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喬伊留在了草原。
“父子不成情義在, 還可以做兄弟！”這是萊恩的原話，這讓喬伊再也無法直視萊恩——一看見大獅子就會想起自己以前仗著身體小做下的撒嬌賣萌的蠢事。
草原上的其他人并不知曉這其中的事故，他們只看到大貓父子又和好如初了，各個都松了一口氣。
“喬伊, 那些人族俘虜要怎么處理？最近可沒什么工程需要他們做了, 可不能白白養著他們了。”齊特沒有好奇喬伊這幾天的狀況, 只和喬伊商議事情。
草原上的各類工程建設已經趨向于飽和, 深淵邊界的西城墻和草原臨海的東城墻合圍起來，形成了高聳堅固的戰斗堡壘，又有瞭望塔相結合，攻守兼備。可以說, 無論是西邊的魔獸，還是東海岸來的人族, 如今草原全都無所畏懼。
除了軍事設施, 城池內部的民用建筑也都已經齊全了，各大部落都有自己的駐地城墻，此外, 公共區域的糧倉、食堂、公廁、浴室等公共設施也很完備。甚至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雪季，人族難民們也有了一棟獨屬于自己的居民樓, 可以保他們渡過一個無風無雪的雪季。
土系法師的力量太好用了，只要有他們在，法杖輕輕一揮，萬丈高樓平地而起, 為草原節省下了無數的人力物力。這給人族難民們帶來了極大的壓力——活兒都被法師搶著干了, 他們靠什么吃飯？！于是干起活兒了更加賣力了, 一塊塊的良田被耕種, 一茬茬的新禾被栽種, 谷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填滿。
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著，甚至很快出現了產能過剩。齊特不得不叫停了人族之間的瘋狂大比拼。
“建筑物暫時沒需要了。”齊特的筆尖在本子上點點，冷酷無情得像個霸總，“那些法師也就沒有必要存在了。”沒有工程了，齊特可不想白養著那些人族，就算知道以后可以收到贖金，齊特也舍不得。
瞧著齊特一臉肉疼的模樣，喬伊微微一笑——自己的小伙伴們可真是可愛的人啊!
“還能開發點別的工作讓他們去做不？”齊特抓耳撓腮，這是他今日來最大的苦惱了。
“而且馬上雪季就要來了，到時候可什么活兒都做不了了！”齊特咬牙，似乎眼前已經浮現了那些人族在大雪紛飛的日子坐在暖呼呼的烤爐旁，吃草原的、穿草原的，還什么有不需要干的模樣。
“喬伊，你別光笑啊！快幫我想想辦法！”齊特看喬伊只一臉傻笑卻不說話，連忙推推喬伊的胳膊催促著。
“啊”喬伊張張嘴巴，喃喃道，“齊特你做得很棒，我想不出什么主意來了已經。”不是喬伊自謙或是推脫，而是自從和萊恩和盤托出全部之后，喬伊就覺得好像把自己的腦子都掏空了。空蕩蕩的腦袋什么主意都想不出來。
聞言，齊特詫異地看了眼喬伊，發現他兩眼空茫茫的——真的沒有在開動腦筋！
“！喬伊！你這是怎么了？！”齊特大驚。往日的喬伊就像是上緊了發條、加足了馬力的機器，日夜不停地運轉著，任何時候、任何問題，只要找喬伊都可以得到指引和提點。這一直運轉的機器突然停擺了，怎能不然齊特吃驚。
“啊我沒什么事啊”喬伊慢吞吞道。似乎自己揭穿自己的老底后，喬伊的心中就像去了一塊大石頭，再也沒有以前的緊迫感了。身體不再時刻緊繃著，腦子轉得也沒那么快了。
喬伊說自己沒事，齊特卻是一臉不信。
“真沒事。”
“行吧，你覺得沒事就沒事吧。”齊特也不深入追究，就算是好朋友也要有邊界感的——野獸都是有自己的地盤的，隨意進入他人的領域視臼恃洸為挑釁。
沒有在喬伊這個得到建議，齊特也不在意，反正他也僅僅是想找喬伊說說話而已。在發現喬伊狀態還不錯，甚至比往常還要輕松幾分后，就像即將進如冬眠期的熊寶寶一樣鈍鈍的，齊特便放下了心。
“哥！哥！”阿瑟從老遠的地方跑來，身后還跟著一串的小崽子，看得出來，阿瑟的“偵查小隊”又壯大了一些。
“哥，我剛剛訓練了一種新的戰斗隊形，是從遷徙的黑角馬群得到的靈感！”阿瑟眼睛閃亮，一把拉住喬伊的胳膊，想要像展示一下自己的得意之作——攻守兼備的萬馬奔騰戰斗列陣。
“那很厲害啊！”喬伊嘴上夸贊著，卻一點也不想起身，他從阿瑟的手掌里抽出胳膊，一屁股坐在柔軟的干草地上。雨季過去，雪季將至，草原上迎來了最干爽舒適的季節，枯黃的草地松軟軟的，躺在上面就像在云朵里打滾。
喬伊坐下后往后一仰直接躺下，入眼是闊遠的天空，就像是用藍寶石研磨成的顏料畫出的瓦藍色。
“哥？”阿瑟的大腦袋出現在眼前，遮擋去了大半的天空。
喬伊感受著身下的柔軟，喟嘆道，“好舒服啊。”自己生活的草原是這樣的美麗，可是自己總是腳步匆匆而忘記了去欣賞這些美麗。
阿瑟看喬伊就地躺下，自己想也不想也貼著喬伊躺下，同時順著喬伊的眼神看去，然后什么也沒有看到，只是藍天而已。
“哥，你在看什么？”阿瑟好奇。
喬伊：“看天啊。”
碧色的藍天之下，清風拂過，送來遠處的麥田香，耳邊有蟲鳴、有鳥叫，有草原上一切生靈的氣息。不知不覺之中，喬伊緩緩闔上了眼睛，跌入了黑甜的夢鄉。
喬伊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變成一只懶惰的“大貓”，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還越睡越困，躺在柔軟的干草上想睡，躺在大大的巖石上想睡，躺在樹蔭下看著點點日光灑下也想睡。就像是要把兩輩子缺得覺都要不回來似的。
這種情況讓萊恩有些擔憂，然而菲雅卻覺得沒什么大事，“這才是正常的啊！哪只大貓不愛睡覺了？！你以前比喬伊還能睡！”
“可是喬伊不是”萊恩想說喬伊不是大貓，他不愛睡覺。可是話說到一半，萊恩頓住了，眼睛發亮——管喬伊上輩子是什么物種，這輩子他就是小獅子啊！哪有大貓不懶惰的？哪有大貓不愛睡覺的？一切的跡象表明，喬伊越來越像只大貓了，或者說，這些表現是不是意味著，喬伊正在接受自己這一輩子的身份？
萊恩欣喜不已，嘴巴咧得大大的，連連點頭，“沒錯！沒錯！小獅子就是喜歡睡覺的！”
喬伊渡過了一段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悠閑時光，每天就是殺時間，在族里吃飽了肚子就是出門在草原上四處游蕩，或是看一朵漂亮的花，或是瞧瞧天上的白云，有時候腦袋擱在交叉的前爪上在大巖石上一趴就是一整天，呆呆地看日升日落、月升星起。
喬伊有時候想，自己要是沒有上輩子的記憶就好了，自己要是真的是一只小獅子就好了，那樣每日最大的煩惱大概就是如何在阿爸阿媽的眼皮子底下調皮搗蛋而不被發現了。
只可惜，自己不是一只真的獅子，自己做不到無憂無慮。逃避只能一時，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
當厚厚的積雪云自北而來爬上草原的天空，喬伊向萊恩提出了要去一趟海邊。
萊恩沒有吃驚，似乎心中早有預料，只道，“不能等雪季過來再去嗎？到時候萬一回來路上遇見大雪可就不好趕路了。”
喬伊當然知道這一點，他是專門選擇了這個時間點，大雪將至，潑天的大雪和綿長的雪季是對草原的考驗也是保護。福斯破壞深淵封印是在雪季之后，說明雪季對他而言也是一個麻煩，阻礙他的行動。
“萊恩，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會來找我的。黑影已經知道我的不同之處了。”喬伊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小米牙，“但是！如今我占優勢，畢竟他以為我和他是一伙兒的，但其實我只想徹底干掉他！”
“所以我想主動出擊！”喬伊愛草原，愛草原上的大家，他想自己孤身去搞定黑影，徹底斷了草原發展的后顧之憂。
“萊恩，你別忘了，我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我可以的。”這是喬伊埋下的伏筆。倘若自己是真正的四歲小孩兒，萊恩是絕不會允許自己這樣冒險的。可是，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加上上輩子，自己已經二十五歲了，是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
更何況，自己已經自曝家底了，自己并不是萊恩的小崽子，如果自己一旦行動失敗，那樣萊恩也就不會太過傷心了吧喬伊自認自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可是喬伊卻錯估了自己在萊恩心中的分量。
“不行！臭小子別想一個人出風頭，要當英雄我們兄弟二人一起當！”哪怕知道喬伊的靈魂真相，萊恩也始終愛護著他。
喬伊所有的情感醞釀在“兄弟”二字面前碎了一地，喬伊苦著臉道，“萊恩！你就別取笑我了！”
“你現在都不肯喊我阿爸了，我只能喚你阿弟了。”萊恩壞笑著，隨即神色一肅，沉聲道，“我是不會看著你去送死的，要去一起去，沒得商量。”萊恩難得強硬。
就這樣，在大雪欲來的這一日，喬伊和萊恩揮別了族人們。菲雅知道二人要去做什么，卻沒有阻止，只道，“早去早回，回來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第八十二章
雪季將至, 草原上萬物寂寥，海邊一眼望去也是一片黑灰。天邊是翻滾的烏云，底下是咆哮的黑色大海。呼嘯的寒風中，喬伊雖然是小獅子的原型, 可是身上卻穿著一件雪白的皮草馬甲, 這讓喬伊非常別扭。
“萊恩, 我真不需要穿皮馬甲！”如今雪季還沒真正到來, 天氣還遠沒有到滴水成凍的嚴寒，可是因為要出遠門的緣故，菲雅非要喬伊穿上保暖的皮草馬甲——有一種冷叫做你媽覺得你冷。
“穿著吧，你身體弱。”萊恩想也不想地說道。
喬伊：這就是坦白后的另外一個后遺癥了, 萊恩總覺得他是身嬌體軟的人族，跑一步喘兩口的那種！
正說著話, 海面泛起一圈圈漣漪。喬伊和萊恩連忙望去。
海邊的船只早就沒有了, 為了斷了人族的后路，人族聯合軍上岸后，所有的船只全被海族給拉走了, 這會兒喬伊和萊恩想要去光明島上去也沒有船。只能投了漂流瓶丟進海里，希望可以被海族撿到來幫忙。
漣漪逐漸擴大, 嘩啦啦一陣水花，一只黑背大海龜從海里升起，上面還坐在一個小少年，正是虎鯨威爾。
“喬伊！”威爾歡快地揮手, “萊恩叔叔好！”
喬伊沒想到過來的竟然是威爾, 他不是被關在族地里接受最嚴厲的禁足了嗎？
威爾從海龜的背上跳下, 蹦跳著來到喬伊跟前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小胖臉埋進喬伊身上的毛毛毛馬甲里滾了兩圈, 歡喜極了。
威爾解釋道，“拜克大哥臨走說情把我放出來了。”
拜克和歌恩法師去了人族大陸，沒想到臨走還記著被關禁閉的威爾，去了虎鯨家族的駐地說情結束了威爾的禁閉時光。
“他說你興許會需要我的幫助的，我一直在近海邊等著呢，還以為要等過了雪季才會遇到喬伊你。”威爾笑著說道。
聞言，喬伊身體一僵，陡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情！光明島上的海族眼線無處不在！教堂里還潛伏著一只能夠隱身的水母青年，那么，萊恩和普林斯特大主教的對話有沒有被海族聽了去呢？
“我們才是一國的。”當初普林斯特大主教是這樣和萊恩說的，這會不會被海族誤會了？！喬伊心思急轉。
按照時間線，萊恩上島要贖金的時候拜克和歌恩法師已經踏上了前往人族大陸的旅途。那么普林斯特和萊恩的談話應該還來不及傳到拜克的耳朵里，那會傳到其他海族的耳朵里嗎？那豈不是更加糟糕了！
在喬伊心中，拜克和他們是一邊的，更加傾向于草原獸人，其他的海族是什么立場和選擇，那可說不準了。
“威爾，你堂哥在嗎？”喬伊想要向維克打聽些消息。
“不在。”威爾搖頭，“我哥追著拜克大哥去人族大陸了。”虎鯨向來好熱鬧，維克一見拜克竟然在這種關鍵時刻離開族里去人族大陸，那絕對是有大事情啊!于是二話不說便悄摸摸地跟上了拜克和歌恩的船。
事已至此，喬伊只能后悔自己粗心，這幾日只顧著自己的事情，竟然把這樣大的事情給忽略了。現今如果誤會已經發生那也沒什么挽回的辦法了，只希望可以速戰速決解決了“黑影”，其他的事情都好解決。
“威爾，請幫忙送我們去一趟對面的光明島吧。”喬伊感到時間緊迫，也不再和威爾話家常了。
“行。”威爾二話不說就領著喬伊和萊恩二人上了大海龜的背上。
再一次坐上海龜，看著陰沉的天空和大海，喬伊不禁心生感嘆，第一次坐著大海龜乘風破浪的日子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那一日的碧海藍天和那一日的歡聲笑語真真恍如隔世。明明才一年多的時間卻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情。
“喬伊，萊恩叔叔，我就在沙灘這邊不走開，我等你們。”威爾這次沒有纏著也要上岸，他心里明白，在這樣槽糕的天氣出門，還去敵人的陣營，顯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了。威爾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守好退路。
“謝謝你威爾！”給威爾一個短暫但有力的擁抱，喬伊和萊恩登島了。
海風越來越大，天上厚重的雪積云幾乎垂到地面，像是下一刻就要砸到地上來似的。島上靜悄悄的，除了風聲、海浪聲，沒有一絲的人氣兒。
看著宛若世界末日似的小島，萊恩一把抱起喬伊，把他緊緊抱在懷里，喬伊有些別扭，扭著身子想要下地。
“別動！”萊恩低呵一聲，“我有些害怕。”
喬伊：
“陰森森的。”
不知道萊恩是真害怕還是假害怕，此時島上的情形的確有些陰森恐怖，不知是因為暴風雪即將到來的昏暗天氣引起的，還是因為別的什么緣故。
“走吧，早晚要面對的。”喬伊收斂心神。原本自己是抱著赴死之心過來的，反正多活了一輩子，還擁有了可愛的親人朋友們，已經算是賺翻了。為了保護大家而死，這沒什么大不了。
但是喬伊沒想到，在知道自己的真正面目后萊恩竟然還會堅決的要求一起過來，這讓喬伊不得不改變自己的策略。
二人很快走到了光明圣教堂，一路暢通無阻，根本沒需要自爆家門就被一個侍者直接引上了三樓，大主教所在的房間。
一踏進教堂的大門，一股子荼蘼濃厚的香味便撲面而來，混雜在香氣中的還有絲絲的惡臭味，根本逃不過獸人靈敏的鼻子。
“尸臭。”萊恩在喬伊耳邊小聲提醒。喬伊立馬心下了然，同時心中疑惑，這樣濃厚的尸臭味，其他人族都聞不見嗎？
二人站在普林斯特大主教的房門外，剛剛引他們上樓的那個侍者已經不見了身影。
沒有猶豫，喬伊直接推開了厚重的鐵皮木門。撲面的惡臭味讓喬伊差點沒當場暈死過去——比萊恩的生物化肥還要臭。
穩住心神的喬伊心里浮起一個念頭：寄宿體已經腐臭成這個樣子了，那個黑影為什么不直接換一個新宿體呢？是眼下沒有合適的新宿體？畢竟艾利克斯和普林斯特都是“黑影”精心挑選的，可見合適的宿體不是滿大街都是。還是更換宿體有什么條件限制？
壓下心中的疑惑，喬伊譏笑道，“普林斯特大主教？福斯主教？還是應該稱呼您為斯伯瑞初代大主教？”
“你混到現在的模樣可真慘呢。”喬伊企圖激怒這個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
“赫赫，真是個聰明的孩子。”普林斯特大主教的聲音如同破敗的風箱，呼啦呼啦地喘著氣、漏著風。
喬伊卻不接對方的話，他一直緊緊記著吵架勝利的秘訣，那就是“進攻！進攻！進攻！”一直保持著進攻的節奏，絕不搭理對方，避免被拉入對方的語境而落入下風。
“我進了深淵深處，那里有個大大的透明罩子。”喬伊直接放出大雷。果不其然，普林斯特的聲音粗重起來。
“你是想要罩子里的東西嗎？”喬伊說完便不再說話了。
一陣沉默過后，普林斯特大主教主動開口了，“說出你的目的，孩子。”
“呵。”喬伊冷笑著反問，“難不成我還需要你幫我達成目標不成？”
喬伊小胸脯一體，得意道，“我現在過得不錯，結實的身體，強大的精神力，聰明的頭腦，整個草原都在我的手中。不日，我將揮兵東渡，直接踏平人族大陸。”
說著，喬伊五指一收，做出志在必得的模樣，“屆時，整個世界都在我的手掌之間，我就是世界之王！”
一旁的萊恩聽得目瞪口呆，心道，我滴乖乖哦，喬伊真是好大的志氣，這小子上輩子肯定是個將軍、國王一般的人物吧。
“本來一切非常順利，按照計劃，徐徐圖之，我有信心在二十年內登頂王座！”說到這兒，喬伊咬牙，“可偏偏這個時候深淵邊境被破，魔獸東下，人族入侵！是你壞我好事！”
喬伊試圖把自己包裝成一個野心勃勃的家伙，唔，大約就是龍傲天的人設路線，以此來迷惑“黑影”，讓對方覺得自己有可以被掌握的弱點。
“果然還是個孩子啊~”普林斯特大主教發出喟嘆，“這樣落后又野蠻的世界要來何用？就算是稱王又如何呢？”
落后？野蠻？喬伊心下一凜，記下這兩個詞。看來這個黑影是來自比較高等的文明，難道是自己的老鄉，這才瞧不起如今的世界？可是，獸人大陸的確落后蠻荒，可是人族大陸發展還不錯啊，有了文明和文化，雖然還是封建社會，但是大革命一觸即發，說不定能跑步進入新革命時代，算不上太落后吧。
啊，不對，光明圣教已經有還幾百的歷史了，黑影作為初代大主教肯定是幾百年前就來到了這個世界，那是的人族大陸應該也很蠻荒的。
喬伊心里思緒萬千，可是腦子反應一點也沒停下，他直接道，“斯伯瑞，這是你初始之名？說出你的目的吧，不要影響我的爭霸之路。”
“光之國度已經墮落到了這種地步了嗎？竟然要來這宇宙蠻荒之地收服曾經的奴仆們了？”
喬伊在對方的言語中聽出了嘲諷還有懷念，可是對方說的是什么意思，喬伊一點兒都不明白。
可是，不明白也要裝明白，喬伊發覺，那個黑影是真的把自己當做了自己人，一國的！
作者有話說：。“
第八十三章
“光之國度？反正你回不去了, 說這些做什么。”喬伊說著這話的時候，眼神睥睨，雖然身高不足一米二，但是氣場足有兩米八, 終于把那“黑影”給惹毛了。
“赫赫赫赫！”那黑衣一著急, 想要說些什么反駁喬伊, 可惜普林斯特大主教的身體太過破敗, 根本支撐不起他這著急的語速，落在喬伊耳里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么東西。
“今日過來，我不是和你商量的，而是下通知的。你都折騰幾百年了, 也不見成效，所以可以安分點嗎？我的時代即將到來, 以后我登頂巔峰, 不會忘記扒拉一下你的。有我一碗湯喝，就有你一個碗洗。”喬伊將一個自大自傲的龍傲天演得活靈活現，直把那黑影氣得夠嗆。
“你以為你就行了？他們必須死！背叛光明者必須死！”普林斯特大主教嘶吼著, 在黑暗中，喬伊憑借優良的夜視能力甚至看到了從普林斯特大主教口中噴出的血沫的——他的身體已經破敗到了極致, 一推腐肉罷了。
“唉，你現在這副模樣，能讓誰去死？不過茍延殘喘而已。”喬伊假意嘆息，似是很惋惜, 實際上卻是進一步的刺激黑影。
“人族、獸人都該死！所有人都該死！他們背叛了光明！”普林斯特大主教繼續嘶吼著。此時的他似乎除了大喊大叫再也沒有別的手段了。
聞言, 喬伊心中一驚, 看來著黑影對全大陸的恨意都很深啊, 妥妥的拉著全世界陪葬的大魔王。
“喂, 我們有什么過錯？為什么一定要死？”一直在一旁安靜聽著的萊恩終于忍不住開口質疑，捫心自問，他們獸人族從來都沒有主動侵害過誰。
“這是你們的原罪。”普林斯特大主教聲音陰沉。
原罪！一道閃光在喬伊的腦海中閃現，他想起了海族的古老傳說——誕生于生命之樹的人族和獸人族因為向往自由背叛了母神，偷吃了力量之果和智慧之果，而魔獸吃掉了生命之樹的根摧毀了母神！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原罪？！
空穴來風，傳說哪怕再離奇，也必然是基于一定的事實基礎的！聯系黑影之前的話語——“背叛光明者”、“曾經的奴仆”、“原罪”，所有的一切串聯在一起，一條逐漸清晰的邏輯線在喬伊的腦海中浮現。
“喂，我們做個交易吧。”心中思緒翻涌，喬伊表面上還是一派平靜，繼續設置語言陷阱，“我給你找個合適的宿體，你老實點別壞了我的事情。”
“不用了。”普林斯特大主教突然平靜下來，不復剛剛的瘋狂和憤怒，“不需用了”
喬伊心里一個咯噔，渾身汗毛豎起，一股子危機感沒來由的升起了，不等細想，濃烈的惡臭味撲面而來，躺在床上的普林斯特大主教頃刻見化為了一灘肉泥，一道比黑夜還要濃黑的黑影從肉泥中脫身而出向著喬伊直射而來——哪里需要再去找什么合適容器，眼前的喬伊就是最好的容器！
喬伊踉蹌著后退兩步，下一刻雙腿懸空，他被萊恩拎著后領提溜起來，萊恩上前一步擋在喬伊的面前，為他擋下黑影的進攻。
然而，猶如穿墻術一般，黑影像一陣風一般掠過萊恩，直撲喬伊，帶著勢在必得的氣勢。
喬伊睜大了眼睛，心道，吾命休矣！死到臨頭，喬伊心中無限悔恨，原來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勇敢無畏，自己還沒有活夠！自己舍不得這輩子！自己想要和小伙伴們一起奮斗、一起努力、一起快樂地渡過這輩子！
自己真是托大了！興許在福斯看到自己的第一眼，黑影就把自己當做了合適的容器預備役。所以才會對萊恩說出那些似是而非的話，就是為了引自己上島自投羅網地“送貨上門”！
偏偏自己還以為黑影定然是出了什么問題，無法離開普林斯特大主教這具腐爛的身體，非常自信滿滿的上門刺探消息來了!
沒想到只是雙方都各懷鬼胎而已，喬伊想要情報，而對方卻想占領自己的身體。
一切都在電花火石之間發生，喬伊內心思考了許多，其實時間也不過彈指一瞬而已。黑影近在眼前，喬伊咬牙心想，既然艾利克斯可是戰勝對方不被控制，那么自己也可以！
就在喬伊集中精神準備對抗黑影入侵之時，“吧嗒”一聲在寂靜的黑夜中響起，是黑影撞到喬伊的額頭上的聲音，宛若果凍吧唧一聲掉落在地上。
“哈？”
“哈？”
結果出乎了喬伊和黑影的預料。
就在喬伊愣神之際，黑影再度發起攻擊，沖著喬伊的腦門懟去，然后再度吧唧一下掉在了地上。
“這是怎么回事？！”黑影不可置信，不相信自己既然占據容器失敗。既然自己的同鄉可以占據小獅子的軀體，為什么自己不可以？明明自己更加強大！這具完美的容器應該是屬于自己！
突發意外，黑影立馬調轉方向沖著萊恩的腦門而去，不出意外，依舊是失敗！獸人的身體抗魔性極高，根本不適合作為宿體容器。原以為小獅子是個意外，是可以占據的存在，沒想根本沒有差別！
一連三次入侵失敗，黑影想逃，跑到外面先隨便占據一個人族的身體，哪怕會損耗自身力量，但是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然而，喬伊已經從被突襲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想都沒想，一腳上前，將想要逃跑的黑影踩在了腳底下。
“阿爸！我抓住他了！”情急之下，喬伊忘記了別扭，直接喊萊恩阿爸。
“你個自甘墮落的家伙！竟然向往日的仆人稱父！”黑影在喬伊的腳下咆哮著，他感覺自己的周身被一層精神力籠罩著，動彈不得——正是喬伊用自己的精神力編織成了牢籠將黑影囚困在其中。
“你管我！一切為了偉大的事業！”喬伊感受到黑影在自己構建的精神牢籠中掙扎，不禁加大了精神輸出，一時間，黑影宛若一塊黑墨水一般被牢牢控制在了喬伊的腳底。
黑影被抓住了！可是喬伊不知道怎么才能徹底解決他。怎樣才能殺死他？喬伊心思急轉想不出主意來。
萊恩更加想不出主意，“現在怎么辦？”
“先離開這兒。”島上有不少人族，萬一不留神被黑影跑了鉆進那個人族的身體里就糟糕了。
精神力集中在手掌心，喬伊將黑影卷吧卷吧牢牢抓在手里，直接從三樓窗戶跳窗而出，一路向著海岸邊跑去，在那邊有威爾帶著大海龜在接應他們。
果不其然，海灘的輪廓剛剛出現在視線中，喬伊就看到威爾站在龜背上朝他們招手。
“快走！”喬伊和萊恩跳上龜背催促著。他們兩人拜訪過后普林斯特大主教變成一堆爛泥，這事兒少不得麻煩。喬伊不想分心和島上的人族糾纏，只想盡快搞定了被自己抓到的黑影。
威爾不知道喬伊的心中所想，他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喬伊去看，“喬伊，你看，雷萊爾長大了呢，居然變成粉紫色啦。像是煮熟了一樣。”雷萊爾是威爾的寵物朋友，曾經差一點被喬伊燉成海鮮湯。
看到一臉天真笑意的威爾，喬伊緊繃著的精神緩和了些，笑道，“雷萊爾是長大了些，算數水平肯定也提升了吧，估計能把阿瑟虐哭了。”在一年多以前，這只六爪小章魚的算術水平就已經吊打學渣阿瑟了。
“就是很粘人，我才剛剛出來一會兒，他就跑來找我了。”威爾笑著點點小章魚的腦袋，小章魚粉紫色的觸角卷起威爾的指頭蹭蹭。
“你們事情辦好了嗎？”威爾問道。
喬伊猶豫下回道，“差不多完成一半了吧”黑影控制住了，可是如何徹底解決黑影卻成了問題。
正說著話，卻見小章魚突然松開威爾的手指頭，六爪彈射像飛天鼠一樣飛起直撲到喬伊的手里。
“不要！”喬伊大驚。然而，根本來不及阻止，小章魚張開六爪緊緊包裹住喬伊的手掌，然后像吸果凍一般把黑影給吸掉了！
喬伊：！
“啊！雷萊爾你又亂吃東西！”威爾尖叫著將小章魚揪回來，小胖手使勁兒捏著雷萊爾的腦袋，企圖把吃進去的給擠出來。
然而，什么都沒有擠出來。
“喬伊，對不起，雷萊爾最近長身體，總是很餓，看到什么都想吃。”威爾苦著臉道歉。
喬伊一臉木然，這都什么神展開啊？曾經掀起腥風血雨，在人族大陸橫行數百年，將光明圣教當做后花園，將人族玩弄于手掌之間的黑影，就這樣被一只小章魚吃掉了？！
還是黑影占據了小章魚的身體？不管是那種情況，都感覺黑影有點慘啊！喬伊有點想笑。
“喬伊？”威爾瞧著喬伊來回變化的神色，不禁擔憂，“雷萊爾這是吃了什么？臟東西？會拉肚子不！”威爾緊張極了。
“是黑影”喬伊眼神閃亮地盯著乖乖蹲在威爾手掌心的粉紫色小章魚，分散出一股子精神力籠罩在小章魚的周身，防止他被黑影控制逃跑。
“就是那個曾經占據了艾利克斯身體的黑影。”就是那個潛伏在暗處破壞深淵封印，放出魔獸侵襲草原造成無數死傷的黑影！被一只六爪章魚吃掉了！
作者有話說：”。””！
第八十四章
“現在可怎么辦啊？”喬伊恨不得拿兩根火柴棒子撐住自己沉重的眼皮, 他真是太困了。自從抓住了黑影，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闔眼了，一直集中精神控制著精神力編織的牢籠，防止黑影逃跑。
黑影被小章魚吃進了肚子里, 后續喬伊也不敢懈怠, 一怕黑影破開小章魚的身體逃出, 二怕黑影控制著小章魚的身體逃跑。不管是哪一種情況, 黑影一旦逃脫控制，那真的是如魚入海，再也難尋了。
喬伊只能用死辦法，一直用精神力編織成牢籠控制住小章魚。如今一天一夜過去了, 喬伊只覺得眼皮重如泰山，瞌睡得要命。這種想睡覺又不能睡的感覺太難受了。
“喬伊”看著小崽子蒼白的小臉上滿是困倦, 兩只眼睛下掛著大大的黑眼圈, 萊恩心疼極了，可是自己卻什么忙也幫不上。
看著一臉歉疚的萊恩，喬伊笑道, “沒事兒，我上輩子就是熬夜大王, 一晚上不睡覺算不得什么。”說著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兩滴困倦的淚珠。
瞧萊恩不信的模樣，喬伊便說起了自己上輩子的事情，“真的, 上學那會兒, 每天都是5點起, 12點睡, 夏天還要早起一些”喬伊是孤兒, 但是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國家一直養他到18歲，每月有一千八百塊的困境兒童補助拿，書本費、學費又全免，學校食堂飯卡每個月還有補貼，每學期還有獎學金拿。作為孤兒的喬伊甚至每年年底還能攢下一筆錢來。
那個時候的喬伊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好好讀書，拼命讀書，早點工作，回報祖國。所以，喬伊一直是最拼命的，接連跳級，不到20歲就大學畢業，可惜，工作后太過拼命，又或者是幼年成長期身體留下了暗疾，竟然21歲就英年早逝了。喬伊只覺得自己對不起國家，白白在自己身上浪費了那么多的錢，自己根本無以為報。
“不用你回報。”萊恩低聲嘟囔著。聽著小崽子說上輩子的事情，萊恩突然明白了，為什么一直以來喬伊都這樣拼命——上輩子想報答祖國，這輩子想回報草原。別人給他一根草，他就想回報一片森林。他總是很匆忙，恨不得將自己的全部所有都傾囊倒出，把自己所有的理念、主意、知識全都教給草原上的大家，拼命拉扯著大家往前走，他只是怕時間來不及。
“我們把你生下來，就該養育你，不圖你的回報。”萊恩悶聲地說道，“不用你回報什么，你只要開心，只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行。”做父母的大抵是如此的，孩子開心幸福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喬伊，你自己喜歡做什么？”萊恩詢問，心中打定主意地想，等解決完了黑影的事情，就放手讓喬伊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什么建設草原，什么戰勝人族，這些事情自有他們大人來，不該讓喬伊這小肩膀來扛起這一切。
“啊”被問起自己喜歡做什么，喬伊兩眼茫然。一直以來他所思考的都是自己應該做什么，從未想過自己喜歡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應該努力，不要辜負了國家和幫助過自己的人。
“我不知道。”喬伊搖頭，“我只要看到大家開心我就開心了。”
“沒事兒，你還小，以后的日子長著呢，可以慢慢摸索。”萊恩慈愛地看著眼前的小獅子，雖然喬伊號稱自己上輩自己加這輩子已經二十五歲了，是個成人了，可是萊恩發現，其實小獅子只是年歲虛長而已，他一直是個小孩子，一個需要用不計回報的愛去澆灌長大的孩子。萊恩想說，請無憂無慮地去長大，請放開手腳地去奔跑，不要回頭，也不要害怕，阿爸和阿媽會一直站在你的身后。
肉麻的話說不出口，萊恩只沉默地捏捏小獅子的耳朵，心中暗下決心。
喬伊可不知道萊恩的所思所想，他點點頭，瞥了一眼被囚困在精神力牢籠中的小章魚，再一次打起精神來。
“喬伊！”威爾從不遠處的海里踏浪而來，身后背著一個大大的網兜，“我抓到了一只大魚！”
近海沙灘上的小魚小蝦根本填不飽大獅子的肚子，威爾便自告奮勇去遠海捕獵，抓回了一只將近一米的巨大金槍魚。
“謝謝你威爾。”喬伊沖威爾笑著道謝。
“雷萊爾怎么樣了？”威爾擔憂地看著小章魚，長吁短嘆道，“我哥說得沒錯，棍棒底下出孝子，在雷萊爾第一次亂吃東西的時候我就該好好教育他的。”
瞧著威爾懊惱的樣子，喬伊不禁莞爾一笑，沒想到威爾年紀不大，卻有一顆老父親的心呢。
就在這時，小章魚的六只觸手卷成了一團，似是六只小拳頭一般揮舞著。
“這是在抗議？”喬伊驚奇。
威爾雙手叉腰，沖憤怒的小章魚大喊道，“你自己干了錯事，我還不能教育了？！”
“我告訴你！你這回闖大禍了！拉肚子是小，搞不好沒命！”威爾一本正經地教育著小章魚。
“你們可以交流？”喬伊詫異，眼神在小章魚和威爾之間來回穿梭。喬伊知道小章魚很聰明，但只認為是比較聰明的寵物而已，比如有些寵物狗會自己出門買菜，有的寵物鸚鵡會背三字經，都是經過訓練之后可以達成的成就。小章魚也可以經過訓練后會算數。
可是如今看來，這個小章魚有一種超出動物范圍的“人性”和“情感”！
“雷萊爾一直這樣？！”喬伊又追問，“我是說，他這樣一點不像動物，反倒像是有思維和情感的獸人。”
威爾點頭，“雷萊爾就是很聰明，除了不會說話，不能變成人形，和我們沒什么差別。”
威爾覺得很正常的事情，喬伊心里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先是有黑影，又有自己這個穿越者，眼下這個聰明過頭的小章魚該不會也是同樣的狀況吧？！
啊！對了！喬伊陡然想起一個自己忽略的地方，自己擁有強大的精神力可以用意念控制東西，這可能與自己穿越時空有關，黑影同樣如此。那么光明圣教的其他牧師呢？他們強大的意念力從何而來？他們肯定不會全是穿越者啊！
一念又起，喬伊只覺得眼前迷霧重重，就像一團混亂的毛線團，根本找不到線頭，理不清這千頭萬緒。
“喬伊，吃飯了。”萊恩將處理好的金槍魚肉拿回來，看到的就是又皺著眉的喬伊。
“別老是皺眉了，都變成小老頭了。”萊恩點點喬伊的眉心，企圖把他眉心的褶皺磨平。
“魚肉怎么吃？水煮，還是巖板燒？我在集市的屋子里找到不少調料。”萊恩詢問。
“不麻煩了，直接吃吧。”喬伊難以接受生食，但是吃海鮮刺身卻沒問題。
“不麻煩的，我來煮，就海鮮湯好不好？我再去抓幾只蝦蟹來。”曾經，萊恩一直鼓動著喬伊吃生食，覺得生啃野獸的獸人才是鐵血真漢子，可惜喬伊一直接受不了。如今喬伊自己主動吃生食了，萊恩卻不肯了。
萊恩也說不出來自己這般做的原因，自從知道喬伊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之后，萊恩反倒希望喬伊可以隨心而行，依照自己的喜好行事，吃不吃生食根本不重要了，只要喬伊喜歡就好。
小小的爐子架起，橘紅色的火焰舌舔著鍋底，不多時，騰騰地熱氣升騰，鮮香的海鮮味兒撲鼻而來。
“吃吧。”萊恩端起湯碗送到喬伊的嘴邊。
喬伊手里控制著小章魚，騰不出手來，只能由萊恩喂他吃飯。
“唉，你這孩子打小自立，自從能跑能跳了，就不讓我給喂飯了。”萊恩遺憾不已，覺得自己這個當爸的沒有當過癮。
“沒事，你和菲雅還年輕，以后有的是你給小崽子喂飯的機會。”喬伊笑道。
“不一樣的”萊恩嘟嘟嘴。喬伊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那種初為人父的感覺是再也不會有了。
一碗熱騰騰的海鮮湯下肚，喬伊卻感覺更加困倦了，溫暖總是容易讓人放松心神。
甩甩腦袋，喬伊朝著遠處看去，企圖找點東西讓自己醒醒神，可是遠處低垂的黑云和翻卷的黑色大海，這陰沉沉、濕噠噠的天氣只是家中了喬伊的困倦。
“這樣不是辦法，你總是要睡覺的。”萊恩焦躁不已，可是卻想不出個辦法來。
“要不先回草原吧，讓大家一起想想辦法。”萊恩建議。
喬伊搖頭，“這玩意，最好別帶回草原，就算一不小心讓他逃了、溜了，至少一時間禍害不到草原。而且他還一直想要進深淵，深淵可就在草原的隔壁。”
“更何況，獸人們對術法一無所知，估計也沒什么好辦法的。”
“那要怎么辦啊！”萊恩撓頭。
“沒事。”喬伊還是強撐，“我再想想辦法。”
喬伊嘴上這般說著，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太困了，睡眠的去世讓他的腦子遲鈍，根本運轉不動了，談何想個好主意呢。
時間又過去了一天一夜，黑重重的雪積云再也支撐不住，潑天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喬伊還沒有睡覺，他不敢睡，甚至連嘮嗑的閑情也沒了，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小章魚，強打著最后的精神。
“要不算了吧！”萊恩心疼不已，“哪怕世界毀滅，那也不是喬伊你一個人的責任！你盡力了，別硬撐了！算了吧！喬伊，你已經做的足夠了！”
“沒事。”喬伊嘴角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阿爸，你幫我沖個咖啡吧，想喝咖啡了。”
“咖啡？今年太忙，沒有得空去采摘咖啡豆。”萊恩道。
“哦，對哦，我都忘記這個事兒了。”喬伊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成了一塊上銹的鐵疙瘩了，一想事情就嘎吱嘎吱響。
看著這樣的喬伊，萊恩沉默了，他在等待，等待小獅子撐不住的那一刻——帶他會草原，至于什么狗屁黑影，就算天塌下來，大不了大家一起回歸獸神大人的懷抱好了！
“快看！”就在這時，威爾驚喜的聲音打破了父子二人之間的沉默。
“是船！是拜克大哥的船！”威爾蹦起來指向海天交接之處，一艘懸掛著黑色風帆的巨大黑船像是破開天幕一般急速駛來。
第八十五章
歌恩的船要比預料中要回來的早上許多, 按照喬伊的預測，歌恩老師起碼要在雪季過后才能返航，甚至，喬伊還做了最差的打算, 那就是歌恩老師將會一去不復返。畢竟, 如今的草原就是一個巨大的漩渦, 誰陷進來都免不得沾上一身麻煩。
“你這是胡搞！”見著喬伊虛弱的模樣, 又聽萊恩添油加醋地說完了來龍去脈，歌恩法師一向掛在臉上的笑容終于掛不住了，忍不住斥責起膽大包天的小弟子來。
“我說了會幫忙的！你又為什么要一個人去做這種危險的事情！”瞧著小獅子頭頂耷拉著的毛耳朵，歌恩法師渾身顫栗, “幸運女神并不是每次都站在你的身旁的！”
“我這次運氣也不錯，不是么。”喬伊揚起一個大大笑容。
“你個大蠢蛋！我先前怎么會眼巴巴兒的收你個大蠢蛋做徒弟的！”歌恩法師覺得自己眼瞎。
“老師, 眼下這情況, 你有什么辦法么？”喬伊軟乎乎地求教。
瞧著小崽子可憐巴巴的大眼睛，歌恩法師心中的怒火像漏氣的氣球一下子就癟了。
“哼！幸好我這會回去沒有白跑一趟！否則你這次正要完蛋了！”
“老師！你調查到什么了？”喬伊一下子來了精神，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困了。
“這個說來話長, 先把你手里的玩意兒給解決了吧。”說著，歌恩法師舉起法杖。
“等等！”
“等等！”
喬伊和威爾同時出聲。
“雷萊爾！”威爾的聲音中帶上了哭音, 哽咽道，“雷萊爾不是故意的，他是個乖寶寶的。”
“老師，不能殺小章魚, 萬一沒了小章魚的身體禁錮, 黑影跑了怎么辦？”喬伊和威爾一樣, 都以為歌恩法師打算殺死小章魚雷萊爾。
“不是要殺它, 只是做個身體檢查。”歌恩法師解釋。
“可是我不敢松開精神禁錮。”喬伊為難。
“算了。”歌恩法師收回法杖, 又從袖子里掏出一罐金黃色的試劑，拔掉塞子直接倒進了喬伊的嘴巴里。
冰冰涼的金黃色試劑入口的瞬間，喬伊覺得自己陡然耳目一新，全身充滿了力量，眼睛都明亮起來了。
“一千個金幣一管子的醒神藥劑。”歌恩法師解釋道，“你再堅持一會兒，我來想想別的辦法。”
說著，歌恩法師又從袖子里掏出許許多多的東西——墨水瓶、羊皮紙、刻刀、黑色石頭、裝著金粉的瓶子，七零八碎的擺了一地。
“您還有空間法器啊。”喬伊感嘆著。
“先前不是告訴你了，我有個好友是空間法師，會制作空間法器。”歌恩法師道。把空間戒指借給喬伊后，歌恩此次回去又向好友硬要來了一件空間法器。
“您想做什么？”喬伊看著擺了一地的物件，好奇詢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制作一個禁魔裝置盒，興許有用。”正說著話，歌恩法師拿著刻刀的手一頓，似是想到什么，“也不行，那玩意兒和法師的法術還不一樣。”禁魔裝置盒的原理是通過隔絕外界的自然元素因子讓法師無法召喚調動元素因子從而施法，可是那個黑影和法師不一樣。
沉思片刻后，歌恩法師展開羊皮紙卷，重新拿起了刻刀。
“這是我送給您的羊皮紙卷？”歌恩法師手上的羊皮紙卷正是喬伊在深淵邊境的古戰場上撿到的“破爛”。羊皮紙卷上繪畫著重重繁復的圖案，喬伊研究了許久都研究不出所以然來，只猜測可能是某種上古陣法。在之前人族聯合軍上岸之時，喬伊拿著羊皮紙卷作為禮品去找歌恩法師尋求合作，希望對方不要和人族聯合軍一起對付草原。
但是歌恩法師看到羊皮紙卷時非常興奮，喬伊就猜想羊皮紙上的圖案對法師而言絕對是好東西。沒想到歌恩法師竟然在這個時候拿出了羊皮紙卷。
“這是一種很古老很厲害的封印陣法，我懷疑就是當年的深淵封印陣。”歌恩法師用刻刀在黑色的石板上刻畫著陣法圖，“但是我并不確認。”歌恩法師對羊皮紙上的陣法研究時日尚短，并不能確認這個陣法可以困住黑影，只得勉強一試。
“深淵陣法不是需要祭獻么？”一旁的萊恩膽顫顫地問道。雖然他不懂什么法術、陣法，但是他知道當初的深淵封印陣法是付出了極大代價才達成了，歌恩法師就這么在石頭上勾勾畫畫，這能成么？還是說需要祭獻？現場就他們幾個在，萊恩不想喬伊冒險。
“是需要祭獻。”歌恩法師點頭，“但是陣法所要求的效果不同，需要的祭獻也不同。”
當年的深淵封印大陣抽掉了人族、獸人族大半的血液才達成了永鎮魔獸深淵的目的。如今他們只需困住黑影一段時間，所需要祭獻的代價也就沒那么大了。
“就是等價交換對么。”喬伊若有所思。
歌恩法師拿著刻刀不停，眉頭卻是一皺，腦中閃過一道靈光，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我總覺得這陣有些古怪，原來“囚禁”不是主陣，真正的主陣該是“祈愿”。”以一換一達成目的才是這個陣法真正的功效！
“老師！我們并不知曉禁錮這東西需要付出多少的祭獻！”喬伊心驚。
“沒事，我心中有數。”在歌恩法師看來，既然自家小徒弟都能控制住這玩意，那么祭獻所需要的能量應該不會很多的，自己足以支付。
“拜克，請去抓些大海魚過來，作為祭品足夠了。”祭獻自古有矣，牲畜祭、活人祭，想要的越多，祭獻就越重。
全場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地關注著，歌恩法師手下刻刀飛舞，純黑色的石板漸漸被繁復的花紋覆蓋，當最后一筆刻刀落下的時候，金色流光閃現。
“快！殺！”
歌恩法師一聲令下，拜克和維克立馬手起刀落，從海中捕撈上大魚們頃刻間失去了生命，漫天血雨落下，黑色石板上灑滿了鮮血。
“就是現在喬伊！”歌恩法師眼球暴凸，額角青筋畢現，顯然用盡全力。
喬伊不再猶豫，撤掉精神力的瞬間將小章魚放置到了陣法之中，一瞬間，陰風嚎嚎，風卷云涌，天地變色，天空中灰色的雪積云變成了濃墨的黑。
血紅色的陣法運轉著著，絲絲縷縷地金線纏繞在小章魚的身上，似乎將他纏繞住了。然而，下一刻，小章魚的觸角絞碎金絲，化為了點點金光消散在了血色之中。
“不夠！祭品不夠！”歌恩法師大喊。拜克和維克手下動作飛快，濃厚的鮮血傾倒在黑色石板上，然而，一切只是徒勞，金色的絲線再也無法凝結，小章魚即將掙脫。
“縛！”歌恩法師爆喝一聲，下一刻灰白色的頭發瞬間雪白，原本瓷白細嫩的臉上瞬間爬滿了皺紋，瞬間衰老！
“老師！”在場眾人都看出了祭獻失效了，歌恩法師在將自己作為祭品。
“老師！算了吧！不要了！我來吧！”喬伊就要伸手抓回小章魚，重新釋放出精神力囚牢。然而，有一個人比他的速度還快。
“我來！”萊恩割破自己的手腕鮮血噴涌而出。
“阿爸！”喬伊目眥欲裂。
有了萊恩的加入，金色的絲線漸漸凝實，攀爬纏繞到了小章魚的身上。可惜，下一刻，小章魚身形暴漲，通體漆黑，金線再次迸裂。
“雷萊爾！不要！”在所有人驚懼的目光中，威爾飛撲上前，一把抱住了掙扎的小章魚。
“雷萊爾，不要怕，大家不是要傷害你，只是關禁閉！就像我總是被關在大貝殼里一樣，很快就會放出來的！相信我！雷萊爾！很快！我保證。是你吃下了壞東西！雷萊爾是乖寶寶，雷萊爾不壞！”威爾淚灑血色的陣法。
奇異的，像是聽懂了威爾的安撫，小章魚竟然不再掙扎，身形縮小成了原本的模樣，粉紫色的觸角點點威爾的眼角，似是要為他拭去眼淚。
“陣成。”歌恩法師雙膝跪地，再也支撐不住了，那雙握著陣法石的手也變成了老人一般，干枯黑瘦，甚至有點點的老人斑顯現。
“老師！阿爸!”喬伊大聲呼喚。
“沒事，沒事，阿爸沒事，就是有點肚子餓。”萊恩露出一個虛弱的安撫笑容。
“我也沒事。”歌恩法師眼皮沉重，幾乎要昏過去，“是我大意了，這玩意比預估得厲害。”
一開始，歌恩法師祈愿是禁錮半年，然后很快發現祭品根本不夠，陣法無法啟動，于是立馬逐步遞減條件，但禁錮時間變成七天的時候，陣法終于開始運轉，可惜還是差一點被掙脫，歌恩法師立馬以自身為祭獻，才堪堪穩住了陣法。
“只有七天時間。七天過后陣法失效。”歌恩法師苦笑，誰曾想，自己一身的法力為祭獻都克制不住這玩意，而自家的小徒弟竟然足足囚禁了對方兩天兩夜。
“只有七天！”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付出這么多，竟然僅僅困住對方七天而已。
“是我錯估了。”歌恩法師苦笑。
“老師，您沒事吧！”喬伊看著蒼老的歌恩法師，心中焦急。
“沒事，尚未活著呢，不是什么大事。”歌恩法師摸摸喬伊的頭頂，說道，“只是以后的路就要你們自己走啦，我幫不上忙咯。”
“老師！”喬伊眼淚汪汪。
“要小心，他很厲害很厲害。”第一次過招，但是歌恩法師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森然的壓力，那是一種絕對的壓制力量，就好像自己生來就該向他跪服。
第八十六章
七天, 僅僅七天。七天過后，耗費了巨大代價的封印陣就會失效。必須要在七天內找出解決的辦法。
喬伊向來是個未雨綢繆的性子，從來不相信臨時抱佛腳，然而, 這一次他卻體驗了一把學渣臨考前瘋狂翻書的緊張。
以喬伊目前的知識儲備和認知來思索解決的辦法, 那就是無解。喬伊只能瘋狂翻閱人族的法術、陣法、咒言等各類非科學的知識來尋找解決的辦法。
“喬伊, 先吃飯吧。”萊恩端著午飯走進屋內。
雪季已至, 紛紛揚揚的大雪日夜不停，一行六人便滯留在了海邊集市上，將原本集市商會的屋子收拾出來作為落腳點。有三個海族在，他們倒是勿需憂心吃食, 海魚海蝦管夠吃。
“阿萊恩，你身體感覺怎么樣？有不舒服嗎？”一道緊要關頭, 又或者是一不留神之際, 喬伊總是容易直接叫萊恩“阿爸”，沒辦法，這阿爸都叫了四年, 叫了不知幾千幾千萬次了，早就成為了身體的習慣。
“沒事。睡了一覺, 又大吃一頓，感覺好極了。”萊恩并不通陣法，當時情急之下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祭獻鮮血，可是并沒有與陣法溝通, 反正沒有被陣法奪取什么重要東西。
“那個人族呃, 就是歌恩法師, 他看上去不太好。”萊恩想起歌恩法師如今蒼老的模樣, 想到對方對喬伊的愛護和幫助, 不免對人族有所改觀——無論是什么樣的群體，總是有好有壞的。人族雖然貪婪卑劣，但是也有像歌恩法師一般無私大愛之人的。
喬伊想起歌恩法師曾經風光霽月、意氣風發的模樣，再看如今，儼然成了個白發蒼蒼的佝僂老人，在這寒冷的冬季，其他人身上搭件薄棉衣就可以，歌恩法師卻脫下了飄逸瀟灑的法師袍，穿上了厚厚的皮草大衣裹成了一個大大的毛絨團子——厚重的大衣壓得他直不起腰來。
喬伊趕忙壓壓眼角的濕意，端起手里的湯碗一口灌下，拋卻所有的雜念投入到資料的海洋之中——后悔無用！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珍惜老師用命為自己爭取來的這七天時間。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日落月升，喬伊翻遍了歌恩老師提供的資料，依舊是一無所獲。到了后來，喬伊翻閱資料的手都是顫抖的，他在害怕，害怕自己的無用，害怕辜負大家。
“沒事，沒事，盡力就好啦。”反倒是付出巨大代價的歌恩心態非常好。
“老師，你說該怎么辦啊？”
沒有人能回答喬伊，只有一室的無奈與靜默，面對未知，所有人都束手無策。
“這是我這幾天整理出來的資料和一些猜想，喬伊，你看看。”墨跡未干的稿紙被遞到喬伊的眼前，那是歌恩此次折返人族大陸所調查到的資料。
光明圣教和法師協會是死對頭，雙方對峙了數百年，當年光明圣教突然崛起，生生從法師協會的手中撕咬一下一塊肉來。人族大陸從法師協會一家獨大變成了光明圣教與法師協會分庭抗禮的局面。法師協會如何會不憎恨光明圣教，針對光明圣教的行動就一直沒有停止過。
不過這些行動都是法師協會的機密，歌恩此次返回人族大陸就是去協會申請查看關于光明圣教的機密資料的。
“光明圣教的初代大主教名為斯伯瑞，在古語中意為靈魂、神明。他出身海濱的一個小漁村”
“小漁村！那就是在海邊了？”喬伊若有所思，低頭翻閱歌恩老師整理的資料，其實就是初代大主教的成長奮斗歷程。從漁村少年到神使徒臨世，他自創一教，教徒遍布全大陸，堪稱現實世界的龍傲天。
“光明圣教曾經的教義中一條不許吃海鮮？！”文獻的一角，喬伊的目光被一條信息吸引住。
“是的，還是很早以前的教義了，違背者絞死。”歌恩解釋道，“不過這一教條已經被廢除了，太過嚴苛，不過目前還有一些圣教徒嚴格遵守著這一條的教義。”
“斯伯瑞出生海濱漁村，日常以海魚海蝦為食，怎么會定下這一條教義？”喬伊百思不得其解，總覺得這里有什么關竅。
喬伊接著看文獻資料，發現光明圣教的崛起是從海濱包圍內陸的路線。一開始的光明圣教都是在沿海城市活動，等到沿海所有國家都有了光明圣教的駐點之后，才逐漸想著內陸國家發展的。
一頁頁資料翻過，喬伊看得頭昏腦漲，揉揉漲痛的太陽穴，推開窗戶，凜冽的寒風襲面而來，喬伊總算覺得腦子清明了幾分。
深吸一口氣，喬伊提出了一個令人生畏的疑惑，“初代大主教是因為被黑影占據了身體，才擁有了與法術比肩的特殊能力，那么其他的牧師呢？他們的能力從何而來的呢？”
緊接著，喬伊又道，“我剛剛看了數據，百年來，光明圣教的牧師數量在逐年減少。”說著，喬伊畫出了一張折線圖，“現役總量每一年都在減少，新生量同樣在減少，大約五年前，一個新生量都沒有了。”
“竟然有這種事情！”歌恩大驚，這些數據雖然一直都有收集，可是法師協會里的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將這些數據前后聯系起來分析。
“還有一點。”喬伊面色嚴肅，“有史料記載的初代大主教開始活動的時間點，也正是海族還是從事海上貿易，兩座大陸開始通商的時間點！”喬伊相信這其中必然有什么聯系！
“你這是什么意思？”剛剛走到屋外的維克正巧聽到了喬伊的話，不禁心生怒火，“你是懷疑我們海族和那玩意兒有勾結？”
維克怒不可遏，“我們這么費心費力是為了誰啊！說實話吧，就算你們草原獸人死光了，于我們海族又有什么害處不成？！”
“維克！”拜克呵斥住口不擇言的維克，將他拉到自己身后，“不要沖動，喬伊絕不是這個意思。”
“沒錯，我絕不會懷疑海族的諸位的！”喬伊忙道，“我只是覺得時間太過蹊蹺，我懷疑這個黑影是利用了海族的通商，從獸人大陸去了人族大陸。”
被維克這么一打岔，喬伊也來不及細細分析了，直接說出自己的猜測，“我懷疑黑影根本不只一個，所有的牧師都是被黑影們看上的容器，被寄生后他們才出現了特殊能力。他們依靠著不停更換容器在此世生存，但是應該不可以無限轉生，可能每一次的轉生都會消耗他們的能量，所以牧師的數量才在歷年減少，甚至再無新生牧師出現！”
“而且新一次的轉生后，他們興許會失去上一次的記憶。”說著，喬伊緩緩皺眉，言語中充滿了不確定。這個猜想和他之前的猜想相悖。
一開始，喬伊以為普林斯特、艾利克斯都是黑影看中的容器預備役，如今看來，普林斯特和艾利克斯應該是很小就被其他黑影占據了身體，展現出了牧師的天賦，只不過他們已經失去了曾經的記憶，以為自己就是自己，就是偏遠地區的小牧師，就是墨洛溫王朝的王子。
“他們在逐漸的消耗、消亡，興許過不了多久，光明圣教就會成為一段歷史了。”
“所以那個黑影才會著急，才會冒險，很可能，只有他一個人還記得曾經的所有，他不甘心如此消亡，必須要找到一條新的道路。”
“那條新的道路，應該就藏在深淵之中。”
喬伊講完，全場皆靜。所有人都被喬伊的猜想驚住了，誰也無法想象，在自己平靜安穩的生活下竟然暗藏著這樣的激流暗涌。
“這這編故事呢！”維克不可置信。
“他們從深淵中逃出，很可能最初是附身在海洋生物的身上，隨著商隊去了人族大陸，然后找到了更合適的宿體，人族。”
“不是我們海族主動通商的，是人族的船只先過來的。”拜克突然道。
“他們發現人族是適合的宿體，然后才有了后續的一切？”說完，喬伊環顧眾人，“為什么各族的歷史都這么短暫？都沒什么記載？”
上輩子上下五千年的歷史都能追根溯源，可是如今，無論是人族還是獸人、海族，他們對自己的歷史都沒什么記載，這太奇怪了。就好像大家是在一千年前突然就出現的，沒什么可記載的，又或者說，那段歷史是見不得光，不可以記載的存在？
喬伊想不通如今所面對的一切，今日他說了很多，但是一切不過是自己的推測猜想，空中樓閣罷了，對如今的困境并沒有多少困境。
“那個”威爾軟乎乎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靜默，他不知何時也過來了，懷里還抱著被困在陣法中的小章魚。
“那個雷萊爾有話說！”說著，威爾低頭不敢看大家，將黑色的石板高高舉起，粉紫色的小章魚一下子就暴露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只見小章魚緩緩抬起觸角，六只觸角扭曲纏繞著在空中變化著擺出造型，正是人族的文字！
“我、靈、魂、不、滅、永、生、不、死”
“合、作！”
第八十七章
信, 還是不信？喬伊兩輩子都沒有陷入過這樣的糾結之中。
前路已是無解，死磕下去大約是兩敗俱傷。可是，自己真的要和那黑影合作嗎？無論什么時候，合作都講究個坦誠, 自己連那黑影的來路、目的都迷糊著一無所知, 就這樣貿然點頭合作不是羊入虎口么。
那么是要拒絕合作嗎？拒絕合作, 自己下一步又該怎么走？亦是無解。
喬伊陷入了糾結之中, 其他人，無論是萊恩，還是歌恩老師都選擇了沉默，他們把選擇權交到了喬伊的手中。這種沉甸甸的信任讓喬伊更加舉棋不定。
最終, 喬伊還是主動找上了小章魚，“你想怎么合作？你的目的是什么？”當喬伊問出這句話的時候, 他心中的天平就已經傾斜了——相較于死磕, 他更想尋找一條出路。
“回、家”小章魚的觸角扭曲著擺出字母來，第一次表達出了自己的目的。
“光之國度？”喬伊挑眉。雖然心中早有猜想，但是事實擺在眼前, 依舊是讓人不可思議。那黑影果然不是此世間的土著民，應該是偶然到訪的外星生物, 也就是黑影提過很多次的光之國度。
初初的不可思議過后，喬伊又覺得這也沒什么不可能。畢竟在上輩子就有很多關于外星人的傳說。有一種理論，人類不是地球土著而是外星移民。還有一種理論，地球就是外星人建造的實驗室, 外星人觀察著人類的繁衍和發展, 有時候還會在人類遭遇為難的時候出手相幫。在許多文明的上古傳說中都有天外飛仙降臨救世的記載。
那黑影估計也是如此, 不知怎么從光之國度來到了這個星球, 其中肯定許多遭遇, 讓他被迫留在了這個星球，還失去了自己的本體。
“想要合作可以，但是，你必須把來龍去脈和我說明白。”喬伊想起黑影曾經的謀劃，釋放魔獸，挑撥兩族關系，完全就是滅世大魔王的模樣，看來對這個星球原本的土著有很大的仇視。
“太、長”小章魚比劃著觸角。
也對，這故事估計說來話長，光靠著小章魚用觸角比劃講故事，估計講到明年也講不明白。
“同、心、契、約”小章魚又比劃著。
同心契約？這個詞兒喬伊聽過！喬伊腦子轉得飛快，很快就從腦海深處調出了所需要的資料。在沙利爾的一本書中就提到過同心契約，是一種只有真愛夫妻才敢簽訂的契約。一旦簽訂這種契約就是同生共死、不得背叛、不得欺瞞。
“還真有同心契約啊！”喬伊以為是沙利爾先生的文學創作而已。
喬伊立馬找上了歌恩老師，向他詢問同心契約的事。
“你要和那個黑影簽訂同心契約？”歌恩大驚，“這種契約早就沒人使用了！”
同心契約聽起來浪漫美好，可是契成條件太過苛刻，就算是恩愛夫妻也很難一輩子坦誠相對。很多夫妻在剛剛墜入愛河之時熱情似火，認定對方就是自己的一輩子，然后熱血上頭的搞了同心契約、結果往往都是以悲劇收尾。
“每個人都會說謊，很多人說謊都不是故意的，有時候只是隨口一嘴的事情，可能當事人本身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說謊。還有一些善意的謊言，出發點是好的。可是，同心契約不會管這些，那些無心之言都會被判定成謊言和背叛。”
“你別信沙利爾瞎寫，那同心契約已經幾百年沒人使用了，條件苛刻，會反噬自身。”歌恩又勸，“盡人事，聽天命，盡力就好，莫要強求。”
然而，歌恩的話并沒有能夠勸退喬伊，反而讓他躍躍欲試。同心契約苛刻，可是苛刻是針對契約雙方的，那個黑影也會被約束，這樣他就沒法傷害大家了。
“什么？你要和黑影簽訂契約？我要有個兒媳婦了？！”萊恩聽到消息的時候，喬伊已經做了決定，還從歌恩法師的藏書中翻到了早就落灰的契約書。
喬伊：兒媳婦什么的，阿爸可真敢想啊。打不過就把對方變成一家人？
“萊恩，沒有兒媳婦，只是約束雙方的契約而已。我會在契約里寫清楚，我幫他回家，他不能傷害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喬伊心中原本的忐忑，被萊恩一攪合全都煙消云散了。
“就是這下子沒法給大家報仇了。”因為黑影草原死傷無數，一旦這契約簽下，喬伊他們同樣也無法傷害黑影了，曾經的仇恨也就沒法去報了。
“唉，還提什么報仇啊，能把那玩意送走就是萬幸了！”獸人們對死亡沒什么太大的執念，萊恩腦子里根本就沒有報仇這回事，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同心契約是目前看來唯一可以打破僵局的辦法了，喬伊思量半天后，最終還是選擇了這條路。
契約簽訂非常順利，淡金色的光芒消失的瞬間，喬伊立刻感覺自己的身上被套上了一道枷鎖，連靈魂都沉重起來。
小章魚也從封印陣法中脫身而出，像是墨魚噴灑墨汁一般，六只觸角繃直，一股子黑煙便從他的身上泄出，很快在空中凝實成漆黑的一團。
威爾抱住小章魚好一通蹭蹭，喬伊則和黑影搖搖相對，誰也沒想到最終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結局，本該是死敵的二人成為了世間最密不可分的存在。
相顧無言中，萊恩打破了沉默，“那什么，反正都是自己人了，不自我介紹一下嗎？”
[賤奴！]一道嘲諷的聲音在喬伊的腦海中出現，喬伊呆滯兩秒后立馬反應過來這是黑影的聲音，契約成立后他們可以直接靈魂溝通。
[他是我阿爸！]喬伊立馬呵斥。
然后喬伊立馬感受到了一股憤怒的情緒，那種帶著肆虐殺意的怒火是喬伊從未有過的。看來這也是同心契約的效果了，契約雙方的想法、情緒都會被共享。
[別說這些沒有的東西了，說說你的打算，你要怎么回去。]喬伊不想浪費時間，他只想把黑影這個瘟神給早點送走。
[瘟神？]顯然，黑影可以聽到喬伊的心里話。
[向賤奴稱父，反而叫我瘟神，你這是對光之國的背叛！]黑影很激動，他根本無法理解喬伊的所作所為，明明他們才是一國的。
[我不是什么光之國的，你不要語氣像個怨婦。咱們好好把問題解決了，可以嗎？]喬伊皺眉。
[你不是光之國的？！這怎么可能！你騙人！]
黑影的尖叫在喬伊的腦海中炸響，炸得喬伊腦殼疼，不禁揉揉太陽穴。
“喬伊，累了？快歇歇吧！”萊恩立馬發現了喬伊的臉色不對。
“嗯呢，阿爸，我先歇會兒。”喬伊順水推舟地點頭，他需要和黑影獨處，把整個事件都捋順了。
萊恩離開后，喬伊立馬對黑影道，“有契約在，我無法說謊的，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光之國的，不過我也是來自別的星球，偶然投身至此。”
不等黑影反應，喬伊繼續道，“可以把你的情況從頭說清楚嗎？我會幫你。”
黑影似乎深受打擊，然而聽到喬伊也是來自其他星球，似乎還是高等文明之后則情緒好轉了些——敗給高等文明的同類，要比輸給曾經的奴仆，心理上好受許多。
然后黑影便說起了曾經的過往，“我們來自埃爾法星系，那是神明的國度”
埃爾法星人以神明自居，因為他們只有精神體，沒有實體，他們精神力強悍，智商超高，哪怕沒有實體也發展出了極為璀璨先進的文明。
“雖然沒有實體，但是我們可以附身于義骸。”義骸也就是人造身體，可以有很多的選擇，可是是人形，也可以是動物的外形，旦憑個人喜好。
“所以，法師和獸人”喬伊不禁猜測獸人們的獸形就是義骸的一種。
“不要侮辱我們！”黑影很激動，“那些不過是我們的仆人而已。”
埃爾法星科技發達，早就開啟了星際航海時代，經常穿梭宇宙時空。而在浩瀚的宇宙中還有許許多多的其他文明，埃爾法星人喜歡裝作星球的土著去經歷一場新的人生，反正義骸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后，他們會穿上義骸偽裝成星球土著，體驗當地風土人情。
“這個世界的法師和獸人都是我們在不同星球收服的奴仆，當時他們的星球正在遭受毀滅性天災，我們救了他們！可是他們卻背叛了我們！”黑影非常憤怒，就像一團燃燒著的黑色火焰。
“所以，獸人和法師其實來自不同的星球？”喬伊心道，怪不得他之前百思不得其解，覺得這個世界的物種進化真的是太不科學了。
“那魔獸呢？”喬伊又問。
“是寵物。”提起魔獸，黑影的情緒好轉了很多。畢竟當年那場背叛，最終只有作為寵物的魔獸一直忠誠地守護著他們。
喬伊聽完了黑影講述的來龍去脈，不禁心情復雜。在黑影的故事里，法師和獸人是背叛者，魔獸則是忠誠的守護者。當年埃爾法星的一支星艦因故障迫降到了這個星球上。
當時的這個星球一片蠻荒，雖然萬物生長，可是卻沒有任何的文明，土著人族如同野獸一般生存著。但是，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美麗的星球，這是一個生命力蓬勃旺盛的星球。
當時的星艦上有埃爾法星人，作為奴仆的法師和獸人，以及寵物魔獸。星艦故障和主星暫時失去聯系，所有的能源都集中到了星艦的維修上，所有義骸被待機存放。在這種危急情況下，奴仆們發動了反叛行動。他們趁著埃爾法星人的不備銷毀了所有義骸，讓埃爾法星人失去了寄生的容器。
“他們說在星球上發現了高等文明的遺跡，將我們誆騙出了星艦，然后摧毀了所有義骸，開啟了隔離罩，將星艦封鎖起來。”隔離防護罩本該是為了保護星艦才存在的設計，卻在當時成為了阻止埃爾法星人回家的天塹。
喬伊心道，那個防護罩應該就是在深淵中遇見的那道透明罩子了，沒想到里面竟然是一艘星艦，這也太離奇了。
“身為精神體的我們無處可去，而且我們的手段對于獸人而言是無效的。魔獸們也被驅逐關押。”獸人抗魔性一流，各種精神控制手段對他們都是無效，法師躲起來不冒頭，忠誠的魔獸們也被制服，曾經高高在上自詡神明的埃爾法星人終于掉落神壇。
“所以才有了獸人鎮守深淵，并且不許人族踏足獸人大陸的規定！”經過黑影這么一說，曾經的奇怪規定也有了解釋。
被背叛的埃爾法星人們宛若幽魂一般在此世間游蕩，他們想要報仇，想要回家，卻連一具身體也沒有。
“所以，你們后來就附身海洋生物，然后去了人族大陸，還有了光明圣教。”后來的一切喬伊先前就有所推測。
“是的。”說起那段屈辱的歷史，黑影的情緒非常沉重，就連顏色都濃黑了幾分。
“可是，無論是這個世界的海洋生物，還是土著人族，他們的身體都不是絕佳的容器，每一次的更換容器都會損耗我們的精神力。”
“所以光明圣教的牧師數量一直在逐年減少。”喬伊接上黑影的話，“所以你等不及了，要奪回星艦。”
“你很聰明，你說，作為背叛者的賤奴該不該死？！”黑影聲音很輕，可是殺意凜然。
“我們已經簽訂契約了。”喬伊提醒黑影不可以傷害這個世界的生靈。過去的種種恩怨無法追究，喬伊的心很小，能裝下的只有那么幾個親朋好友而已。
“現在，我只想回家。”黑影的殺意收斂，“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是遺忘，他們已經忘記了曾經的故鄉，可是我沒有，我要帶他們回家！”
作者有話說：
捂臉！我覺得我寫得好扯啊！！！！
第八十八章
喬伊聽了一腦門子的千年愛恨情仇, 腦子發脹發疼，只得道，“往事不可追矣。”
當年是人族和獸人背叛了埃爾法星人，千年之后, 埃爾法星人挑撥兩族戰爭亦是造成死傷無數。兜兜轉轉、恩恩怨怨實在難以厘清。喬伊不是包青天, 斷不清這里面的官司, 他只想大家的生活早日恢復平靜, 沒有后顧之憂地好好生活。
“反正你現在只是想重新星艦重返家鄉。”喬伊倒是不怕黑影還想搞事情，畢竟有同心契約在，喬伊可以清楚地感知到黑影的情緒，黑影也無法對他撒謊。
“所以那個防護罩要怎么破解？”喬伊想起當初在深淵中遇見的那個牢不可破的防護罩不禁撓頭, 怪不得萊恩全力一擊都不能動搖那罩子分毫，原來那東西來自高等級的科技文明。
“只需隔斷了陽光照射即可。”黑影道。那防護罩本是為了保護星艦而設計的, 不僅堅不可摧, 還能吸收光能自我充能，以至于近千年過去了，那防護罩依舊毫發無損地保護著星艦。
“你們就沒有從外面打開防護罩的辦法？”喬伊知道自己這一問也是白問, 要是能從外界打開防護罩，當年的埃爾法星人早就打開防護罩開著星艦逃走了。
黑影一陣沉默, 片刻后悶悶道，“開啟的秘鑰在星艦里沒帶出來。”
喬伊：這就和把車鑰匙丟在車里然后鎖門了一樣，要么有備用鑰匙，要么就破窗進車。顯然, 黑影手里沒有備用鑰匙。
“不對！”喬伊小手一拍, “你們手里沒有備用鑰匙, 不代表人族和獸人族手里沒有啊！”
按照犯罪分子的犯罪心理, 像是秘鑰這種重要東西無論藏哪里都不得安心的, 恨不得要全天貼身帶著，連洗澡睡覺就不離身才能放心呢。
“！”黑影、也就是斯伯瑞一驚，喬伊的這種猜測他竟然從未想過。一直以來他想得都是如何搞死兩族，報仇雪恨之后帶領族人們重登星艦重返家園。竟然從來沒有想過敵人的手里或許就捏著打開星艦的秘鑰！
秘鑰會在什么地方？！斯伯瑞心思急轉，將人族的緊要地點全都思索搜羅了一遍——他直接排出了秘鑰在獸人手里的可能性，在斯伯瑞看來，人族要比獸人們陰險狡詐多了，秘鑰這種要緊的東西絕對是緊緊抓在自己手里的。
“這樣吧，我們兩條腿走路。”在斯伯瑞瘋狂腦內搜索的時候，喬伊也有了初步的計劃。一邊想辦法阻斷星艦防護罩吸收外界能量，另一邊則暗中搜索秘鑰的下落。
“那秘鑰是什么樣子，你畫個圖樣來，我們悄悄地”不等喬伊說完，斯伯瑞就搶聲道，“一定是在法師協會！”
法師協會原本就是那些叛徒們組織的，絕對是藏匿秘鑰的第一可疑地點。斯伯瑞平生第一次后悔，后悔自己的行動太過迂回，就不該用挑撥離間之技，而是應該徹底踏平法師協會才對！
幾百年來，法師協會和光明圣教之間的斗爭不是西風壓倒東風，就是東風壓倒西風。斯伯瑞曾經有機會將法師協會一舉打落塵埃，可是本著貓戲耗子的心態，竟然放過了法師協會，如今后悔不已。
喬伊再一次感受到斯伯瑞心底彌散的殺意，不禁一嘆，還是盡早把這個瘟神給送走吧。
喬伊和斯伯瑞之間的交鋒無人知曉，等到喬伊梳理好一切，擬定好了行動計劃，雪季的第一場雪已經停了。有了同心契約在喬伊也不怕黑影亂來了，也敢把他帶回草原腹地了。
這一次回去的除了黑影斯伯瑞，還有白發蒼蒼的歌恩老師。歌恩原不想一起去草原的，總覺得自己如今這副破敗的身體去草原上也是拖累，倒不如回光明島的宅子上去。
喬伊哪里肯呢，如今的光明島上缺衣少食，生存環境惡劣極了，歌恩老師身體也大不如前，原先照料他生活起居的小徒弟紅發湯米早已不知去向，歌恩老師一個人回島怎么生活。
“老師，且不說老師您是為了我才落得如此境，更何況當初拜師的時候我就說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是要為您養老送”最后一個字器喬伊生生噎回了肚子里，“送終”二字太不吉利了。
“為師為父？！”不等歌恩感動，萊恩搶先跳腳了，眼神在喬伊和歌恩之間游離，不一會兒竟然紅了眼眶。
“嚶嚶嚶喬伊你果然還是比較喜歡人族的”喬伊上輩子就是個人族，本該就更喜歡人族一些的，現在都不怎么叫自己阿爸了，還認了個人族當老師，說什么如師如父，哦，那個人族還很有本事！還對喬伊好！萊恩越想越有危機，總覺得自家小崽子就要投入別人的懷抱，親親熱熱地喊“阿爸”了。
看著突然化身嚶嚶怪的萊恩，喬伊的額角滑過一滴冷汗，無語地拉拉萊恩的袖子，“阿爸，時間不早了，我們早些啟程吧，不然要趕不回去了，阿媽還在等我們呢。”
喬伊一聲軟乎乎的“阿爸”就像一顆消愁丸，讓萊恩所有突如其來的愁緒都煙消云散了，他得意地瞥了一眼小老頭歌恩，滿臉得意：看吧，我兒子最愛的還是我！
歌恩瞧著萊恩的神速變臉，不禁莞爾一笑，就先衰老沉疴的身體都輕松了幾分，笑道，“啟程吧。”
話音剛落，萊恩就化作了大獅子的模樣，低頭叼住器喬伊的后領往后一甩，喬伊便精準地落進了大獅子暖烘烘的厚厚鬃毛里。
“你也來吧。”說著萊恩微微屈膝，示意歌恩也上了。
“這這就不要了”歌恩哪里肯做到萊恩的身上去，連連擺手拒絕。
“別磨蹭了，就你這小身板，出門就會被雪給埋了，快快！趕路呢。”說著萊恩大獅子一拱頭便把歌恩小老頭頂上了脊背上。
“再見了威爾。”從萊恩的鬃毛里鉆出來，喬伊向三位海族告別，“感謝諸位的鼎力相助，咱們來年再見！”
拜克、威爾、維克三人并肩而立，目送著金棕色的大獅子消失在茫茫雪地里。
“就這樣結束了？”維克有些茫然，原以為會有一場惡戰，卻沒想到一場滔天的風波就這樣畫上了句號。
“那個孩子有大愛。”維克看著白茫茫一片的天地，心道，原本一場會將全大陸生靈卷入死亡漩渦的戰爭不是消弭了，而是那個孩子以身飼魔，將所有生靈的安危背負到了自己弱小的脊背上獨自承擔了一切。
“喬伊最棒了！”威爾不理解其中的彎彎道道，但是他只道自己的小伙伴是最厲害、最棒、最好的！
“威爾也很棒。”拜克摸摸身旁的小孩，揉揉他的腦袋，心里一片柔軟。
“喂，這是我弟，要夸也是我來夸！”維克也伸手去擼威爾的腦袋，結果被威爾一個扭頭閃身躲過，嘴上還嫌棄道，“哥！你幼稚不幼稚啊！”
無論是什么物種大約都會有吃醋這種情緒，海洋流氓虎鯨維克會，草原之王大獅子萊恩也會，甚至萊恩還是個大醋王。
重返草原的路上，萊恩簡直要酸到冒泡了，只因為喬伊和歌恩竟然喋喋不休地聊了一路，像是有說不完的話，從人族的社會制度、人族的未來發展方向，到草原的建設發展、草原的農作物種植、經濟作物選擇，天南海北地聊得停不下來。萊恩除了“哼哼”噴兩口粗氣，竟然插不上話！
幸而，萊恩的煩惱很快被解決了，草原部落的人拉著大角鹿雪橇車來接應他們了。
“原是想給你們送些物資去的，沒想到你們都回來了！”過來接應的是灰狼族長，看見全須全尾的喬伊和萊恩，簡直要熱淚盈眶。他們都心知獅子父子二人在雪季離開草原肯定是干什么大事去了，前路定然危險，心中都做了最糟糕的準備。
萊恩顧不上敘舊，連忙把歌恩小老頭拎到了鹿車上，交代灰狼族長慢慢趕車，別把人家的老骨頭給顛散了，“這可是我們草原的大恩人！好好照顧。”
說完，萊恩自己馱著喬伊化作一道風一般地溜遠了——總算迎來了二人世界。
“阿爸~”喬伊哪里能不知道萊恩的小心思，于是撒著嬌軟軟地喚著阿爸，“我上輩子沒有父母，萊恩是第一當爸爸，我也是第一次當兒子。”
聞言，萊恩心下一喜，下一刻又聽喬伊道，“萊恩你是個好爸爸。”
這下子，萊恩的嘴巴已經咧到耳朵根了，就是慣了一嘴巴的冷風也覺得心里熱乎乎的。
“萊恩，你還愿意做我的阿爸嗎？”喬伊小心翼翼地問道。如今黑影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大半，頭頂上懸著的利劍沒有了，喬伊如今只想輕松快活地過完著輩子，當一只無憂無慮的草原小獅子。
“愿意！我當然愿意！”萊恩高興地當場蹦跳起來，在雪地里砸下了一個碩大的雪坑，濺起的雪花兜頭而下，喬伊瞬時變成了個小雪人，只剩下一雙滴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咕嚕嚕轉著。
“萊恩！你又亂來！”一道氣呼呼地女聲自遠處傳來，正是外出透氣順便等待丈夫和兒子歸來的菲雅。
本來菲雅遠遠瞧見金棕色的大獅子還正開心，然而開心不過兩秒就看到自己蠢丈夫把自己的兒子用雪埋了的傻模樣，頓時一頓獅吼功輸出。
“菲雅！我是高興！”萊恩在雪地里撲騰前進，來到多日不見的妻子跟前，傻笑道，“菲雅我是高興”
“這么開心？”菲雅忍不住摸了摸肚子，“你都知道消息了？”
“什么？”萊恩尚且迷茫著，喬伊卻一眼看到了菲雅捂住肚子的模樣，一道閃光在腦海中閃現，歡喜道，“我要當哥哥了！？”
真好！萊恩和菲雅將會迎來一個真正屬于他們的孩子。
真好！
第八十九章
房屋結實, 不怕風雪，囤糧充足，無懼饑餓，甚至屋子里還燒起了厚厚的地龍, 暖和的讓人至冒汗, 這樣的雪季無疑是個愜意安詳的雪季。喬伊甚至發現族人們普遍上都胖了一圈。
“杰諾叔叔, 你這是怎么了？！”喬伊震驚地看著一身灰白雜毛的大貓, 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杰諾叔叔明明是一身如同絲綢一般
黑亮亮油光光的漂亮皮毛，怎么這會子黑毛毛里夾雜上許多白毛毛？這是少白頭了？
“噗。”周圍人各個捂嘴偷笑。
菲雅站出來解釋道，“杰諾他不耐熱，可又喜歡往大劇院里鉆, 一呆就是一整天。”
大劇院就是曾經的草原舞臺，雪季到來, 大舞臺也轉到了室內。雪季無事生產, 大家伙兒都閑散得很，大劇院里又暖氣充足，溫暖如春, 于是便成為了大家貓冬的第一首選。
杰諾也是其中之一，每天一大早就抓上一把肉干來到大劇院坐著, 看看舞臺表演，吃吃零嘴兒，快活瀟灑地渡過一整天。這樣快活的日子沒過幾天，杰諾悲劇了, 他開始掉毛了！
在這樣大風呼號的寒冷雪季掉毛無疑是致命的！杰諾嚇壞了, 以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癥, 迎風掉了許多的眼淚, 連遺言都想好了。
“這個慫貨, 也不打水照照自己的影子，紅光滿面的，哪里像是得了不治之癥的樣子哦！”菲雅翻了個大白眼。男人都是這副膽小鬼模樣，打個噴嚏就絕癥纏身了。
“就是太熱了，身上開始換毛了。”菲雅道，“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新長出來的毛毛是白色的。”直接從純黑大貓變成了雜毛大貓，一點兒也不威武了，好幾次被嫌棄的踢下了床鋪。
杰諾大貓的經歷上喬伊不禁想起了上輩子的暹羅貓，原本生長于炎熱的泰國，除了爪子、耳朵、鼻子是黑色的，其他身體部位的毛毛都是白色的。結果被引進國內后，許多暹羅貓養著養著就變成了黑煤球，蓋是因為國內氣候遠沒有處于熱帶的泰國炎熱，暹羅貓離開故土到了氣候涼爽的地方，體內的黑色素發生了變化，生生從可愛嬌軟的白棉球長成了通身漆黑的小土匪樣。
杰諾叔叔如今的情況大約和暹羅貓是相反的，黑色細長且柔軟的毛毛褪掉后重新長出了白色、短、粗的新毛毛。
喬伊的目光從大家伙兒的臉上一一滑過，發現大家真的過得都很不錯，神情放松，一臉富足，和上個雪季時的惶惶不安完全不同。
“喬伊！你還好么！”齊特比大人們晚一步接到喬伊回來的消息，他從大人們的腿間穿過，撲到喬伊面前緊緊抓住喬伊的手，眼睛緊緊盯著喬伊的眼睛，不錯過他的任何一個神色變化。
瞧著小伙伴緊張關切的神情，喬伊心底一片柔軟，重重點頭道，“好的很呢！事情都解決差不多啦！”
“哦！我還要當哥哥啦！”說起這事，喬伊眼睛閃亮，扭頭看向菲雅，期待著那個嶄新小生命的到來。
“我也要當哥哥啦！”齊特快活道。
生活環境穩定，物資富足，族人們的生育欲望明顯強烈，更多的新生代即將誕生。
“我一定要從小教他算數，讓他幫我算賬！”齊特握拳，信心滿滿，心里已然列明了弟弟妹妹的學前教育計劃書。
“哥！”又是一聲歡騰的聲音，正是阿瑟來了，只見他嘟囔著嘴，抱怨道，“哥，你不夠意思啊，這次居然一個人溜了。”嘴里抱怨著，眼睛卻是了亮閃閃的，顯然是欣喜極了。
“哥！我帶你去泡澡吧，族里的大澡堂子真的是舒服極了！”阿瑟攬住喬伊的肩膀，推著他往大澡堂的方向走，邊走邊推銷著澡堂子的妙處，“可舒坦可舒坦啦！”
雪季里就連魔獸們都歇停了，人族俘虜們更是安靜如雞，惹事兒的都乖巧了，草原獸人們渡過了一個安詳又舒坦的冬日。吃飯是是在食堂吃大鍋飯，吃完飯，無需站崗執勤的日子里，眾獸人們要不回家睡回籠覺，要不像大貓杰諾大貓一樣窩在大劇院里不挪坑，還有閑不住的，套上雪橇車外出去打獵，捕捉回的獵物直接送到族里兌換成積分。積分可以用來兌換生活物資，可以用來泡澡堂子，總之用處多多，和錢幣一樣的功效。
總之，大家伙生活舒坦得很，就連阿瑟也添了一份新愛好——泡澡堂子。
“哥，你等我一下，我先去兌換幾瓶蜂蜜甜水汁來！”泡澡怎么能少了冷飲料呢，熱騰騰的湯池和冰涼涼的甜水汁才是絕配啊！
“他倒是會享受哩。”喬伊眼角含笑。
“喬伊”一旁的齊特突然聲音低沉，引得喬伊詫異側頭去瞧，之間齊特嘴角彎彎，眼中星光點點，自是一派少年意氣風發。
“喬伊，我做到了，我們去年的約定，我做到了！”
眼前意氣風發的小少年和去年那個眼眶通紅的小孩兒重疊在一起，喬伊心中亦是一片滿足，“是的，齊特，你做到了，真棒！”喬伊不吝夸贊。
“小先生回來啦！”
喬伊正和齊特一邊說著話，一邊等著阿瑟，又是一道歡喜的聲音傳來，真是已經在草原扎根立足的莉婭一行人族婦女。
“小先生，我聽說您回來了，特地來給您送些果蔬。”說著，莉婭掀開手里的竹籃子，露出里頭蔬菜水果，綠油油的蕨菜，紅彤彤的紅燈果，在這寂寥的雪季煞是好看。
“這是溫室里種的？”在這寒冷的雪季只有溫暖的室內才能種出新鮮的水果蔬菜了吧。
“小先生真聰明！”以莉婭為首的幾個人族婦女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兒，把喬伊夸得天上有地上無，厲害得不得了。
“這些蔬菜水果是種在大劇院和大澡堂的墻角邊兒上的。”大劇院和大澡堂都是全天候供暖的，本著不浪費的原則，這些勤勞肯干的人族婦女們便用木條框子填了土準備種植些好養活的蔬菜，改善一下雪季的伙食，結果還真的種成了。
“是莉婭你們聰明！”喬伊笑著，然后比劃道，“或者可以向高空發展，做成高高的架子，那樣種植面積不就增加了么。”
“小先生不虧是小先生！”莉婭沖身邊的幾個婦女道，“咱們可以沿著大劇院的墻壁掛上種植箱，既不影響大家看戲，還能作為裝飾給大家伙的眼睛添添色。”大雪紛飛的日子，生機勃勃的色彩總是看著讓人舒服。
莉婭是個行動力強悍的，一有了注意便告別了喬伊，腳步匆匆地去布置安排起來了。
莉婭走了，阿瑟回來了，手里拎著三個甜水罐子，迫不及待道，“哥！我們快進去泡澡吧。”
“不行，我沒帶換洗衣服！”喬伊陡然想起這茬來。
“要啥衣服，洗好了變成獸型不就好了。”阿瑟道，“洗好澡了暖烘烘的，根本不要擔心冷的。”
喬伊這才想起，自己可以變成獸形的！要啥衣服哦！
三小只勾肩搭背地走進大澡堂子，在門口還遇見了也來泡澡的巴吉兒。
“略略略~我們是男生，我們可以一起光溜溜泡澡~”阿瑟嘚瑟得沖巴吉兒扮鬼臉。
“嗤，幼稚。”巴吉兒丟了個大白眼給三個男孩子，門簾一掀徑直去了女浴室，根本不搭理阿瑟的挑釁。
“我還以為巴吉兒會直接給阿瑟來一拳。”喬伊詫異。畢竟蜜獾平頭哥的名號不是白叫的，性格剛得很，有仇當場就報了。
“巴吉兒現在可是小隊長了，手里頭好些個小蘿卜頭兵了。”齊特道，“當了隊長可不得穩重些了。”
齊特這樣解釋，喬伊一下子就信了，卻不知道，平頭哥就是平頭哥，哪里有不記仇得呢，更何況巴吉兒，當初只因為阿瑟半路上多看了她兩眼，就把阿瑟揍得滿頭包的“狠角色”。阿瑟的種種挑釁行為都在巴吉兒心里記了一筆賬呢，只等著一并清算！
此時的三小只尚且不知未來將會迎來蜜獾大小姐怎么樣疾風驟雨般的“報復”，此時的三人真舒坦得泡在熱水池子里發出滿足得喟嘆。
“真舒服。”溫暖的水包裹著身體消解了一聲的疲憊。這是喬伊兩輩子來第一次泡澡，一下子就迷住了，心道，怪不得說“溫柔鄉，英雄冢”，光光是泡個澡就讓人骨頭都舒服得酥軟了。
“哥，我來幫你搓背吧！”阿瑟自告奮勇。
“行！”喬伊點頭，又對齊特道，“齊特，我來幫你搓背！”上輩子喬伊就聽說了所謂的澡堂文化——好基友就要一起泡澡，相互搓泥！這輩子總算體驗了一番。
“哇，哥，你好厲害，身上好多泥球球！”阿瑟大呼小叫，從喬伊的背上搓出一個泥團來，像是舉著稀世珍寶一般舉得高高得向眾人展示。
一瞬間，整個澡堂子的目光都落到了喬伊身上，喬伊立馬全身紅成了個煮熟的大蝦子，不知是熱水泡的，還是羞得——往年洗澡不過是沾沾水，這四年下來，身上可不得藏了多少泥呢。
“哥，你被害羞，我第一次來泡澡的時候把澡堂子都泡黑了呢！”阿瑟非常得意。
“就是就是，大澡堂第一天開的時候可是換了十幾趟的水哩！”澡堂子里的大家伙兒立馬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
透過氤氳的水汽，喬伊看不清大家伙兒的神色，可是毫無疑問的是，大家都很開心。
[他們會背叛你。]一道冰涼涼的聲音滑進喬伊的腦海里，宛若給他熱騰騰的心澆上了一桶冰水。真是黑影斯伯瑞感知到喬伊柔軟熱騰的心緒，忍不住出言。
[不會的，我相信大家，我與你必不相同。]喬伊篤定無比。
第九十章
當最后一片雪花落下, 漫長的雪季終于過去，菲雅的肚子也一天天的鼓了起來，喬伊親眼見證著生命的成長，每每都覺得神奇。
等到積雪消融, 和暖的風吹過草原, 大地再一次逐漸染上青綠, 歌恩終于脫下了厚重的皮草大衣, 被壓彎的腰桿總算是挺直了幾分。草原上的條件不錯，經過一個雪季的休養，歌恩雖然依舊是一頭花白的稻草頭，臉上依舊是溝壑縱橫的老人臉, 但是精神氣兒已經恢復過來了。他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從大陸頂級法師變成一個平凡小老頭的現實。
“老師怎么會平凡呢！”喬伊不認同，“雖然無法使用法術了, 可是您睿智的頭腦還在, 闊遠的思想還在，海一般的知識儲備還在！就算不是法師，您還是大陸第一智者！”喬伊豎起大拇指。
“哈哈哈哈！”歌恩被小弟子逗得哈哈大笑。
“老師, 拜托您件事情唄~”喬伊撲閃著大眼睛，對著老者賣萌撒嬌。
“別這樣看著我。”歌恩笑著遮住喬伊湛藍色的大眼睛, “你上回這樣看我，我就當了你的臥底。”
老者寬大粗糲的手覆蓋在喬伊的眼瞼上，讓喬伊一陣恍惚。
伸手握住歌恩老師的手，細細感受著老師手掌心的粗糲紋路, 喬伊小聲問道, “老師, 您在草原上住習慣么, 還開心嗎？”
“挺好的, 挺好的。”歌恩笑著說。
“那您愿意留下來么。”喬伊的聲音越說越小。雪季過去，人族贖人的隊伍估計就要抵達了，屆時歌恩老師會跟著那些人族會人族大陸嗎？
喬伊不想歌恩老師返回人族大陸，他不放心，他想要照顧老師，“養老送終”不是一句虛話。可是，如果歌恩老師要返回人族大陸，自己要怎么照顧他？喬伊沒法去人族大陸，或者說，他還沒做好去人族大陸的準備。
“老師，能留下來么？”喬伊再一次挽留，回應他的是一陣的沉默。
喬伊不敢去看歌恩老師的眼睛，自己害得老師失去一身引以為豪的法術，還蒼老如斯，如今又為了成全自己的一片孝心而強留老師在這異鄉土地——喬伊覺得自己真是個十足的混蛋！
“對不起！老師！”等不到歌恩老師的回答，喬伊道歉，“是我想岔了，我我只是不放心老師，可是卻沒有想過老師您的意愿。”這種自以為是的“為你好”是多么的缺少尊重！
看著羞愧得不敢抬頭的小弟子，歌恩輕輕拍拍對方的腦袋，柔聲道，“沒什么好道歉的，你是我收下的弟子，為師為父，不就是要為小輩指引方向，為他們收拾爛攤子么。”
“我是你的師父，哪怕只是有師徒之名，那么你就是我的責任。喬伊，你無需歉疚，所有的一切本就是我該做的。”隔著一整個雪季，師徒二人終于能夠坐下來說起了當初的封印事故。
“更何況，我所作的一切不僅僅是為你，為了獸人族，同時也是為了人族，唇齒相依而已。”歌恩希望自家小弟子勿需有什么負擔，只把一切攬到自己身上。
“老師”歌恩老師也是如此說，喬伊心中就越是歉疚，“那么，接下來老師您有什么打算嗎？”喬伊按下決定，如果老師想要回人族大陸，那么那么自己就去人族大陸服侍照顧他。反正，獸人大陸的運轉發展已經步入正軌。自己和黑影的約定也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完成的事情，需要徐徐圖之。歌恩老師已經這么年邁了，自己該先照顧他喬伊這樣想著，小手不知不覺握成了一只拳頭。臼恃洸
瞧著又忐忑又期待的小弟子，歌恩不禁笑了，這還是個孩子呢！哪怕做下了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情，可還是個孩子呢，什么情緒都明明白白的寫在了臉上。
“不回去。”
“哈？！”喬伊猛得抬頭，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暫時不回去了。”歌恩極目遠眺，看向天地交接的遠方，“人族大陸已經亂了，我這個老骨頭回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亂了？”喬伊猛然想起，今年的雪季比去年還要長、還要冷，主要是草原上準備充足，才沒覺得這個雪季難捱。那么人族大陸呢？
去年的雪季過后人族大陸便民不聊生，莉婭她們就是那個時候自賣為奴來到了獸人大陸，那么今年呢？遠洋西征失敗，加上嚴酷的雪季，今年的人族大陸又是怎樣一番景象呢？
“喬伊”歌恩摸摸小孩兒的腦袋，沉聲道，“人族大陸積弊已久，一場大亂不可避免，只是”歌恩心中沉痛，道理他都明白，可是接受是另一回事，人族大陸只能在毀滅中重生，不破不立，可是破立過程中的流血，僅僅是想想就足以令人痛徹心扉。
“老師，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經歷，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喬伊安慰著。
“嗯，所以我就先不回去了。”心神的動搖只在一瞬，歌恩很快回神，對喬伊道，“我準備把在人族大陸的產業都處理了，就準備在你這兒養老了。”作為大陸的頂級法師，歌恩家產豐厚。
聽了歌恩老師的決定，喬伊心里松了一口氣，看著老師眼中的擔憂，喬伊張張嘴，脫口想問，有沒有什么自己能夠幫上忙的地方。可是話到嘴邊，喬伊硬生生又把話給吞了回去——自己不是圣父，無法圣光普照世人，自己只是個草原上的小獅子，身上還有黑影這個大麻煩在，是該多自負才會去插手人族大陸的革命啊。
喬伊不想插手人族大陸的事情，可是事情還是會找上他。看著眼前眼眶通紅的幾個人族婦女，喬伊心中嘆息——自己還是不夠鐵石心腸。
雪季過后半旬，人族的船只再一次漂洋過海而來，只是這一次過來的他們沒了曾經的趾高氣昂，曾經的野心勃勃都掩埋進了心底。這一次，他們是過來贖回戰俘的。與他們一同過來的，還有運送奴仆的船只——人族大陸兵荒馬亂、荒野千里、田地欠收，一時間，人口竟然成為了利潤最為豐厚的貨物。
“小先生”莉婭沒了往日的利索勁兒，低眉垂眼，不敢正視喬伊——自己真是登鼻上臉了，小先生待她們親厚讓她們都快忘記了自己的奴隸身份。可是可是那些被關在籠子里如雞如畜的貨物，是她們的同族啊!甚至還有她們曾經的親人，該多么狠心才能做到視而不見啊！
莉婭說不出口，她身后的阿姆忍不住了，“小先生，我有積分！我攢了好多的積分！我可以去買她們嗎？”
“小先生，我不買多，我就買我侄女！我侄女很能干的，她織出的蕾絲布連伯爵夫人都夸贊！”
當初人族聯合軍被俘虜的時候，這些人族勞工們不僅沒有求情，反而恨不得去唾一唾那些貴族老爺們，因為他們之間天生對立，是剝削者與被剝削者。
那些剝削者們被草原扣留、關押、做苦工，莉婭她們只會拍手稱贊，根本不會憐憫，也不會想起那些人是她們的同族。但是，當受苦受難的變成了曾經“同一戰壕”底層人民，莉婭她們的同族意識便被喚醒了，她們無法不管不顧。
“小先生”她們哀求著。在不遠處，還有許許多多的人族勞工在觀望著。
“這件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的，需要族里面商議。”喬伊終究沒有把話說死。
喬伊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可是這種含糊不清地態度卻給了莉婭她們莫大的希望，宛若見著了圣光，臉上神采奕奕。
會議很快召開，不僅僅為了人族勞工的事情，更多的是要共同商議草原接下來的發展路線，以及——人族大陸亂了，草原要不要去分一杯羹？
“我覺得應給去一趟人族大陸。”齊特已經和人族派來的使者見過面，初步商議了贖回俘虜的事宜。
“雖然我們草原目前看著發展不錯，夠穿夠吃，但是在很多方面的發展依舊不如人族，比如城市管理、法規制定、文化藝術、醫療科技等等。”齊特的眼神閃亮，顯然，今日的發言是經過深思熟慮和細細考證的。
齊特又繼續道，“人族大陸起義四起，可是他們的老百姓們依舊沒過上好日子，許多學者、匠人都快餓死了！人族對他們棄之如敝履，對我們而言就是寶藏啊！”
“我們可以去買人！”齊特的眼睛閃亮發光。
“還是不要吧。”白月熊族長面上憨憨，撓撓頭道，“我覺得我們草原現在已經很好很好了，就這樣保持著不好么。”
“對啊，人族太過狡詐，如今我們強，他們弱，他們自然不敢鬧事，往后呢？如今我們能壓制他們，我們的子孫后代能嗎？”說話的是紅狐族長，她看得更加深遠一些。
“只要我們一直比他們厲害，比他們強不就好了嗎！”阿瑟跳起來大喊。這次阿瑟也參加了會議，作為東岸游擊偵查小隊的小隊長，阿瑟立下不少功勞，如今也能來參加會議了。
“我們不能回到原本的狀態！”齊特神色肅穆，“封閉的環境只會讓我們固步自封，不思進取，他們強，我們只要比他們更強就是了！”
“我們不害怕壓力！壓力讓我們不斷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