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鳥本來覺得自己還要耗費一番口舌才能舒服夏油杰。
畢竟就算他們達成了初步合作,立下了[束縛],自己在夏油杰眼中也是低級的猴子而已。
只是沒想到,在他說完后,夏油杰冷冷看了他一會,竟然緩慢點頭同意了。
雖然看起來真的很勉強,不過確實是同意的意思。
“我的傷還沒好,動用不了太多咒力,”夏油杰重新恢復笑容開口,“所以,只能讓你看些低級咒靈哦。”
在上次他和夏油杰達成[束縛]后,五條悟也放寬了對夏油杰的管束,至少不是一絲咒力都無法使用的狀態。
現在的夏油杰,恐怕只有三級咒術師的實力,但對于千鳥來說,卻是已經足夠的了。
他會讓面前的人知道,咒術師和普通人之間的天壤之別,不管他是誰,都是弱小的猴子。
……
如同夏油杰所想的那樣,努力并不是萬能,有的存在,就是無論付出什么都無法達成的。
他依然端坐在椅子上,低垂著眼看著近乎快趴在地上的冷汗涔涔的另一個自己。
生理本能是無法克制的,比如普通人在面對咒靈時感受到的威壓,比如那龐大到十生不出反抗之心的力量。
就如同此刻,這甚至連夏油杰三分之一的實力都沒有,但這個人卻已經是徹底承受不住。
不說咒力,光是身體素質,咒術師天生就是比普通人要強大得多。
夏油杰揚起笑,溫柔的,慈悲的,憐憫的,就這樣看著狼狽掙扎的另一個自己。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伸手,他很清楚,有些時候,在自己真正意識到自己的無能為力時,才是最刻骨銘心的。
所以他只是安靜地看著,像是注視著高專時無聲崩潰的自己。
而千鳥確實狀態不太好,他的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哪怕他已經在努力抑制。
人類在面對未知的存在時總是恐懼的,更不要說起他從一開始直面的就是各種咒靈和特級咒術師的威壓。
他當然清楚,有些存在是無法跨越的,如同人類對抗不了天災般,只是單純的無力而已。
但……只是這樣而已,如果再次面對同樣的壓力,千鳥相信自己能夠挺背站直。
他從來不是想要去成為代替咒術師的人,他只是要一次又一次感受到咒靈,感受到詛咒。
一步步提高自己的敏銳度,一次次增加自己的上限,這樣便足夠了。
千鳥察覺到了夏油杰的態度,他撐著地緩慢地站起來,黑發被汗水浸濕貼在脖頸上,蒼白的臉龐卻抬起頭,眼鏡半掉不掉,他用那雙依舊平靜的雙眸看著夏油杰。
“在殺死那些村民和父母時,你也是這樣看著他們的嗎?”
他的氣息還未完全平穩,說出來的話卻帶著毫不掩飾的諷刺。
夏油杰看不起普通人的自己,把他當成不屬于人類的猴子。
千鳥當然也瞧不上夏油杰,一個觸犯無數次法律,手上沾染著人類獻血的……罪犯。
夏油杰神色未變,這種話對他來跟耳旁風一樣。
在下定決心走向大義時,他就早就放棄這些所謂的道德倫理。
下一瞬,千鳥直接用帶著汗水的手握住夏油杰的手,一時之間爆發的力量讓夏油杰都掙扎不開。
“夏油杰,我會抓到你的,你的大義幼稚又滑稽,”千鳥對著他揚起燦爛到駭人的笑,“我們都要走向末路,這是你我的結局。”
夏油杰用上力,甩開看著不太正常的千鳥,他哼笑道:“在那之前,我一定會殺了你,惡心的猴子。”
他看到了千鳥身上的負面情緒,卻有一位不是咒術師無法將這樣的力量轉化成咒力,夏油杰知道,最后他會變成惡心的咒靈。
他們誰都沒辦法認同對方,又剛好踩著對方最厭惡的底線。
既然注定改變不了對方,那就徹底的解決對方。
“砰。”
門被人推開,來人看著房屋里的場景歪頭,聲音甜膩:“你們看上去相處得很好呢,孤立我嘛。”
他看到了千鳥的狼狽,但在分清楚千鳥的情緒后,貼心的沒有開口詢問。
“真是說笑了,”千鳥松開手,恢復最開始溫和模樣,看了眼夏油杰,“需要給你洗手的時間嗎?夏油君。”
他叫起名字來也絲毫不突兀,完全把這另一個自己當成外人一樣對待。
五條悟沒有綁繃帶,明晃晃露出自己漂亮的蒼天之瞳,頭發散落下來,看上去倒是青春矚目。
“那個蠢貨比我們想的還要耐不住哦。”五條悟隨手把門關上,走進來幾步,笑盈盈說著。
但千鳥和夏油杰都聽得出五條悟話語中的怒意,最強就連生氣也隱藏在那張輕佻笑顏下。
既然千鳥的話得到了驗證,就代表著他所說的是真的。
他們兩個特級咒術師,竟然就在不知不覺中被躲在陰暗處的害蟲給算計了。
如果不是異世界來客的出現,他們或許真的會一敗涂地。
夏油杰沒有表現出意外的神情,或許早在立下[束縛]的那一刻,他便相信了千鳥的說辭。
他們厭惡到恨不得殺了對方,卻又因為明白對方是自己,而相信著對方的能力。
“消息這么靈通,絕對有在那群爛橘子里安插人,”五條悟抱肩,聲音冰冷,“我會暫時不動他們,看看是誰先冒頭。”
五條悟其實很聰明,在得到信息后,做出的決定也干脆果決,這確實是現在最好的選擇。
千鳥的存在至少沒有外人知道,這也是他們所有的最大底牌,意味著他們之間的信息差。
“他叫做羂索,”千鳥隨手抽過紙張擦拭快要變得黏膩的汗水,輕聲說道,“他沒有道德底線,無所不用其極,極其擅長利用人心,本身的能力也很強大。
雖然我不知道他的咒術會是什么,但我想大概會和他的縫合線有關,這應當是他去除不掉的特征。”
畢竟既然要做偽裝,當然要把一切顯眼的特點掩飾起來,但那道縫合線卻在人群里十分突兀。
他的動作慢條斯理,當著五條悟和夏油杰的面一根根擦拭自己的手指,偏偏面上又沒有表露出絲毫其他情緒。
夏油杰臉上掛著笑,五條悟卻知道這個人現在其實是在生氣的,不過他對夏油杰吃癟倒是樂見其成。
但是這兩個人,顯然不是友好合作的樣子啊,這個警察杰身上的怨氣都要化成詛咒了。
在夏油杰要開口說話時,千鳥把紙一丟,對著夏油杰露出溫和笑容,柔聲說:“那么,接下來就該你出場了呢。”
[束縛]里有說,夏油杰要配合抓捕羂索的行動,不是沒有空子能鉆,而是他很好奇,這個自己會說出什么樣的計劃。
“我想羂索不會輕易放棄尋找夏油杰,而他也不會覺得你會和高專合作,”千鳥對著夏油杰緩緩說,“你很適合去做臥底哦。”
夏油杰的決心不止是五條悟,羂索本人當然也知道,他不可能再回到咒術界。
所以,只需要找到合適的理由,羂索沒有理由不相信夏油杰的誠心。
“不需要找羂索,悟,等你揪出高層里誰是羂索的棋子后,夏油君你便去接近他。”
千鳥看著他們,他們認同他的方案,但是,如果能夠直接抓住羂索,不是更直接嗎。
被兩個人注視著的人笑容加深,硬生生看出幾分殺意,他再次開口:“羂索非常狡猾,在不清楚對方實力的情況下,貿然出擊是笨蛋行為哦。”
就算千鳥剛才還顫抖著身軀戰力不住,現在也頭發散落,眉眼疲憊,但卻絲毫不影響他在布置計劃時的銳氣。
不過本人倒是早就習慣了,他已經29歲,雖然在警界不算大,但因為功績和能力,他的職位等級并不低。
也就是說他對于制定計劃,指揮行動之類的事,已經是非常熟練了。
舉手投足間,那種不容置喙的話語感溢出,他身上是因自信強大而擁有的氣勢。
就像他一直表現的那樣,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會弱于咒術師,自信自己想要做的一定能夠成功。
“我覺得不錯哦。”五條悟沉默一瞬,隨后看向夏油杰,尾調上揚說著。
夏油杰的咒力已經因為[束縛]而恢復,代表著他現在確實沒有任何破綻。
他深呼吸一下,很清楚現在第一要事是解決這個羂索,不然他的大義也絕對無法實現。
“好。”
最后,夏油杰還是吐出了一個字,答應了千鳥的要求。
五條悟在看了他一會后,用沒用變化的笑容開口:“高專[帳]你的咒力沒有刪除,今晚就可以走了哦。”
不過他們還是互相留下了聯系方式,在看到手機里【最強五條悟的后援團】時千鳥還是失笑。
“悟,你也太自戀了些。”夏油杰顯然也看到了,下意識開口懟道。
五條悟耍耍頭發,更清晰露出那一張俊逸的臉龐,叉腰開口:“哼,我知道你口是心非哦,杰,不要太嫉妒我。”
“我嫉妒你,”夏油杰放下手機,抬著頭隨意說,“明明以前我比你受歡迎多了好嗎?”
他的話音落下,就像自己也反應過來般住嘴,臉上的笑也緩慢淡去。
他們已經不是可以隨便打鬧的關系,也沒有資格有著這樣輕松的氛圍。
只是五條悟像是感覺不到一樣,又或者他感覺到了,卻依然固執地說著。
好像這樣,那場苦夏便會消失不見,他們依然是最初的他們一樣。
……實在是,天真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