做成了。”莉婭不知喬伊心中的震驚，只解釋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沒有紡織機、沒有紡錘、甚至連針都沒有，這個人族婦女是怎么做到的？
“啊？”莉婭被問得一愣，繼而解釋道，“就是先把麻草的莖剝出來，在曬干，然后再編織成布。”
莉婭說得簡單，喬伊卻很敬佩。
“野生的麻草不多，做不出多少布來。”說著，莉婭期期艾艾地瞧了眼喬伊，低聲說道，“小先生，我可以種麻草么？”
人族就是這樣可怕的生物，他們的生命力猶如野草一樣完全，哪怕是陷入絕境，但是只要給他們丁點立足之地，他們就能迅速扎根下來，適應環境，努力生存。
這些被販賣到獸人大陸的人族無疑是苦難的，可是苦難無法消磨他們想要活下去的心。不過短短數月時間，他們已經適應了草原生活，并且企圖改造貧瘠的環境，讓自己生活得更好。
喬伊并不討厭這樣的“努力”，甚至欣賞，因為他本身就是個“努力”的人。
看著滿意期翼的婦女，喬伊點頭同意，“只要不耽誤工作，種田、織布都可以。”
得到應允的人族婦女們小聲歡呼一聲，她們的臉上洋溢著歡欣的笑容，眼里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哪怕身處異國他鄉，哪怕魔獸肆虐，哪怕朝不保夕，但是，她們依舊心懷希望，努力地過好每一天。
“你們之前說過有同村人和你們一起被販”
“販賣”二字沒有說出口，喬伊又吞了回去，重新組織語言后說道，“和你們一起過來獸人大陸的同鄉們，你們覺得他們會愿意過來草原生活嗎？”建設草原需要人手。
“當然！”莉婭眼神閃亮，“她們當然會愿意過來的！”
“小先生，真的可以嗎？真的可以把家人們也接過來嗎？”其他人也是期翼無比。
“小先生，她們當然是愿意過來的！”莉婭蹲下身子和喬伊平視，因為激動，她的眼眶泛了紅，她克制住自己想要擁抱眼前這個小孩兒的沖動，顫抖著聲音道，“草原上的生活不算辛苦，只要努力，就能活下去，這樣的好日子，在以前簡直想都不敢想的。”
原來，這竟然是好日子了嗎？喬伊心下一惻。看來人族平民們的生活比想象中還要艱苦。
“當然！”旁的婦女也符合道，“一天三頓能吃飽肚子，每天還少不了一頓肉食，這樣的生活，就是貴族老爺家也不過如此了吧。”
喬伊耳朵里聽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話，心里有了思量，于是道，“過幾天我估計會去一趟海邊集市，到時候，你們誰跟我一起去，把你們的老鄉也接過來。”
“我去！”莉婭舉手，“貝克斯號上的人我全都認識！”
“到了草原就要守草原的規矩。”瞧著眾人欣喜若狂的模樣，喬伊忍不住潑冷水。
“一定！一定！我們會好好看好他們的！但凡敢偷奸耍滑，不用小先生你動手，我們就把老鼠屎給解決了！”說這話的時候，莉婭臉上殺氣騰騰。
“當然，那些壞家伙，我就不會把他們帶過來的。”莉婭拍著胸口保證。
“小先生，我這邊還編織了一雙麻草繩子。”
“小先生，奶酪吃么，黑角牛的奶做的奶酪！”
“小先生”
一時間，人族婦女們對喬伊的熱情翻倍，恨不得拿出全部身家來招待喬伊，以此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好不容易從婦女海洋中脫身，喬伊來到了霍爾的帳篷外，說是帳篷，其實就是用獸皮支棱起的一個遮風擋雨棚而已。
剛剛靠近帳篷附近，喬伊就聽到了壓抑的哭泣聲。
“霍爾？”喬伊站在帳篷外小聲呼喚。
“呃、呃、呃小先生請進。”果然是霍爾在哭泣，聽這哭得哽咽的模樣，估計還哭得不輕。
喬伊抬步走進帳篷，就著帳篷外的光線，就看到了一個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的老頭子。
“這是怎么了？”喬伊忍不住后退兩步，這眼淚鼻涕橫流的模樣的確太臟兮兮了。
“嗚嗚嗚”喬伊不問還好，一問，霍爾老頭子哭得更兇了。
“喜兒好慘啊~~~黃世仁真是太壞了！比巴依老爺還要壞！”
沒錯，喬伊給霍爾的故事大綱就是《白毛女》的故事，佃農楊白勞和女兒喜兒相依為命，父女二人被惡霸地主逼迫欺辱，一個自殺，一個被強迫后躲進了深山，過上了不人不鬼的生活。
喬伊讓霍爾根據如今人族大陸的實際情況改編《白毛女》。
“小先生，這哪里需要改編啊，在這世上有數不清的黃世仁，也有數不清的喜兒。這不是故事，這是血淋淋的現實啊！”霍爾說著說著就眼淚滴滴達，顯然是想起了什么傷心事。
“那你把主角名字改一改，故事地點改一改，還有就是最后是獸人勇士拯救了喜兒，要改得合情合理些。”喬伊說道。
“我明白了。”霍爾擦擦眼淚鼻涕，甕聲甕氣道，“那個阿凡提的故事我已經改編好了，您給看看。”
沒錯，剛剛霍爾口中的壞蛋巴依老爺就是《阿凡提的故事》中的反派角色。無論是《白毛女》還是《阿凡提的故事》，其實講述的都是勞動人民和反動統治階級和一切腐朽力量做斗爭的故事。
喬伊準備開設“草原大舞臺”，一來可以豐富大家伙兒的精神世界。每日面對戰爭和傷亡，肯定會有心理創傷，晚間的娛樂生活可以讓大家稍稍放松精神。
二來，喬伊希望通過這些故事讓族人們認識到人族的貪婪和可怕，讓大家保持警惕心。
三來，則是針對十三個人族難民，以及不久后即將進入草原的其他人族難民。楊白勞和喜兒的苦難遭遇無疑會激發人族難民的同理心，聯想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難，激發他們對于人族權利階層的痛恨。
這是喬伊的策略之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力量！
當草原大舞臺正式開演的時候，光明島上的三波人族勢力終于達成了一致意見——不日將正式進入獸人大陸。
第五十七章
“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由王族軍隊、光明圣教、法師協會組成的“遠征軍”剛剛踏上獸人大陸, 便被攔截下來。
面對人族的質問，獸人們并不回應，只以一種強硬的態度表達著自己的立場——拒絕人族登陸。
“應該是你們人族此為何意才對吧！”以萊恩為首的獸人陣營一字列開和人族陣營相對峙。
“人族不入草原，這是千年前就定下的規矩。”萊恩沉聲道。
“此一時彼一時。”那個人族騎士揚聲道, “如今深淵封印破損, 魔獸出淵, 魔氣泄露, 害我人族死傷二十余人，我們當然不能坐視不管！”
果然，人族這邊以船員之死為借口發難了，然而, 獸人族這邊早有準備。喬伊早已和萊恩排演了無數次應對人族時的場景，設想了許多應對之策。
“首先, 那幾個人族水手是否死于魔氣污染還不確定, 只是你們人族的一面之詞，我們獸人族并不認可。”
吵架秘訣之一：堅定地否定對方。
“你！你們！無賴！”那人族騎士顯然沒想到獸人族如此不要臉面，竟然矢口否認既定的現實。
“反正, 老祖宗定下的規矩，誰都不能破壞！”萊恩咬定這一點不肯松口。
“誰要壞了規矩, 誰就是罪人！”
吵架秘訣之二：繞開對方的攻擊點，新設一個矛盾點讓對方來攻擊。即：脫離對方戰場，將對方拉入我方主場。
“迂腐！迂腐！蠢不可及！”人族騎士被萊恩“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態度給氣到了，不怕對手強硬, 就怕對方又蠢又固執。
“深淵封印破損, 你們獸人族應該負責, 還有什么臉在這兒說祖先規定？！”人族騎士怒吼。
說到這兒, 獸人族長的臉上均是起了慍色, 心道，這封印還不是你們人族破壞的么，怎么有臉在這邊質問別人的？！這是太不要臉了！好想把他們錘成肉餅餅！
白月熊族長已經握緊拳頭準備上前干架了，幸而一旁的紅狐族長及時拉住了他，然而，白月熊族長還是沖著對面的人族揮了揮砂鍋般大的鐵拳，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該負責的我們負責，該守的規矩不能破壞。”萊恩非常堅定。
“負責！你們能負責個屁！”那人族騎士也是極怒，一點涵養都不顧地開始彪臟話，“深淵魔獸是你們單單獸人族能解決的了的嗎？”
“哦，還請閣下放心，魔獸暫且還打不到你們人族大陸上去，就算有那一天，也肯定是踏著我們獸人族的尸體過去的，到時候，我們獸人族也算是竭盡全力負責了，有臉去見祖宗們。”
萊恩完全一副柴米油鹽都不進的模樣讓場面僵持住了，人族陣營啞火了，在人族中行得通的一套在獸人大陸上完全行不通。總不能上來就直接開戰吧，那樣人族也必然傷亡慘重，這不是他們想要看到的。
就在這時，拜克和維克對視一眼，然后上前一步，準備做雙方的和事佬。
“萊恩族長，人族方面也是心憂全大陸的安危，想要和大家共同抗擊魔獸，將他們重新趕回深淵。”維克假模假樣地說道。
“對的！沒錯，我們也是想要共同對抗魔獸。”人族方面接過維克的話茬說道。
“可是祖宗定下的規矩不能破壞。”萊恩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規矩定下來是服務于活人的，我們不要受困于規矩了。”拜克也在一旁幫腔。
維克和拜克的幫腔讓人族對兩個海族另眼相看，心道，看來海族還是站在他們人族這邊的。畢竟，草原獸人能有什么，一窮二白，而他們人族卻能夠給海族提供華服美酒，數不清的奢靡享受。
“那么，你們說該怎么辦呢？”萊恩一副傻甜白的模樣詢問兩個海族青年。
“不如這樣。”維克趁機提出了“租借土地”。
“反正海邊集市都開設了，人族早已踏上了獸人大陸，祖宗規矩早就行不通了。不如再開設幾個類似海邊集市的地塊，租借給人族，人族繳納租金，可以在規定范圍了內行動。”
“這”萊恩面露猶豫。
人族陣營那邊，幾個人對視兩眼，微微頷首點頭，顯然是認同了維克的提議——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甚至還有人覺得惋惜，早知能夠在獸人大陸租賃土地，以此光明正大的進入獸人大陸，自己就不暗搓搓得搞事情了。
光明圣教的大主教普林斯特就惋惜不已，早知可以花錢進入獸人大陸，他就不會同意福斯破壞深淵封印的計劃了，那些魔獸可不好對付，白白浪費了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把封印破壞掉的福斯如今竟然失蹤了！真是賠了媳婦又折兵。
“我們同意租賃土地。”人族方面達成一致意見，然后等著萊恩開價。
“可是”萊恩還是猶豫。
“萊恩族長有什么困難？”維克裝作貼心的模樣問道。
“租賃土地給人族，我們又能得到什么？我們獸人族什么都不缺，金幣、銀幣對我們獸人而言，和地上的落葉沒有什么差別。”萊恩一副視金錢如糞土的模樣。
如此一來，談判再次僵持住了。人族方面也沒想到會如此出師不利，獸人族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快黃昏了。”紅狐族長提醒眾人。
每到黃昏，魔獸的攻擊都會變得瘋狂，于是，萊恩起身告辭，“土地租賃的事情再談吧，我們這邊還要回去打魔獸呢。”
人族哪里肯這樣放萊恩離開，他們已經在光明圣島上耽擱了數日，先是集體腹瀉，再是統一各方意見，浪費了無數時間，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入獸人大陸，一日都等不了了。
如今人族大陸已經如同一個即將爆炸的火.藥桶，各方起義不斷，社會動蕩不安，而緩沖內部矛盾的最佳做法就是發動對外戰爭。獸人大陸無疑是一個絕佳的矛盾轉移口。這是人族大陸上王族的謀算。
維克和拜克再一次站出來調解雙方。
“草原上不需要金幣、銀幣，那不如就以物資作為租金。”拜克提議。
會議的最后達成協議，人族以每年五千噸的糧食租賃草原一萬畝的土地。
五千噸糧食抵得上人族大陸一個小國家全年的糧食收成了。獸人族獅子大口出價，人族偏偏同意了。
這樣的爽快豪氣卻沒有讓獸人們開心，反倒心中的警惕值升到了最高——如此舍得，只能說人族所圖甚大。
五千噸的糧食，人族如今還拿不出來，于是便提出先交付五千斤的糧食租賃一小塊土地作為落腳點，先進入獸人大陸，共同對抗魔獸。
“五千斤租賃五畝地，月付。”萊恩表示，年付是年付的價格，月付是月付的價格。
租金瞬間翻了數十倍，然而，人族那邊卻是想都不想就答應了。這下子，獸人們的心里更加沉甸甸了。
會議結束，獸人族長們圍著萊恩忍不住嘀咕起來，“租賃土地真的可行嗎？感覺他們有大陰謀！”
萊恩心里也有些沒底，踟躕片刻后，說道，“我們先去和喬伊匯合，看看喬伊怎么說。”
喬伊也來了海邊集市，只不過他沒有來參加會議，而是和莉婭一起挑選可以進入草原的人族勞工。
“勞工”是喬伊對進入草原的人族們的定義。
那些滯留在海邊集市的人族過得并不好，他們不是商人，也沒有集市通行證，他們被丟給集市里的人族看管著。那些人族把他們關在一處，不可以隨意活動，每天會給他們送一頓飯，基本都是些死魚爛蝦。不過短短數月，他們中存活下來的人數不過來時的一半。
而在草原上生活了幾個月的莉婭體格強壯、紅光滿面，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面黃肌瘦的骷髏模樣了，許多往日同鄉看到莉婭根本不敢相認。
無需喬伊開口，這些人族們只看看莉婭的模樣，恨不得就當場賣身給喬伊。
“喬伊。”萊恩就是在這時來的。
“五畝地，每月五千斤糧食。”萊伊張開手指比劃一下，心有余悸，“他們給得真的太多了。”
“說明他們可以得到更多。”喬伊冷靜道。
“可是，他們能得到什么呢？我們草原什么也沒有。”萊恩百思不得其解。
“答應他們。”喬伊沉聲道，“沒有千日防賊的。不如把他們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么。”
這一行動雖然冒險，無異于與虎謀皮。可是，機遇與風險并存，有了每月五千斤糧食租金，起碼可以讓獸人們渡過一個不餓肚子的雪季了。獸人族也有足夠的糧種來開墾良田。
最終，草原獸人將大貓部落以西五公里外的五畝土地租借給了人族，每月租金五千斤糧食。
這一天將是被載入史冊的一天，人族大軍踏入草原腹地，到底是文明消滅了野蠻，還是野蠻戰勝了文明，只有歷史會給人答案。
第五十八章
“要我說, 應該驅逐鬣狗群去試探一下那些人族。”紅狐族長的眼中面目兇光。
“也不是不可以。”喬伊微微點頭，“可以看看他們的實力如何。”
喬伊雖然通過各種渠道對人族大陸有所了解，但是對于人族法師、騎士、牧師們的戰斗能力到底如何，并沒有直觀的認知。
仔細想來, 喬伊只見識過歌恩法師露過一手空間法術, 其他竟然對人族的法術施展、攻擊手段一無所知。
“交給我來安排。”灰狼族長說著便徑直離開了隊伍, 應該是去驅逐鬣狗群攻擊人族聯合軍隊伍去了。
海邊集市會議結束后, 雙方定下了租賃協議，人族當場支付了第一個月的租金。獸人族拉著五千斤糧食折返草原，回程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
“你們先走，我們慢慢走。”喬伊將隊伍一分為二, 讓一部分族人先行折返，而喬伊和萊恩則帶著人族難民押送糧食走在最后。
一來這些人族難民長期出于饑餓狀態, 身體虛弱, 長途跋涉已然快要了他們半條命，更不要說急速前行了，只能慢悠悠地走著。
二來, 喬伊想要觀察一下人族隊伍如何應對草原鬣狗襲擊，摸底一下對方的戰斗力量。
人族聯合軍的隊伍在交完租金后就迫不及待地啟程進入了草原, 只比折返的獸人隊伍慢了半拍。喬伊趴在萊恩大獅子的頭頂就能看到不遠處人族隊伍的影子。
“大家累嗎？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喬伊對莉婭道。
“不累！”莉婭頭搖得像撥浪鼓，說完沖自己的同鄉們大聲喊道，“大家打起精神來，早點到部落, 早點過上好日子！”
本來還萎靡著的人族難民們瞬間打起精神來, 腳步都快了兩分。
喬伊：是我需要你們歇一歇。
“歇一會兒吧, 不要把身體累壞了。”喬伊想要放緩腳步, 等一等后面人族的隊伍, 趁機觀察一番。
“小先生你真是好人！”莉婭被喬伊感動到了，只以為喬伊是關心人族，立刻讓人族難民停下腳步原地休息。
“你們以后可要好好跟著小先生做事，不能偷奸耍滑，小先生心善，定不會虧待你們的”對于雖然停下來了，可是莉婭的嘴卻沒有停下來，一路上她一直在給同族們進行“思想教育”。
思想教育的主題只有一個：跟著喬伊有肉吃。
“要是有不聽話的，心里藏奸的，就全丟去喂魔獸。”莉婭嚇唬著同族們，一套恩威并重耍得溜溜的。
將這些人族帶回草原，莉婭是做了背書的，一旦這里頭的人犯了什么事兒，莉婭也要跟著受罰。莉婭是想要扒拉同族們一把，但是并不意味著她是個無底線心軟的，一旦這些人族里有犯事的，不用喬伊出手，莉婭就會搶先把他給解決了。
一旁的喬伊看著莉婭恩威并重的模樣，心里不禁點點頭，心道，可以提拔莉婭做個主管，專門管制著人族。
“到了部落，不允許瞎晃蕩，出了部落范圍就會鬣狗野狼叼走！”像是回應莉婭的恐嚇，她的話音剛剛落，不遠處就傳來了“桀桀桀”的怪笑聲。
“聽到沒有，那是鬣狗的聲音！一旦遇上鬣狗群，就別想活了，連骨頭嘎嘎、心肝脾肺都會被吃光光，最后只剩下爛頭發，鬣狗不吃。”
莉婭的描述成功讓人族難民們瑟瑟發抖，像是小雞仔一般顫抖著擠成一團，意圖從同伴的身上汲取到一些能量。
喬伊顧不上聽莉婭的“思想教育”課程了，他在聽到鬣狗群的怪叫時就知道是灰狼族長出手了。
喬伊爬上一顆合歡樹上極目遠眺，果然看到一只大約二十只的鬣狗群沖著人族聯合軍的方向奔馳而去。
人族聯合軍的隊伍由騎士、牧師、法師組成，騎士隊伍來自人族大陸各個國家的王族軍隊，牧師則是來自光明圣教，法師則是來自法師協會。
他們排列成方陣進入草原，騎士隊伍一份為二，一部分在前開路，一臉部分在最后墊底掃尾，牧師和法師則被騎士隊伍包圍在中間。
人族聯合隊漂洋過海而來，他們沒有馬匹，沒有代步工具，只能徒步前進。看得出來，除了騎士們的身體比較強壯，法師和牧師們都是身教體軟的，長途跋涉對他們而言很艱難。
鬣狗以陰險狡詐、貪婪無恥、不講衛生的臭名在草原上馳名，在發現人族聯合軍隊伍的瞬間，它們就怪叫著加速奔馳，宛若一支利箭斜斜得插入進了人族隊伍——它們天生會判斷強弱，知道隊伍里的薄弱點在什么地方。
在野獸的世界里，無論是鹿群，還是狼群，弱者都是被保護在中間的，隊伍的首尾都是族中的青壯力量，甚至在狼群中，狼王會綴在隊伍的最后方，一邊觀察前面，一邊斷后，確保沒有任何狼掉隊。
鬣狗們以為眼前的這只隊伍也是如此，隊伍的中間位置一定是團隊中的薄弱點。然而，這一次，鬣狗們失策了。
它們怪叫著奔襲而來，以為等待它們的將是是一場饕餮盛宴，然而，下一刻，亮銀色的盾牌刷刷豎起，一道炫亮的明光自人族隊伍中射出，天空陡然聚齊一朵黑云，下一刻，鋪天蓋地的冰凌“刷刷刷”射出，原先還囂張著的鬣狗群頓時十去七八，僥幸在冰凌雨中存活下來的鬣狗們立刻夾緊尾巴溜走了。
兵敗如山倒，鬣狗群的潰敗比喬伊想象的還要快一些，只一個照面就被人族法師給解決了。
見狀，喬伊不免心下一沉——人族法師比想象中還要厲害。還有人族騎士們面對突襲時整齊劃一的動作，顯然是經過了專業也嚴厲地訓練的，這是一只訓練有素的專業軍隊。
“喬伊，你看。”萊恩示意喬伊去看人族的隊伍，只見一個穿著黑袍子的法師斜斜癱軟倒著，被同伴攙扶著，哪怕離得很遠，喬伊還是能看清對方那雪白的臉色和氣若蚊吟的虛弱模樣。
“就是這個人發出的冰凌。”萊恩比喬伊還要看得清楚些，喬伊關注著鬣狗群的慘狀，萊恩卻看到了人族隊伍里的異常。
“法術雖然很厲害，但是消耗很大，不是無底線使用的。”萊恩輕柔地摸摸喬伊的頭頂，安撫道，“喬伊，不要害怕，要相信自己的選擇。”
“嗯。”喬伊小聲應著。落子無悔，開弓沒有回頭箭。
人族聯合軍隊伍進入草原并不順利，鬣狗襲擊只是一個開頭。在擊退了鬣狗后，他們又迎來了野狼圍攻、野蜂狂舞。
“果然是蠻荒之地！”人族聯合軍們何時遭遇過這種原始攻擊，各個苦不堪言。他們甚至還遭遇了飛鳥群的鳥屎雨攻擊。
“堅持一下，我們是先遣隊，開荒工作肯定是艱難的。”有人如此加油鼓勁道。
“沒錯，鬣狗、野狼算什么，早晚整個草原都是我們的，到時候作為先遣隊的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分到屬于自己的土地。”
一提起土地，整個隊伍的精神都振奮了——一切都是為了偉大的計劃，所有的忍辱負重都是值得。
在野獸攻擊終于停歇了一波后，人族聯合軍們又遇到了難題——他們走不動了。
在人族大陸，法師、牧師們身份尊貴，出入都是豪車接送，何時徒步走過這般長的距離。他們的鞋底都是最柔軟的綢布做成的，如今走在這野草叢生的荒野草原上，柔軟的綢布鞋底早就磨穿了。哪怕是以武藝見長的騎士們也都是有自己的專屬駿馬的，自出生一來就沒有走過這樣長的路。
寬大飄逸的長袍也不利于趕路，淹沒在野草中的荊棘草將那些漂亮的袍子們勾劃成了絲絲縷縷的破布條。亮銀色的鎧甲更是令騎士們苦不堪言，重金打造的鎧甲重達百斤，穿著這一身裝備趕路差不多就是負重跑，汗水早就灌滿了鎧甲。此時要是卸下鎧甲，估計能夠倒出一桶的水。
“還是不該如此沖動行事，該做好充足的準備的。”隊伍中已經有人后悔了。
“機會不等人，等草原上形勢穩定下來，我們再想登陸就難了。”
“有什么難的，反正只要給錢就可以。這些獸人們都蠢死了。”
“少說話，保存體力，繼續趕路，等到了臨時駐地，條件會好些的。”歌恩法師也在隊伍之中，聽著耳邊同族們即貪婪又刻薄的語氣，忍不出出言打斷了他們。
歌恩法師是此時隊伍里身份地位最高的一位，此時他發話了，其他人都老實閉上了嘴巴。人族隊伍陡然安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陣“得得得”的聲音傳來，正是阿瑟和他的小伙伴們趕著鹿車來了。
“歌恩法師，我們來接您了！”阿瑟的小臉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仰著小臉，像一朵燦爛的向日葵扭著頭尋找人族隊伍里的歌恩法師。
一瞬間，人族們落在歌恩法師身上的眼神全都變了——早就聽聞法師協會和草原獸人有暗中往來，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見狀，歌恩法師露出一個無奈地苦笑，心道，那小獅子還真是長了一千個心眼兒，挑撥離間玩得溜溜的。
眼神從眾人臉上劃過，看著他們或是鄙夷、或是懷疑的眼神，歌恩法師嘆息一聲，撩起自己的袍角，徑直走向了阿瑟駕駛的鹿車——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自己解釋了也沒用。更何況，自己早就上了小獅子的“賊船”了。
“你們要坐車嗎？”阿瑟又詢問其他人族。
阿瑟和他的小伙伴們一共拉來了十輛鹿車，當然不是專門為了歌恩法師一人跑這一趟的。
人族們早就走不動了，如今聽了阿瑟的邀請，只稍稍猶豫了兩秒，便點頭應下了，也不嫌棄鹿車不夠排場，撩起袍角就往板車上爬。
“等等！”阿瑟攔住眾人，小手掌向上一展，“先交費，再上車。”
“什么？！”眾人族震驚。
阿瑟瞪圓眼睛，“怎么？你們人族坐車不要錢的？”
阿瑟領著的小崽子們立馬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哇哦，人族正好，他們坐車都不要給錢的！”
“我看他們就是臉皮厚吧，這世上怎么會有免費的事情呢！”
小崽子們聲音很大，人族們被說得面紅耳赤，可是又不能和“天真”的小崽子們計較什么。
“這就是你們草原的待客之道？！”一個人族終于憋不住憤憤道。
“可是，你們又不是客人。”阿瑟一針見血地指出關鍵，那人族立馬被懟得臉色通紅。
“快點，被磨磨唧唧了，還坐不坐車了，不坐就下去。”阿瑟催促道。
這些人族哪里肯下去，徒步走了小半日，腿都要斷了，如今好不容易能停下來歇歇，才不肯下車。一個個只好從身上摸出銀幣、金幣來當車費。
阿瑟接過錢幣，眼中嫌棄，“真是的，怎么都是些沒用的阿堵物，我們要錢幣有何用!”
“算了，算了，便宜你們一回了。”說著，阿瑟打了一個響哨，拉車的大角鹿們便拉著一車的人族朝著草原的方向緩緩前進了。
“這車好慢。”
鹿車剛剛行駛不久，就有人族開始抱怨了。
“嫌慢你下去。”阿瑟毫不猶豫道。
那人族哪里肯下去，只得老實坐在車板上，嘴里默念著“忍辱負重”、“忍辱負重”、“不和小畜生計較”，這才壓制住了想要揍阿瑟的心。
鹿車本身就速度不快，阿瑟又有心拉長時間，月落日升，當滾圓的太陽跳出地平線的那一刻，天邊紅霞萬丈，坐在鹿車上的人族在搖搖晃晃中忍不住都打了一個盹后，他們才進入了草原腹地。
“到了。”
人族們從睡夢中驚醒，不等他們震驚于那高聳入云的瞭望塔，不等他們看清那綿延萬里的長城，他們便被面目猙獰、長相奇異的魔獸們給包圍了。
“媽媽！我要回家！”人族們同樣沒有見過魔獸，看著那些奇形怪狀的魔獸們，他們只覺得自己來到了地獄。
第五十九章
“這些人族”白月熊族長面露古怪, 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紅狐族長接上了他的話，補充道，“這些人族，真是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阿瑟架著鹿車去接應人族隊伍, 以及對待歌恩法師與其他人截然相反的態度其實都是喬伊安排好的。人族隊伍甫一踏進獸人部落的大本營就迎來了魔獸圍攻也都是喬伊一手策劃的, 他故意在黃昏之際, 打開城門放進了一小隊魔獸進入了長城內部。
然而,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人族隊伍在應對鬣狗、野狼的圍攻時進退有策，一個照面就擊退了鬣狗群。可是在面對魔獸的時候，他們全然亂了陣腳。
用喬伊的話說, 就好像整個隊伍中了混亂buff一般，騎士的盾牌舉不起來了, 法師的法術準頭也不準了, 光明牧師們就更別提了，一個個呆如木雞，恨不得當場跪下祈求光明神的庇佑。
喬伊也沒有料到是這樣的結局, 本想試探一番，結果人族聯合軍直接潰不成軍, 最后還是獸人們嫌棄人族們鬼哭狼嚎的聲音著實難聽，不得已出手幫忙消滅了魔獸。
“這些人族根本不成氣候。”白月熊族長不屑道。
“未必。”灰狼族長沉聲道，“那些人族對付鬣狗和野狼的時候下手果斷，絲毫不亂, 怎么可能面對魔獸就相差了這樣多。”
“或許是他們的計謀, 為了降低我們的警惕心。”灰狼族長說出自己的猜測。
“鬣狗圍攻他們的時候, 他們可不知道我們在暗中觀察著, 沒有留后手, 全力出擊。面對魔獸時候表現出的無能應該是為了迷惑我們。”
灰狼族長的猜測讓眾人心里一沉，愈發認識到了人族的陰險狡詐。
“唉啊！險些找了他們的道！”白月熊族長懊惱。
“總之，大家保持警惕。”喬伊最后道，“接下來大家依照以往的日子照舊生活就是，人族那邊就交給我們好了。”
不要小瞧了小孩子們，小孩子們只是小，但是并不傻，他們的心眼兒一點兒也不少。由獸人小崽子們去試探人族，可以降低人族的警惕心。
被套上“心機深不可測”的人族聯合軍們此時著實苦不堪言。面對魔獸時的慌亂完全不是偽裝的。一來，那些魔獸著實面目可憎，宛若來自地獄的魔鬼，甫一照面確實亂人心神。二來，人族自己也說不上來原因，一面對魔獸們就心慌氣短，宛若中了詛咒。
好不容易魔獸被打敗了，他們在獸人的安置下休整療傷，還不待放松心神，一個獸人小崽子就捧著一個大本子，嘴巴嘚吧嘚吧開始念叨起來。
“潔凈水十桶，兩個銀幣一桶，請現結，一共二十個銀幣。”
“帳篷十二頂，日租，每頂每日租金一個金幣，共十二個金幣。可以選擇一次性買斷，擁有永久使用權，每頂帳篷是一百個金幣”
“一百個金幣！小孩兒，你怎么不去搶劫！”一個人族忍不住跳腳反駁，然而他剛剛站起來就一陣頭暈目眩，強硬了沒兩秒又軟塌塌地扶著腦袋坐了下來。
“小孩兒，別啰嗦了，這袋金幣給你！”一個騎士丟出一袋子沉甸甸的金幣，想要花錢買個清凈。
齊特彎腰撿起落在自己腳邊上的錢袋子，撇撇嘴，“行吧，這些帳篷歸你們了。”一副人族占了大便宜的模樣。
人族：獸人族的小崽子們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兒？！
就在人族們以為能夠花錢買清凈的時候，齊特的小嘴又繼續嘚吧起來了，“需要晚餐供應嗎？羊肉湯、烤羊腿、烙饃饃”
“不需要！不需要！”一個人族被齊特念叨得腦殼疼，連連揮手讓他走開。
“行吧，不要就不要。”齊特果斷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一陣肉香鉆鼻而來，原本還不覺得餓得人族們頓時肚子咕咕作響。
“@￥%@…”一個人族騎士終于忍不住口吐芬芳，破口大罵。
“嗨，那個小孩兒！”一個人族喊住齊特，“我們要訂晚餐。”
齊特充耳不聞，悶頭往前走，根本不領會身后的叫喊——當初你愛理不理，如今讓你高攀不起！
齊特走了，肉香還在。就在人族臨時駐地的不遠處，炙紅的篝火架起，肥嫩的小羔羊架在烤架上炙烤得油滋發亮，一陣陣的烤肉香鉆鼻而來。
獸人載歌載舞、吃香喝辣，人族風雨凄凄、饑腸轆轆。
“歌恩法師”一個人族終于忍不住出聲，看向正在閉目冥想的歌恩法師，希望他能夠出面交涉。
面對此情此景，歌恩法師巍然不動，直接從空間法器里拿出一塊黃油面包，就著齊特提供的水吃了起來，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拒絕之意。
可惡！空間法器可不是人人都能擁有的，他們這些人里只有歌恩法師擁有空間法器可以隨身攜帶大量物資，其余的人都是輕裝上陣，除了武器和錢幣，幾乎是兩手空蕩蕩得來到了草原。
這邊人族的貴族老爺們流著口水，餓著肚子，另一邊的人族難民們反倒搶先一步吃上了熱湯飯。
“不是不給你們吃肉，而是小先生說了，你們餓壞了腸胃，不能一開始就吃葷腥，會拉肚子拉死的。”莉婭一邊給人族難民們分米粥，一邊給眾人解釋。
“我剛來草原的時候也是先吃了好幾天的野菜湯的，你們如今還沒開始干活就能喝上厚米粥，要記得感激小先生心善，日后干活都賣力些！”莉婭無時無刻不忘進行“思想教育”。
人族難民們捧著熱乎乎的陶碗，幾乎激動得落淚。多少年了！多少年沒有見過這樣濃厚香醇的米粥了！
“他們可真可憐。”瞧著人族難民們狼吞虎咽的模樣，暗中悄悄觀察他們的獸人們不禁心下惻然。
“所以大家就警醒些，否則，他們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日。”喬伊冷聲道。
喬伊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眾人的惻隱之心，心中對人族的警惕值拉升到了最高——人族對于自己的同族尚且如此剝削壓榨，對于獸人族又能友好到哪里去？！
“喬伊，這次運來的五千斤糧食都是精細糧。”駝鹿繆斯皺著眉擔憂道。
被研磨去殼的精細糧是無法作為糧種使用的。無法得到糧種，草原獸人們就無法自己耕種糧食，無法自給自足。
“放心，這才第一批糧食，后續還有，我會安排好的。”喬伊心中早已有了謀算，讓繆斯稍安勿躁。
得了喬伊的一句準話，駝鹿繆斯瞬間就安心了，手里的烙饃饃啃起來更香了。
“馬上就要到旱季了，今年的旱季可別再像之前的雪季一樣反常了。”繆斯一邊啃著烙餅，一邊隨口和喬伊嘮嗑。
繆斯的無心之言卻讓喬伊心里一個咯噔，根據墨菲定律，這世上向來是怕什么來什么的。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自己要為了即將到來的旱季早做準備了。
“快快快！大舞臺要開演了！”不知是誰吆喝了一聲，大家伙兒手里的動作頓時加速，不一會兒就三下兩下解決了晚餐。
“他們是要去干嘛？”人族那邊也發現了獸人們的異狀，發現他們都朝著一個方向涌去，不知道是要做些什么，頓時心里就提溜起來了。
人族們伸長脖子注意著獸人們的動靜，心里好奇，卻又抹不開面子去與獸人們為伍，深恐掉了自己的身價。
一時有一陣喝彩聲從獸人那邊傳來，一時又有轟天的咒罵聲爆發出，那群情激奮的模樣讓人族們心驚不已，疑心獸人們是要搞什么大動作。
“舀不干的水，撲不滅的火！”
“我不死，我要活！”
隨著舞臺扮演白毛女的演員吶喊出時代最強音，激奮的氣氛被推到了最高峰。舞臺下的觀眾們，無論是獸人，還是人族難民都被這種氣氛給感染了，似乎那被貴族老爺迫害逃進深山的喜兒就是他們自己。
特別是人族難民們，他們會被漂洋過海地販賣到獸人大陸，本身就是被剝削迫害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如今一個個的都和舞臺上的“喜兒”產生了強烈的共情。
“千重冤、萬重恨！我要復仇！我要活！”莉婭雙目赤紅，卷起袖子跟著臺上的演員一同吶喊著，似是要將自己曾經遭遇過的種種冤屈和不平通通發泄出來。
“他們這是在干什么？”聽著遠處的吶喊聲，人族聯合軍們惶恐了，他們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打成了反動壓迫階級，成為了眾人同仇敵愾的對象。
“歌恩法師！”眾人的目光再度落在了歌恩法師的身上，尋找著主心骨。
歌恩法師卻依舊非常鎮定，冷言道，“是你們自己要來的，遇到什么事情，你們自己去解決。”
草原上的一切都和人族們想象中的不同，那高聳入云的瞭望塔，那綿延不知盡頭的堅固城墻，還有獸人們面對魔獸時訓練有素的抵抗，都和人族們想象中不同。
在今日之前，在大部分人族的心中，草原獸人和那些鬣狗、野狼沒什么差別，只以為他們是茹毛飲血、愚昧無知的野獸，他們都以為，占領草原不過是手到擒來之事。
然而，事實卻并非如此。
人族聯合軍們所不知道的是，他們的苦難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
第六十章
“他們還沒有出來嗎？”
“沒有呢。”
每一個從城墻外歸來的獸人們回到駐地的第一句話就是詢問人族的情況。人族在草原腹地扎營已經三天了, 可是，這三天來他們就窩在營地中一動不動，讓人疑心他們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
“不像是在憋大招。”齊特作為每日過去和人族結算伙食費的“大總管”，更加清楚人族聯合軍們的情況。
“可能是水土不服。”齊特想起那些人族們一個個萎靡不振、面如紙金的模樣, 猜測道。
“活該！讓他們貪圖原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人族聯合軍的慘淡模樣讓獸人們心里樂開了花。
“一定是獸神大人詛咒了這些壞蛋！”
在深淵封印被破壞之前, 獸人們對人族是沒有什么惡感的, 然而, 人族暗中搞事破壞封印、放出魔獸，草原的損失太慘重了，多少好兒郎死在了這場無意義的人禍之中。
相較于直接造成傷亡的魔獸，獸人們更加仇恨的是放出魔獸的人族。
“要報仇！”獸人們將仇恨深埋在心底, 他們知道如今還不是和人族宣戰的時候，否則草原腹背受敵、進退不得, 只會正好落入了人族的圈套之中。
如今看到這些人族聯合軍們的凄慘模樣, 大家伙兒的心里都暗爽了一把。
喬伊則有些遺憾，他原本還指望著利用人族的力量去對付魔獸的呢。
“那些貴族老爺真是連人族難民都不如。”齊特嫌棄道。
從海邊集市帶回的第二批人族難民們在經過短暫的休養之后已經全部投入到了生產建設之中。他們都是干慣了苦力活兒的底層勞動人民，很是有一把子力氣, 搬運起沙石頭土方來一點不比獸人們遜色，草原上的基建速度一下子就提上來了, 兩座和大貓部落不相上下的堡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建成著。
人族難民們的強悍生命力和適應能力愈發襯托著人族聯合軍們的虛弱不堪。喬伊的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在喬伊懷疑著人族聯合軍的同時，人族聯合軍們也在懷疑著獸人們。
“他們送來的東西不能在入口了！”一個臉色雪白的光明牧師冷聲道，“他們肯定在我們的食物里下了藥！”
“這些陰險低劣的獸人！”人族聯合軍們個個咬牙切齒，他們懷疑自身的虛弱狀態是因為獸人們在提供給他們的吃食中做了手腳。
“歌恩法師,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了！”一個人族騎士看向歌恩法師的手指, 手指上是空間儲物戒指, 里面一定裝著大量的物資。
“有您的物資作為保障, 我們大可一鼓作氣打下草原！”這個人族騎士信心滿滿。
“呵。”歌恩冷笑一聲眼神冷漠地自同族們的臉上滑過, 心中只有嘲諷。
“你們就沒有想過，為什么祖訓規定，人族不如草原呢？”
“哈？”歌恩法師的舊事重提讓眾人愣住了，大家一時摸不準歌恩法師的意思。
“不是獸人族送來的吃食有問題，而是我們就不該踏上這片土地，祖訓是對我們的保護。”
歌恩法師作為人族頂尖的大法師，他的感知力要比在場的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強。在剛剛進入草原的時候尚且不明顯，隨著越來越深入草原腹地，那躁動的魔氣就愈發濃厚了，恨不得通過每一個毛孔鉆進人得身體中去。
獸人們抗魔水準一流，把魔獸嚼吧吃進肚子都沒問題，然而人族們就不行了，他們僅僅是呼吸著彌散著魔氣的空氣就差多是半廢了。
歌恩早就發覺了其中的緣由，卻閉口不言。他深知同族們的貪婪，金山銀礦就在眼前，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蹚過去，到了嘴里的肉，他們怎么肯松口！不給他們點苦頭吃吃，他們哪里肯回頭！
“這不可能！”一個光明牧師尖聲反駁。
“有何不可能？”萊恩看傻子一般的看著那個光明牧師，“你自己感知差感知不到魔氣入體而已。”
“可是那些賤民怎么沒事！”光明牧師口中的賤民自然是指在草原上做勞工的人族難民們。
提起這個，歌恩法師也疑惑了，擰眉思考片刻后說道，“不可能沒事的，挪瑞登號和貝克斯號上的船員都是死于魔氣入體。”
說到這兒，歌恩法師的目光不禁看向了帳篷外。
帳篷外是一片荒草地，什么景色都沒有。但是歌恩知道，在那不遠處的地方，有一群曾經的同族在賣力勞作。
他們怎么就不受影響呢？歌恩心中疑惑，哪怕是自己，也只有通過每日的打坐冥想才能降低魔氣對自己的影響，可是那些平民們似乎一點事情都沒有。
歌恩法師當然不會明白，也不會了解底層人民的痛苦。作為金字塔最底端的平民們，他們生來被壓迫、被剝削，一座座的大山壓在他們的身上，讓他們直不起腰來。每日沉重而無望的勞作早就讓他們的身體千瘡百孔，他們早就習慣了疼痛，他們忍受痛楚的能力遠超想象。
空氣中彌散的魔氣讓人族的貴族老爺們頭痛欲裂、萎靡不振，可是對飽嘗苦難的人族難民們而言，這些許的痛楚完全不影響他們的生活。甚至因為每天能夠吃飽肚子，心里再度燃起了生活的希望，難民們的身體反倒比在人族大陸時更加強壯了，精神狀態也更加飽滿了。
這其中緣由歌恩法師不得而知，但是他如今已明確知道，這草原上是人族呆不得的地方。
“你們自己考慮清楚，我已經提醒過你們了。”歌恩法師看著一個個滿臉不可置信的同族們，心知他們不會輕易放棄。
“來都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在了隊伍中的光明牧師身上。這一次的行動其實是光明圣教牽頭組織的，王族軍隊和法師協會跟著過來其實也是想分一杯羹。
幾個光明牧師被盯得頭皮發麻，他們幾個都是小牧師，連主教都算不上，只是聽從了大主教普林斯特的命令到草原傳教而已。面對如今的情況，他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要不你們派幾個人回去向普林斯特大主教說明一下這邊的情況吧。”歌恩法師提議。
“還是再等等吧，說不定過幾天我們就能夠適應草原上的魔氣了。”人族聯合軍們終究舍不得就這樣無功而返。
見狀，歌恩是徹底不想和這些人多言了，長袖一甩徑直走出了帳篷。
“歌恩法師和他們一伙兒的說不定是故意嚇唬我們法師協會想要獨吞成果”
低聲的議論聲從帳篷中傳出，歌恩聽了個一清二楚，冷笑一聲后直接走遠了，他決定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由得這些貪婪的家伙作死去吧。
喬伊本想到人族駐地去探查一下情況，結果老遠就看到歌恩法師氣鼓鼓走出帳篷的模樣，一身黑色的法師袍被草原的風吹得獵獵炸響。
“歌恩法師！”喬伊大聲喚道。
“喬伊！”看到喬伊的歌恩法師眼睛一亮，三步兩步垮過野草走到喬伊面前。
“你上次給我的東西”
“噓！”喬伊食指豎在嘴前，讓歌恩法師小聲點。
“行吧。”歌恩做了閉嘴的動作。
“那個稍后再說。”喬伊探頭探腦地看向人族駐地，好奇問道，“你們這是怎么回事？是水土不服嗎？”
“才不是！”歌恩法師也不隱瞞，直接道，“是魔氣影響，這些家伙真是活該。”
“魔氣！”喬伊恍然大悟。獸人們不受魔氣影響，喬伊險些都忘記了這回事了。
想起曾經因為吃了被魔氣污染的果醬而爆體死亡的船員，喬伊心下一沉。沒想到這魔氣竟然成為了草原的一把保護傘。
“那他們該知難而退了吧。”喬伊沒想到自己設想了許多對付人族的辦法竟然都爬不上用場了，只一個魔氣就攔下了人族進攻草原的步伐。
“沒那么簡單，那些人貪心得很。”歌恩法師鄙夷道，隨即拉著喬伊走遠了，“不談那些討厭的家伙了，你給我說說上次給我的東西。”
上一次，光明圣教的大主教登陸光明島，喬伊立刻就帶著東西拜訪了同在島上的歌恩法師。當初的木匣子里裝著的是喬伊在深淵邊境撿到的東西。
在喬伊還很小的時候就跟著萊恩一起去深淵邊境晃蕩，深淵邊境作為曾經的古戰場，有不少有趣的東西。比如喬伊最喜歡用的五彩寶石法杖就是在邊境古戰場遺跡里撿到的。而送給歌恩法師的則是一卷羊皮冊子。
羊皮紙上是繁復古怪的圖案，喬伊看不懂，疑心是某一種上古法陣。于是便當做禮物送給了歌恩法師。結果歌恩法師打開木匣子，看到羊皮紙的瞬間就立馬答應了和喬伊的合作。
“放心，我本來就不同意他們進入獸人大陸。”這是當初歌恩法師給喬伊透露的立場，表示自己愿意作為人族陣營的內應和喬伊合作。
“那陣法圖你是哪兒得來的？還有嗎！”歌恩法師迫不及待地詢問喬伊。
喬伊卻道，“法師閣下，您不能光拿好處不干事兒呢！”
“需要我做什么？！”歌恩表示，自己愿意肝腦涂地在所不惜。
“一起打魔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