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找他并不是因為那個縫合線有消息,而是遞給他一副眼鏡。
千鳥疑惑接過,就聽到五條悟解釋:“這是咒具,能夠讓普通人也看到詛咒。”
他正準備戴上去的動作一頓,隨后沉默一瞬,對著五條悟點點頭,還是沒有選擇戴上。
注意到五條悟的疑惑,千鳥搖搖頭,沒有要開口解釋的意思,只是把眼鏡收好。
高專的校服質量很好,褲子的口袋也很深,能夠放下不少東西,五條悟看得到那雙手銬也被放在口袋里。
“說起來,你為什么沒有帶槍啊?”五條悟隨口問道,想到什么便開口問了。
而旁邊的人出乎意料的動作一頓,哪怕很快就被掩飾過去,但卻逃不過六眼的捕抓。
“就算是警察也不能隨時隨地都帶著槍的。”千鳥溫聲回答,看上去沒有絲毫不對。
五條悟歪歪頭,還是沒有追問下去,說起另一件事:“你所說的我已經去做了,杰的墓已經立好了。”
他的聲音很平淡,好像只是做了件吃飯睡覺一樣平常的事。
就算是假的,在看到墓碑上的名字時,五條悟又會想些什么呢?
千鳥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從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他握著拳頭示意五條悟攤開手。
五條悟沉默地看著他,明明六眼已經看到了那是什么,明明他看得出面前的人情緒波動,明明他已經猜到接下來要發生什么。
但他還是攤開手,手心向上,就算眼睛被遮掩,也能感受到那道視線。
一顆被彩色玻璃紙包裹著的糖果落在五條悟的手心,玻璃紙的邊緣劃過肌膚,不疼,卻很癢,讓人下意識握住手。
意識到五條悟沒有開無下限,千鳥的笑更加溫和些,他開口解釋道:“上次在甜品店店員給的,我猜應該是草莓味的,很適合你。”
五條悟鼓鼓嘴,隨意打開糖果扔到嘴里,嘟囔說:“是草莓牛奶味的。”
兩個人并沒有聊多久,因為五條悟又要趕著去做下一個任務了。
千鳥微微蹙眉,疑問脫口而出:“整個咒術界只有你在工作嗎?”
或許他是不該說這句話的,在來到這個世界后,他一直都在有意識的和五條悟拉開距離。
就是他是夏油杰,對方是五條悟,但他們都不是記憶里那個相伴的摯友。
只是,如果感情能夠隨意控制,那么也不能稱為人類了。
他世界的悟,在怎么高強度工作也不會這樣幾24小時都安排的滿滿的。
如果這樣的話,第一個反對的恐怕就是那群喜愛五條悟的粉絲們。
但……在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人覺得五條悟這樣的行程安排有哪里不對。
霓虹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特級或一級咒靈,有些根本就是可以分配給其他咒術師的,卻都被按在了五條悟身上。
“沒關系啊,我是最強的,交給我就好了。”五條悟像是誤會了,叉著腰看上去頗為驕傲說著。
他以為千鳥是在擔心這些任務會傷害到其他人,說得自信滿滿給他安全感。
“悟,太老實會被人欺負,”千鳥有些語重心長說著,“就算五條悟休息一天,咒術界也不會毀滅吧。”
他蹙著眉說著,語氣自然又帶著些嚴厲,以往他教訓又熬夜的五條悟時也是這樣、
五條悟這才明白千鳥是什么意思,他幾乎是有些無措般撓撓頭,不過下一瞬又變回咒術界的最強。
“沒關系,我做多一點,那些人能活下來的幾率也更大,”五條悟聳聳肩,聲音有些冷淡,“成年人的世界很殘酷的哦,總要擔著些責任嘛。”
五條悟是最強,所以交給他就好了,幾乎是咒術界所有人都共同認知的一句話,就連五條悟本人似乎都沒有意見。
千鳥沉默下來,他發現這不僅僅是五條悟愿不愿意的問題,是本不該只在他身上的擔子,被面前這個自信又傲慢的人全部攔了下來。
五條悟伸手撩起繃帶一角,露出一只絢麗澄澈的蒼天之瞳,視線一眨不眨落在千鳥身上。
“你是故意的嗎?”他突然開口,聲音冷淡,仿佛一下就變成高坐云端之上的神子。
六眼的視線在沒有經過掩飾后,剩下的只有如同醫療機器般冰冷從內到外都被人看穿的非人感。
好像從無法看到的高處般投下視線,在這樣的注視下,難免會讓人由衷產生恐懼感。
但千鳥只是歪歪頭,甚至出神的想,丸子頭的發尾掃過脖頸有些癢,或許他改剪頭發了。
他知道五條悟說得是什么,別人不知道,但五條悟很清楚,他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是會生出負面情緒匯聚成咒靈的普通人,而千鳥身上的負面情緒,在五條悟眼中只多不少。
他不覺得這個夏油杰是不懂得危險和道理的人,那么,放任自己的負面情緒,就只有故意的一個選項。
這個人前不久真正見識到咒靈的存在,本來控制得不錯的負面情緒現在卻明顯有溢出。
“我不會做不利于你們的事。”千鳥緩緩開口,他也只說了這一句。
見五條悟依然放不下心的樣子,他輕嘆一聲接著說:“據說咒靈會由負面情緒的不同形成不同的模樣,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請放心,我有分寸的。”
千鳥笑得眉眼彎彎,絲毫看不出他是個用自己負面情緒準備造個咒靈的人。
而且有了眼鏡,他所能做到的也就更多了。
兩個人對視許久,在又一陣微風吹過后,五條悟放下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那種讓人戰栗的壓迫感消失,五條悟對千鳥的說法不置可否,卻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五條悟揮揮手,他確實不能再待下去了,走前還說了句會隨時關注墓那邊的狀態的。
千鳥看著他的背影,就算他穿著高專的校服,但他也很明白,自己做不到和五條悟并肩作戰。
他又摩挲了下手指,這是在忍耐不住某些情緒時的下意識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轉過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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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菜子,我們要按照這上面的做嗎?”
穿著水手服長裙的長發少女,抱著懷里的玩偶,有些猶豫地說著。
旁邊穿著短裙的菜菜子點著手機,聽到這話猛的抬頭,果斷說:“當然!這是只有夏油大人才知道的暗號,我們只需要按照夏油大人的指令去做就行了。”
她收好手機,抱著旁邊的妹妹,聲音很輕卻又很認真:“美美子,我們之前沒能幫上夏油大人,這一次一定要為他做些什么。”
就在剛才,她們收到了只有夏油杰知道的暗語,表明他現在并沒有大礙,只是需要隱藏他還活著的消息。
而且,夏油杰還吩咐了她們要做的事,這一次不管怎樣,她們都要拼盡全力去做。
“只是找人而已,美美子,我們一定要表演好了,夏油大人說我們很有可能會被人盯著。”
兩個人對視,眼中是不可動搖的堅定,夏油杰把她們從火海里帶出來,她們也要為他做些什么才對。
……
菅田真奈美看著手里盤星教的報表有些頭疼,按理來說,在夏油杰沒有蹤跡后,她們這些人也該分散離開了。
她們這些圍繞在夏油杰身邊的人,也是因為夏油杰這個人才會聚集在一起的。
因為仰慕他的大義和理想,又或者只是因為夏油杰這個人,所以愿意成為他同生共死的家人,陪伴在這個孤獨的人身邊。
雖然之前那家伙說如果失敗的話就直接解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呢,菅田真奈美想她自己并不是什么沖動的人,當然不會覺得自己能完成夏油杰的大義。
可至少,這個她們所生活和依存的盤星教,她想要保存這個地方,保留夏油杰的痕跡。
只要他們還記得,只要這個地方還存在,夏油杰是不是也算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呢?
但她的實力算不上強大,要穩住其他人果然還是有些勉強。
所以說為什么要給自己攔爛攤子,她輕嘆一聲,拿起剛才震動的手機,在看清是什么后,手里的報表落在地上。
一向優雅穩重的人此刻身軀顫抖,好一會才喃喃自語道:“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看著要求她的內容后,真奈美揉揉眉心,這家伙總是給她出些難題。
剛才還頭疼的報表被她踩在高跟鞋下,哪怕臉上帶著疲憊,卻難免溢出些喜悅。
那就,再幫他一次好了,真是讓人擔憂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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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鳥收起手機,站起身活動下坐久的四肢。
他相信那個縫合線不會忍耐太多,在他們證實了縫合線的危險后,縫合線本人也會注意到夏油杰根本不在墓里。
所以,有些準備還是要提前做好才行。
原諒他并不想叫那個人的名字,他覺得縫合線這個稱呼就不錯。
悟已經足夠忙碌了,夏油杰本人又有自己的私心,所以千鳥才決定獨自行動。
在咒術界中,沒有力量是走不下去的,就連剛來不久的千鳥都意識到了這點。
一個普通人能夠做些什么呢?
或許千鳥自己都要問下自己,只是近像他明白自己的力量一樣,他也清楚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看了看時間,從旁邊的購物袋里掏出兩份泡面,是不久前那些學生們分給他的。
高專的位置太偏,不管是快遞還是外賣都送不來,也就導致這里的東西實在很少。
一個跟不上時代,幾乎沒有教育資源,甚至做不到保護學生的學校,那些學生真的是自愿來的嗎?
還是說他們沒有其他的選擇,如果要改變這一狀況,他又該做些什么?
千鳥邊想邊帶著東西走進關著夏油杰的小屋,無比自然地泡起面。
夏油杰也很自然地忽視他的存在,甚至還一點點蹭遠點不想靠近他。
泡完面后,千鳥把另一份推到夏油杰面前,夏油杰盯著這份面,似乎是在糾結猶豫。
他吃了一半發現夏油杰竟然還在猶豫,然后果斷地把這一份拿回來自己吃掉。
“哎,你!”夏油杰看著面前神情自若的人,沒忍住出聲。
千鳥緩慢吃了口,才看著他開口:“我還以為你不愛吃呢,抱歉,我就帶了兩份,這份猴子吃過了,你也不能吃的吧。”
夏油杰面無表情的臉看不出情緒,隨后他移開視線,顯然是不打算跟千鳥計較這些。
等千鳥慢條斯理吃完后,他收拾好,從口袋里拿出五條悟給他的咒具眼鏡。
夏油杰顯然也認出了那是什么,他勾起嘲諷的笑,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千鳥給打斷:
“讓我看到更多的咒靈,讓我感受更多詛咒的危險,讓我體驗下生死邊緣的危險感。”
一個普通人,哪怕是最弱的咒靈都能殺死,似乎根本就沒有能夠反抗的余地。
……但那又怎樣,看不到就使用工具,恐懼就去習慣,使用自己能夠動用的一切去與之對抗。
哪怕這對咒術師來說只是猴子的掙扎,或許他所做的一切都比不過咒術師隨手的一擊。
他絕不認為自己會弱于任何人,普通人有自己的方式,人類之所以能站在食物鏈頂端,也并不全是因為天賦。
為了自己心中的目標,為了他所想看到的新世界,他能做到,他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