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雪嵐總是往岑序這邊跑,倒也不是看上了岑序。
誠然,岑序身為筑基中期的修士,人也長得人模狗樣,脾氣說不上好但也不是特別差,還是勉強符合她的要求的,但可惜的是……在這家伙眼里她本人可能不如一棵草。
對于這種審美異于常人的修士,祝雪嵐是不會去自討苦吃的。
她過去只是為了照顧她種的五色槿。
之前她幫了岑序的忙后,越想越虧,于是又去和他討價還價,讓他勻一片藥田給她。
岑序架不住她軟磨硬泡,說是可以租她一塊田,她一路砍價砍到了二十靈石一月,給它租下來了。
也不是為了別的,主要是花種在岑序這邊有保障,不至于被什么蟲蛇鳥獸破壞。
而且她最近正在學習《九洲花草志》和《靈植圖鑒》,岑序種了很多稀奇的植物,剛好可以實物觀察一下,加深印象。
但岑序這人吧,使喚人也是有一手。
對她說什么光看哪能了解靈植,那肯定是親手照料印象更深刻,給她一頓忽悠,所以,她偶爾也會幫他打理一下他的靈藥園。
至于她會因此受傷,那完全是一個意外。
岑序那家伙忘記自己養的一株靈植從休眠期里蘇醒了,也忘記給它提供養分,而她進去的時候就剛好撞上了這株藤蔓,被它當成獵物攻擊了。
祝雪嵐一眼就認出了,這就是她在圖鑒上看到過的一種名為“蛇棘”的靈植。
蛇棘以別的生物的血液為食,莖葉之上全是密集的小刺,一旦碰到狩獵目標,就會像蛇一般將獵物一圈圈纏住,用密集的刺將獵物皮膚刺破進行吸血。
這株蛇棘應該是受到了岑序精細的照料,生長得很好,莖桿非常粗壯,祝雪嵐一時半會還掙脫不了,整個人不僅被纏了好幾圈,裸露在外的皮膚還被小刺扎破了。
得虧她最近學習煉丹很勤勉,引火術熟練度很高,也知道蛇棘的弱點在哪,可以精準地在不毀掉靈植的同時脫身,要不然她還真的陰溝里翻船。
祝雪嵐必然是不會吃這種虧的人,她連除塵術都沒用,直接頂著一身刺去找岑序要說法了。
岑參看到她這狼狽的樣子也是很詫異,在聽她說完后,竟然還嘲笑她修為也太低了,連餓了一個冬天的虛弱蛇棘都能刺傷她,還非常擔心她傷到了他的寶貝靈植。
得虧岑序最后的結論是給她免掉藥田租金,要不然,她是真的會去一把火給那蛇棘燒個干凈。
在和岑序談妥之后,祝雪嵐才趕往李玄燭的小院。
她一邊走一邊對自己用了除塵術。
不過白衣服上星星點點的血跡是消失了,皮膚上的傷口還是那個樣——自她的臉上到脖頸再到露出的手,全是一個個微小的紅斑,這全是因為祝雪嵐在把蛇棘從身上拽下來的時候,皮膚里留了不少蛇棘的小刺。
不過好在不疼,只是微微發癢,祝雪嵐懶得一根根挑,也就由它去了,反正以修士的體質,這點小傷口一晚上就好了。
祝雪嵐現在只慶幸李玄燭眼盲,看不到她現在這副狼狽的樣子,要不然她鐵定曠課打道回府。
可她剛進了煉丹室,還沒來得及和李玄燭打招呼,就看到他從竹椅上起身,走到了她面前,抬手用指腹輕輕觸碰了她的臉頰。
“你的傷是怎么回事?”
感受到臉上微涼的觸感,祝雪嵐一下子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看不見嗎?怎么知道她受傷了?
李玄燭的反應也很快,他立即放下了手,輕聲說道:“有血腥味。”
祝雪嵐呆呆點頭:“……哦。”
好像是有這種說法。
眼盲的話,其他的感官就會敏銳很多。
那他會伸手摸她的臉也就不奇怪了,應該也是盲人的下意識行為吧,用觸覺確認傷口。
祝雪嵐一下子就把眼前人的行為合理化了,她坦然地回道:“沒什么事,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一株蛇棘,被刺扎了。”
李玄燭藏在布綾之下的眼睫微微顫動。
蛇棘不屬于扶桑洲,是西巉洲的特產,想來應該是岑序從神農教內帶出來的。
李玄燭心下一沉,意識到一件事,祝雪嵐方才又在岑序那邊。
“玄燭前輩?前輩?……李玄燭?”
祝雪嵐喊了半天,都沒聽到眼前的李玄燭給她回應,最后都逼得她直呼姓名了。
李玄燭下意識應了一聲:“何事?”
謝天謝地,可算有反應了。
祝雪嵐耐著性子說道:“你不是說我控火練得差不多了,今日可以試試處理藥材了嗎?”
“……不著急。”李玄燭停頓了一下,放柔了聲線緩緩說道:“被蛇棘所傷之處會留有尖刺,如果不及時處理可能會留有傷痕。”
祝雪嵐聽完不解地說道:“留疤?書上好像沒說誒……”
李玄燭對此只是輕描淡寫地回道:“可能傷痕對修士來說,并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所以沒有提到。”
“……”祝雪嵐沉默了兩秒看向了李玄燭,“玄燭前輩,你不是醫修嗎?能不能幫我處理一下?”
別的地方留疤也就算了,她臉上可不能留,本來找個心儀的修士雙修就很艱難了,再毀個容不是難度加倍嗎?又不是每個人都像李玄燭一樣看不到她的臉。
李玄燭一如既往地好說話,對著她點了點頭:“你跟我過來。”
說完他就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祝雪嵐這才發現煉丹室的屏風之后還放著一張精致的雕花木榻,木榻邊上還放著幾卷書冊。
看起來應該是李玄燭閑來無事的休憩處。
“沒更合適的地方,你坐下吧,我替你將尖刺挑出。”
祝雪嵐怔愣著坐下,后知后覺地問道:“你看不到怎么挑?”
可李玄燭沒有開口,而是用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
祝雪嵐只看到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到了她面前挑起她散落的長發,將其輕柔別到耳后,然后才是用了一點力度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的頭偏向一邊,而此刻他又抬起了另一手,輕輕放在了她臉頰一側。
她能感覺到,李玄燭用他略顯冰冷的指腹從她的傷口輕輕撫過。
粗糲的指腹摩擦過紅腫的傷口,帶來細微刺痛,緊接著一股熱意自李玄燭的指尖傳來,熱意從傷口入侵,逐漸從她的臉側流到了脖頸,又從脖頸往下蔓延……
她知道是李玄燭在用自己的靈力在治愈她的傷口。
隨著他的靈力在她身上流動,尖刺被輕柔挑出,傷口愈合帶來的酥麻感也不斷向著四周擴散,層層疊疊堆積在一起,連帶著她的身體都禁不住開始發顫,忍不住悶哼出聲。
祝雪嵐不是沒看過李玄燭治療別人的場面,可跟那些時候比起來,他此刻的手法已然溫柔到顯得有些曖昧。
若有似無的觸感令人禁不住臉紅耳熱,就好像并不是他的靈力在她身上流轉,而是他親手撫過她的全身。
可他的神情看著又很認真專注,完全是一副專心治療傷患的樣子,看起來并沒有對她起什么別的心思。
可祝雪嵐不知道的是……
李玄燭的內心遠遠沒有他表現得那么平靜,他背后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浸透。
用神識來視物遠遠比肉眼清晰,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女修似雪如玉的皮膚在他的觸碰下,泛起一片奪目的緋色,就像是雪地中悄然綻放的紅梅,綺麗靡艷,令人無法挪開視線。
岑序也看到過她這個模樣嗎?他會用手指觸碰過她的皮膚,又或者更甚于此……
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瞬間在他心中叢生遍布,壓得他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