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安鏡頭一回試課的時候,首先驚艷到范老師的,就是她那把好嗓子。
有些人真就是老天爺賞飯,一開口,就和一般人遠遠拉開了差距。
安鏡這時候唱的是一首甜軟的小情歌,按理來說,這種學院派的比賽,其實不大吃這個風格。
可是,當嬌柔甜美走到了極致,鶯歌燕語,玉石之聲,仿佛全都具象化的在耳邊環繞,那些所謂的風格和講究,全都成了毫無意義的標準。
一曲歌罷,原來還稍微有點喧鬧的現場,瞬間鴉雀無聲,臺上那幾個評委也很清楚,老范這回是撿到寶了。
不過有這種天賦的孩子,跑來跟專業隊玩什么?倒不如直接出道,說不定瞬間就能紅遍大江南北,又成一代歌后。
就算是見多了好苗子的評委,也忍不住感嘆,有些人天生就是干這行的料,怎么也比不了,甚至連嫉妒,都成了一件毫無意義的事。
臺上幾個評委,哪怕是最看重技巧的,也只能不情不愿給了個高分,安鏡順利拿到決賽名額,輕輕松松走了。
這場比賽的其他參賽選手,還有不少家屬,已經開始暗地里打聽,這究竟是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天才,怎么以前從來沒聽說過,聲音還這么絕,無論專業人士還是業余的旁觀者,一下就能聽出不一樣來。
旁邊一個攝像,從聽到這首歌開始,就瞪圓了眼睛,分都打完了,才后知后覺的暗自念了句“我艸!”,再之后,他的鏡頭沒管調度的安排,就一直追著舞臺上的選手拍,就算等人走了,鏡頭也一直追到了徹底看不見人影的地方才停下來。
他旁邊有個同事莫名其妙:“唱得是挺好的,不過這種小情歌,評委們向來不喜歡,就算預賽拿了個高分,應該也不算種子選手吧?”
攝像大哥一言難盡的看著他:“你不會是音癡吧?”
同事還挺驕傲:“嗯吶,我天生五音不全,你怎么知道的?”
……攝像大哥翻了個白眼,懶得跟他說話了。
至于攝像機里的素材,這可是寶貝,以后說不定,會有很多機會能用上。
不過到底只是一場不重要的預選賽,而且還是六個比賽日其中的一個,現場不允許私人拍攝,電視臺的剪輯也還沒出來,所以,就算掀起了點水花,沒在現場的人,也很難體會到那種震撼。
李賀陽聽到同學夸張的描述,很不屑的撇了撇嘴:“現在媒體娛樂業這么發達,真有這種神仙選手,早大紅大紫了,還能藏到現在?”
都不用提正規的比賽,光是各類短視頻平臺,都很容易讓一個素人瞬間爆火,比如李賀陽,除了正規音樂學院的學生身份,他還是個不大不小的網紅,平時隨便拍點演唱視頻,再拍拍學校里藝術生的段子,粉絲就積攢了大幾十萬。
“那人要真有你說的那個水平,幾百上千萬的粉絲還不是小菜,怎么可能以前從來沒聽說過!彼麎焊筒幌嘈。
這同學搖頭:“等到決賽的時候你就能見識到了,保證嚇你一跳!
李賀陽就笑笑,懶得多說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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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鏡從會場出來,壓根不在意自己可能引起的波動,徑直上了路旁那輛熟悉的黑色汽車,不過上了車以后,她還是忍不住到處張望。
剛才遠遠的,她好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急急忙忙追了出來,可惜,開車的人并不是她想的那個。
今天是李叔過來接的她,還帶了一束特別漂亮的花,遞過來,笑著問了句考試怎么樣。
他還以為,小姑娘今天來這邊是考試的。
“還行,”安鏡含蓄的回答,“分數還可以,應該能過。”
她接過花,又試探的問了一句:“這是……”
“大少爺送的,他今天一大早就特地叮囑我這事,”李叔笑,“大少爺對你還挺有心的!
李叔早覺得這兩個年輕人之間像是有點什么,以后就算成了一對,他也一點不會意外。
安鏡笑了笑,垂下眼睛,看著懷里那束花,沒有說話,心情卻稍微明媚了一點。
剛才看到的那個背影,應該也不是錯覺……
安鏡帶著花回了家,還特地找了個花瓶,把花仔細的養了起來,左瞧右看了半天,嘴角始終帶著笑。
中間還接了范老師一個電話,師徒兩個嘻嘻笑笑說了半天話。
她跟李叔說的時候挺謙虛,不過轉頭面對范老師,她說話的調子一下高了上去:“就跟您說的一樣,狠狠的震撼了他們一把,他們現在,對老師您肯定特別羨慕嫉妒恨,能收到像我這么好的學生!
范老師被安鏡逗得哈哈直笑:“這樣就好,誰要他們在外頭亂七八糟的胡說,我可羨慕不死他們!”
師生兩個看著文靜,其實都有點混不吝的傲氣在,也難怪這么合拍。
就在這時候,她好像又看見花園里晃過那個熟悉的影子。
“老師,我現在有點事,明天再和您聊!卑茬R急急忙忙掛了電話,一下跳起來,就算拿著拐杖,也像只輕快的拐杖小貓一樣,用最快的速度下了樓。
江嶼果然在。
他看見安鏡,本來想快走兩步,再次躲開,卻被安鏡怒氣沖沖的喊停了。
“站住,你躲我想躲到什么時候去?”安鏡氣勢洶洶的走了過去,拐杖頭在地面發出有節奏的敲擊聲,渾身透著一股殺氣。
江嶼停下腳步,轉過頭,無奈:“我沒躲你。”
“你當我是傻子?”安鏡用力瞪他,“這兩個星期,你連老宅子都不敢回了,不是躲我,還能躲誰?”
江嶼狼狽地避開了她的眼睛。
少女一旦逼近,輕軟的甜香便又蔓延了過來,讓他一陣心思浮動,好容易整理回來的理智,又逐漸崩塌。
安鏡卻一點也不明白他的窘迫,甚至又往前逼近了一步:“你要老這樣,我就搬出去住好了,免得害真正的主人反而一直回不了家,我就成罪人了。”
她一般很少這么陰陽怪氣,除非實在忍不住。
江嶼這才轉過頭:“我沒躲你,你也不用搬出去!
“那行,那等下餐廳見——對了,謝謝你的花。”安鏡前半句還抑揚頓挫的,到了后半句,忽然就壓低了聲音,把話一丟,也沒等江嶼回話,就毫不猶豫的轉身走了,看起來依然氣勢十足。
只不過一轉身,她憋的那口氣馬上就瀉了。
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心里這時候才后知后覺的開始緊張起來,臉色一路飛紅,從臉頰蔓延到了耳根,熱得發燙。
安鏡逃回了房間,又忍不住想,她剛才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會不會讓江嶼觀感不太好?
或許他真沒躲著自己,就是這陣子太忙了,又或者,他是覺得應該跟自己保持一點距離,結果她還這么無理取鬧,江嶼可能也覺得莫名其妙。
安鏡捂著臉倒進床上,又不想見人了。
總之就是這么一路患得患失,到了吃晚餐的時候,安鏡才一顆心吊著,小心翼翼下樓。
下樓一看,江嶼果然在,坐在那個熟悉的位置上,正在和楚媛說話。
安鏡可算是松了一口氣,心情也馬上飛揚起來。
她揚起微笑,輕快的走了過去。
宋梨若一看見妹妹就問她比賽怎么樣。
“比賽?我怎么之前沒聽說?”楚媛轉過頭問。
“就是個不重要的小比賽,我沒特意提。”安鏡笑著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又偷偷的看了一眼江嶼。
沒想到,這件事楚媛她都沒告訴,江嶼卻記得給她送一束花。
江嶼抬頭,也朝這邊看過來。
他此時眉眼溫和,和上次截然不同,安鏡卻又不由自主想起那些曖昧的接觸,慌亂躲開了眼睛。
心臟又開始撲通亂跳,不受控制的東想西想了。
她暗罵一聲自己不爭氣,重新抬起頭,江嶼的目光卻已經離開,神情重新冷淡下來。
楚媛還在追問,比賽結果怎么樣,是初賽還是復賽?
那時候望舒比賽也很多,三天兩頭往家里拿一等獎特等獎的,按理來說她早就應該習慣了,可每一次,還是笑得很開心。
這回也差不多。
聽說女兒很順利進了決賽,楚媛笑著問她想要什么獎勵。
安鏡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說:“現在還早,等拿了大獎再說!
宋梨若倒是出了個好主意:“集團投資的那個新度假村不是正在試營業嘛,要不咱們去玩一圈,當做放松?”
其實,主要是她自己想去玩。
最近那個大案子可算是結束了,前段時間繃得太緊,再厲害的超人也需要放松放松——當然,江嶼那種變態例外。
江志儒也點頭,說一家人好久沒有一起出行了,自從……他看了一眼安鏡,沒繼續往下說。
楚媛拍了拍安鏡,問她想不想去,安靜點頭,又看一眼江嶼。
江嶼:“我最近有點忙,可能抽不出時間!
“他肯定不會去的,”宋梨若說,“這個工作狂最近在開足馬力給公司賺錢呢,他的下屬倒是有點慘,怨氣很重,我都聽說過一兩回!
她順便在楚媛面前又小小告了一把狀。
至于父親,他最近反而閑下來了,還在辦公室偷偷泡功夫茶,宋梨若最近每天都會去偷喝幾杯,味道不錯。
楚媛便下了決定:“咱們先去度假村體驗體驗,要是條件不錯,也可以加到公司以后的福利里,作為一個常規的度假選項。”
兒子能干,楚媛最近時間其實也挺多的,剛好可以借著工作的借口,好好享受人生。
江氏集團內部工作壓力雖然大,福利和收入也是出了名的高,所有正式員工每年都有國內國外的出游機會,天南海北的合作方都有,再加一家自家的度假山莊,也就是順手的事。
宋梨若馬上歡呼起來。
安鏡看起來卻有點失落,悶悶的低著頭,再抬頭的時候,江嶼正好起身,告辭離開。
安鏡悄悄嘆了口氣,自己也說不清,她現在究竟想要什么。
那個度假山莊附近以溫泉著名,所以提前好幾天,宋梨若就把幾個人的泳衣都準備好了,都是帶點小性感的風格,尤其妹妹那套,黛藍色的系帶泳衣,下面是一條薄紗的半透明絲裙,穿起來效果肯定不錯。
臨行前一天,她還興致勃勃的發了朋友圈,其中還有那幾套泳衣,光是擺在床上,看起來都特別漂亮。
這條朋友圈得到了一堆點贊和留言,李墨涵也恰巧看見了,點了個贊,高高興興的在下面說:“姐,你們也是去鶴鳴山度假區?巧了,我跟我同學抽到了那邊的入住券,正準備過去,說不定咱們還能碰上!
這事兒宋梨若知道:前段時間山莊試運營階段搞了一個活動,抽了大概五六十個免費試住的顧客,沒想到,李墨涵運氣竟然這么好!
宋梨若馬上把手機給妹妹看,表示自己這次什么手腳都沒做,兩個人真是有點緣分的。
“他上次還跟我打聽你呢,小年輕還挺有誠意的,要不,就試著給他個機會?”畢竟都巧到這份上了。
安鏡垂眼盯著那條朋友圈看了一會兒,抿了抿嘴:“再說吧,我現在也沒什么心情。”
“你怎么了?這幾天心情好像一直有點不太好,”后知后覺的宋梨若,總算看出妹妹的不對勁,“這要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比賽輸了呢!
“比賽輸不了,戀愛也不想談,姐,我以后干脆跟你學,就當個事業女強人。”安鏡說。
宋梨若馬上哈哈笑,摟著妹妹的肩膀:“那也行,以后咱們就專心搞事業,等老了再養兩個小鮮肉解解悶,這日子過得也挺滋潤。”
安鏡忍不住跟著姐姐一起笑,覺得這樣也挺好。
沒想到,臨出發的那一天,安鏡剛上車,卻意外的發現江嶼也在,這時候正坐在副駕駛座,依然冷著臉,雙腿交疊,往后面看了安鏡一眼,又轉了回去。
安鏡就不由自主又緊張起來。
他的打扮看起來比平時休閑不少:上身穿著時尚感很強的寬松版黑色襯衣,緞面材質,下半身穿同色系的牛仔褲,發型也變了,沒有了那種商務精英的正式感,發絲蓬松輕軟的落在額頭上,看起來瞬間小了好幾歲。
好像一下回到幾年前,他剛從學校畢業時候的樣子,有一種鄰家哥哥的親切感,以及別樣的帥氣。
不過在宋梨若嘴里,就變成了悶騷。
聽著姐姐坐在自己邊上,低聲的吐槽,安鏡捂著嘴偷偷笑,心情卻一下輕快起來。
一家人分兩輛車去了機場,然后換成江嶼停在機場的私人飛機。
楚媛從車上下來,看見兒子也忍不住笑,伸出指尖,捻了捻兒子身上那件緞面襯衫:“這不是我上回去時裝周的時候給你帶的嗎?你那時候還嫌棄,怎么這時候倒穿上了?”
江志儒還是彌勒佛一樣的笑,一個勁兒的夸兒子這樣穿好看,顯年輕。
江嶼沒說話,依舊冷著臉,大步上了飛機。
這次飛行大約兩個來小時,等到飛行平穩之后,安鏡才解開安全帶,到處瞎晃悠了一會兒,又不知不覺的往江嶼這邊走。
江嶼正用筆記本處理公務,他這時候戴著一副無框眼鏡,屏幕的冷光落在鏡片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清冷,難以接近。
安鏡微微停了一下腳,又轉到姐姐那邊,宋梨若這時候正盤著腿,手握手柄,全神貫注在游戲里廝殺,和她捉對廝殺的是江志儒,父女兩個年齡差了不少,興趣愛好倒是驚人的相似,照楚媛的話:都差不多的幼稚。
安鏡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剛認識宋梨若的時候,覺得她清清冷冷的,和楚媛很像,就很想扇一下自己的臉。
不過,說起來,她之前還覺得姐姐和江家人總有些疏遠,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們的關系就一下近了很多,也叫她安心多了。
安鏡又去看楚媛,她這時候正站在自己那個精心布置的收藏柜面前,仔細打量著。
安鏡的冷汗不由得就下來了,生怕這些東西礙了楚媛的眼,一怒之下,就被全清空了。
她連忙蹭過去,挽住楚媛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說:“您不覺得,這些東西還挺有特色的?有幾個還是絕版了的,市面上都買不著了!
這純純的廢話,丑成這樣子,本來也沒什么銷量。
楚媛看著她笑:“確實挺有特色的,你要是喜歡,也可以擺在家里,我幫你再清一個展示柜出來!
安鏡馬上心虛的笑:“那不用了,放在這邊也挺好的,不礙事!
她品味是奇怪一點,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這些東西要是放在楚媛那些名貴的古董收藏旁邊,實在過于格格不入,屬于亮瞎眼的顯眼包。
楚媛摟著女兒的肩膀,揉了揉她的頭:“是媽媽以前錯了,以后不管你喜歡什么,媽媽都覺得,那就是最好的!
安鏡的心一下子變得軟軟的,藏在媽媽懷里,覺得分外安心。
“那……我要是以后喜歡個街邊的小黃毛,就算他什么也沒有也要嫁給他,您也會支持?”對不起,她知道不太應該,可就是忍不住小小的杠一下。
楚媛果然立馬變臉,冷冷的看一眼女兒:“要那樣的話,我肯定要狠狠的治一治你的戀愛腦,再請陸醫生給你多扎幾針!
安鏡吐著舌頭,耍賴的笑,就跟以前闖完了禍,又笑著鬧著求楚媛原諒的時候一樣。
楚媛嘆口氣,拿這孩子實在沒有辦法。
第42章
度假村這邊還沒有正式對外營業,正處于試運營的磨合期,這段時間已經三三兩兩地接待了幾波游客,有些是在網上有一定影響力的網紅或者媒體人,也有些就是普通的幸運游客,免費得到了這次價格不菲的五星級山莊體驗。
李墨涵就是這樣一個幸運兒。
他前段時間抓住機會約了心儀的女孩出來,可惜,結果不太好,后來也沒了下文。
李墨涵心情正郁悶著,就被一起集訓的朋友拉著逛商場,可能是情場失意,賭場就得意,他朋友買東西的時候,正好得到了一次抽獎機會,李墨涵隨手一抽,就被他抽到了這么一個大獎。
只不過這種獎品,對兩個單身的男大來說,實在吸引力有限,更何況那個山莊的位置還遠,一來一回光路費,也要不少錢。
兩個人就商量著,干脆把這獎品放網上賣了算了。
沒想到剛放在網上,還沒人問價呢,李墨涵就看到朋友圈里的消息,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全家也要去度假,去的還正好是同一個度假山莊。
這不可是巧了嘛!
他一下子跳起來,激動得團團轉,覺得這就叫天賜良緣,要不然,哪能有這么湊巧的事情!
他連忙花重金從朋友那里買斷了這張獎票,然后連夜買機票,就是奔著偶遇去的。
要這樣還不成……那他也實在沒有辦法了。
臨上飛機的時候,他還試探性的發了個消息過去,問安鏡他們家坐的是哪一班航班。
要是正好能碰上,那不就更好了,大家一起拼個車,從路上就能培養感情。
他想的是挺好,可惜這時候,安鏡早就已經上了私人飛機,手機也關了,等到下飛機的時候,才看到這條消息。
安鏡的回復很客氣,也很疏遠,只說自己已經提前到了。
李墨涵還不罷休,又問她們準備在那邊玩幾天,他正好一個人,能不能搭個伴。
安鏡依然回復不大方便。
李墨涵倒也沒氣餒,覺得等到了那邊,只要能遇上,就肯定能制造機會。
安鏡現在正坐在度假山莊派過來的專車上。
這是一輛加長的禮賓車,內部空間寬敞,一家人都能輕松坐進來。
安鏡和宋梨若一排,又是飛機又是汽車的,宋梨若有點暈機,靠在窗邊緩一緩,安鏡則打開了手機,在回短信。
江嶼坐在她們斜后方,頭微微一轉,正好能看見安鏡的手機屏幕。
那個叫他刺眼的小年輕,又開始上蹦下跳了。
他的眼神瞬間冰冷,腦子里那根神經又煩躁的跳動起來。
年輕女孩和年輕男孩相談甚歡的畫面再次浮現出來,還有聽到的那些真真假假的傳聞,都讓人心里很不痛快。
偏偏,他又沒有絲毫追問的立場。
或者說,如果問出來的答案恰巧是他不愿意聽到的,江嶼自己也說不清,他會做出什么事。
光是想一想那種可能性,他就想把安鏡藏起來,藏到任何人都無法覬覦的地方。
偏偏,少女還無知無覺,對著他露出天真的微笑。
那笑容過于干凈,讓人想用污穢的東西,去一點點弄臟……
江嶼又狼狽的閉上眼,那些瘋狂的臆想,不敢再流露分毫。
安鏡回頭看了江嶼一眼,還以為他跟宋梨若一樣,也是覺得累了,才閉目養神。
不過,這條蜿蜿蜒蜒的山路,也確實讓人挺想睡一覺的……
安鏡小小的打了個哈欠,也靠在椅背上,半夢半醒的,睡迷糊了。
夢里,她好像被人緊緊抱著,那人身上的氣味很好聞,帶著一點薄荷和草藥的香氣,濃烈而深沉。
男人的手撫摸她的臉頰,然后,她感覺自己的唇被吮吸著,一下接著一下,唇齒之間,熱烈而纏綿……
安鏡猛地睜開眼。
她的唇上似乎還殘留著夢中的酥麻,偏偏,江嶼就站在她身側,垂下頭看她。
兩個人視線交錯的那一瞬間,安鏡的臉,又不由自主紅得快要爆炸。
做這種夢就算了,竟然還在正主面前做……她的腳趾手指都忍不住蜷縮起來,只希望現在能有個人,把她埋了算了。
在江嶼眼里,少女睡得臉頰嫣紅,頭發絲因為凌亂,顯得毛茸茸的,看起來甜蜜而可愛。
“已經到了,我扶你下車?”他伸出手。
可是還沒有碰到安鏡的胳膊,她就慌慌張張地說:“不,不用了,就算沒有拐杖,我現在也可以稍微走一點路,不會覺得累了!
她就像一只不太靈活的跛腳小貓,沖起來,逃出去,一下扒住走在前面的宋梨若,還把臉緊緊埋在姐姐的衣服里,別別扭扭的跟著下了車。
宋梨若莫名其妙,問妹妹是不是做噩夢了,要不然看起來怎么這么慌里慌張的。
安鏡用力點頭,說自己做了一個特別可怕的夢!
畢竟夢里,她差點被人給直接吃咯!
聽著前面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江嶼慢慢收回手,臉色又重新變得陰沉而危險。
————
老板全家親自光臨,度假山莊的經理自然拿出了12萬分的小心。
這邊本來就是全新的頂配級五星度假山莊,各項設施相當齊全,老板一家住的也是這邊條件最好的半山別墅,云遮霧繞,景色極美。
別墅里就有私家溫泉,兩個大池兩個小池,都是直接引過來的天然溫泉水,微微散發著硫磺的氣息。
除了天然溫泉以外,還有一個泥漿池一個花瓣池,都是剛剛才準備好的,隨時可以去泡。
經理是個機靈人,注意到跟過來的那個小姑娘腿腳不大方便,就很殷勤的推薦他們這里的池水,說是對氣血運行特別好,有助于傷后恢復。
別墅旁邊還有一個野櫻花谷,要是春天過來,漫山遍野的野櫻花開得天真爛漫,不過現在風景也很秀美,旁邊還有一條小溪,幾乎環繞著別墅流過,水流靜緩,亂石散落,意境極美。
經理又介紹,他們這里不光只有溫泉,山腳還有一個很大的游樂園,引進了不少最新最刺激的項目,現在人不多,正是體驗感最好的時候,再往下,還有一個明清古村落群,上了建筑保護名錄的那種,村子里現在還有不少原來的居民,古香古色的,極富年代感。
鬧中取靜,這里倒確實是一個適合度假的好地方。
進了房間,宋梨若首先就催妹妹快點換泳衣,一起去體驗一下這邊的溫泉水。
她動作利落,一會兒就換好了衣服,可是安鏡卻在房間里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被催了好幾回,她才遲疑的伸出腦袋,問:“姐,你給我準備的這個泳衣……是不是尺碼不太對!
宋梨若進去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哪里不對了,明明正正好嘛!”
妹妹穿的這件泳衣,其實是很經典的連體款,只不過上下都有點短,上面只有一件小吊帶,要說特別暴露也不至于,可設計感極強的泳衣恰到好處的承托住少女纖細的身材,該遮的遮,該露的露,純粹如黑夜天空的黛藍色緊身面料,更顯得安鏡脖頸細長,膚白如脂,下面的裙子也是半透的紗質面料,一雙纖纖玉腿若隱若現,看起來反而更添了幾分不經意的誘惑。
宋梨若直接把妹妹推了出來:“這多好看啊,你要不信的話,問問楚女士的意見,她說的肯定準!
結果沒想到,楚女士沒碰著,反而正巧,被江嶼給撞上了。
本來他的房間在一樓,兩個女生的房間在二樓,父母的房間則在三樓。
江嶼剛和父親母親說了幾句話,正好從三樓下來,一個轉身,首先見到的,就是一片極其白膩的肌膚,如脂如玉,讓人忍不住想起那天柔嫩細膩的觸感……
安鏡抬頭,也一下對上了江嶼的臉,這下,原本就雪白的肌膚又添了一絲紅,看起來就像是桃花瓣落在了凈透的水面上,春意盎然,美得越發驚心動魄。
看江嶼停住了腳步,直直看過來,宋梨若一個皺眉,直接擋住妹妹,不耐煩的對著這人揮手:“你怎么突然上來了?下去下去,這邊是女生的專屬空間,你不適合過來!
江嶼一言不發,沉默轉身,飛快下樓,安鏡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又回房找了件浴衣穿上,才終于有了點安全感。
然后,就被姐姐拉著,去負一樓的私家溫泉泡澡去了。
剛才經理交代過,這種溫泉不宜久泡,大概二十來分鐘就要出來休息,要不然容易發暈。
從溫泉池里出來,宋梨若注意到旁邊還有一間影廳,又想拉著妹妹去看電影。
安鏡搖搖頭。
她被泡得渾身發熱,身上還軟,臉上兩坨紅暈,暈暈乎乎的只想上樓去休息。
“那你先上去吧,我再在下面玩一會兒,等下再去找你!彼卫嫒粲执蜷_了片庫,精力旺盛得叫安鏡實在羨慕。
她就裹著浴衣,自己往樓上走,走到一樓的時候,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江嶼的房間,突然發現這間房門好像沒關上,微微露出了一條細縫,房間里卻幽幽暗暗的,也沒開燈。
可能是因為剛泡了溫泉,她腦子也沒那么清醒,一發暈,就忍不住想去看看,江嶼現在在做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貼近門縫,偷眼去瞧,可是房間里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房間里好像沒人,但是又隱隱約約有一股酒香飄了出來。
安鏡忍不住再推開了一點門縫,想去細看,可是突然間,從門里伸出一只手,一下抓住她的胳膊,把安鏡整個人都卷裹了進去。
房門砰然一下闔上,就像是可愛的小動物不小心碰到了捕獸夾,然后瞬間,被死死咬住……
第43章
安鏡還什么都沒反應過來,就被人給按在了墻上。
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讓她本來就不太清醒的腦子,越發暈頭轉向。
“江……江嶼哥……”她小心翼翼的喊。
“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隨便進男人的房間。”江嶼的臉隱藏在陰影中,看不真切,說話卻是慢條斯理的,醇厚而低沉,還略帶點沙啞,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我……我是被你給拉進來的……”安鏡很委屈。
江嶼不說話,只是進一步壓了過來,兩條修長的腿抵著墻壁,脊背微微弓起,把少女徹底困在中間。
“哥……江嶼哥,你是不是喝醉了?”安鏡干笑著,試圖喚回他的理智,“房間里怎么這么暗,要不然我幫你開燈好了!
她想要借口溜走。
“不用,這樣正好。”
然后江嶼低下頭,一點一點,貪婪的舔舐著獵物。
就像是一只緊緊摁住獵物的大貓,優雅的品嘗著開胃餐。
安鏡剛泡完溫泉,渾身上下柔滑得像泡在水里的絲綢,柔弱無骨,媚色動人。
她緊緊貼著身后的墻壁,躲無可躲,只能眼睜睜的讓那個人緩慢靠近,張開嘴,露出獠牙。
脖頸處滑膩的觸感和絲絲縷縷的疼,讓她微微顫動了一下,發出了極細微的哀求聲。
就像是無助的獵物臨死前發出的聲音,卻反而更助長了野獸的興奮。
他的唇又一路向上,從脖頸,到下頜,到細嫩的臉頰,最后,終于停留在了少女的唇邊。
細細的吮吸,啃咬,剛開始還小心的試探,退一絲又進三分,到了后來,就變成毫不猶豫的長驅直入,侵犯掠奪。
比夢里還要激烈百倍。
安鏡全無半點反抗之力,只能微閉著眼睛,仰著頭,承受著對方的肆意掠奪,肺里最后一絲空氣都被擠壓殆盡,她只能發出極可憐的嗚咽聲。
江嶼才松開嘴,新鮮的空氣涌入,他的臉頰卻依然緊緊貼著她的,喘著粗氣,用鼻尖蹭著她的鼻尖,臉頰,還有唇瓣。
馥郁的酒香四溢,讓人分辨不出東西
“傻孩子,記得呼吸!彼吐暷剜,然后又重新吻了上去。
這一回,親吻沒有那么激烈和霸道,變得更加溫柔綿長,一點一滴,試圖用一種更加溫柔的方式,仔細品嘗,吞噬,把她徹底融進自己的骨血里。
安鏡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被抱起來,身體懸空,手腳綿軟,等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落在了一張柔軟的大床上,深深的陷進去,然后再次被激烈的親吻包裹。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安鏡迷迷糊糊的想著,下意識的推了一下身上的人。
江嶼的動作暫停了一瞬,又更迫切的追了上來。
安鏡搖頭,掙扎:“哥,哥……這樣不對……”
她的聲音破碎而慌亂,可憐兮兮,又似乎毫無用處。
可江嶼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他大口喘著氣,停在安鏡的肩胛處,粗重的呼吸像熱浪一樣,侵襲著少女微涼的肌膚。
安鏡剛泡完澡,披著一件單薄的浴衣就出來了,隨著剛才那陣糾纏,浴衣帶子已經松了,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無瑕的肌膚,肌膚上還有點點紅痕,分外惹眼。
江嶼的眼睛在那些痕跡上流連片刻,又感覺少女細細的顫抖和害怕。
他終于吐一口氣,松開手,頹然的倒在安鏡的側旁,手捂著眼睛,低沉沉地說:“如果不想我反悔,現在,馬上,走!”
身邊的少女就像一只受驚的兔子,一下竄了起來,手忙腳亂的重新束緊了衣帶,慌忙忙的跑走了。
走的時候還沒忘記關門,砰的一下,在重新打開又被再次密閉的空間里,留下一陣余響。
原本灼熱的空氣,又漸漸冷卻下來。
江嶼捂住臉,覺得剛才的自己,簡直就像個畜生。
自從受了傷,安鏡覺得自己就從來沒有這么賣力的快走過,只不過一回到自己的房間,她的腿就徹底癱軟下來,最后幾步走都走不動,只能艱難地靠著雙手爬上了床。
可是,蓬松柔軟的被褥仿佛又一下勾起了她身體里的記憶,激烈的親吻,肌膚的摩擦,似乎永無止境,蠻橫的徹底霸占了她的大腦。
明明剛才是自己叫的停,可是一股潮熱的渴望,卻直到這時候才慢慢爬了上來,叫囂著,涌動著,讓她忍不住一陣顫栗。
安鏡把腦袋在被子里埋了好久,才慢吞吞的站起身,去浴室換衣服洗澡。
結果,剛脫下浴袍,她就看見自己脖子肩膀上一片的暗色印記……
把重新涌起的悸動用力按下去,安鏡頹廢的捂住臉。
她真的徹底沒臉見人了!
等洗完了澡,又在床上躺了好久,安鏡還是想不明白,如今這尷尬的情況,究竟是怎么發生的。
第一次是江嶼頭痛癥犯了,她姑且勉強原諒一個病人的無心之過
第二次應該是喝醉了,酒后亂性什么的……安鏡又開始用力的砸著被子。
江嶼極少喝酒,她也不知道這家伙酒醒以后,還記不記得醉酒了以后的事情。
她現在心里矛盾極了,既希望江嶼能把剛才的事情徹底忘光,又覺得,要是這家伙敢忘,她會很生氣!
畢竟……那可是自己的初吻……
安鏡摸著自己的唇,臉又一陣發紅。
這時候,門忽然被敲響,把她嚇得差點彈起來。
跳進腦子的第一個可能性,是江嶼來找她了。
要是那家伙來跟自己道歉,她要不要原諒他?這種事情一而再的發生,要是還有第三次……
安鏡還在別別扭扭的想,門再次被敲響:“妹,你在房間里不?我能不能進來?”
安鏡又一下倒回了床上,沒精打采的說:“直接進來吧,門沒鎖!
宋梨若扭開房門,探進一個腦袋:“你休息好了沒?媽說等下咱們去吃大餐去,這邊飲食風格還挺清淡的,營養師也說你可以吃的!
如今安鏡雖然時不時還要用那些糊糊養養胃,但食譜已經擴大了很多,比較清淡的家常菜,她都能稍微試一試了。
要是放在平時,聽到姐姐這話,小吃貨肯定一下跳起來,可是現在,她依然倒在床上,軟綿綿的哦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宋梨若覺得奇怪,走到床邊,摸安鏡的額頭:“你是不是不舒服了?要不要看醫生?”
度假山莊里還有一個小醫院,能夠處理絕大多數常見的毛病,也是這邊的賣點之一。
安鏡搖頭,懶洋洋的說自己就是有點累了,需要再休息一會兒。
畢竟對安鏡來說,剛才那一段刺激的小意外,跟跑一趟800米幾乎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宋梨若卻突然窺見妹妹衣服底下若隱若現的紅痕,馬上緊張起來:“你是不是過敏了?還是被蟲子咬的?怎么看起來這么嚴重?”
安鏡為了遮掩,已經換了一件小高領,只不過現在躺在床上,不自覺就露出了一點。
她本來皮膚就白,一點點小傷口都分外顯眼,更不用提一片一片暗紅的痕跡了。
安鏡馬上提起衣領遮住,干笑:“沒事,就是剛才被一只該死的蚊子叮了,姐你也知道,我的皮膚敏感,就成現在這樣了!
還好宋梨若這個人單純,對于吻痕什么的,也沒有特別直觀的認識,于是便半信半疑的被妹妹給哄了過去。
不過她還是叮囑道:“山里蚊子毒,你記得多噴點驅蚊液,要不然再被咬到,就太難受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安鏡的臉又一次漲紅,急急忙忙打發走她姐:“好的我知道了,姐你要不先下去,我換身衣服就過來。”
“還不急呢,說是要六點鐘以后,”宋梨若看了一眼窗外,現在天黑的晚,外面還是一片明麗的暖陽,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太陽要落山的樣子,“再說了,你今天怎么老換衣服?”
再次被姐姐扎了一下心,安鏡一陣沉默,直接把她給推出去:“唉呀你問這么多干嘛,你先在外面等等,我一會兒就來。”
說是一會兒,其實磨磨蹭蹭了半個小時。
現在的天氣,衣服都單薄,領子也低,根本不可能徹底遮住想遮的痕跡,安鏡研究了好久,才終于用遮瑕把脖子肩膀蓋了一遍,看起來好多了,只是略微有一點紅,不仔細看也發現不了。
她這才松了口氣,下了樓。
下樓的時候,她還一陣提心吊膽,不知道等一下遇見江嶼的時候,自己該做什么反應。
沒想到,楚媛卻說江嶼喝醉了,現在躺在床上,一時半會兒起不來。
“咱們不管他,先去吃飯,他醒了酒自己再去找吃的!睂τ趦鹤觿傄贿^來就大量飲酒,楚媛顯然也很不高興。
宋梨若笑:“我還真沒見過這家伙發酒瘋的樣子。”
安鏡剛才倒是見識到了,表示印象相當深刻。
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緊了緊衣服,跟著其他人一起出了門。
餐廳里人不多,環境也很清幽,這邊的餐飲果然也頗具地方特色,清淡鮮香,回味無窮。
就算心事重重,安鏡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吃到了相當享受的一餐。
聽說頂上面的大老板過來,餐廳的行政主廚特地出來交際寒暄,那是個相當英俊的混血青年,據說精通東西方菜式,說話的時候略帶一點洋腔,但是又很優雅。
“很榮幸能為你們準備晚餐,”他微笑,又對著兩個女生說,“尤其是像你們這樣可愛的小姐們!
然后就很得體的告辭離開了,臨走前,還對安鏡悄悄眨了一下眼睛。
宋梨若又在一旁激情吃瓜:“老天!這貨可實在太會撩了!妹你一定要穩!”
長得帥,廚藝又好,還擅長討女孩子的喜歡——不得不承認,這人比李墨涵那個小年輕,有競爭能力多了。
安鏡白了姐姐一眼:“你不要什么都往我身上扯,要萬一人家看上的是你呢。”
宋梨若不屑撇嘴:“你當我是瞎子啊,他看你的那個眼神就不一樣。”
楚媛忍不住在旁邊咳嗽一聲:“梨若,你也不要老惦記著給你妹妹牽紅線,要是對這些感興趣,你自己先去找個男朋友再說。”
安鏡立馬在旁邊大聲附和,找到一個靠山的感覺,可真好。
宋梨若在楚媛面前還是相當老實的,馬上不敢再多話,慫慫的笑。
到了晚上九點來鐘,李墨涵又發了一條消息,說是自己到山莊了,又問安鏡她們住在哪一棟。
安鏡看了一眼這條消息,沒回,直接點了刪除。
剛才回來的時候,她又看了一眼江嶼的房間,那人顯然還沒醒,看起來果然醉得很厲害。
說不定明天早上起來,他就什么都忘光了……安鏡再次把臉埋進被子,咬牙切齒捶了一下床,郁悶了很久,才艱難入睡。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江嶼頭痛得很厲害。
昨天回到房間,他心情不太好,看見桌上的果酒,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后來不知不覺,就喝完了大半瓶。
沒想到這酒入口柔滑,后勁卻足,他喝了酒以后,整個人都醉醺醺的,直接睡了一個晚上。
而且睡前,好像還做了一個夢……
他模模糊糊想起少女在自己懷里低聲哀求的樣子,還有唇齒交匯間,鼻尖充斥著獨屬于某個人的軟香,就忍不住捂著額頭苦笑。
渴望太深,那個夢都顯得如此真實。
他又揉了揉額頭,隨手吞下了兩片止疼藥。
或許是因為殘余酒精的助力,藥效來得格外快,他的大腦很快就回復一片清明。
江嶼選了一件白襯衫,又忽然想起,這好像是那天坐在車上穿的衣服。
他垂眼審視了這件衣服良久,最后還是把它穿上了身。
穿衣鏡里,青年長身玉立,相貌英俊,眉宇間溫和而克制,又變回了那個看起來完美無缺的江家繼承人。
他走到客廳,正好碰見了剛下樓的安鏡。
她今天穿著一條柔軟貼身的白裙子,領口略高,恰好遮到了脖子,細軟的長發披在肩上,看起來很乖。
看見江嶼,她好像顯得有點慌,眼神四處漂移,虛虛的打了個招呼,就快步逃走了。
看起來,她對那晚車上的事情還沒有完全釋然。
江嶼轉了轉手上的腕表,神色不動,跟在安鏡身后,緩慢地踱了過去。
楚媛看見才醒來的兒子,沒什么好氣:“你昨天有點太放縱了,雖然是來度假的,也不該什么都不管就醉倒了。”
江嶼向母親和父親道了歉,楚媛又指著桌上一盅湯:“這是餐廳送過來的醒酒湯,你試試看有沒有用!
醒酒湯喝起來很清甜,帶著一點潤,入口溫度也恰恰好。
江嶼低頭喝著湯,宋梨若又湊過來,好奇的問他,昨天醉那么厲害,有沒有發酒瘋?
江嶼隱晦的看了旁邊的安鏡一眼,搖頭,說自己記不太清楚了。
“應該是很快就睡著了,”他喝完了湯,放下碗,把蓋子蓋回去,“一直睡到今天早上才醒來。”
安鏡默默的磨了磨牙,恨不得直接咬這家伙一口才好。
他果然是忘了——又或者故意裝傻?
安鏡也說不清,究竟哪種猜測能讓她心里更舒坦一點。
又或者,都很別扭。
男人,果然全是混蛋!
她憤憤地扭頭,不想再理這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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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起來,宋梨若就喊著想去下面的游樂園玩一天,楚媛表示對這些不感興趣,安鏡也因為腿不方便,不想去。
再說了,她昨天一晚上沒睡好,現在最想做的是回房間補眠。
至于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讓他們都見鬼去好了!
安鏡吃完了早餐,就對姐姐撒嬌說自己有點不舒服,想要睡個回籠覺,下午再說玩的事。
宋梨若抱了抱妹妹:“那行,我上午先去,等到中午再匯合,看你有沒有什么有興趣的安排!
安鏡乖乖點點頭。
江嶼慢條斯理的放下湯匙,也說自己要趕工作上的事,今天留在別墅。
楚媛看一眼幾個兒女,笑一笑,懶得多問,拉著丈夫去旁邊的山上逛去了。
江志儒其實還有點不樂意:難得一個休假,他對爬山可沒什么意思。
可惜在家里,他向來壓不住妻子,這時候也一樣,于是也只能灰溜溜的笑,回房間換更方便行走的衣服鞋子去了。
楚媛拍一拍安鏡,叮囑她好好睡一覺,中午再叫她。
等所有人走了以后,安鏡卻忽然意識到,整棟別墅里,就剩下她和江嶼兩個人了。
認識到這個事實,她本來迷迷糊糊的腦子都一下清醒過來,趴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
想到江嶼把昨天的事情忘得干干凈凈,她心里有點小慶幸,但更多還是委屈。
畢竟,她昨晚上是真的被嚇到了……
跟上次不同,昨天,她是真真正正體會到了男性和女性體力上的巨大差別。
她被那個人抱在懷里,甚至連掙扎和躲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被動承受那暴虐而狂亂的掠奪……
當然,也不全都是糟糕的回憶……
想著想著,安鏡的腦子又開小差了,嘴唇上,酥酥麻麻的感覺重新起來,叫她渾身再次發軟。
安鏡絕望的嘆口氣,覺得自己果然是沒救了,就連對一個醉酒的瘋子,都忍不住肖想不已。
她突然又想起姐姐以前說過的話,江嶼……一直有個喜歡的人。
她不知道那人的名字長相,可還是忍不住酸溜溜的生起氣來。
她怎么從來都不知道,江嶼還是個這么深情的人——要是真的深情,何至于三番兩次的就跟自己擦槍走火,害得她現在患得患失,覺都睡不好了。
一想起江嶼可能是因為把自己看成另一個人,才對她做那些事情,安鏡就更來氣了。
她可總算體會了一把,被當成替身的無奈。
“真是個混蛋!”她小聲嘟囔著,眼眶又有點微微發紅。
一樓的房間里,電腦屏幕還亮著,江嶼卻難得在發呆。
昨晚的夢里,少女細細的哭泣聲和顫抖是如此真實。
讓他一度懷疑,自己可能真的趁著酒意,做了什么很過分的事情。
今天早上,看見安鏡鎮定自若,甚至還有點疏離的表情,他微微松了一口氣,又有說不出的失望。
那些親密的糾纏,果然只是幻覺。
他皺了一下眉,揉了揉額頭,暫時放下這些糾結,重新埋頭于工作之中。
安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不過醒來的原因倒是很清楚:餓的。
她早上胃口不太好,沒吃多少,這時候肚子就咕嚕嚕的造起了反。
安鏡看了一眼時間,快12點了,出去逛的人,應該也都回來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壯著膽子下了樓。
沒想到,整棟別墅里還是空空蕩蕩的,十分安靜。
還好這邊配了個廚房,廚房里放了不少可以吃的東西,還有一些半成品的食材,要是想的話,也可以請廚師到這邊來料理。
安鏡現在餓得厲害,也不想弄得那么麻煩,就想隨便找點零食填填肚子。
她首先拉開了抽屜,里面零食倒是不少,可惜基本都是重油重鹽重糖的,屬于營養師三番兩次強調她絕對不能碰的食物。
冰箱里食材也是滿滿當當的,蔬果生鮮還有各種肉類都有,可惜,方便直接吃的水果太涼,她不能碰,其他東西需要烹飪,她又不會。
她果然被寵得太厲害,廚房里的事情一點不會,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開個火,燒壺水這種級別的事情。
啊不對,這個廚房設計太復雜,她好像連怎么開火都不知道。
安鏡手里拿著兩個生雞蛋,一臉無措的對著光潔如鏡的灶臺發呆。
摸索了半天,她甚至連開火的按鈕都沒找到,出火口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就很懵逼。
安鏡再一次對自己的智商產生了嚴重懷疑。
江嶼大約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走出來,進了廚房,看見安鏡手里拿著兩個雞蛋,問她是不是餓了。
這個人一出現,安鏡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她本來都不想跟江嶼說話,但又實在餓得厲害,只能委屈的點了點頭。
“這個是隱藏式的面板。”江嶼走過來,按了一個鍵,控制火的旋鈕就這么彈了出來,連帶著一起彈出來的,還有同樣被隱藏起來的出火口。
安鏡對著那個旋鈕瞪了好久,覺得這種設計太不人性化,簡直就是純純的智商稅!
江嶼低笑一聲,又看了一眼腕表:“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要不我們先去餐廳,一邊吃東西,一邊等其他人!
安鏡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生雞蛋,又想起昨天那頓大餐,不情不愿的點頭,然后把雞蛋放回了冰箱。
江嶼把放在旁邊的拐杖遞過來,看了一眼安鏡的腿:“你現在恢復不錯,走路已經很穩了!
安鏡勉強壓住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裝成一本正經的樣子:“嗯,陸醫生說,下個月應該就可以試著不用拐杖了——其實現在偶爾也可以!
比如昨天晚上她的狼狽大逃亡……
那些念頭實在不受管控,哪怕只是走在江嶼旁邊,聞到從他身上傳過來的氣味,她都覺得一陣腳軟。
還好,有拐杖給她撐著。
安鏡第一次忍不住慶幸自己受傷,才不至于在江嶼面前出什么大丑。
再看看旁邊那個家伙,若無其事,云淡風輕,果然就是個渣!
她越想越氣,腳步也不由加快,結果從別墅出來的時候,一時沒看清路,被門檻狠狠絆了一下,差點整個人飛了出去。
江嶼伸手一把拉住她,順勢把安鏡摟進了懷里。
江嶼的手臂結實有力,強勢的摟住她,好一會兒才松開。
昨天晚上的事情,又仿佛在眼前上演一遍。
安鏡甚至連左右腳該先邁哪一步都不知道了,她僵硬的趴在江嶼懷里,就算禁錮的力道松開,也一動不動,就跟突然中了石化術一樣。
江嶼奇怪的低頭看一眼懷里的少女,還以為她單純是因為剛才差點摔倒,被嚇到了。
不過,這種純然依賴的姿態顯然叫他心情大好,江嶼低笑一聲,很輕松的把安鏡抱了起來,跨過了門檻。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凸顯別墅的高檔奢華,這邊就連門檻都建得很高,還是純實木的,顯得非常厚重。
江嶼覺得,這個設計十分不錯。
出了別墅,安鏡還是一動不動的在自己懷里發呆,江嶼也舍不得把她放下,于是便干脆抱著,繼續往前走。
甚至恨不得這段路能夠更長一點才好。
可惜,剛準備跨過門前一座石橋的時候,突然一陣尖叫響起來:“你這混蛋在干嘛!快點放開我的妹妹!”
江嶼和安鏡同時一驚,徹底回過神,轉頭看過去,發現宋梨若一臉震驚加憤怒,像一頭母獅子一沖了過來。
安鏡忙慌慌張張的從江嶼懷里掙扎出來,落在地上的時候,腿依然有點軟,忍不住拽了一下他的胳膊,還沒站穩,就被姐姐拉了過去。
“這混蛋是不是故意欺負你!”宋梨若義正言辭的問妹妹,“看我狠狠揍他一頓!”
安鏡臉還紅著,但也顧不上害羞了,努力攔住姐姐:“不,不是,我剛才出門的時候差點摔了一跤,江嶼哥就是扶了我一把而已!
“你就是太天真了,”宋梨若嚴肅的教訓妹妹,“哪有扶著扶著把人給抱起來的,還抱了這么久,我看他就是故意占你便宜,這個該死的混蛋,老色批,太不要臉了!連剛成年的小姑娘都不放過!”
她罵罵咧咧的瞪著江嶼,還想繼續說,卻被羞恥到渾身發紅的安鏡,用力拽走了。
“姐你別說了,我們兩個真的沒什么,”安鏡聲音低低軟軟的,“剛才就是誤會,你不要多想!
“他就是看我剛才餓了,說帶我去餐廳吃飯,結果出門的時候我沒站穩差點摔在地上,他才扶我的,”安鏡的聲音越來越低,十分委屈,“我后來還是沒站住,他才把我抱起來!
妹妹說得有理有據,看起來,她好像是真誤會江嶼了……
宋梨若癟了癟嘴,自己確實也有點心虛:剛才一不小心玩嗨了,都差點忘記過來找妹妹的事情了,安鏡大約也是餓得厲害,腿才軟的。
“那也不能這么抱著,別人看了肯定會誤會,”宋梨若很不爽的說,“下次再有這情況,你直接給我打電話,姐姐立馬第一時間趕過來,總之,一定記得離那家伙遠一點!
她再次叮囑妹妹。
安鏡抬眼看了一眼宋梨若,又低下頭:“姐你用不著這么緊張,你不是自己說的,江嶼有個喜歡的人,也看不上我!
宋梨若一愣,覺得妹妹的語氣有點奇怪,不過也沒多想:“那怎么一樣,畢竟……”
她飛快的看了一眼還不遠不近綴在她們身后的江嶼,抿了抿嘴:“總之,他要是真敢對你有什么不軌的心思,你第一時間跟姐姐說,看我不揍死他!”
安鏡笑,也飛快地看一眼身后的江嶼,點點頭,整個人靠在宋梨若身上:“姐,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跟某個無恥的家伙,完全不一樣。
等到了餐廳,往包廂里走的時候,突然又有個年輕的男生湊過來跟安鏡打招呼:“嗨,我在這邊等了好久,終于碰到你了。”
帥氣的年輕男孩露出了羞澀的笑容,赫然便是昨晚才趕到這里的李墨涵。
安鏡一愣,才突然想起,還有這么一個人存在。
江嶼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了上來,悄然無聲的靠近,森冷的看了李墨涵一眼,把這年輕人看得一陣頭皮發麻。
他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繼續對著安鏡的家人,露出了殷勤又熱情的笑容。
第44章
宋梨若看見李墨涵還挺驚喜。
她本來就跟李墨涵的姐姐關系不錯,對這個男孩子知根知底的,知道他無論自身還是家里的條件都很不錯,和妹妹以前又有那么一段未盡的緣分,便總覺得,要是妹妹能和這人試一試,也不錯。
可惜妹妹現在對這個人沒什么興趣了,大概是年紀大了,口味也跟著變了。
宋梨若遺憾地看了李墨涵一眼,想到之前答應妹妹的事,到底沒再主動招呼他一起吃飯,不過還是寒暄了幾句,客氣的說有機會的話,可以一起下去逛逛那個古村落。
李墨涵打蛇隨棍上,馬上就想直接定下時間,宋梨若當然明白他的心思,看了一眼妹妹:“我妹妹腿腳不好,不一定會去逛,到時候再說吧!
李墨涵嘴比較甜,忙說沒關系,反正這兩天他一直在這邊,隨時都可以叫他一起。
他又看向安鏡,說后山的風景不錯,有時間也可以去逛一逛。
他順便還秀了秀自己的胳膊:“要是走不動也沒關系,我肯定背得起你!
安鏡不自覺的看了一眼江嶼,有些尷尬的笑一下,沒說話。
李墨涵便像是得到了什么鼓勵,咧開嘴,撓著頭,又跟安鏡說了兩句話,才依依不舍的告辭離開。
看著那孩子的背影,宋梨若遺憾搖頭,對妹妹說:“那孩子真還挺不錯的,你確定不想試一試?媽不都說了,你這個年紀,就是該多談幾段戀愛,多見識各種各樣的人,才知道以后要什么。”
安鏡本來想說自己確實對那人沒興趣,可是看見旁邊的江嶼,一賭氣又臨時改變了話頭:“也不是一定不行……再看看吧,說不定就像姐姐你說的,試一試,可能發現還挺合適!
宋梨若笑起來:“這才對嘛,心態要開放一點,反正你已經成年了,這時候談戀愛正是時候,要再晚幾年,就跟姐一樣,看著男人,跟看狗也沒什么差別!
安鏡被姐姐逗樂了,她捂著嘴笑起來,眉眼波光蕩漾的,看起來極為惹眼。
“對了,昨天晚上那個混血大廚也不錯,我覺得他好像對你也有點意思,人長得帥,廚藝還好,看起來比李墨涵成熟一點,就是不知道為人怎么樣,要不要我幫你去打聽打聽!彼卫嫒粲终f。
宋梨若打心眼里覺得,妹妹真是漂亮極了,再多幾個追求者,也是理所應該的。
安鏡連忙告饒:“姐,你不說男人就跟狗沒什么差別嗎!”
“一條是遛,一群也是遛,多幾個選項又不是壞事。”宋梨若說。
兩個姐妹又湊在一塊兒低聲私語,說著說著又笑起來。
旁邊的江嶼,表情卻顯然沒有那么輕松了。
他低下頭,默默取消了中午的約餐,把負責的主廚,換成了另一個更擅長傳統中餐的中年廚師。
中午這餐飯吃得也很不錯。
雖然做菜的不是那個帥哥大廚,但是老師傅手藝相當的穩,做的大餐不但色香味俱全,也兼顧了安鏡的需求,口味清淡,油鹽都用得相當克制。
最重要的是,不愧是傳統的中餐主廚,分量相當扎實,比昨天有飽腹感多了。
安鏡都好久沒有吃到過這么滿足的一餐了。
飯后小歇的時候,她心滿意足的抱著肚子,倒在姐姐身上哼哼,還賴著她,要像小時候那樣給自己揉肚子。
宋梨若滿臉嫌棄,摟著妹妹,一邊嘮叨一邊給她揉:“都跟你說了不要吃那么多,你這家伙,從小就貪吃,誰說了都不聽,這下不舒服了,你就知道叫了?”
小時候的安鏡是個小胖妞,圓滾滾的,胃口特別好,什么都吃,三四歲的時候,宋嵐還發愁過給小女兒減肥的問題,還好稍大一點,女孩兒就開始快速抽條,不過青春期的時候,她雖然瘦,總還有點肉,不像現在,風都吹得跑。
宋梨若輕輕拍了拍妹妹的肚子,也不嘮叨了,心里軟乎乎的,覺得妹妹還能這么乖乖的趴在自己身邊,實在是件最好的事情。
只不過,原來抱在懷里的小小孩兒,眼看著一點點長大,變成了一個被其他男孩追求的漂亮少女,她又覺得有點心酸。
要不她總慫恿妹妹跟知根知底的李墨涵試一試呢,還不就是怕小姑娘太天真,被外面那些渣男給騙了。
想起這事,宋梨若又惡狠狠地看一眼江嶼。
在她眼里,自己這個血緣上的親生哥哥,毫無疑問要被歸在渣男那一列。
在今天之前,她本來還真以為,江嶼對自己的妹妹沒那個心思呢。
認識這么久了,她可從來沒見江嶼對誰主動摟摟抱抱過,以前有個條件不錯的千金小姐,借著醉酒的機會故意倒過來,結果這貨直接一讓,任由那位美人兒硬生生摔在地上,毫無半點憐香惜玉之情。
她那時候還真以為,這家伙對望舒多癡情呢。
沒想到也就僅此而已。
也就妹妹年紀小,什么都不懂,才會對男人藏在眼底的欲望懵懂不知,甚至還幫著他解釋。
真是個傻孩子……宋梨若看著因為吃得太飽,微微瞇著眼睛,像一只懶洋洋小貓一樣的妹妹,嘆了口氣。
這段時間,她無論如何也要看緊了妹妹,等回去以后,還要盡快買套房子,勸妹妹盡早搬出去才行。
面對宋梨若冷冰冰的視線,江嶼淡然自若,先出去了一趟,過了一會兒才回來,手里還拿著一包藥。
他把藥遞給安鏡:“我問過醫生了,這個藥你能吃,防止積食的!
安鏡腸胃弱,難得飽食一餐,自然更要仔細養護。
她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在江嶼面前犯了豬癮——雖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安鏡還是莫名羞愧,她飛快接過藥包,低聲說了句謝謝,尷尬得恨不得直接找個地洞鉆進去。
宋梨若現在雖然防著這家伙,不過因為妹妹的身體,也不好拒絕他的好意,只能不情不愿地說了句麻煩你了,然后轉身幫妹妹倒溫水,吃藥。
一時間,包廂里再次陷入沉默。
看安鏡吃好了藥,江嶼輕聲說:“母親和父親現在在后山的禪院喝茶,那邊風景很好,還有一個瀑布,你們想不想過去看看?”
他又垂眼看了一眼安鏡,神情越發溫和:“也可以順便消消食。”
依然抱著肚子哼哼唧唧不舒服的安鏡,眼睛立馬亮起來,看向姐姐:“好呀,剛才不是聽說后山風景好嘛,我們正好去走一走,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要是什么都不逛,不跟白來了一樣嘛。”
宋梨若看一眼那個居心不良的家伙,頭一梗:“也是,對了,剛才李墨涵不說了后山風景好嘛,要不干脆叫上他,難得碰見個熟人,大家一起走,也沒那么無聊!
她手機消息一發過去,李墨涵果然很快就來了,穿著一身運動服,看起來就是個年輕陽光大男孩的模樣,眼睛放光的和安鏡打招呼:“嗨,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
安鏡勉強笑了笑,又去看旁邊面無表情的江嶼,不知道怎么,突然覺得渾身難受。
試著接觸一下的話確實是自己放出去的,可是她也沒想到……姐姐的行動力竟然這么干脆!
再說了,在江嶼面前嘗試和另外一個男生接觸……光是想一想,她就覺得頭皮發麻,手足無措。
她姐怎么能想出這么一個絕妙的主意呢!
安鏡嘆了口氣,可宋梨若還在那邊催促:“先走吧,雖然不知道往那邊路好不好走,不過管他的,咱們可是有苦力呢!”
她對著李墨涵使了個眼色,李墨涵便馬上笑:“是的,一切有我,姐姐用不著擔心!
江嶼沒理睬宋梨若得意洋洋的眼神,跟在安鏡后面,慢悠悠的往前走。
山里果然景色極好,兩邊都是茂密蒼翠的大樹,一眼望不到頂,樹蔭間還不時傳來鳥兒的叫聲,遠遠的看見一截翅膀,又很快隱在了密林中。
又走了一會兒,安鏡側過頭,說自己好像聽到瀑布的水流聲了,其他人也仔細聆聽,果然聽到了嘩啦啦的水聲,從遙遠的林間穿了過來。
聲音雖然近,路卻還有些遠,走過幾段蜿蜒的緩坡,又要上一段青石臺階。
臺階看起來有些年代了,高低錯落凹凸不平,應該是很久以前靠肩挑手抬搭出來的,對普通人來說,只是略微有些費勁,但是對現在的安鏡來說,顯然是個大考驗。
宋梨若對著李墨涵使了個眼色:“還不去幫忙?”
小年輕連忙點頭,剛往安鏡身邊湊了兩步,江嶼就直接拿過安鏡手里的拐杖,往那個小年輕懷里一丟:“幫忙拿下這個!
然后就毫不猶豫地往少女面前一蹲:“趴在我背上吧,我背你上去!
安鏡踟躕了半晌,又看一眼躍躍欲試的李墨涵,終于低下頭,乖乖的趴了上去。
他以前也這么背過自己,穩穩當當的,讓人安心。
宋梨若目瞪口呆的看著毫不猶豫就做了選擇的妹妹,又瞪一眼那個不爭氣的李墨涵,還想阻止:“江嶼年紀大了,怕是不如年輕人體力好吧,要萬一摔了你怎么辦?”
安鏡看一眼明顯比江嶼窄了一個維度的清瘦少年,特別誠實的說:“姐,我覺得李墨涵比較容易讓我摔跤!
到底是文藝生,李墨涵雖然也不矮,但是自帶一種清瘦單薄的文藝氣息,一看就是那種沒有健身習慣的弱雞。
反觀江嶼,高高大大,肌肉結實,還有常年的健身習慣,哪個更有力氣,瞎子都能看出來。
宋梨若也無話可說,只能怪小年輕不爭氣,這點優勢都沒有。
李墨涵倒是沒心沒肺的,還敢往江嶼邊上湊,想跟他打聽健身的經驗,又說自己一直想健身,可總抽不出時間。
江嶼睨他一眼,難得好心的開口:“少把心思放在其他地方,時間自然就出來了!
然后他大步一邁,很輕松就把那個自詡體力更好的小年輕,甩在了后頭。
安鏡趴在他背上,忍不住輕輕的笑起來,少女輕柔的嗓音回蕩在山間,比泉水的響聲還要動人。
江嶼問她:“笑什么?”
“就是覺得好笑,不行嗎?”安鏡耍賴的說。
趴在江嶼的背上,不用面對面,她好像也一下子輕松起來,又變成了那個可以跟江嶼撒潑打滾的無賴妹妹。
她頭微微一轉,鼻尖就能挨到江嶼的后頸,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藥香和薄荷的氣味。
想起昨晚上的事,安鏡報復一樣,故意朝著江嶼的皮膚輕輕吹了一口氣。
江嶼在原地停了一步:“別胡鬧!
安鏡不理他,又狠狠的往他的耳根子吹了幾口氣。
氣息軟軟的,微涼,帶著一種蠻橫驕縱的無賴。
江嶼嘆了口氣,雖然很想把背上的人抓下來,惡狠狠地親吻一通,但到底忍住了。
走在后頭的宋梨若和李墨涵也看到了這一幕。
李墨涵還挺羨慕:“你們兄妹感情真好,我跟我姐就不這樣,她動不動就要揍我一頓!
宋梨若瞠目結舌,瞪了一眼旁邊的白癡,只感覺心里沉甸甸的,憂心忡忡。
她妹妹什么時候和那個神經病感情這么好了?自己怎么一點都不知道!
走完了這段石臺階,江嶼就把安鏡重新放下來,后面只剩下一段不到百米的木棧道,很容易就能走過去。
從江嶼的背上下來,一看到那張臉,安鏡又慫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怎么敢那么胡作非為,就……主要是一下沒忍住。
她老實巴交的垂下臉,又躲到姐姐身邊,結果卻被宋梨若扯住了耳朵:“你怎么回事?不一直跟你說離那家伙遠一點的嘛,你怎么突然跟他這么親近?”
“也……沒……多親近啊,”安鏡心虛的狡辯,“就是有幾次,他送我去治療,慢慢就熟了!
“他還送你去治療?!什么時候的事?”宋梨若心里的危機雷達徹底豎了起來。
“就……挺久之前……后來好久沒送了……”安鏡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結結巴巴的往回圓。
“這個王八蛋,原來早就藏了小心思!我就知道這是個變態!”宋梨若低聲嘀咕著,看向江嶼的目光更加警惕。
偏偏妹妹還是那副天真無邪的樣子,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可能早就被大灰狼給盯上了。
一行人心思各異,但是隨著一個急彎拐過去,一個上百米的飛瀑出現在面前,一瞬間就奪走了安鏡的注意力。
水流從山上奔騰而下,澎湃的水汽撲面而來,仿佛一場永無止歇的細雨,將所有人都裹了進去。
深吸一口氣,只覺得空氣也是涼絲絲的。
在自然的偉力之前,安鏡身心都瞬間舒展,大腦也一陣清明,連帶著那些煩惱,都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她不由自主的笑,伸出手,去接那些飄散過來的水霧,但只能感覺到一陣涼風拂過手心,還有一點點癢。
江嶼的目光,卻始終落在了她的身上,看到少女明媚的笑容,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發亮。
宋梨若目睹這一幕,簡直恨不得狠狠給自己一個大耳光子。
她之前難道是瞎的嗎?怎么這么明顯的事情都沒看出來!
宋梨若還在暗地里捶胸頓足,禪院終于到了。
這是一個有幾百年歷史的老建筑,據說曾經還出過高僧大德,不過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這邊香火不算旺盛,茶種卻很出名,楚媛當年就是因為這邊的茶好,才意外發現還有這么一處好地方,然后才投資建的度假山莊。
她和禪院的老禪師也一直是不錯的朋友,今天剛一過來,就被老禪師留了齋飯,之后品茶論道,直到現在。
看見幾個孩子上來,她頗有些意外,尤其是安鏡,這孩子腿腳不便,上山那段路不太好走,她原本還以為安鏡過不來的。
不過,既然能過來,想必是借助了外力。
楚媛看一眼自己的兒子,又看一看面露不滿的梨若,心里便有數了。
她又仔細去看最小的那個,安鏡現在正一臉笑,舉著手,想去接那些水霧,沒心沒肺的,看起來還是個孩子。
她無奈一笑,又轉回了臉。
看見兒子女兒都上來了,江志儒倒是大松了一口氣,連忙站起來,錘了錘有點發麻的老腿,借口帶孩子們參觀禪院,趁機擺脫了無聊的茶會。
老禪師呵呵的笑:“江施主的心還是不夠靜啊。”
楚媛撇嘴:“他這輩子,大概就這德性了。”
一泡香茶入口,轟鳴的水響中間,傳來小兒女的笑鬧聲,倒是別有一番意境。
老禪師又欣慰地看向楚媛:“楚施主看起來,也終于放下了。”
楚媛淡然:“放不下,不過故人歸來,心情確實好了很多!
她低下眼,看著澄澈的茶湯,嘴角又露出一絲笑。
心情好了,煩惱也多了不少,可比起之前,她還是更樂意像現在這樣。
第45章
安鏡雖然喜歡聞茶香,對于略顯苦澀的茶飲卻興趣有限。
她更喜歡的還是站在禪寺外的欄桿前,去聽瀑布的水響,感受冰涼的雨絲落在臉上。
江嶼就站在她旁邊,好像說了一句什么,但聽不大清楚,安鏡抬起頭看他。
瀑布的水聲很大,兩個人要挨得很近,才能聽見彼此說話的聲音。
江嶼微微低下頭,唇落在她耳邊:“瀑布后面還有一個洞穴,你想不想去看?”
安鏡眼睛亮了:“類似水簾洞那種地方?”
江嶼點頭。
她當然感興趣。
這時候,宋梨若又擠了過來,毫不客氣的把兩個人隔開,拉著安鏡:“你們要去哪里?”
“去水簾洞!”少女大聲說著,眼睛晶亮,笑容飛揚。
誰舍得拒絕這么可愛的女孩子呢。
再說了,安鏡也真的好久沒有這么出來玩過了。
就算總疑心江嶼圖謀不軌,宋梨若也沒舍得打斷妹妹的游興,不情不愿的看了一眼江嶼:“那地方遠不遠?有沒有危險?”
“旁邊有一條小路可以直接進去,不過要穿雨衣,帶防護帽,”江嶼說,又笑著看安鏡,“那里面還有一塊天然的罄石,應該是幾百年前有人放在這邊的,你肯定會喜歡!
罄石是一種天然的石料,敲擊起來卻聲如銅鐘,清亮悠揚,音色十分美妙動人,傳說里還是大禹使用過的樂器。
瀑布后面這個洞并不大,大概也就一套尋常三居室的大小,里面終年彌漫著水氣,怪石嶙峋,頗有可觀。
不過最特別的,還是水洞里這塊罄石,石頭體積不小,但附近不產這種石頭,這一塊顯然是人為搬到這里來的,就安置在石洞入口,緊臨著水瀑,不時有水滴濺落,敲擊石頭,罄石就發出一連串極其美妙的響聲,又在石洞中回響,聲音如夢似幻。
安鏡站在水洞中間,一時間聽得竟有些醉了。
無數來自自然的音符一股腦的灌進了她的耳朵里,然后便自動自覺的連成一串串樂曲,要是不能馬上記錄下來,她真的要瘋。
安鏡慌忙拿出手機,打開一個編曲用的軟件,迫不及待把腦子里的旋律記錄下來。
江嶼就安靜的站在一旁,微笑的看著她。
宋梨若和李墨涵不明所以的想往前湊,也被他攔住了,搖了搖頭,示意不要打攪她,要不然,她肯定要生氣的。
那幅溫柔過度的口吻,再次讓宋梨若受驚過度的打了一個寒戰。
她以前只見過江嶼用這副樣子,對待望舒。
想起那個早逝的天才少女,她心里不是不遺憾,但也更不能忍受自己的妹妹成為那個女孩的替身。
活人永遠爭不過死人——這是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
她舍不得自己的寶貝妹妹傷心。
“她是安鏡,”宋梨若咬牙切齒的低聲對江嶼說,“別把你那些齷齪的念頭,又放在我妹妹身上。”
江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撩起一點笑,又回過頭,繼續盯著安鏡看。
旁邊水瀑發出轟隆的聲響,銅鐘一樣的樂聲回響在狹小的空間里,洞穴里略顯昏暗,卻因為一個如水晶般晶瑩剔透的少女,而變得明亮柔和起來。
安鏡站在那里,微微偏著頭,嘴里輕輕哼著凌亂的曲調,手上飛速在手機上做著記錄,一邊還快活的轉來轉去,臉上全是藏不住的陶醉和快活。
那是徹底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樣子。
手機屏幕顯然不如紙筆更方便,她似乎因為輸錯了一段,而懊惱地蹙起了眉,但是很快,又重新展顏,笑得明媚燦爛。
那些消極的情緒從來不會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陽光似乎都透過重重的水霧,灑了進來,沖破籠罩在江嶼心中長久的陰霾,蠻橫而霸道的,再次占據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再一次無比確認,自己深深地癡迷于眼前的少女——無論她變成誰,變成什么模樣,他都能一眼認出。
江嶼想,他大約不能像自己之前期望的那樣,只做一個沉默的守護者了。
他不大方,不慷慨,那些無私的念頭被他徹底拋棄在腦后。
他只想做一個徹頭徹尾的自私鬼。
安鏡卻還茫然無知,又抬起頭,對著他笑。
笑容輕飄飄的,像一片純潔的羽毛,落在江嶼的掌心。
他也對著安鏡微笑起來。
安鏡就覺得,江嶼突然一下子變得正常起來。
沒有那些忽冷忽熱的態度,陰沉不定的情緒,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讓自己全心依賴的哥哥。
可以隨便撒嬌,發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情緒,而且不管自己闖什么禍,都能托底的哥哥。
安鏡喜歡這種感覺,就像喜歡那些美妙的音樂一樣。
唯一有點不同的是,江嶼對她的親密動作,好像更多了。
準備出洞的時候,江嶼重新幫她套上雨衣和防護頭盔,男人的手溫熱有力,輕輕松松就幫她穿上了那些有點麻煩的裝備。
然后,他微微彎下腰,示意自己準備把安鏡抱出去。
安鏡猶豫了一下,不過想一想自己不太方便的腿腳,還有那條濕漉漉的小路,她又馬上釋然,理所當然的摟著江嶼的脖子,被他抱出了水洞。
不過臨走前,她還戀戀不舍的叮囑,明天自己還要來一趟這里,最好再帶一套更好的錄音錄像設備,盡可能的記錄這美妙的聲音。
江嶼點頭說好,安鏡就安心了。
他對自己的承諾,從來都會兌現。
宋梨若站在后面看著這一切,簡直痛心疾首。
妹妹也太好哄了,不過是一塊破石頭,就讓她徹底放下了對江嶼的心防——這不妥妥就是被渣男狩獵的最好對象嗎?!
天真,純潔,還一派戀愛腦,隨便哄哄就能上鉤。
她又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李墨涵:“你怎么就這么廢呢!連女孩子都不知道哄!”
結果好端端一只小白兔,就這么被大灰狼給揣走了!
李墨涵對宋梨若的唾棄只覺得莫名其妙,不過也沒太放在心上。
畢竟他也是音樂系的高材生,這時候正被那塊神奇的罄石深深震撼,抓著手機,正轉著圈拍呢。
宋梨若看一眼他癡迷的樣子,無藥可救的嘆口氣,又加快腳步,去追那個無恥的狗男人去了。
結果人沒追上,江嶼就已經把安鏡放了下來,安鏡脫下了頭盔,正低著頭整理雨衣,大滴大滴的水珠從她的帽檐和衣擺滴落下來,落在地上,炸出一朵朵水花。
在水汽里,她的臉看起來更小更白,霧蒙蒙的一團,身形又嬌小,好像隨便刮起一陣山風,就能把她輕輕帶走。
宋梨若的心不由一緊,江嶼的手卻更快,直接拉住了少女的手腕。
安鏡奇怪的抬頭看他。
江嶼臉上的笑容依然溫和而克制:“山風太涼,我們進去換衣服吧!
安鏡就乖乖點頭,跟著他走進了禪寺。
宋梨若又一跺腳,也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第46章
山間的禪寺,環境清幽,人又少,看一行人過來,一個年輕和尚出來招待的他們,這人一襲僧衣,五官干凈,看起來很清俊的模樣。
聽說香客想換衣服,他把幾人帶到了寮房,又道歉,說可惜禪寺小,能供客人休息的寮房只有一間。
宋梨若瞪了一眼江嶼,直接把他擠走,跟著妹妹一起進了房間。
不多一會兒,兩個人就把衣服換好了,只頭發還濕漉漉的披在肩上,擰得出水,連帶著剛換的衣服上又潤濕了一點水跡。
安鏡剛換的這條裙子是棉質的,料子輕薄柔軟,一點點水跡,衣服便貼在身上,曲線畢現。
年輕和尚正好送來了幾條毛巾,宋梨若忙拿起一條遞給安鏡,再拿了一條給自己披上。
江嶼神色卻很坦然,看兩人出來了,他才進去換衣服。
宋梨若瞥一眼關上的房門,撇了撇嘴,暫時把心里的話忍住,專心給妹妹擦頭發。
安鏡頭發細軟,偏黃,量也不多,被姐姐一通亂揉,看起來就像一只潦草的流浪小貓,委委屈屈的眨著眼睛。
“要你什么人都信,”宋梨若低聲教訓妹妹,“當心被人騙,連人帶骨頭,給你啃得渣都不剩。”
安鏡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都說了江嶼那家伙不靠譜,你是不是被他那張人模狗樣的臉給騙了?”宋梨若低聲問妹妹。
安鏡臉一紅,不知道該怎么回姐姐的話。
宋梨若又嘆口氣,伸手摸了摸妹妹依然濕漉漉的頭發:“有些話我以前不想跟你說,不過……”
她話還沒說完,寮房的門再次被打開,江嶼走了出來。
他換了一件銀灰色的休閑襯衫,黑色長褲,更顯得長身玉立,俊美無儔。
一時間,安鏡的神色又游移起來,臉上全是慌亂和羞澀的神情,壓根不敢仔細去看那張臉。
行,也不用問了,妹妹就是被那張老妖精的臉給蠱住了。
宋梨若原本沒多想的時候還好,現在再去看,只覺得處處有疑點,處處都是奸情。
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小白兔終究沒逃脫老狐貍偷偷設下的陷阱,都快被哄得神魂顛倒了。
宋梨若氣得暗暗咬牙。
偏偏這時候,她看好的另一個備選對象才急急忙忙的趕過來,一臉完全不在狀態的清澈愚蠢,懊惱的說:“啊你們都帶了換洗的衣服,我什么都沒帶!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就在地板上留下了一灘水印,看起來十分狼狽。
還好年輕和尚拿了一套僧衣給他換,李墨涵連聲道謝,就是換好出來的時候,看起來灰撲撲的,旁邊那個俊俏和尚都能把他比下去,更不用提衣冠禽獸一樣的江嶼了。
拋開種種偏見和反感,宋梨若也不得不承認,江嶼這家伙,單論這張臉還是很能打的,也難怪妹妹根本招架不住。
不過她相信,只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和妹妹說清楚,妹妹肯定不會再上他的套。
可惜現在不方便,等晚上再說。
幾個人的晚餐是在禪寺里吃的,端上來的全是素餐茶食,口味很清淡。
幾個年輕人正好中午吃撐了,換一換口味,還挺清新。
楚媛還是那副慢條斯理的樣子,不緊不慢用著茶飯,順便看一眼那個陌生的年輕人。
小年輕挺自來熟,熱情的和楚媛問好,宋梨若又介紹這是自己朋友的弟弟,出來玩的時候正好碰上了。
楚媛看一眼沉默不語的江嶼,也微笑著點點頭,看起來矜持而優雅。
等吃完了飯,一行人才告辭離開。
這時候天色還早,不過山間霧色朦朧,看起來有些迷離。
那段石階路,安鏡又是被江嶼背著下去的,少女伏在青年的背上,看起來異常乖巧。
楚媛深深的看了兩人一眼,不動聲色。
宋梨若是又咬牙切齒了一回。
只有那個李墨涵,追著一行人往山下走,不時停下來拍幾張照,還在呵呵的傻樂。
簡直蠢到沒眼看,完全不具備半點競爭力。
宋梨若也徹底死了扶持競爭者的這顆心,只能考慮,要怎么從妹妹那里著手,勸她遠離那個不要臉的男妖精。
回到別墅,宋梨若沒給江嶼任何多余寒暄的機會,直接把妹妹拽回了她的房間,然后把安鏡直接按在床上,一臉嚴肅認真的盯著她看。
安鏡被姐姐看得心頭直發慌。
“姐姐有事想跟你說!彼卫嫒舻穆曇,也是難得的沉穩。
安鏡本來還以為,宋梨若又是老生常談,各種痛斥江嶼的不靠譜,要自己遠離他。
沒想到,宋梨若卻又說起了江望舒。
“她……那時候我只覺得她跟她哥感情不錯,就是她哥控制欲強,瞧著有點別扭!彼卫嫒粽f。
現在回想起來,第一次見面,算是她對江嶼印象最好的時候,之后就是一路下滑,最終跌到了谷底。
安鏡仔細回憶了一下,不太明白姐姐為什么對江嶼有這種評價——說實在的,她也沒覺得江嶼控制欲強啊。
頂多就是個保護欲有點強的人而已。
宋梨若繼續說:“后來,望舒生病的時候,我就看出不對勁了,等她過世,才終于確定,那家伙對自己的妹妹,不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而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
姐姐的話像一道閃電,一下劈到還迷迷糊糊的少女腦子里。
安鏡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你也嚇了一跳吧,我當時也是,”宋梨若還在義憤填膺,“那時候就覺得,這家伙可真夠變態的!”
最重要的是,自己還成了江嶼的親妹妹,那感覺就更別扭了。
從那以后,兩個人的關系更是直線垮塌,她覺得江嶼是個老變態,江嶼……壓根就沒正眼搭理過自己。
沒想到兜兜轉轉,這家伙竟然又盯上了自己的妹妹。
“所以我剛開始很不想你跟那家伙碰面,因為……你跟望舒很像!
不單單只是長相,甚至氣質,愛好,還有一些小動作都很像。
就算宋梨若心里清清楚楚知道,這就是兩個人,有時候還是不免一陣恍惚。
就跟不用提那個鰥夫一樣的江嶼了。
“你就是安鏡,我最心愛的妹妹,不是誰的替身,”宋梨若親昵地摸著安鏡的頭發,“所以,姐姐希望你能談一段更健康的戀愛,某個人愛上你,是因為你這個人,而不是因為你身上,有誰的影子!
還是一個死去的人的影子,那個人,在最好的年紀,留下最驚艷的時光,然后永遠閉上了眼睛,永遠完美無缺,再也不會改變。
她舍不得妹妹去跟那樣的人比。
安鏡的腦子,卻一直嗡嗡的,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
姐姐還在語重心長的告誡,她卻只覺得……臉上的紅暈,快要徹底藏不住了。
她結結巴巴的小聲問姐姐:“這種事情……不太可能吧,是不是你誤會了?”
宋梨若搖頭:“怎么可能誤會,那么明晃晃的事情,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楚女士還因為這件事,和江嶼狠狠的吵過幾次,罵他不要再癡心妄想,就算望舒死后有靈,也只會覺得這個哥哥惡心!
別看母子兩個現在相處還算平和,望舒剛走的那兩年,家里的氣氛極其緊繃,隨便一點小事,都可能擦出一陣激烈的火花。
宋梨若那段時間也過得戰戰兢兢,更覺得江嶼就是個瘋子。
只不過后來,兩個人吵著吵著都吵累了,楚媛變得越來越沉靜,江嶼則更加死氣沉沉。
鰥夫感也就更重了。
“所以你千萬不要再趟這趟子渾水,”她告誡妹妹,“江嶼接近你,沒安好心的!
可惜,安鏡這時候已經什么都聽不進去了。
她的腦子嗡嗡作響,心里發慌,心跳也越來越快。
男人對女人,還有喜歡什么的,就像一塊又一塊突兀扔過來的巨大石頭,在少女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從來就沒想過這種可能。
在江望舒眼里,江嶼一直都是最好的哥哥——雖然偶爾,也會有一陣止不住的臉紅心跳,但她只把那些當做特定氛圍的錯覺,不能認真。
也不敢認真。
就算知道江嶼不是自己的親生哥哥,可是她一直是正經的江家大小姐,兩個人便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
要不然,就是一樁徹頭徹尾的丑聞了。
母親肯定接受不了這種事情,甚至就連如今不太管事的老爺子,都要大發雷霆。
而且,江嶼……怎么可能對自己有那些想法呢?
他一直正直而溫柔,優秀又矜持,是江家最稱職的繼承人,也是無數年輕女孩眼里最合適的結婚對象,同樣的,也是楚媛心目中最完美的兒子,江望舒眼中最無可挑剔的哥哥。
除此以外,她也不敢有其他想法。
是啊,她不敢。
安鏡又突然想起,她還是江望舒的時候,聽到江嶼對母親說,他不想做自己的哥哥。
那時候,她覺得很傷心,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
再后來,反正快要死了,她也懶得多想,就繼續厚顏無恥的賴著江嶼,享受最后被寵愛的時光。
她躲在江嶼的懷里,看著日升日落,只覺得無比安心,身上的疼痛,都好像淡化了很多。
她那時候也忍不住想,這樣的日子,要是能一直延續下去就好了。
所以,那時的江嶼,心里就藏著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心思嗎?
安鏡的心臟又一次劇烈的跳動起來。
她捂著臉,覺得羞澀極了,又有一絲細微的甜意,悄悄爬了上來。
“你是安鏡,是我妹妹,不是江望舒的替身。”姐姐的這句話聽在安鏡的耳朵里,卻又有另一種解釋。
她覺得一陣輕松。
是啊,她現在是安鏡。
宋嵐和安恒益的女兒,宋梨若的妹妹。
身份雖然尷尬,但不再有那些倫理上的顧慮。
如果……如果……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宋梨若說得口干舌燥,看妹妹低垂著腦袋,眼尾泛紅,又有點不忍心了。
“這事情我本來不想跟你說的,怕臟了你的耳朵,也怕你容易多想,”宋梨若哄著她,“不過不管怎么說,你都是我最寶貝的妹妹,江嶼那家伙,別想欺負你!
長得像有什么大不了的,兩個人本來就是同母異父的親姐妹,要是因為這點相似,就把她妹妹當做江望舒的替身,宋梨若只會狠狠地唾江嶼一口,覺得這人果然瘋得沒救了。
簡直腦子有病,才會搞出那種惡俗的橋段!
宋梨若還完全不知道,自己對妹妹的警告,似乎……反而醞釀出另一個,她完全想不到的可能。
感覺妹妹差不多聽進去了,宋梨若拍了拍安鏡的肩膀,讓她早點休息,其他不用多想,然后就神清氣爽的回自己房間去了。
她哪里想到,安鏡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天,怎么都睡不著,最終忍耐不住,下了床,拐杖都沒帶,偷偷摸摸扶著欄桿,又去了一樓。
這時候別墅的大燈已經熄了,只留下光線朦朧的夜燈,讓這棟度假別墅看起來更加浪漫唯美。
少女躡手躡腳的走到江嶼的門前,輕輕吐了一口氣,又后悔了。
她完全憑著一股子沖動走到這個地方,可是真到了門口,又不敢進去。
她現在既想見到江嶼,又很害怕。
她不知道要跟江嶼說什么:姐姐說的那些事情,她肯定不敢直接問出口,至于自己心里那些百轉千回的小心思——礙于少女的矜持,她也不好意思說。
……果然還是沖動了。
安鏡嘆口氣,轉身想走,結果一不小心,胳膊肘碰到墻壁,發出了一聲很輕微的響動。
她頓時摒氣凝神,踮著腳尖,想要快速溜走。
沒想到,門卻被打開了。
江嶼站在門邊,發絲有些凌亂,襯衫上面幾顆紐扣都解開了,露出一截鎖骨和胸口,看起來異常的……性感。
安鏡做賊一樣慌亂的低下了頭。
江嶼看向安鏡:“有什么事?你又餓了?”
……感情在這家伙心里,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
雖然這定義也不算錯啦……安鏡還是覺得很羞恥。
她哼哼唧唧的半天,低聲說了句“沒事”,轉頭就想溜。
結果被江嶼半路截住,嘆口氣:“你去餐廳坐吧,我先看看廚房里有什么!
江嶼似乎是以為,安鏡是因為晚上吃得太清淡,所以餓了下來覓食。
安鏡雖然自覺被冤枉了,但是……經過剛才那一陣情緒起伏,她好像還真的……有點餓。
她一邊唾棄自己沒出息,一邊還是沒忍住誘惑,乖乖坐到了餐桌邊上,盯著江嶼看,就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動物。
江嶼忍不住笑,揉了揉少女的腦袋,轉身進了廚房。
過了一會兒,他走出來問:“想不想吃面條?再幫你臥一個雞蛋,溏心的那種!
安鏡眼睛一下就亮了,用力點頭。
跟廚房白癡一樣的自己不一樣,江嶼因為留學的經歷,廚藝說不上特別好,但是也可圈可點。
他尤其擅長下各種面條,火候精準,湯頭鮮美,再搭配上一個溏心荷包蛋,用筷子攪一攪,流心的蛋黃液便和面條還有湯頭混合在一起,那絲滑的滋味,簡直能勝過五星級的大廚。
光是想一想,安鏡就忍不住流口水了。
看著小饞貓那副迫不及待的樣子,江嶼微笑:“等著,很快就好!
然后又進了廚房。
安鏡坐在椅子上,無聊的晃了一下腳,到底沒忍住,偷偷摸摸的下了餐桌,蹭到廚房門口去看江嶼。
年輕英俊的男人站在灶臺邊,袖子隨意挽到手肘,火光落在他臉上,讓他看起來格外溫和。
那雙修長漂亮的手,就像變魔法一樣,輕輕松松幾個動作,就準備好了開湯用的食材,紅紅綠綠整齊碼在案板上,看起來賞心悅目,胃口大開。
然后是倒油,清炒,開湯,香氣濃郁的湯頭翻滾起來的時候,面也差不多煮好了。
江嶼拿出兩個碗,分別盛了面條,淋上湯汁,最后再臥上一個煎得金燦燦的荷包蛋,香氣撲鼻,惹得安鏡覺得,喉嚨里好像有根手指在撓,恨不得直接撲上去。
江嶼對安鏡笑:“乖乖坐好,準備開飯。”
他也有點餓了,于是給自己也下了一碗,兩個人正好一起吃。
江嶼端著碗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安鏡仰頭看著自己,一臉期待的等投喂。
他的心一下就軟了。
白天那些紛繁的思緒,躁動的念頭,在餐廳暖色小燈的照耀下,又悄悄平復下去。
他所想所求的,也不過就是這樣一段又一段普通的時光。
他陪在少女身邊,看她用親昵柔軟的目光看向自己,全心全意的信賴著他,依偎著他。
不過如此而已。
湯碗被放在安鏡面前,溫暖的熱氣和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她幸福的笑瞇了眼,迫不及待唏哩呼嚕吃了一大口,然后發出滿足的嘆息。
“哥,你的手藝一點都沒退步!”她忍不住感嘆。
然后,安鏡突然反應過來,握著筷子,僵硬的抬起頭,對著江嶼干笑。
“我……我就是聽楚阿姨說過,你的廚藝挺好的!彼銖妶A了一句,相當生硬。
安鏡以前可從來沒有嘗過江嶼的手藝。
經常嘗江嶼手藝的那個人,是江望舒。
她其實現在也不大拿得準,江嶼究竟有沒有把她給認出來。
要說認出來吧……那態度忽冷忽熱,實在不太像。
可要說沒認出來……她又要猜,江嶼是不是真的把自己當做江望舒的替身了。
自己給自己當替身,那滋味……有點酸溜溜的,不是太好。
安鏡心里又偷偷別扭了起來。
沒想到,江嶼對她剛才的失言沒什么反應,只是笑了笑,說了一句快吃,就自顧自的低頭繼續吃。
安鏡抿了一下嘴,但終究抵擋不住食物的香味,也埋頭大吃起來。
至于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等她吃完了再繼續想。
第47章
考慮到安鏡小小的食量,碗看起來雖然大,里面的面條卻不算多。
安鏡嗦完了最后一口面,盯著碗底那一口湯看了半天,磨磨蹭蹭的還是不說話。
江嶼順手把兩個人的碗都洗了,甩了甩手上的水,看她還在那里發呆。
“怎么?還沒吃飽?”他隨口問。
安鏡用力瞪了他一眼。
什么喜不喜歡的,在這貨眼里,自己分明就是頭豬!
“吃飽啦!彼掏痰恼f,眼睛到處看,找不到一個定處。
“那就早點去休息,”江嶼說著,把碗筷都歸置回了原處,又用毛巾擦了擦手,低頭看了一眼安鏡的腿,“你方不方便上樓?”
安鏡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臉再次炸紅,咋咋呼呼的說:“我腿都好得差不多了!”
然后就站起來,頭也不回的溜到樓上去了。
到最后幾階,她明顯覺得腿軟,硬是咬著牙,拽著欄桿扶手,強撐著走完了最后那一段路。
江嶼在樓底下一直看著,嘴角帶笑,等到人影消失在轉角處,才深深的吐了口氣,苦笑一聲,回房去了。
安鏡回到自己的房間,氣喘吁吁的坐在床上,又開始質疑起姐姐剛才說的那些話。
什么曖昧呀,心動呀,她是一點沒感覺到,就覺得江嶼把自己當豬養。
等什么時候喂得白白胖胖,就可以直接送進屠宰場了。
最可悲的是,她被喂得還挺歡。
一想起剛才在餐桌上吃得稀里嘩啦的樣子,安鏡就哀嚎一聲,又把臉埋進了被子里。
在江嶼面前,她簡直一點形象都保不住,哪里還有什么女性魅力,或者吸引力之類的玩意兒?
安鏡雖然以前沒談過戀愛,理論知識倒是積攢了不少,反正哪一條,看起來都跟她和江嶼之間的關系對不上。
可能真是弄錯了。
姐姐污蔑江嶼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也不差這一回。
一想到自己竟然還為此沾沾自喜,安鏡又懊惱的錘了一下床,結果一不小心錘到了床鋪的邊緣,把手都給砸疼了。
她眼睛一下子紅起來,可憐兮兮,委委屈屈,覺得今天晚上肯定要睡不著覺了。
少女的心事,可真是折磨人。
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滿足了,她睡得還挺好,一覺睡到大天亮,真的就跟頭豬一樣。
安鏡坐在床上,又跟自己生了一會兒悶氣,才慢吞吞的爬起來洗漱。
想到今天還要進一回山,她本來準備穿白t恤配休閑長褲,可手剛碰到衣服袖子,就頓住了,想了想,轉而拿起了一條略顯修身的淡藍色長裙,裙擺飄飄,很襯膚色。
然后才咳嗽一聲,一臉嚴肅的下了樓。
姐姐還沒起床,楚媛正站在窗邊,低聲和兒子說話,兩個人看見安鏡下來,就停了嘴。
江嶼走過來:“攝影機和錄音設備都準備好了,不過等一下可能會下雨,要是想去的話,最好早一點。”
安鏡忙不迭地現在就想出門,然后被江嶼無奈摁住了:“先吃飯,你現在又不覺得餓了?”
……真是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家伙!
安鏡橫了他一眼,又去抱著楚媛撒嬌告狀。
楚媛笑著摟了一下女兒,又問:“要不要叫你姐一起去?”
安鏡想了想,鬼使神差的:“不用吧,我姐起床氣比我還要厲害。”
雖然她也清楚,等她姐醒來的時候,發現她又和江嶼出去,肯定會大發雷霆,但……
又不是兩個人單獨出去,江嶼還專門請了攝像和錄影師,烏啦啦一大幫子人,有什么好心虛的。
她挺了挺小胸脯,給自己鼓勁。
楚媛愣了愣,仔細看安鏡,又看江嶼,笑:“你喜歡就好。”
安鏡急急忙忙吃了幾口早餐,就吆喝著盡快出門,這么多儀器設備,就算帶著防雨罩,碰到下雨總歸麻煩。
山里的溫度果然比市里低很多,她剛一走出門,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江嶼看一眼她身上穿的衣服,回房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
溫暖寬大的外套,就像個罩子一樣直接把她罩了進去,衣服后面還有個很大的帽子,戴在頭上,幾乎都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安鏡掙扎了半天,才整理好衣服,只不過被大外套這么一堆,人顯得更加小。
江嶼揉了揉她的頭:“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安鏡頓時不服氣了,自以為氣勢洶洶的湊過去:“我才不是小孩子!我早成年了!”
可惜,就連聲音都是軟綿綿的,一點氣勢都無。
扛著攝影機的是一個三大五粗的大哥,看到兩個人斗嘴,朗聲笑:“你們這對小情侶,看起來感情真不錯!
安鏡聽到這話,腳步一停,臉又紅了,嘟嘟囔囔的解釋:“我們才不是什么情侶……”
至于究竟是什么關系……一時半會兒的,還不好下定論。
江嶼沒說話,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抬頭去看天色:“盡快出發吧,爭取在雨落下來之前回來!
因為昨天走過一遍,再過去的時候,她覺得路更短了,那段石臺階,依然是江嶼背著安鏡過去的,只不過等到了平地,他沒急著把人放下來,一直走到要穿過水霧的那段密道之前,他才給安鏡穿上防護裝備,自己也穿上。
那兩個拿設備的大哥,除了給自己套上雨衣和安全帽,還要仔仔細細把所有的設備都包上防雨布,以防這些價值不菲的機器被淋壞。
看他們還有一陣忙,江嶼牽著安鏡的手,先進了瀑布。
這條暗道藏在石壁之后,因為微微向里凹陷,所以避開了大部分流水,但總有一點水斜滴著落下來,淋在兩個人穿的雨衣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因為擔心水流沖擊,江嶼下意識就把安鏡摟在了懷里。
他昨天其實也是這么把人給護著進去的。
昨天進洞的時候,因為覺得處處新奇,安鏡其實并沒有太在意江嶼手上的小動作。
但今天就不一樣了,她昨晚上剛從姐姐那里聽說了江嶼的心思,現下又是兩個人單獨相處,那些過于親密的舉動,一下就讓她緊張起來。
哪怕隔著厚厚的防水布,安鏡似乎也能隱約感受到江嶼掌心的溫度,以及手臂上的力量。
就像那個晚上,她被這雙手牢牢抓住,怎么也掙脫不得……
再次想起那個隱秘的夜晚,安鏡渾身不自在,下意識的走快了兩步,想把江嶼甩在身后。
無奈她不但腿腳無力,還短,想把人甩掉之類的,純粹就是白日做夢。
看她加快了步伐,江嶼也順勢加快,手臂不自覺的圍攏懷里的人,兩個人之間,幾乎再沒有半點空隙。
今天天色本來就有些昏暗,洞里光線更加微弱,隔著外頭厚厚的水霧,顯得朦朧而迷離,門口的罄石還不斷發出極悅耳的響聲,讓一切都像是一個沒有醒來的美夢。
安鏡茫然地站在石洞中間,回頭去看江嶼。
兩個人依然挨得很近,但是又因為隔著雨衣,顯出一種若即若離的姿態,偶爾有幾滴水珠落在臉上,滑進衣服里,皮膚上流動的冰涼水意,卻再次讓安鏡想起那些過分親密的親吻和碰觸。
她微微抬著頭,眼神迷離,剛準備說什么,一陣喧鬧聲再度傳進來,打破了兩人之間古怪的曖昧氛圍。
兩個扛設備的大哥終于進來了。
安鏡嚇得一下從江嶼的懷里彈開,裝作鎮定自若的樣子,去掀身上的雨衣,但也不知道是因為手滑還是緊張,脫了幾次都沒脫下來。
江嶼又伸出手,幫她解開有點緊的扣子,粗糙的指腹偶爾觸碰到少女細膩的肌膚,仿佛又有一團火,在濕潤的空間里被重新點燃。
連帶著心里的焦灼,也被重新帶了起來。
兩個人都不是那么自在,但又努力裝作無事發生,勉強維持著表面的淡定。
儀器設備很快被擺好,對準那塊天然奇石拍攝和錄音,水珠濺在石頭上,發出的聲音依然變幻莫測,美妙無比,安鏡卻顯然無法像昨天那樣,專心去欣賞自然界的奇偉。
這樣下去不行……安鏡狼狽的咬了咬唇,閉了一會兒眼睛,努力把自己浮動的心神壓下去,才專心開始采集那些來自大自然的音樂。
這一忙,不知不覺間,就忙了兩個多小時。
罄石本身是一塊表面不規則,充滿了孔洞的石頭,所以每一滴水落下,發出的聲音都不相同,有些深沉,有些輕盈,組合在一起,卻又毫無違和感。
安鏡忍不住想著幾百年前,那個把石頭搬到這里的人,仔細聆聽這些聲音的時候,又會是什么心情。
想必也是極愉悅的。
就和自己現在一樣。
身后的人再次靠近,用柔軟的毛巾幫她擦了擦了頭發和面頰,那種緊張又患得患失的心情便再次襲來,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
第48章
宋梨若昨晚上連續做了幾個噩夢,一直睡得不太安穩,又沒設鬧鐘,等她醒來的時候,都已經快到中午12點了。
她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去找妹妹,結果發現,自己那個傻妹妹,竟然又跟著大灰狼跑了。
她著急忙慌的換好衣服,也進山里去了。
差不多時候,安鏡和江嶼從水洞里出來。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一回,他們衣服沒怎么濕,只領口袖口稍微沾了點水漬,貼在身上,冰涼發膩。
安鏡脫掉雨衣,甩了甩袖子。
“去換件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江嶼低聲跟她說。
安鏡看了一眼天色,搖搖頭:“不用了,我不冷,咱們還是快點下去,看著像是要下雨了。”
她還穿著江嶼那件外套,衣服的材質略厚,寬寬大大的,只有一點很干凈的皂香氣,往身上一裹,就徹底隔絕了山里的冷風。
看著身上穿著自己衣服的少女,江嶼眼神微黯,沒再說什么,轉身又背著她下了山。
下山的時候,山風果然吹得更急了,安鏡身上還算暖和,但是因為只穿著一條長裙子,就算配了厚絲襪,腿上還是吹得一陣陣發冷。
又一陣風吹過來的時候,她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心里后悔,果然出來玩的時候,還是不能太顧及形象。
下了石臺階,江嶼把安鏡從背上放下來,她正準備順勢站起來,江嶼忽然脫下外套,讓她拿住,然后又把安鏡拽進懷里,攔腰抱了起來。
安鏡一愣,抬起頭看他。
“你穿太少了,”江嶼垂下頭對她說,“這樣容易生病。”
他說得過于冠冕堂皇,正正經經,仿佛一點私心都沒有。
原本暴露在冷風里的雙腿,也確實重新感覺到了溫暖。
安鏡羽睫微動,沒說話,抬起手,固定了一下身上那件外套,然后溫順地摟住了江嶼的脖子。
兩個人便極親密的貼在了一起。
安鏡剛開始身體還有些僵硬,慢慢就軟和下來,臉貼在江嶼的胸口,去聽他的心跳聲。
男人略高的體溫,強健的手臂,還有那件厚厚的外套,輕而易舉把山里的清冷和風雨阻隔在了外頭,她好像只需要安安靜靜的靠在這個人的身上,就什么都不用擔心。
安鏡下意識又收緊了手臂,臉頰輕輕蹭在江嶼的肩胛處,溫熱柔軟的呼吸落在他的皮膚上,留下無形但甜蜜的烙印。
江嶼抱著她的手臂也不由自主收緊,哪怕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襯衫,他也感覺到一陣血脈涌動,熱氣蒸騰。
他不敢再看懷里的少女,腳步卻不由自主,悄悄放緩。
旁邊兩個扛設備的大哥,看著這對嘴硬的小情侶,不由對視一眼,心知肚明的笑。
走到快一半路程的時候,雨果然下來了。
剛開始只是一陣朦朦朧朧的細雨,牛毛一樣,鋪灑在山野里,細微得難以覺察。
后來雨勢慢慢大了起來,牛毛變成了細針,帶著山里的清寒,落在身上,涼意徹骨。
兩個大哥只能停下腳步,又去給設備套防雨布,江嶼的腳步也不得不加快,同時手里把人抱得更緊。
“我不冷,”安鏡在他懷里細聲細氣的說,“外套你還是自己穿起來,至少有個帽子可以擋雨!
她現在整個人幾乎堆在厚厚的衣服里,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素白的臉頰上染著淡淡的粉,看起來確實被護得很好。
“乖,馬上就到了!苯瓗Z哄小孩一樣的哄她,垂下頭,在少女的額頭上落了一個吻,溫柔又克制,不帶半點欲望。
安鏡的臉卻瞬間紅到了耳根。
她把臉往江嶼的胸口藏,心臟撲通撲通瘋狂跳著,又生怕被那個人聽到。
這可真是太難為情了。
快走到酒店的時候,睡遲了的宋梨若,終于殺了過來。
她遠遠又看見妹妹被江嶼抱在懷里,手還摟著那家伙的脖子,臉貼在他身上,又乖又軟,一動不動。
她瞬間就氣炸了,直接沖過去,把妹妹搶了過來。
安鏡看見姐姐,先是一驚,馬上從江嶼身上下來,垂著頭,低低的叫了一聲姐。
“你要還認我是你姐,就馬上跟我走。”宋梨若板著臉對妹妹說。
從小到大,她很少用這么嚴厲的態度對待安鏡,可一旦這樣了,就說明問題很嚴重。
安鏡只能乖乖的拉著宋梨若的手,跟著她走了,頭都不敢回。
懷里的重量驟然一空,冷風瞬間又灌了進來,江嶼緊了緊拳頭,追過去,想把身上那件外套重新罩在安靜身上。
“不用你的衣服!”宋梨若瞬間又炸了,怒喝了一聲,可轉頭看見安鏡身上那件外套也是江嶼的,她張了張嘴,臉色更難看了。
安鏡馬上特別乖巧的去解拉鏈,準備把身上的衣服也脫下來。
宋梨若煩躁的用力把妹妹落下去的帽子重新套在她頭上:“乖乖穿著,別著涼了!”
然后繼續暴躁的拉著妹妹,回了別墅。
她一路走,一路醞釀情緒,可是等回到房間,看著妹妹小小的一只,坐在床上,默默紅著眼眶的時候,那些憤怒的情緒就像是被針扎破的氣球,一下就泄了。
她對天長嘆一口氣,坐到妹妹旁邊,手臂攬住安鏡的肩膀,溫聲細語的問她:“我突然想起來,昨天還沒有問過你,你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安鏡紅著眼眶抬起頭,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姐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聲音發顫,渾身在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些洶涌而來的情緒在心里橫沖直撞,卻連發泄的出口都找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是繼續維持現狀,還是遵循心里的沖動,去擁抱,去親吻,去打破兩個人之間的藩籬,在一起——又或者連妹妹都沒得做。
她更不知道,江嶼究竟是真的喜歡自己,還是僅僅把她當成了替代品,又或者,只是單純兄長照顧妹妹的姿態,卻給了她無數曖昧的錯覺。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隔著那么多的人:對江嶼無比敵視的姐姐,知道自己身份的母親,她們都不可能輕易接受這段有違倫常的感情——如果單純聽從理智的判斷,安鏡自己,都很難接受那些莫名的渴望。
只可惜,理智要是那么有用的話,這個世界,早就天下大同了。
安鏡看著姐姐,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角滑落,眼神慌亂無措,看起來破碎又無助。
宋梨若瞬間就不忍心再逼問下去了。
說來說去,根子全在那個無恥的江嶼身上,自己的妹妹能有什么錯,她就是一個天真無辜,被瘋子引誘的無知少女而已。
“不哭了不哭了,姐姐知道了,這事不怪你,都是那家伙的錯,”宋梨若用力抱住妹妹,輕輕拍著她的背,耐心哄,“咱們現在不想那么多,姐姐也不問了,就算你迷上那家伙的臉也正常,迷他的人多了去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小姑娘的一時迷惑而已,當初妹妹一樣暗戀過李墨涵,可是幾年過去,不也全化成了云煙,什么都沒留下。
這點子喜歡,算什么大事。
安鏡哭了好久,才終于被姐姐哄住,淚眼汪汪的趴在姐姐懷里,不動了。
宋梨若一下一下,用手梳理著妹妹濡濕的長發,就像小時候那樣,如姊如母,溫柔的包容著小姑娘所有的情緒。
等安鏡心氣平順下來,她才溫和的和妹妹商量道:“你如果什么都沒想清楚,先聽聽姐姐的建議好不好?”
安鏡躲在姐姐懷里,輕輕點頭。
“我確實不看好你和江嶼——就算不說以前那些事情,光是7歲的年齡差,就會有很多問題,”她輕聲細語的對妹妹說,“他都26歲了,年齡雖然不算大,但是見慣了大風大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可你才19歲,之前又病了那么多年,天真得就像一個孩子,你們兩個在一起,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安鏡沉默著,不說話。
“他表面看起來再溫文爾雅,本質上也是一家大集團的掌權者,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最重要的是,他心里還有一個你永遠超越不了的存在——感情里最忌諱的,就是有第三個人,”宋梨若嘆氣,“你從小性子就敏感,又是學藝術的,姐姐最擔心的,是你巴巴的捧上一顆心去,結果卻得不到對等的回應!
“姐姐舍不得你心碎!彼拖骂^,親吻著妹妹的發頂。
她小心翼翼呵護大的妹妹,可不是讓渣男來傷害的。
安鏡在姐姐懷里動一動,想說什么。
“你答應姐姐一件事好不好,就一件!彼卫嫒舭矒岬呐牧伺乃。
安鏡乖乖閉上嘴,認真聽著。
“回去以后,暫時先搬出江宅,冷靜一會兒,”她把下巴擱在妹妹的頭頂,“姐姐不是要求你一定要徹底斬斷那些心思,但是,彼此之間先隔開一段距離,仔細考慮一下姐姐剛才說的那些事情,你自己能不能接受,再下決定,好不好?”
不要被盲目的沖動迷住了眼,也不要因為一時的激情就孤注一擲,最后,卻落得個滿盤皆輸的下場。
“要是那樣的話,姐姐會很心疼很心疼的!
安鏡趴在姐姐懷里,又過了很久,才微微的點了點頭。
“姐姐,我答應你,回去以后,就馬上搬出去。”她說。
她也覺得,自己確實需要好好想想。
宋梨若放松的呼了一口氣:“放心,姐姐名下房產可多了,先給你找一套合適的住著,然后再把那個房子轉移到你名下,你記住,有姐姐罩著,你什么都不用擔心!
安鏡依然淚眼朦朧,又忍不住露出了笑。
“我知道的,姐姐對我最好了。”她抬起頭,跟姐姐貼了貼,柔軟的笑。
宋梨若轉頭又跟母親認真的談了談。
楚媛想了想,決定支持女兒:“江嶼那邊,我會跟他說清楚的,你不用擔心他去糾纏!
她的態度一如既往,支持安鏡的所有決定。
至于兒子那邊,最近這段時間,他確實有些越線了,冷一冷也好。
那孩子才多大呢,她也舍不得。
和宋梨若說完話以后,她又和兒子單獨談了一會兒。
母子倆的談話并沒有持續太久,不過當天晚上,一家子就提前結束了行程,再次坐私人飛機回了京市。
江嶼對此并沒有表現出特別激烈的態度——宋梨若更加覺得,他就是因為妹妹和望舒有些像,所以隨意的來撩一撩而已
果然就是個渣男!
就連去機場的時候,她也把妹妹和渣男遠遠的隔開,就像一只憤怒的老母雞,撲扇著翅膀,揮退一切可惡的覬覦者。
安鏡遠遠的看了江嶼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睛,看起來確實是被姐姐說服了,就連在飛機上,她也再沒有了過來時候的那股子活力和高興勁兒,一直懨懨的坐在椅子上,看著舷窗外的白云發呆。
情緒看起來很低落。
宋梨若看著有些心疼,但又覺得,長痛不如短痛,過一段日子,妹妹就徹底沒事了。
飛機在夜色中降落在了京市郊外,舷梯落下,安鏡被姐姐攙扶著走了下去。
這邊溫度明顯比山里高了很多,可走出來的時候,安鏡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是不是凍到了,你體質弱,吹不得風,”姐姐摸了一下安鏡的額頭,溫度如常,“回去記得喝碗姜湯,祛祛寒!
安鏡乖順的點點頭。
剛回了老宅,阿姨就端來一盅熱騰騰的姜棗茶,安鏡一股腦的灌下去,身上果然熱起來了。
不過,可能是因為心情大起大落,旅途又疲乏,她臉上倦色很重,很早就睡下了。
宋梨若則一直在翻手機,又一連打了幾個電話出去,準備明天就幫妹妹搬家。
她也不是隨便挑選的,而是既要考慮妹妹上課的方便程度,離醫院也不能太遠,除此以外,妹妹腿腳不大方便,最好找那種有對應便利設施的地方。
除此以外,她不能時時刻刻照顧妹妹,所以還要額外請一個靠譜的阿姨,不能讓妹妹單獨一個人待在家里。
楚媛看著女兒忙忙碌碌的,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選,建議可以把家里的張阿姨帶過去。
“她在咱們家很多年了,各方面都熟悉,為人又細心,你現在找不到人,可以先請她頂幾天,”楚媛說,“等找到合適的人,她再回來就是!
宋梨若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
第2天搬家的行程也很順利。
本來今天還在計劃的度假期間,所以安鏡這天既沒有課,也不需要去醫院做復健,早上她剛醒來,姐姐就告訴她房子已經選好了,各種日常用品也全準備好了,只需要帶幾件衣服,就可以直接住過去。
安鏡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又下樓去,抱了抱楚媛,說自己要跟著姐姐一起走了。
不過她也和母親約好了,等過幾天,整理好了,就會馬上回來看她。
楚媛微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要她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不過你做什么樣的決定,媽媽都支持你!
安鏡眨眨眼,不知道母親對自己的事其實已經心知肚明,還在心虛的笑。
她覺得,要是母親知道自己那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肯定會傷心的。
她舍不得姐姐失望,也舍不得母親傷心。
所以,暫時離開,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和姐妹倆一起走的還有張阿姨,
宋梨若選的房子,自然沒有江宅那么占地廣闊,但也不算小,是一個周邊環境不錯的大平層,光是臥房就有好幾間,足夠幾個人住了。
張阿姨一進來就麻利地忙活起來,她推開了窗,外面陽光明媚,新鮮的空氣一股腦的涌了進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把一切安頓好,宋梨若本來還準備今天多陪妹妹一下,結果下午接到一個電話,說是有急事,需要她去處理。
宋梨若還在猶豫,安鏡笑著說:“姐姐你去忙吧,我沒事的,家里有張姨在,不用擔心。”
張阿姨也連聲說她會好好照顧安鏡。
宋梨若用力抱了一下妹妹,就提著包,快步走了。
沒想到,那個問題有點麻煩,宋梨若本來想陪妹妹吃晚飯,結果趕不及了,又到了晚上七八點鐘,她再打電話過來,說今天可能要熬通宵,要妹妹早點睡,不要等她。
安鏡很乖的在電話里點頭說好。
但是剛一掛下電話,她沒忍住又打了個噴嚏。
張阿姨端著一杯姜湯過來:“你像是受了點風寒,再喝一碗姜湯,我去問問家里的醫生,看要買什么藥!
安鏡喝下熱辣辣的姜湯,聳了聳鼻子,說先不吃藥了,自己有點犯困,先睡一覺再說。
回到房間,簡單的沖了一個澡,她就鉆進暖和的新被子里,閉上了眼,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就睡到了凌晨一點多鐘。
安鏡是被冷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用力裹了一下身上的被子,可是覺得沒什么用。
她還是冷,渾身打著寒顫,頭也疼,四肢綿軟得像一團爛泥,使不出一點力氣。
她叫姐姐,叫張姨,但是喊了好幾聲,聲音低得就像柔弱的小貓叫,隔壁熟睡的張阿姨自然聽不見。
她又去摸手機,想打電話給姐姐,但是燒得迷迷糊糊的,摸了好一會兒才摸到手機。
黑暗的房間里,屏幕上乍然亮起的光,讓她下意識的瞇了一下眼,又努力睜開,可是因為高燒,視力好像都受到了影響,朦朦朧朧看不太清楚,只能憑記憶選了最上面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鈴聲響了四五聲,那邊才接通,但是沒馬上說話。
安鏡聲音含含糊糊,帶著哭腔,向電話那端求救:“姐姐,我好難受……”
第49章
安鏡被宋梨若強制帶走以后,江嶼表面上看起來若無其事,還回了一趟公司,處理這段時間堆積的事物。
公司里再次風聲鶴唳起來——明明出去休了一趟假,老大心情卻并沒有變得多好,還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眼睛又毒,隨隨便便就能找到一堆問題,剛回來,就把兩個部門經理罵到冷汗涔涔,無地自容。
部門經理倒霉了,下面也不好過,只能一起加班,努力彌補漏洞。
江嶼也忙到七點多鐘,在助理的提醒之下,才想起去吃晚餐。
和安鏡不同,他對食物一直沒什么講究,讓助理從樓下買了一個三明治,一杯黑咖啡,對付著吃完,又繼續看文件,到了晚上十點多鐘,還和國外的部門臨時開了一個跨時區的線上會議。
這個會一開就到了晚上11點,江嶼才揮揮手,仁慈的放助理下班。
至于他自己,依然不急著走,一直在辦公室待到了晚上12點多,才闔上電腦,揉了揉眉間。
他的頭痛癥又犯了,癥狀不算嚴重,但一直細細密密的疼,無休無止。
他深吸了一口氣,離開公司,沒開車,而是走路去了以前望舒住的公寓。
塵封已久的房門被再次推開,微涼的月光落在窗臺上,一切看起來很寧靜。
他的頭疼,也得到了些微緩解,就是效果顯然大不如以前。
他坐在沙發上,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又想起母親的話。
“那孩子被你嚇到了,”楚媛說,“你忘記當初怎么答應過我了?”
江嶼想解釋,但終究選擇了沉默。
他承認,自己確實過于急躁了。
他迫不及待伸出手,想抓住那根輕盈的羽毛,但是動作太大,羽毛反而被風帶到了更遠的地方。
內心那一點點溫暖,剛起來,又迅速冷下去。
這比從來沒有得到過,更叫人痛苦。
江嶼甚至開始無法忍受這種清冷。
他眼睜睜看著少女沉默的低下頭,跟著別人轉身離開,甚至沒有多看自己一眼。
在那一瞬間,原本沉靜下去的渴望,再次泛濫,扭曲。
可是現在,他只能等待。
等著羽毛落下,警惕的小貓放松了戒心,重新袒露柔軟的腹部。
他很清楚,安鏡信任他,依賴他,十余年積攢的感情羈絆,不可能被宋梨若輕松斬斷。
而他無恥的準備利用這種羈絆,織成一張密網,罩住安鏡,把兩個人緊緊的捆在一起,誰也不能分開。
哪怕敲斷骨頭,挖掉血肉,也沒人再能打消他這份決心。
楚媛也不行,宋梨若就更不可能了。
他不會繼續站在原地,看著那個人越走越遠,但是什么都不做。
江嶼坐在沙發上,對著空蕩蕩的墻壁,面無表情的思索,要怎么樣一步步誘惑獵物上鉤,折斷她的羽翼,咬住她的脖頸,哪怕掉進地獄,也要緊緊的糾纏在一起。
他甚至不在乎安鏡知道自己那些齷齪想法以后,會不會露出恐懼又厭惡的目光。
和失去那個人的可能性比起來,被厭惡又有什么關系?
他根本不在乎。
陰沉的夜色里,他的腦海里一直翻滾著那些瘋狂的念頭,禁錮,強迫,威脅,誘哄,哪怕那個小人兒可憐的哀求,他也絕不可能停止。
不過在此之前,他必須徹底排除一切威脅。
宋梨若是個很大的麻煩,但是解決起來不算困難,想辦法用工作困住她,或者干脆把她打發到國外,都是不錯的選擇。
相比之下,母親要難纏一點,但是這些年,自己已經接手了絕大部分集團事務,羽翼豐滿之下,和母親斗一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甚至能利用這些事情,逼迫安鏡妥協。
那個女孩子是那么柔軟,純潔天真,又重視家人,只要手段得法,就算她再不情不愿,也不得不向自己屈服。
只要徹底放下道德的約束,原來覺得遙不可及的東西,也沒有那么難以獲得。
江嶼冷漠的在心中算計著一切可能性,推演推進的步驟,以及以防萬一的后手。
他不能接受失敗,任何一丁點失敗的可能性都不行。
風平浪靜的表面下,他的心里已經逐漸瘋狂。
就在這時候,手機響了。
他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垂眼去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赫然是他剛才滿腦子想的那個人。
仿佛是她遙遙窺見自己已漸癲狂的念頭,試圖出手阻止。
江嶼面無表情的接通手機,放在耳邊,等待。
下一秒,電話那頭,卻傳來模糊又柔軟的求救聲:“姐姐,我好難受……”
聲音里還帶著哭腔。
所有非分的念頭頓時煙消云散,江嶼突然發現,那些事情,哪怕可能叫她有一丁點難受,他根本就做不了。
她一哭,他就只能舉手投降,徹底妥協。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只有飛奔到少女身邊,抱住她,仔細安慰她,叫她不要這么難過。
電話那段又傳來了幾聲咳嗽聲,悶悶的,空響很重。
然后下一刻,電話被掛斷了,他甚至來不及說話。
凌晨一點半,客廳的門忽然被砰砰敲響。
張阿姨被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捂著胸口,差點犯心臟病。
敲門聲還在持續不斷。
她小心翼翼走到門口,顫抖著聲音問是誰。
“是我,江嶼!遍T外傳來很冷的聲音。
張阿姨又嚇了一跳,狐疑的看一眼墻上的時鐘,才慌忙過去開門。
門打開,冷著臉的江嶼帶著一身寒風,直接問安鏡睡在哪間房。
張阿姨胡亂的指了一個方向,又馬上說:“她已經睡了,梨若小姐叮囑我,不能讓你進來的……”
雖然她也沒弄明白,為什么梨若小姐防大少爺像防賊一樣,但是夫人讓她聽梨若小姐的,那就照著辦好了。
可惜,江嶼完全不在乎她的阻攔,徑直打開房門,毫不猶豫的闖了進去。
房間里,安鏡依然睡得很沉,完全沒有被外面的吵鬧影響。
江嶼走到床邊,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額頭,燙得嚇人。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照顧?”他冷眼看一眼張姨,把她嚇得夠嗆,忙不迭想去打電話。
“不用了,”江嶼抱起床上昏睡的少女,“直接去醫院!
樓下,他剛叫的出租車還在老實等著,主要這人一看就是有錢人,出手很大方,多等一會兒也沒什么。
張姨也沒辦法,只能急匆匆的拿上可能要用的東西,跟著大少爺上了出租車。
江嶼是連著被子一起把安鏡抱下來的,可就算如此,懷里的少女靠在他肩上,還在迷迷糊糊的喊冷。
身上卻滾燙。
江嶼更緊的抱住她,皮膚和她緊緊貼在一起,試圖用這種方式給她降溫。
似乎察覺到身邊有其他人的氣息,安鏡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盯著江嶼看了好一會兒,然后,像是突然認出來他是誰,又依偎過來,嘟囔的說:“哥,我難受……”
她的臉緊緊貼著江嶼的脖子,滾燙的呼吸落在他身上,還帶著艱澀的喘氣聲。
過了一會兒,剛才還喊冷的人又開始覺得熱,她不耐煩的揮開了身上的被子,卻貼江嶼貼得更緊,手臂雙腿就跟八爪魚一樣,緊緊的纏住他,一點都舍不得放松,像是試圖從他身上汲取涼意和安慰。
就這么纏了一會兒,安鏡似乎恢復了一點神智,又含含糊糊的問江嶼怎么在這里。
江嶼剛準備開口,她又笑,說這肯定是一個夢。
然后,她抬起頭,在江嶼唇上,輕輕地啄了一下。
她身上很熱,唇卻冰涼。
張姨坐在前排的副駕駛座,看見這一幕,差點叫起來。
梨若小姐口口聲聲要防著大少爺,可問題是,問題是,現在反而好像是大少爺被騷擾了!
而且,是被還生著病的安鏡騷擾了。
想起那些以前聽過的傳聞,她真擔心大少爺不顧安鏡的病體,就直接把人給丟出去!
哪想到,大少爺只是愣了愣,眼睛含笑,低著頭,又在迷迷糊糊的少女臉上吻了吻。
從額頭,到眼瞼,到鼻尖,到面頰,最后到唇。
吻得很輕,小心翼翼的。
而且一觸即退,像是生怕打攪了疲倦的愛人。
可是下一刻,安鏡壓住江嶼的頭,又把他拉了過來,半閉著眼睛,沒輕沒重的再次親了過去。
唇和牙齒碰在一起,有點疼,不過誰在乎呢。
反正是個夢而已。
江嶼卻在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唇齒糾纏的感覺分外熟悉,仿佛并不是第一次。
所以……那天晚上……自己并不是在做夢?
他再次加深了這個吻,就像那天一樣。
少女卻不再掙扎,反而無比順從的仰著頭,任他肆虐。
第50章
張姨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她總忍不住往后面瞅,又覺得實在沒眼看,慌亂的轉回頭,結果發現出租車司機也在津津有味的偷看。
“啊啊啊你仔細看路!”她氣急敗壞的叫。
司機就在那邊嘿嘿的笑,跟免費看到一部深夜小劇場似的。
一路雞飛狗跳,總算平平安安到了醫院。
去了急診室,護士給病人一量,嚇了一跳:41.5°。
難怪整個人跟燒傻了一樣,暈暈乎乎的趴在男朋友身上,傻笑。
接下來就是做緊急處理:喂退燒藥,物理降溫,醫生還給開了兩瓶輸液,不過在做滴注之前,先要做皮試。
安鏡本來就被養得嬌,現在生病了,腦子不清醒,越發像個小孩子,才一看見護士手上的針筒,就哭,眼淚水大滴大滴的往下砸,一個勁的往江嶼懷里躲。
江嶼把她抱在懷里耐心哄了半天,她才勉強仰起頭,又啄了啄江嶼的唇,說要親親,親了就沒那么疼了。
夜班護士本來就累,這下還被無端端硬喂了一嘴狗糧……算了,病人配合就行。
她本來還想好心提醒一句當心傳染,但是看這對狗情侶黏黏糊糊的樣子……要傳染早傳染了,也不差她這一句。
護士抬起針頭,穩準狠的在病人胳膊上重重挑了一下,少女低低的哼了一聲,又很快融在了彼此的唇間。
她面無表情,說:“先觀察半個小時,沒有問題的話去注射室領藥,下一個。”
總算打發走了這對亂撒狗糧的顯眼包。
江嶼抱著懷里的女孩,去了二樓的單人病房,這邊更清靜,環境也更好。
他本來想把安鏡放在病床上,結果女孩繼續抱著胳膊哼哼唧唧裝可憐,要抱,要親,要黏在一起。
張姨徹底看不下去,說去問一問接下來的手續要怎么辦,捂著眼睛就跑了。
走的時候還沒忘把門給順便帶上。
要不然,再被別人看到,多有傷風化呀!
小小的單間里,就只剩下江嶼和安鏡。
少女乖巧地躺在他懷里,還燒得迷迷糊糊的,臉頰酡紅,眼神迷離,柔軟的唇瓣也是鮮艷的嫣紅色,只不過,這一處跟發燒大概沒什么關系。
江嶼的手指輕輕的捻過她的唇,滑過臉頰,扶住安鏡的后腦,誘哄著問她,知不知道自己是誰。
安鏡眨了眨眼睛,純澈無辜的笑:“當然知道,你是江嶼!
他低下頭,在少女的唇上又吮了一會兒,再問:“那我這樣也可以?”
安鏡沒說話,只是再次溫順的迎合過來。
舌尖交纏,又是一段細膩而綿長的親吻。
過了很久,江嶼才戀戀不舍的離開,深深的嘆口氣:“等天亮了,我可不許你反悔。”
少女的眉眼彎彎,說好,迷迷糊糊又信誓旦旦的樣子。
結果,天還沒亮呢,她就后悔了。
安鏡跟江嶼可不一樣,江嶼喝醉了,睡一覺,什么都忘了。
她在江嶼懷里小憩了幾個鐘頭,再醒來的時候,燒退了,腦子也清醒了,至于剛才做過的事情,更是記得清清楚楚,一點沒忘。
……她真巴不得自己腦子燒傻了呢,這樣就不用面對自己做過的那些蠢事!
之前還在哀悼自己莫名其妙失去的初吻,結果……她根本數不清楚,剛才究竟親吻了多少下。
嘴唇到現在還在發麻。
生個病而已,她覺得自己簡直變成了一條親吻魚,腦子里只剩下那個事兒。
想罵一聲不要臉還沒什么立場——因為自己,才是那個始作俑者。
安鏡忍不住哀嚎了一聲,但是聲音還在嗓子眼,又被她用力按了回去。
江嶼就躺在她邊上,明明病床很小,兩個人躺上去卻并不顯得逼仄——因為自己大半的身子都被江嶼給摟在懷里,兩個人貼得緊緊的,皮膚上全是濡濕的汗意,有些黏膩。
安鏡試圖悄悄撤退,可惜,她才稍微動一動,就又被江嶼重新摟了回去,一點不在意她身上的汗,在她臉上吻了吻,含糊地說:“乖,再睡一會兒。”
安鏡后腦勺上的毛都快要炸起來了。
一邊尷尬,一邊又忍不住覺得,這個男人低啞的嗓音,竟然如此迷人。
她果然是徹底沒藥救了……
安鏡蜷縮在男人的懷里,抬眼去看他。
江嶼眼睛緊閉,睫毛很長,有著平時難得一見的柔和。
他本來骨相就極優越,皮相也好,臉上幾乎沒有死角,無論哪個角度看起來,都英俊非凡。
安鏡抬起手,隔空去描畫他的輪廓,結果一不小心,指尖碰到了江嶼的下頜,又觸電一樣的馬上收了回來。
然后瞬間閉上眼,裝睡。
江嶼被驚醒了,湊過來,在她唇上又貼了貼,低啞地說:“我知道你醒了!
安鏡倔強的閉著眼,哪怕眼睫一陣微顫,徹底暴露了主人裝傻的本質,她就是打死不睜眼。
江嶼輕笑,就又去吻她的眼睛,舌尖輕撩,留下濕漉漉的痕跡。
安鏡抖了一下,還在裝傻。
親吻一路往下,重新落回唇上,輾轉反側,正當他一點點推開安鏡的唇,準備繼續入侵的時候,她終于低喘了一下,別開了頭。
“會傳染的!彼b作兇巴巴的樣子。
“我巴不得,”男人又執著的追了過來,把她按在床上,用一種少女完全無法反抗的力道,狠狠的親吻她:“我剛才就說了,不許你反悔!
“……我沒反悔!
都親親抱抱到這程度了,再裝成什么都沒發生,好像也不現實。
雖然她真的很想當自己全忘光了。
“就是……有哪里怪怪的!彼粗》刻旎ò,賭氣的說,“我姐說了,你就是把我當替身。”
江嶼悶笑,聲音里藏著誘惑的鉤子,勾著安鏡的心臟。
“你真以為我認不出你?”他再次低下頭,虔誠的吻著少女的額頭,“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回來了,望舒。”
他叫著她曾經的名字,聲音暗啞艱澀,又繾綣動人。
安鏡只覺得渾身發麻,過電一樣的感覺從頭皮竄到腳尖,為了掩飾,她紅著眼眶,瞪江嶼:“那你一開始還對我陰陽怪氣的,我還以為你看我不順眼!
江嶼又笑著親她:“我哪里舍得,只不過,要是不和你拉開一點距離,我忍不住!
至于究竟忍不住什么,兩個人心知肚明。
安鏡就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的罵了一句:“你果然就跟姐姐說的一樣,是個老變態!”
“嗯。”
“一肚子壞水!”
“嗯!
“對我早就沒安好心!”
“嗯!
“我……”
她的話徹底被男人堵在了嘴里。
夜還深還長,就不用浪費時間,在重復別人的話上了。
至于究竟怎么變態,怎么沒安好心,他也可以一點一點,耐心教給安鏡知道。
他們的時間還很多。
安鏡完全不記得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睡著的。
醒倒是醒得刻骨銘心——被她姐的尖叫,硬生生給嚇醒的。
她直接彈了起來,下意識想離開江嶼的懷抱,但又被他強硬的重新拉了回來,護在懷里,不容動搖。
安鏡只能趴在江嶼胸口,偷偷露出半只眼睛,去看姐姐。
姐姐果然很生氣,手指指著江嶼,一抖一抖,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之前保證過什么!你,你怎么可以做這種事!我妹妹還是個孩子!”
她氣得胸脯劇烈起伏,又去瞪躲在江嶼懷里的妹妹:“還有你!你明明和我說好的,怎么轉頭,就跟他躺一張床上去了!”
看看妹妹那不值錢的樣子,整個人都黏在渣男的懷里,她就更氣了。
江嶼安撫的拍了拍安鏡,坐起身,手依然摟著懷中的少女不放開,氣定神閑的反問道:“我倒要問問你是怎么照顧人的,我半夜三更接到安鏡的電話才知道,她燒得都要昏迷了!
宋梨若嘴上打了個磕絆,支支吾吾的說:“要不是你作妖,也不至于害得我加班!
“那純粹是你的能力問題,”江嶼冷冰冰的挑了挑眉,說得話簡直能氣死人,“連基本的工作能力都不具備,就不要多于操心別人的事情!
“你……”她又要跟江嶼吵起來了。
安鏡拉了拉江嶼的衣服,低聲說:“那是我姐。”
“安鏡!”宋梨若一下抬高了聲音,“你自己說,你究竟是要我還是要他!”
安鏡為難的看了姐姐一陣,又去看門口,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說:“姐……要不咱們先關上門再說?要不然,別人還以為你是來捉奸的……”
她昨天已經奉獻夠多名場面了,實在不想繼續成為這家醫院急診科的傳說。
宋梨若跳起來:“怎么就不是……”
她轉過頭,看見門口一堆晃動的人頭,還有無數雙興致勃勃的眼睛,到底承受不住,反手一下,重重的把房門給關了起來,然后沖到病床邊,想把安鏡從江嶼身邊拉過來。
安鏡低吟一聲,捂著頭,又喊不舒服了。
她這時候臉色極白,穿著醫院的病號服,頭發散亂的披著,看起來十分虛弱:“姐,我昨晚上真的好難受,身上忽冷忽熱的,頭還疼,想跟你打電話,結果不小心……”
她可憐兮兮的看一眼江嶼,又回望宋梨若。
她姐瞬間就被她給拿捏住了,心疼的湊過來,摸了摸安鏡的額頭:“那你現在退燒了沒?感覺怎么樣?醫生怎么說的?”
安鏡溫順的靠在姐姐身上:“吊完水就好多了,姐,昨天江嶼哥陪了我一晚,要不是他,我真不知道會怎么樣!
她的聲音又軟又甜,還帶著病后的虛弱,撒起嬌來簡直穩準狠。
不過宋梨若也沒那么好忽悠過去:“那他也可以跟我打電話!再說了,你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睡一張床上!”
這才是她最氣的。
本來以為好好把兩個人隔離開了,誰想到,一轉眼,兩個人更黏糊!
她真的快要瘋了。
安鏡對江嶼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江嶼不愿意,她就無聲的擺出哀求的姿態,大眼閃爍,楚楚動人。
江嶼到底妥協了:“我先去跟醫生聊一下你的情況!
他出了門,留下姐妹兩個單獨說話。
宋梨若就冷眼看著這兩個人默契十足的小動作,實在想不明白,怎么才過了一個晚上,兩人的進度竟然這么驚人。
“姐……”妹妹用軟綿綿的聲音跟她哀求,“我真的想試一試!
“試什么?”宋梨若警惕地問。
“我……媽媽不是講過嗎,我現在還小,就是要多談幾段戀愛,多遇見幾個渣男,以后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媽可沒說要你遇見渣男!彼卫嫒衾淅涞拇驍嗨脑。
“那……也可以試試嘛,要萬一,江嶼跟我挺合適呢……”她越說聲音越小,最后低下了頭,心虛極了。
“你愿意做別人的替身?”看妹妹的樣子,宋梨若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也……也沒那么要緊……”主要是,替身什么的,本來就是她自己。
安鏡又挨過去,對著姐姐發嗔:“姐,我想忍,但是真的忍不住,要是不試試,我反而一直懸著一顆心,怎么都放不下,夢里都是他的樣子!
要不是為了哄姐姐,安鏡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夠說出這種頂級戀愛腦的奇葩言論。
“你也不希望我一直對那個人念念不忘吧,你以前就說過,男女間那點事,別人越阻撓,兩個人想在一起的想法越堅定,要是徹底不管,說不定反而沒過兩天就分了!边@是她姐帶著安鏡,看8點檔偶像劇時候的肺腑之言,現在拿過來用,倒是剛剛好。
被自己以前的話硬生生堵住,宋梨若叉著腰,生氣的看妹妹。
但是……妹妹真的好可愛……
她此時眼尾下垂,看起來像一只可憐的小狗,就算明知道主人不是個好東西,依然搖著尾巴,舍不得離開。
呸,她想什么呢!她妹妹怎么會是狗,江嶼才是那個可惡的狗東西!
她把妹妹現在的執迷不悟,全都怪到了江嶼頭上,也不知道那狗東西是怎么給妹妹洗腦的,讓她妹妹竟然能說出這么離譜的話。
但是,妹妹的神情,實在是太堅決了。
在宋梨若的印象里,安鏡一直是個特別乖巧的小女孩,雖然有點嬌,偶爾淘氣,但大體上還是很聽話的。
現在到底是長大了,竟然能為了那個狗男人,把姿態放得這么低,低得她根本不忍心說不。
從小到大,她都很難拒絕妹妹的哀求——哪怕是這種,離譜到了極點的哀求。
只要那雙大眼睛霧蒙蒙的看過來,她就不得不舉手投降,被妹妹克制得死死的。
“你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又一次摸了摸妹妹的額頭,燒確實已經退了,“不是因為昨晚上燒壞了腦子?”
安鏡笑,搖頭:“真的沒有燒壞,我現在清醒著呢,比之前都要清醒。”
她把腦袋靠在宋梨若的肩膀上:“姐,我知道我這樣特別任性,但是,這是我人生里第一次心動,要是不努力抓住,試一試,總覺得會留下一輩子的遺憾。”
“……你第一次心動明明是給李墨涵的,你日記里還記著呢,白紙黑字全是證據!彼卫嫒衾浔拇疗扑闹e言。
安鏡尷尬了不超過一秒鐘,又黏黏糊糊的撒嬌:“那時候我才多大,再說了,小時候的事情我根本一點都不記得,不能算的~”
面對妹妹的撒嬌攻勢,風風火火的女強人宋梨若,從來就沒贏過。
還能怎么辦呢,只能等妹妹碰得灰頭土臉的時候,她再把她護到身后,然后狠狠的揍那個狗男人一頓!
從很久以前,宋梨若就想揍江嶼了,只不過一直沒找到機會。
“如果這確實是你想要的,姐姐尊重你的選擇,”宋梨若嘆口氣,摟住了妹妹的肩膀,“不過,你記住一點,姐姐永遠是你的后盾,要是狗男人敢欺負你,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看姐姐揍不死他!”
安鏡笑,點頭說好。
“還有,戀愛可以談,但是一定記得保護好自己,你還小,身體又不好,千萬不能再像昨晚上那樣,被那個狗男人哄到床上去……你們昨天晚上沒怎么樣吧?”她又緊張的去檢查妹妹的身上,有沒有留下什么不該有的痕跡。
安鏡臉更紅了:“姐你說什么呢,我昨晚上病成那樣,能做什么……”
親倒確實是親了很多下……
一想起昨晚的胡作非為,她簡直恨不得鉆到地底下去,自然更不敢讓姐姐知道。
宋梨若大大咧咧的上下看了妹妹一圈,什么都沒看出來,松了口氣:“總而言之,你要想談戀愛就談,但是記得,你遲早是要跟那家伙分手的,咱們就當積攢戀愛經驗,千萬別陷得太深!
她直到現在還指望妹妹幡然醒悟,然后一腳踹掉渣男,迎接更美好的未來。
安鏡卻又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臉還熱著,支支吾吾的點頭,其實壓根沒聽清她姐究竟說了什么。
宋梨若是個爽朗的性子,之前雖然防江嶼防得厲害,但是答應不管了,放手也很干脆。
不過走之前,她還是對著江嶼用力揮舞了幾下拳頭:“你最好記住,我妹有我護著,你要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最好先掂量掂量!
然后就氣勢洶洶大踏步的走了。
安鏡才松了口氣,江嶼又湊過來,跟她興師問罪:“你姐說,你跟我一起是積攢戀愛經驗,遲早要分手的?”
剛哄完了那個,又要哄這個,安鏡表示心很累。
不過這個人,哄起來比她姐簡單多了。
安鏡踮起腳,親了親江嶼的臉頰:“乖,別說傻話了!
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了,至于昨晚上那個胡親亂啃的人是誰……請不要跟一個病糊涂的患者斤斤計較,她不承認!
江嶼果然很容易就被安撫過去。
只不過,他索求得更多。
等安鏡回過神的時候,她又被男人緊緊的摁在懷里,親得靈魂都要出竅了。
順便還不小心被過來查房的護士圍觀了一把,臉是徹底不能要了。
直到出院的時候,安鏡都沒能把臉重新抬起來。
她已經在心里暗暗發誓,以后自己就算撞斷了腿,也肯定不能再來這家醫院!
她真丟不起這個臉。
一邊懊惱,她一邊又去瞪江嶼。
江嶼想往她跟前湊,被她一下推開:“我答應姐了,要跟你保持距離!
“那你昨晚也答應我了,不會反悔!苯瓗Z說。
“我答應什么了?”安鏡翻臉不認人,“我那時候都燒糊涂了,神志不清醒的人,說話不能算的。”
任性驕縱的大小姐,向來不擅長說話算話。
江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看得安鏡心里一陣陣發虛,終于妥協的撇了撇嘴:“總而言之,我頂多就答應讓你追我,再多沒有了!
這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
江嶼神情柔和下來,微笑的摸了摸她的頭:“有這個榮幸,我很開心!
大小姐扭過頭,看向窗外,傲嬌的哼了一聲。
一直努力做個背景板的張姨,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都是什么小情侶的詭計,她一個外人,簡直看得眼瞎。
親親抱抱成那個樣子,誰相信他們不是一對!
————
安鏡依然沒急著搬回江宅,而是又回了昨天住的那套房子。
她還叮囑江嶼,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千萬不能叫媽媽知道。
“媽媽那么重規矩的人,要是知道我和你走到一塊,肯定要生氣的。”安鏡心里又虛了。
“你想多了,在母親眼里,只要你好好的,她不會在意那些。”江嶼說。
他最清楚母親的想法——因為他也有過差不多的念頭。
只要望舒能回來,高高興興的活著,其他事情,又有什么關系?
甚至,母親比他豁達得多——因為他真的沒辦法放手。
可惜,安鏡才不信他的話。
她皺了皺鼻子:“不管怎么樣,這件事先不能說,要不然,要不然……”
她想放些狠話,又不敢,因為剛才她才被江嶼教訓過,嘴唇現在還在發麻。
“你現在不想說就不說,等你準備好了,再告訴母親,”他在安鏡耳邊低語,“不過這種事情也不可能一直瞞下去,你知道的,我們兩個絕對不可能再分開!
他一點點湊得更近。
安鏡臉又紅了,細聲細氣地嗯了一聲,又連忙把江嶼推開。
“都說了,咱們現在還不是一對,什么分開不分開的!”小姑娘傲嬌的扭過頭,堅決不承認自己差點又被哄住了。
果然就像姐姐說的,老男人甜言蜜語一套一套,她壓根招架不住。
她好像真的快要變成一個頂級戀愛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