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師弟
花亦朝的眼神閃過一絲不解:“道侶?”
祝雪嵐很自然熟地往前走了幾步,笑容愈加燦爛:“是呀,岑序師兄沒和你說嗎?”
花亦朝的語氣更冰冷了:“說什么?”
“就……”祝雪嵐剛想把自己和岑序之間的協議告訴面前這位,猛地就聽到身后傳來了岑序的聲音。
“哎呀!雪嵐師妹和亦朝師弟都在這呀!”
岑序一邊擦著額頭上冒出的冷汗,一邊朝著祝雪嵐的方向跑來,最后在她身側站定。
祝雪嵐側過了身,小聲地說道:“師兄,你沒他說,你要把我介紹給他當道侶啊。”
岑序抬頭看了眼花亦朝望來的淡漠眼神,心下頓時一緊,語氣嚴肅:“……我只是說介紹你們倆認識,能不能成不得看你自己嗎?”
祝雪嵐:“……”
感情是她誤會了唄,果然天降餡餅沒那么好吃。
岑序也沒心思管祝雪嵐怎么想了,他只是露出了一個格外親切的笑容:“那什么,亦朝師弟你什么時候來的?”
花亦朝終于把注意力放到了岑序身上,微蹙眉頭:“你喊我什么?”
岑序只感覺到一種如同被野獸盯上的危險感瞬間襲來,他訕笑了兩下:“咳,亦朝,我這不是許久沒見你,想親切點嘛,我們畢竟是同門……”
“不許有下次。”
花亦朝冷淡地收回了眼神,低下頭接著抬手逗弄蛇棘,外表看著有些猙獰的藤蔓此刻乖順地纏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上,像是一道妖異的紋身。
看到這,祝雪嵐還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又被這該死的岑序忽悠了,這家伙連人家一聲“師兄”都得不到,在人面前就是弟中弟,一點話語權都沒,還說什么把人介紹給她當道侶,那都是給她畫餅!
祝雪嵐沒好氣地拽過岑序的袖子,轉身拉著他往外走:“岑序師兄你跟我過來,我要和你好好‘聊聊’。”
岑序被祝雪嵐拽著,腳下打了個趔趄,卻也沒忘記抬起手,熱情招呼道:“亦朝,你先在這看看靈植,我等會再回來招待你。”-
祝雪嵐雙手橫在胸前,不解地問道:“你這是什么情況?他不是你師弟,你見到他怎么跟老鼠見到貓一樣?”
“咳……那畢竟他修為比我高嘛。”岑序完全沒有羞愧的感覺,只是理直氣壯地說道。
祝雪嵐臉都黑了:“……算你狠。”
岑序眨了眨眼,笑著說道:“哎呀,雪嵐師妹你別生氣嘛,你就說我這師弟怎么樣吧!這修為又高,人又長得俊俏,難道不符合你提出的條件嗎?”
祝雪嵐噎了半天,才沒好氣地說道:“性格呢?你別告訴我,這種目中無人的高傲性子也能算得上頂好?”
幾乎沒怎么用正眼看過她。
本來她還以為這家伙是看不上她,直到岑序出現后,她才知道這位是平等地看不起每一個人。
這詭異的性格和溫柔體貼的李玄燭比起來差遠了好吧!
岑序的語氣也有點飄忽:“這……不是也還成嗎?他只是為人傲了點,本性不壞的,雖然有時候說話不太中聽,但你給他拿下后,再好好調教一下不就行了?”
“我相信師妹的本領,百煉鋼化成繞指柔只是時間問題……”
“停,少擱這給我戴高帽。”祝雪嵐趕緊出聲打住了岑序的吹捧。
她算是看出來了,她這岑師兄那是極為擅長“捧殺”手段,試圖用甜言蜜語麻痹她的神經,再給她狠狠捅上一刀。
“往好處想嘛,他看不上你,也看不上別人呀,你這還近水樓臺先得月呢,不比那個李玄燭省心嗎?起碼沒有什么青梅竹馬啥的妨礙你。”
祝雪嵐眨了下眼,她很想說,青梅竹馬那完全不是問題,李玄燭早就被她拿下了。
但祝雪嵐想了想,她也沒必要啥都和岑序說,萬一被他說漏嘴了反倒麻煩。
于是,祝雪嵐只是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點道理,我就先不和你計較了,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岑序抬眼望了望天,又看了一下地上的影子:“呀,這個點了……我們得馬上出發了。”-
因為祝雪嵐并沒有筑基,所以她既無法使用馭空法寶,也沒辦法御器飛行。
所幸,岑序出身西巉知名修真家族岑家,是個標準修二代,家底格外豐厚,甚至有一架靈器級別的飛舟,三人也是順利地抵達目的地。
祝雪嵐有點暈船,上船后就開始閉眼休息了,等她下了飛舟,才發現他們疑似正在一個火山內部。
放眼望去,龜裂的紅棕色地塊旁是不斷滾動的耀眼巖漿,由于周圍溫度過高,面前的空氣都開始扭曲,顯得整個畫面都有些光怪陸離。
祝雪嵐只覺得自己的皮膚都要被灼熱空氣燙傷了。
一向沒個正經的岑序此刻看起來倒是格外靠得住,他從儲物袋里拿出了三朵冰藍色的花朵,分別遞給了身后的兩人:“這是冰晶花,貼在身上能降溫。”
祝雪嵐是急忙從岑序手中接過了花,把它貼到了脖子上,一股涼意瞬時襲來,讓她整個人都為之一振。
但她身側的那位黑袍少年卻沒伸手去接,只是掃過冰晶花,又撇開了眼,淡淡地說:“我不需要。”
“行吧。”岑序也懶得管花亦朝熱不熱了,金丹修士反正比他倆頑強多了,不至于熱死。
終于涼快了點,祝雪嵐的腦子也就清醒了不少,她好奇地問道:“師兄,這邊就是太衍丹宗了嗎?我怎么感覺這里不像是個宗門的樣子啊。”
岑序擺了擺手:“沒呢!哪有這么方便,我們只是身在太衍丹宗遺址的一個入口處。”
“一個入口?”祝雪嵐敏銳地抓到了關鍵詞。
“對。”岑序點了點頭,耐心解釋:“根據古籍記載,太衍丹宗應當是五個入口。”
聽到“五”這個數字,祝雪嵐下意識接道:“金木水火土?”
岑序驚訝地望向了祝雪嵐,語氣頗為感慨:“雪嵐師妹,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冰雪聰明,早知道我就問你了,不至于又查了許多資料,知道丹宗老祖的怪癖,才想到這回事。”
祝雪嵐抬手隨意擺了擺:“碰巧罷了,你忘記我研究了好久的五色槿了嗎?”
跟五行打了這么久交道,她對五這個數字不要太敏感。
“那也是你敏銳。”岑序一向不吝嗇夸人,“其他幾個入口我都找不到在哪,也就找到了火的位置,不過應該也沒事,反正走哪條路應該都能進入丹宗遺址。”
祝雪嵐遲疑了一下,問道:“那……不會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吧?”
岑序皺了皺眉:“不會吧!整個宗門的外圍禁制也才剛消散,頂多就是有人跟我們差不多時間進來,不行……給你都說緊張了,我們動作得快點了,但入宗通道在哪呢?”
岑序立刻又從儲物袋里拿出了幾本古籍,開始查閱。
祝雪嵐則是開始觀察四周,然而她完全沒有看到有什么類似于通道的地方,眼前的地方及其空曠,一眼望去,除了火山巖就是熱滾滾的巖漿。
往上看,峭壁上好像還長著一株花。
血紅色花瓣,蒼白色的葉子,整株花看起來散發著玉石般的光澤,祝雪嵐認出了是血玉蘭,是一種非常稀有的靈植。
認出的一瞬間,祝雪嵐的心臟就漏跳了一拍,她在《靈植圖鑒》上看到過,有血玉蘭存在的地方,就有赤熔蜂。
祝雪嵐又仔仔細細看了一下,確認不是自己眼花后,她就拍了拍岑序的背,指著花語速飛快地說道:“師兄,你快看一下,那邊是不是血玉蘭?”
岑序一下子抬起了眼,望向了祝雪嵐所指的方向,面色瞬間沉了下來:“是血玉蘭……不行,我們得先離開這里了。”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花亦朝,在這時候突然開口了:“遲了。”
確實遲了。
祝雪嵐已經聽到了自己耳畔傳來了如雷聲震動的嗡嗡聲。
她緩緩抬起了頭,只看到半空中有無數個小點凝聚在了一起,看著黑壓壓一片,遮天蔽日,聲勢浩大。
顯然,這就是赤熔蜂的蜂群。
雖然赤熔蜂只是三階妖獸,換算成修士的修為,應當也就在筑基初期的樣子,并不是很可怕,但一般上筑基修士也不敢招惹它們,因為此蜂雖沒有蜂毒,但尾針材質極為特殊,溫度極高,可以輕松突破修士肉。體的防御,給修士皮膚留下一個個血洞。
照理來說,他們這里有一個金丹修士和一個筑基中期的修士,應該不畏懼這妖獸。
但……那只是針對遇到幾只赤熔蜂的情況下,此刻這里是成千上萬只赤熔蜂。
碰到蜂群,哪怕金丹修士也得避其鋒芒,稍有不慎,也得葬身于蜂群。
岑序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白,他連忙看向了花亦朝:“亦朝,你能拖住蜂群嗎?”
祝雪嵐也看向了花亦朝,這可是在場唯一可以破除眼下困境的人。
不過,她心里其實沒有對他抱有太大指望,按照花亦朝那種不近人情的孤傲性格,轉頭就走才比較符合他的人設。
但出乎祝雪嵐的意料,她卻看到黑袍少年低頭沉思了片刻,點了下頭。
“只是拖延,應當可以。”
花亦朝話音剛落,祝雪嵐就瞄到了位于他背后的蜂群已經發動了攻擊。
“師弟小心!”
祝雪嵐話音未落,她就看到花亦朝身后的平地上突然竄出了無數條碧綠色藤蔓,藤蔓的莖葉瘋漲,在空中張牙舞爪,直接將襲來的大片赤熔蜂從半空擊落。
赤紅色的蜂尸從半空中洋洋灑灑地墜落,宛若下起了一場盛大的花雨,綺麗非凡。
這可能就是華麗而又致命的殺招。
如果不是這種危機情況下,祝雪嵐甚至想原地給花亦朝鼓個掌,但眼下是沒有這種心情了,逃命要緊。
然而,火山頂上的出口已經徹底被蜂群堵死,他們想原路返回都不現實,也許只能找到通往太衍丹宗的路。
岑序顯然也是這樣想的,他正在四處走,嘗試尋找機關陣法之類的存在。
祝雪嵐轉頭看著前赴后繼撲來的蜂群,擦了擦額角的汗,也連忙跟上了岑序的步伐,學著他的樣子,用手在巖壁上摸索。
然而一柱香時間過去了,兩人還是一無所獲。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岑序的汗越流越多,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既沒有機關,也沒有陣法呢?這該死的太衍丹宗到底是怎么把通道藏起來的?”
祝雪嵐倒是稍微冷靜一點,還能勸慰道:“岑序師兄,你別著急,我們再想想。”
“沒法不著急。”岑序露出了一個苦笑,臉色也灰敗了不少,“你看這赤熔蜂的數量是不是越來越多了?”
祝雪嵐抬起頭看了一眼,眼神也凝重了起來:“確實,這應該是傾巢而出了,照理來說,我們沒有采摘血玉蘭,它們應該不至于這樣攻擊我們,除非……是蜂后的繁育期。”
“是的。”岑序點了點頭,“我們已經被它們視為獻給蜂后的補品了。”
這句話的潛臺詞是,如果沒找到出路,他們三個都得葬身蜂腹。
“也太倒霉了。”祝雪嵐也是佩服自己的運氣。
她本以為撞上飛機失事的小概率事件已經很倒霉了,沒想到穿書之后,這霉運依舊纏繞著她,第一次探索秘境,就碰到這種事情。
人家都是天選之女,她大抵是天譴之女,連帶著跟她沾上邊的人都很倒霉。
然而,此刻放棄也太早,祝雪嵐只是接著樂觀地鼓勵岑序:“師兄,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一定能想出辦法的。”
岑序的心已經死了,他嘆了口氣:“借你吉言。”
眼看著岑序這無精打采,放棄掙扎的樣子,祝雪嵐不免振作了點精神,求人不如求己,還是得自己多動腦子。
對于赤熔蜂,她其實了解不多,都是學習血玉蘭時順帶了解的。
記憶中,血玉蘭的天然生長地跟火山沒什么關系,多半是太衍丹宗特意移植過來,引赤熔蜂為他們看護宗門入口。
誠然,血玉蘭是喜歡高溫環境,但火山內部的溫度對于它來說也太高了,那片峭壁的下方可是一整片巖漿,高溫氣流應該會灼傷它。
但這株血玉蘭的品相看著也太好了。
為什么會這樣?
祝雪嵐低頭沉思了一會,突然一頓,抬頭望向了岑序:“岑序師兄!你之前是不是說過,有五個入口?”
“是啊。”岑序點了點頭,懊悔不已:“早知道這個入口這么危險,我就找找其他入口了,起碼木和土聽起來比較安全。”
“我不是這個意思。”祝雪嵐無奈地說道:“我的意思是,會不會這里的通道所在也會和五行有關系。”
岑序愣住了:“五行?”
“是啊,你不是說過,太衍丹宗的開山老祖及其推崇五行嗎?我覺得這里可能也試用這一條規則。”
岑序的眼睛亮了起來,他連忙點頭:“你說得很有道理,這里是火,五行之中,火生土,水克火。”
“火山中,水倒是沒見到,這土倒是到處見到,難道通道藏在我們腳下?”
祝雪嵐也不否定岑序的猜測,只是露出了一個神神秘秘的微笑:“誰說,這里沒有水?”
岑序看向了祝雪嵐,卻發現她正望著遠處的一池巖漿,心下頓覺不妙:“你什么意思,你別告訴我,你覺得通道入口藏在巖漿之下?”
祝雪嵐伸了個懶腰,又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腳腕,朝前走去:“是不是,你等會就知道了。”
岑序不明所以地看著祝雪嵐向著花亦朝的方向走去。
“亦朝師弟。”祝雪嵐站在了花亦朝身側,側頭望向了他。
哪怕身處險境,眼前這位看著分外很年輕的修士也是異常平靜,一副完全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死的樣子,只是漠然地擊殺蜂擁而至的赤熔蜂,態度隨意到顯得有些過于囂張了。
而比起死,他好像更在意她的稱呼。
花亦朝側過了頭,精致的面容上隱隱露出了一絲不悅:“不準喊師弟。”
……雖然在修為上,她應當是得喊花亦朝一聲師兄。
但祝雪嵐此時的確有點喊不出口,花亦朝的外表看起來約莫就十七八歲的樣子,而她都二十好幾了。
“行行行,不喊師弟。”
“亦朝,你能幫我擋一下那些赤熔蜂嗎?”
花亦朝沒有回答,但祝雪嵐注意到自己身側突然多了幾株藤蔓,將她護在了中心。
祝雪嵐的心情微妙了一下。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傲嬌?
眼看著女修還在發愣,花亦朝未免有些不滿:“動作快點,分心顧你很麻煩。”
“哦。”祝雪嵐點了點頭,立刻抬步向前奔去。
一步,兩步……
幾個呼吸間,祝雪嵐就跑到了巖漿池子邊上,雖然她面前是正在翻涌的巖漿,但她并沒有絲毫猶豫,只是輕輕一躍,整個人就墜進了巖漿里,再無蹤影。
像是被熾熱的巖漿瞬間熔化了一樣。
哪怕是花亦朝也是沒反應過來,此刻黑衣少年的眼睛閃過一絲茫然,他望著翻滾的巖漿,神色復雜,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看到這一幕的岑序更是面如菜色,直接沒忍住驚叫出聲:“雪嵐師妹!你糊涂啊!”
自絕經脈也比被熔在巖漿里好啊,好歹能留個全尸啊。
可還沒等岑序哀悼完,他就又在巖漿池里猝不及防地看到某個本該死掉的人。
祝雪嵐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抬起手跟岸上的兩人打招呼:“你們快來,這底下別有洞天。”
岑序被這離奇的一幕看得怔愣了許久,才恍然回過了神,連忙抬步朝著巖漿池走來,他蹲下身將手放進了翻涌的巖漿里,結果手上的觸感就是溫熱的水,這個巖漿池只是一個溫泉池。
太衍丹宗竟然在溫泉池下面擺了個絕妙的障眼陣法-
溫泉池下面有一條不知道通往何處的水下通道。
祝雪嵐和岑序對視了一眼,就點了點頭,很有默契地朝著通道內部游去。
岑序游在最前方,他起抬手,對跟在身后的祝雪嵐施了個傳音術。
“雪嵐師妹,你怎么知道這個巖漿池是假的?”
他真的覺得很詫異,其他巖漿池都是真的,只有這個是假的,祝雪嵐壓根沒試過,就直接跳下了池,顯然心里十分有把握,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祝雪嵐也回了個傳音術。
“血玉蘭。”
祝雪嵐回答得很簡單,因為她知道以岑序對靈植的了解,只需點一下,他絕對就想通了。
“……妙啊。”岑序愣了一下,即刻就反應了過來,“師妹果真心細如發,我都沒想到這一層,虧我研究靈植那么多年,太羞愧了。”
“不是的,師兄對靈植的了解應當遠超于我,只是陷入了誤區之中,才沒注意到這點。”
岑序淺笑著搖了搖頭,望向祝雪嵐的眼里滿滿都是欣賞之意:“師妹可別替我找借口了,這次我是真的十分……敬佩你。”
祝雪嵐沒有再回答了,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并不是絕頂聰明的人,這是平日里的累積派上了用場,這就得感謝李玄燭的精心教學了。
想到上一個雙修對象,祝雪嵐就不免在心中嘆了口氣。
本以為岑序給她介紹了他師弟,還是個金丹修士,她這下一個雙修對象已經有著落了,即將原地筑基,沒想到……
祝雪嵐默默轉頭掃了眼跟在她身后,疑似在走神的少年,久違地感到了有點頭痛。
這得怎么把這人拿下?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看蛇棘的眼神,都比看人的眼神要溫柔許多吧。
祝雪嵐一邊思考,一邊順著水流往前游,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和岑序已經拉開了一段距離。
等祝雪嵐反應過來,她已經感受到腳下突然傳來的一陣巨大吸力。
她低頭一看,猛然驚出一身冷汗,腳底下竟然是一張碩大無比的魚嘴。
眼看著自己即將要掉進魚嘴里,祝雪嵐的求生意志讓她下意識伸手抱住了最近的東西。
——也就是花亦朝的小腿。
祝雪嵐本來是松了一口氣,以金丹修士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被吸進魚嘴里。
然而……
看著實力異常強大的黑袍少年此刻卻像突然被人施展了定身術,他低著頭望著她,那雙閃耀著寶石光澤的奇異赤瞳里滿滿都是茫然和震驚。
下一秒,兩個人都被卷進了巨魚嘴里。
岑序親眼目睹了這一幕,心跳瞬間漏了個半拍,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咳,咳咳……”
祝雪嵐是嗆水嗆醒的。
她最后的記憶是,她被卷進漩渦中,被轉到頭暈,眼前一黑直接昏過去了。
現在是哪?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
祝雪嵐抬手施展了引火術,一簇火焰驟然出現在了她的手上,這才讓她隱隱看清面前的場景。
她的頭頂和腳底都是帶著血色的肉壁,肉壁還在微微顫動,周身散落著眾多妖獸的殘肢斷臂,鼻子還能聞到濃郁的血腥味和一股難以言喻的酸味。
很好,她悟了,她現在正在巨魚的胃里。
祝雪嵐的內心也是有點崩潰,她就不該聽岑序忽悠,說什么有金丹修士保駕護航沒有危險,這哪哪都是危險,她這一路簡直在閻王殿前來回橫跳。
對了,花亦朝是不是也被她拽進來了來著?
祝雪嵐又往前走了幾步,仔細打量了一下周圍,果然在不遠處的角落看到了黑衣少年,他正坐在地上,后背倚靠著巨魚的肉壁,由于他低著頭,祝雪嵐并看不清他的臉色。
不過,想也知道,他的臉色應當不太妙。
說實話,祝雪嵐現在不是很想去觸花亦朝的霉頭,畢竟她就是那個讓花亦朝出現在這里的“罪魁禍首”。
但一直待在這里也不是個事情,鬼知道會不會待久了,她就被魚消化了。
這種死法實在太丟人,祝雪嵐著實沒法接受。
想到這,祝雪嵐才終于打起了點精神,抬步朝著花亦朝的方向走去。
少年對她的接近并沒有反應,好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祝雪嵐蹲下了身,小心翼翼地喊道:“花亦朝?”
這下,人終于有反應了。
他緩緩抬起了頭,額前墜落的黑色長發散落到了一邊,露出了一張昳麗的面容,纖細分明的睫毛微微顫動,再往下是如寶石般澄澈,比火焰還要明媚的一對赤瞳。
然而,祝雪嵐都沒來得及看清那雙眼眸里盛得是什么情緒,就看到花亦朝就懨懨地側過了頭,一副完全不想搭理她的樣子。
如果先前只是格外冷淡,此刻花亦朝的表現,就更像是他已經徹底厭惡了她。
……至于這么記仇嗎?
她又不是故意害他,只是求生意志作祟,下意識抓住了他而已。
祝雪嵐氣得起身就想走來著,結果眼睛余光就掃到了花亦朝半藏在衣袖里的手背,上面好像沾著不少血。
看到的瞬間,祝雪嵐就啞了火,難怪她跌進魚腹一點傷也沒受,想來應當是花亦朝護了她一手。
算了,看在這個份上,她不和他一般計較。
祝雪嵐想了想,從背包里取出了布還有一盒金創藥,隨后就很自然地拉起了花亦朝的手,想要給他上藥。
然而,她的手下突然傳來了格外抗拒的力量。
祝雪嵐抬起了頭,不解地望向了花亦朝,卻發現他正低著頭死死盯著他們交握的手,滿臉都是不敢置信。
自打他們見面那刻起,這的確是花亦朝臉上出現過最生動的表情了。
祝雪嵐懶得理會他的想法,只是自顧自地使了點力氣,強行把花亦朝仿佛粘在地上的手拔了起來,然后才是低下了頭,小心地用柔軟的布料擦拭他手上的血跡。
然而,祝雪嵐沒注意到,此刻少年的視線已經從兩人的手轉移到了她的臉上,自上向下一點點挪動,那眼神是說不出的晦澀難明。
此刻,他的指尖感受到的是無比細膩的肌膚,而更讓他躁動難安的是皮膚底下滾動的溫熱血液,和妖獸的血液不一樣,那是一種格外香甜的氣息,搭配著她分外溫柔的眉眼,讓他的心中莫名地誕生了一種渴求的欲望。
可人血……不應該是骯臟惡心的嗎?
花亦朝很是困惑,他想了半天才發出了聲,原本清朗的聲音變得低啞干澀:“我沒受傷,是妖獸的血。”
祝雪嵐當然也發現了,她頭也沒抬,只是淡淡地說道:“沒受傷那是最好。”
隨后,她忍了忍,實在沒忍住抬起頭,對著花亦朝埋怨了一句:“也不嫌血臟,就這樣放著。”
花亦朝只是垂著眼不吭聲,看起來還有點委屈的樣子。
祝雪嵐看見這一幕不免覺得有點好笑,她倒是沒想到看起來傲氣凌人的少年,其實還挺乖順,就好像那種路邊的漂亮小野貓,見人就炸毛哈氣,但被人類逮住多rua幾下,瞬間就乖巧了,還挺可愛的。
“好了。”祝雪嵐擦干了血跡后,放下了花亦朝的手,抬起了頭問道:“你知不知道出去的辦法?”
花亦朝愣了好一會,才默默點了頭。
祝雪嵐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站起了身,催促道:“那我們趕緊走吧,岑序師兄肯定很著急。”
坐在地上的少年聽到這句話,也終于站起了身,向前方輕輕踏了一步。
祝雪嵐本來還以為花亦朝出去的辦法是順著魚的食道走出去,正想跟著他走,但她完全沒想到,就在下一秒,龐大魚腹的頂部就被藤蔓搞得四分五裂了,光線從肉壁裂痕中照進來,赤紅色的血液如噴泉迸發,形成一副無比壯觀的場景。
正當祝雪嵐以為自己要被魚血淋頭的時候,她就發現有幾株碧綠色的藤蔓在她的頭頂瞬間編織出了一道細密的網,將那瓢潑血雨擋在了外頭,她一滴都沒沾到。
祝雪嵐默默地轉頭看向了身側的少年,只看到他目不斜視,語氣冷淡地強調:“我只是不想弄臟衣服。”
……忍不住想要再摸一把小野貓。
祝雪嵐一向膽大,她原地踮起了腳,抬起手飛速地在花亦朝的頭頂薅了一把。
嗯,確實是絲滑手感-
四分五裂的魚尸逐漸下墜,沉進水底。
祝雪嵐也發現他們已經不在原先的那個通道里,而是在一片清透的水體里,不知道這巨魚把他們帶到了哪里。
眼瞅著頂上光線還挺亮的,她覺得應該往上游能出去。
祝雪嵐奮力向上游,沒過多久就鉆出了水面,她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看了眼周圍,發現她此時正處在一片湖里,往前再游一段就上岸了。
緊接著,她就被傳音符淹沒了,全都是岑序發來的,問她人怎么樣了,人在哪,還活著不……
祝雪嵐無奈地從儲物袋里也拿出了一張傳音符,給岑序報了平安,跟他說了一下自己所在地的樣子。
干完這件事后,祝雪嵐才又有閑心轉頭看了眼花亦朝,然后就看到花亦朝倉皇失措地挪開了眼睛,又低頭又轉頭張望,一副很忙碌的樣子。
嘖,正在偷看她呀。
祝雪嵐很貼心地沒有拆穿花亦朝,只是自顧自地上了岸,開始研究這是什么地方。
岑序很快就趕到了,他一下子從法器上跳了下來,抬起雙手放在祝雪嵐的肩膀兩側,將她整個人轉來轉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語氣急切:“你人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哪里有不舒服嗎……”
祝雪嵐沒忍住抬手打斷了岑序的喋喋不休,吐槽道:“……要是有不舒服也是給你轉暈的。”
岑序的面上閃過了一絲赧然,他有些尷尬地應道:“我那是關心你,你這家伙可真是沒良心。”
祝雪嵐頓時往后退了半步,警覺地望向眼前的青年:“老岑,你可別這樣……你突然對我這么溫柔,我會害怕你在前面挖了坑在等我跳。”
他在她的印象里就是一只笑面狐貍,滿腹壞水,專門坑她。
岑序一時不知該接什么。
如果是之前,他應該會笑瞇瞇地回祝雪嵐:“怎么會呢,我本來就很溫柔,是師妹多慮了。”
可眼下他卻沒法插科打諢了,心中還突然泛起了一股酸澀苦悶。
剛才見她被吞入魚腹的時候,他不知道有多害怕,此刻見到她全須全尾地站在眼前,他的心中還隱隱有些后怕。
再看到祝雪嵐身后站著的那位美貌少年,他突然就后悔了,他是不是失心瘋?為什么要主動把自己的師弟介紹給她?
祝雪嵐完全沒察覺到岑序復雜的心路歷程,她只是邊用靈力將身上的道袍烘干,邊問道:“岑序師兄,我們現下在哪?進太衍丹宗了沒?”
別折騰了一大圈,他們還沒進去,那就太搞笑了。
岑序回過了神,眼里卻少見地露出了一絲驚慌失措:“我……我也不知道。”
祝雪嵐瞬間失語了,她絕望地問:“那請問,你剛才這段時間都在干嘛?”
……都在找你啊。
岑序很想這樣說,但是話哽在了嘴邊,半天沒好意思說出口,只是硬著頭皮說:“我迷路了,也才剛到這。”
祝雪嵐沒話說了,她嘆了口氣:“行吧,往前走吧,我感覺前面好像有建筑的樣子。”
“行……”
三人向著北邊大概走了兩柱香時間,就看到了一道長長的石制階梯,雖然階梯碎得七零八落的,但這也是個好消息。
沒過多久,三人就抵達了石梯的最頂端。
好消息是,他們終于找到了太衍丹宗的遺跡。
壞消息是,有人捷足先登了,此刻太衍丹宗的大門前正站著兩男一女。
祝雪嵐望著門前立著的那道熟悉的背影,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她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下一秒,預感成真了。
蒙眼青年轉過了身,語氣里透著幾分意外:“……雪嵐?”
正是已經大半年沒見的李玄燭。
第23章 新歡
祝雪嵐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有一種帶著現任逛街撞到前任的尷尬感。
但幸運的是,她的“前任”好像也有新歡?哦,也不對,那應該是他的舊愛。
站在李玄燭身側的是一位極為漂亮的女修,面似芙蓉出水,身似弱柳扶風,她穿著淺綠色的廣袖留仙裙,一頭烏發只是用素凈的白玉簪子挽在腦后,看著是端莊秀麗,仙氣飄飄。
想必這位應該就是李玄燭的那位小青梅了。
祝雪嵐頗為感慨,沒想到李玄燭回藥王谷辦事是假,找人再續前緣是真。
也對,他可是為柳青黛瞎了一雙眼睛,她不過是他的露水情緣。
本來還有點愧疚,覺得玩弄了人家一片真心,這下祝雪嵐頓時心安理得了起來。
柳青黛聽著李玄燭喊出的親密稱呼,站在原地微微蹙了下眉,隨后也轉身望向了面前的女修。
面前的女子雖只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色道袍,卻也難以掩蓋其天生麗質,入目望去,烏發如云,膚光勝雪,生得一雙黑白分明的杏仁眼,眼波流轉之間顧盼生輝,唇角天然自帶三分笑意,看起來靈動而又嬌俏。
柳青黛的心往下沉了沉,面上卻也不顯,依舊是淺淺笑著,看著李玄燭柔聲問道:“師兄,這位師妹是你的舊相識嗎?”
“嗯。”李玄燭簡單應了一聲,便向前走了幾步,到了祝雪嵐跟前,他低頭溫聲問道:“許久未見,師妹近來可好?”
祝雪嵐還沒來得及答話,就突然聽到身側傳來了少年略顯低沉的嗓音。
“你是誰?”
花亦朝抬起頭冷冷地看著李玄燭,眼里閃過了一絲警惕,看起來就像是一只護食的小獸。
李玄燭這才注意到祝雪嵐身側還站著兩個人。
左側的那個雋秀青年他認識,正是神農教的岑序,但右邊發話的美貌少年,他卻不曾見過。
但李玄燭并不是遲鈍的人,他能感覺出少年身上傳來的敵意。
難道,他是雪嵐的新歡?
也對,如此年輕就結丹,倒是很符合她的選擇標準。
想到這一點,李玄燭不免心神搖曳,重逢的喜悅也消散了,轉而出現的是一抹苦澀,他怔愣了片刻,話還沒問出口,就看到祝雪嵐搶先一步開口。
只見她冷淡而又禮貌地對身側的兩位修士介紹他:“這位是玄燭師兄,藥王谷的醫修,我倆萍水相逢,有過一面之緣。”
祝雪嵐感覺自己背后都冒冷汗了。
關于她和李玄燭的關系,其實挺微妙。
雖然,他們那會從未談過有關道侶的話題,沒有正式說結為道侶過。
但在那共處的半年,合歡宗上下都認為他們是一對,后來李玄燭離開了,她圖方便,對外也是說自己已經和他結束了。
在這種場合下,要是李玄燭說他是她的前道侶,那場面就尷尬了。
她倒是還好,畢竟她是合歡宗的弟子,前道侶多幾個也不是什么問題,但李玄燭不一樣,他在別人眼里可是光風霽月的藥王谷醫修,要是和個合歡宗女修糾纏不清,讓他的小青梅該怎么想?讓他的同門該怎么看他?
祝雪嵐自認為自己非常善解人意了,他倆反正已經好聚好散,沒必要再牽扯過往的事情,她只希望李玄燭上道點,明白她的一片苦心。
而李玄燭看起來像是懂了她的意思,只是頓了一下,就用平淡的口吻應道:“嗯,確實如此。”
隨后他退后了半步,又側身看向了花亦朝的方向,問道:“在下藥王谷李玄燭,敢問道友是?”
不過,花亦朝看起來并沒有想要搭理李玄燭的意思,他只是若無其事地退到了祝雪嵐身側。
岑序一看就知道花亦朝那隨心所欲的毛病又犯了,雖然他也莫名不喜歡李玄燭,但為了藥王谷和神農教修士之間的體面,他只能出來替師弟打圓場。
“李師兄許久未見,風采依舊。”岑序對著李玄燭行了個平輩禮,“他名為花亦朝,與我同門,皆是神農教修士,亦朝天性單純,不懂人情來往,請李師兄多多包涵。”
李玄燭也回了禮,依舊是很溫和的樣子:“無事,稚子心性,可以理解。”
花亦朝一下子又抬起了頭,皺著眉盯著李玄燭,雖然他沒聽懂,但直覺告訴花亦朝,對面應當說的不是什么好話。
李玄燭對此,只是靜靜望著花亦朝的方向,露出了一個淺笑。
岑序看著疑似不太對付的兩人,心下也是疑慮重重。
柳青黛看著李玄燭的背影,眼神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繼而又望向了祝雪嵐。
眾人平靜的表面下,各藏心思。
哪怕祝雪嵐心比較大,她也覺得此刻的氛圍有點怪怪的,她連忙出來轉移話題。
“玄燭師兄也來探索遺跡?”
李玄燭收起了雜亂的心思,又恢復了那副溫潤如玉的君子模樣:“嗯,青黛偶然得知此處有丹宗遺址,便邀我共同來探。”
柳青黛這才走上了前,福了福身,看著祝雪嵐說道:“藥王谷門下,柳青黛,師妹與我家大師兄是舊時,也便是青黛之友,不知師妹于何處修行?”
祝雪嵐聞言也是回了個禮,坦然地自我介紹:“合歡宗門下,祝雪嵐。”
柳青黛瞬間愣住了,而跟在她身后一起來的男修則是訝異地開口:“誒,你是合歡宗的啊?”
祝雪嵐眨了眨眼,看向了出聲的男修:輕吻梨子整理“怎么了?”
喻子牧笑著說:“祝師妹別誤會,我與你宗的馮長老相熟,難怪你與玄燭師兄是舊識,想必就是在合歡宗里遇到的吧。”
祝雪嵐聽到這,就覺得有點不太妙。
果不其然……
柳青黛面上浮現了一絲訝異:“合歡宗?師兄何時去過合歡宗?”
“誒?青黛師姐,你竟然不知道啊,就之前……”
李玄燭面不改色地接道:“有要事要辦,便去了一趟。”
祝雪嵐也連忙補充道:“玄燭師兄給我們上了節術法課,大家都是收獲頗多。”
……術法課?
柳青黛深深看了眼李玄燭,她此刻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最終什么都沒說,只是又看向了祝雪嵐,溫婉一笑:
“雪嵐師妹,現下丹宗遺跡的消息還未散開,只有我們幾個在,既然你與我家師兄相識,且我們雙方都要探索太衍丹宗,與其互相競爭傷了和氣,不如同行合作,探索效率更高,不知你意下如何?”
祝雪嵐是沒什么意見,畢竟柳青黛那邊戰力是比他們這邊高的,一個金丹兩個筑基后期,他們這邊還有她這個煉氣期拖后腿,真要是起沖突還是他們吃虧。
不過,此行的主導也不是她,祝雪嵐回頭看了眼岑序:“老岑,你來決定吧。”
在聽到祝雪嵐對岑序的稱呼后,李玄燭藏在鎮魂綾之下的長睫又顫動了兩下,心思百轉千回,不知是何滋味。
岑序對此也沒多糾結,反正他主要只是來打探和扶桑樹相關的消息,人多探索更快是好事,至于其他資源那都是各憑本事,他們這邊修為弱勢一點,能合作自然是更好的,便爽快地點頭答應了。
談妥之后,六人便跨過了面前破敗的大門,正式進了太衍丹宗內部。
距離扶桑洲的那次滅頂妖災,已經過了五千年,這么漫長的年月,哪怕是滄海也能變成桑田。
雖然太衍丹宗將宗址藏得夠深,且設下了各種禁制,不讓輕易讓外修踏進宗門,但卻無法維持地貌不變,原先也許是山峰的地方已經被移為平地,原先可能是山谷,現在可能就變成了湖泊。
眼下,六人眼前就是一片本不該出現在宗門內部的原始森林,古木參天,遠處隱隱傳來鳥叫蟲鳴。
太衍丹宗有價值的設施無非也就是那幾個:存放丹藥丹方的丹藥殿,存放功法秘籍的藏經殿、存放法寶武器的藏寶閣,以及可能存在丹宗傳承的傳功殿,可沒人知道那幾個重要的場所現在被埋藏在哪。
李玄燭來之前也是做過丹宗功課,開口提醒道:“太衍丹宗雖以煉丹術出名,但其門下修士在靈植種植方面也頗有門道,所以他們的靈藥園中靈植品種應當也很多,且品質隨著年月增加也日益上升,遺跡內應當會有很多珍稀藥材,大家可以多留意一下。”
柳青黛微微頷首:“師兄說的有理,那我們倒是可以探尋一下。”
岑序環顧四周,又蹲下了身摸了摸土:“這里其實有可能就是靈藥園。”
“為什么這么說?”祝雪嵐好奇地問。
岑序露出了一個自得的笑容,抬眼看向了祝雪嵐:“師妹這就不知道了吧,數千年前修士的培育靈藥手法還比較古樸,當時流行一種名為‘四籽’的增產肥料,但因眾多鼠類妖獸喜食‘四籽’,后來這種肥料就被淘汰了。”
李玄燭若有所思地說道:“四籽,分別為蒼松子、秋明子、茯茶子和月荷子,蒼松子頑強,雖通過特殊藥液浸泡處理過,隨著年月過去,依舊可能萌發。”
祝雪嵐聽明白了:“所以這里才會有一片蒼松林。”
“是的。”岑序站起了身,拍了拍手:“不知道過了這么久,這里還留有什么靈藥,哪怕只留下十之二三,也是不得了。”
喻子牧想了想,提出建議:“這片林子這么廣闊,不如我們先分頭搜尋,采集靈藥的同時還可以順帶探路,至于能采到多少,那就憑運氣和眼力,各位覺得如何?”
柳青黛率先發言:“我沒有意見。”
岑序也笑著搖了搖頭:“我也沒有。”
祝雪嵐攤了攤手:“我更沒意見。”
花亦朝沒有發言,只是點了下頭。
畢竟能夠分頭采集那是最好,省得看上了同一株靈藥,還得想辦法爭奪。
喻子牧看其余四人都應了,轉頭望向了李玄燭,他不解地問道:“師兄對此是有什么疑慮嗎?”
李玄燭抬起了頭:“師弟想法沒錯,但我覺得有些許不妥。”
喻子牧:“子牧愚鈍,大師兄請細說。”
李玄燭也沒有賣關子,平鋪直述:“太衍丹宗是埋藏數千年的遺跡,雖護宗禁制將高階妖獸也攔截在外,但內部也許也誕生了不少妖獸,而高階靈藥總是會吸引妖獸聚集,單獨行動有些過于危險。”
喻子牧愣了愣:“……也對,是我考慮不周了,那還是一起吧。”
李玄燭搖了搖頭:“一起的話,資源分配上面又可能起齟齬,也是不太合適。”
岑序聽到這不禁挑了挑眉:“那李師兄是有什么高見嗎?”
“高見不至于。”李玄燭頓了頓,又開口:“我認為兩兩一組,再分開探索會比較好。”
“兩兩一組啊,是個好想法。”岑序抬手摸了摸下巴,眼角余光瞥了眼身側的祝雪嵐和花亦朝。
他現在只想把花亦朝從祝雪嵐身旁支開,眼下顯然是個好機會。
想到這,岑序便率先點頭:“我贊同李師兄的主意,兩兩一組是更安全,探索效率也更高,靈藥的分配彼此也好商量。”
柳青黛沒什么意見,點了點頭:“我們六人剛好可以分三組,可以探索三個不同的方向,的確是個好方案。”
喻子牧擊了下掌,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那就這樣定了,大師兄和三師姐應當是一組,你們那邊誰要和我一組?”
一片安靜,正當喻子牧覺得有點尷尬的時候,他就聽到了李玄燭的聲音。
“子牧,你和青黛一組吧。”
喻子牧都愣住了。
柳青黛一下子扭過了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李玄燭,面色隱隱有些發白:“師兄,那你要和誰一組?”
從前,他們出去探索秘境的時候,需要分組行動時,向來都是李玄燭和她一起,這么多年了,這一點從未變過。
李玄燭沒有回答柳青黛,而是轉頭看向了祝雪嵐的方向,柔聲詢問:“雪嵐師妹,你愿意與我一組嗎?”
祝雪嵐猛然抬頭看向了李玄燭,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發現身側的岑序往前踏了一步。
“我與雪嵐師妹更相熟,我與她一組才是理所應當。”
李玄燭沒有讓步,只是平淡地接著說:“以岑師弟筑基中期的修為,不如與你師弟同行,還能安全些。”
然而,李玄燭剛說完,花亦朝就不滿地冷哼了一聲。
一直沉默寡言的黑袍少年抬眼望向了李玄燭,語氣冰冷:“我不跟他。”
說完,他又是抬起了手指了指祝雪嵐:“我要與她一組。”
莫名成了視線焦點的祝雪嵐:……
喻子牧的表情變得很微妙,他的視線在面前氣勢洶洶的三個男修臉上轉了一圈,最后只是弱弱地建議道:
“要不然……你們問問雪嵐師妹的意見?”
“看她想和誰一組。”
第24章 選擇
三道,不……應該說五道視線,在這個瞬間落到了祝雪嵐身上。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她給出自己的答案。
實話實說,祝雪嵐一點也不糾結。
先不說李玄燭在她這那都是過去式了,要是和他雙修還能提高修為,她倒也是不介意啃一下回頭草,但現在就算了吧。
岑序那就更不用說了,他那修為和戰斗力也就比她高了那么一丟丟,跟他一組,是嫌他倆死的不夠快嗎?不如一人分一個金丹修士,誰都好。
只有花亦朝,既可以培養感情,她的安全也有保障。
祝雪嵐立刻抬起了手指向了花亦朝。
“我就和花師弟同行吧,他是金丹修士,我們也相熟。”
祝雪嵐給的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岑序也沒辦法再說什么。
李玄燭只能勉強讓自己臉上的表情顯得沒那么失落,鎮定地說道:“那岑師弟便同我一組吧。”
岑序無奈地點了點頭。
聽到這,柳青黛的臉色才好了那么一點。
“師兄還是一如既往的心善,知道祝師妹和岑師弟修為淺薄,便想幫扶一把,真當是我藥王谷修士的楷模。”
喻子牧也點了點頭,贊同道:“怪不得,我都沒品出師兄的良苦用心,還是三師姐了解大師兄。”
他還以為玄燭師兄移情別戀,也癡迷于那個合歡宗女修呢!看來是他淺薄了。
岑序沒忍住嗤笑了一下:“確實,的確是個‘大好人’。”
替他人做嫁衣,不知道他此時心里是個什么滋味。
經過這幾次明里暗里的對峙,岑序現在已經不相信李玄燭喜歡柳青黛的傳言了。
是他淺薄了,之前還嘲笑祝雪嵐連個人都拿不下,現在看來,這位看起來清心寡欲的世外醫修早已經被她攻下了。
說什么幫扶弱勢群體,鬼才信他,也就他那個笨蛋小青梅一直在幫他找理由,多半也是安慰自己罷了。
至于花亦朝……
岑序看了眼自己的師弟,就算被祝雪嵐選擇了,他看起來依舊是那副懨懨不歡的模樣,臉上一點喜色沒有,顯然不是因為喜歡祝雪嵐才想跟她一組,只是比起她來,他更不想跟其他人一起行動罷了。
岑序在心中盤算了一下,和那個不通情愛且心高氣傲的師弟比起來,還是李玄燭的威脅更大一些。
還好,祝雪嵐沒選李玄燭。
想到這,岑序的心情就好了不少,又恢復了那副閑散的樣子:“那李師兄,就咱們結伴而行吧,剛好我正想跟你討教一下藥理。”
眼看木已成舟,李玄燭也只能在心里嘆了口氣,點頭應道:“走吧,岑師弟。”
最終的結果是,柳青黛跟喻子牧選擇了去北邊,而李玄燭和岑序則是去了東邊,眼下就剩下西邊了。
祝雪嵐側過了身望著花亦朝:“我們也走?”
花亦朝既沒看她也沒跟她說話,只是率先抬步就往西邊的樹林里走。
祝雪嵐無奈地看著花亦朝自顧自遠去的背影,也只能快步趕上去。
“走這么快干嘛。”祝雪嵐本來不想說的,但眼看花亦朝越走越快,都快脫離她視線了,她就忍不住開始抱怨了。
這樹林里的地不僅坑坑洼洼的,表面泥土還不知道怎么還格外黏糊,腳一踩上面就陷下去了,拔起來都費勁,走得她快累死了。
花亦朝停下了步伐,轉身看著祝雪嵐,面無表情地評價:“是你太弱了。”
人類修士怎么會這么弱小,連走路都走得這么慢。
祝雪嵐噎了一下,雖然她平日里很不服輸,但她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對自我認知很清晰,所以此時也談不上生氣,只是點了點頭:“行,是我太弱了,師弟你最強了,你遷就一下我唄,我太累了。”
“……”
花亦朝沒想到面前的女修能這么坦然地承認自身的不足,還能面不改色地夸獎他,當下就覺得有些渾身不自在,連那聲“師弟”都沒想起來和祝雪嵐計較了。
他不自覺地就慢下了步伐。
祝雪嵐連忙小跑了幾步,才終于跑到了花亦朝距離身后幾米的位置。
這個位置比較好,萬一花亦朝碰到什么東西,她還有時間躲。
正當祝雪嵐以為話題已經結束,她卻又聽到身側傳來花亦朝的聲音。
她側過頭,只看到少年正目視前方,耳根卻悄然泛起了紅:“你還是見識太短淺了,我不算強。”
祝雪嵐:“……”
真的,她只是隨口吹捧,倒也不用如此當真。
察覺到祝雪嵐的沉默,花亦朝轉過了頭,別扭地安慰:“但也比剛才那李玄燭強些,算你還有點眼光。”
……
“那不是這樣說的。”祝雪嵐這人就見不得男人驕傲自滿,她很認真地說道:“那李玄燭還是比你好點的。”
起碼在除床上以外,他還是非常照顧她的脆皮身體的。
“?!”
花亦朝的面上瞬間露出了個不滿的表情,他緊緊盯著祝雪嵐,非常較真地問:“為什么?我哪里不如他了?”
祝雪嵐想了想,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如果是玄燭師兄的話,剛才我說完累,就應該走回來背我了。”
這就純屬是她胡謅的了,李玄燭從來沒背過她。
雖然祝雪嵐覺得如果她真要李玄燭背她,他應該也會照做吧?嘖,其實她也不是很確定,以她對李玄燭的了解,他的第一反應大抵是幫她治好。
不過,花亦朝又不知道李玄燭是什么樣的人,當然是她說啥是啥啦,給男人上點壓力又不是壞事。
花亦朝聽完怔在原地,開始低頭沉思,他面上的表情看起來很糾結,過了好一會他才長出了一口氣,抬起了頭,像是做出了什么非常艱難的決定。
下一秒,花亦朝就果斷轉過了身,氣勢洶洶地朝著祝雪嵐的方向走去。
祝雪嵐當即被花亦朝這架勢嚇得往后退了兩步:“那什么,我開玩……”
話還沒說完,祝雪嵐就看到黑袍少年已經半蹲在了她面前,她怔愣了好一會。
他背著身,一板一正地說道:“上來。”
別人能做到的,他憑什么做不到?
他做的肯定還比李玄燭好。
就在花亦朝的耐心都要用盡了,正在考慮要不要用藤蔓把祝雪嵐綁到背上的時候,他終于感受到了有一道柔軟的身軀貼在了他的背上。
那是一種極為陌生的觸感,還伴隨著一種莫名的香氣,花亦朝瞬間僵在了原地。
祝雪嵐先是把一只手搭在了花亦朝的肩膀上,然后又沒忍住抬起一只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才滿意地說:“我們走吧。”
沒想到她只是隨便說說,花亦朝竟然還真愿意背她,他這好勝心還真的挺強。
那她要是和他說,李玄燭都跟她雙修了,他會不會好勝心一上來,也跟她雙修?
正在祝雪嵐開始考慮自己這個想法的可行性的時候,花亦朝終于動了。
他的兩手虛虛地搭在了她的雙腿上,緊接著就是猛地站起了身。
由于他站起身的動作幅度太大,祝雪嵐只感覺自己差點掉下去,她連忙夾。緊了掛在花亦朝腰側的腿。
感受到腰間傳來的微妙觸感,花亦朝本欲踏出腳的動作瞬間又停滯了一下。
感受到身下人僵硬的動作和愈加急促的呼吸,祝雪嵐不免有些得意,她故意又使了點勁,自上而下重重地擦過花亦朝精瘦結實的腰身,隔著一層衣袍感受衣袍底下的風景,只覺得纖細又緊致,一絲贅肉都無。
真可謂是少年的腰,殺人的刀。
當然,少年人不光是臉好看腰好看,好像連頭發都比別人的好聞,散發著一股淺淺的香氣。
祝雪嵐徹底貼了過去,伸手環住了花亦朝的脖頸,將頭埋了下去,貼在了他烏黑的長發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聞出是一種草木清香,很沁人心脾。
感受到背上女修花樣百出的小動作,花亦朝終于忍不住了,他微側過頭,兇巴巴地說道:“祝雪嵐,你能不能安生一點,別亂動。”
換旁人,可能就被花亦朝惡劣的態度震懾住了。
可惜,花亦朝偏偏碰上的是沒心沒肺的祝雪嵐,她這人向來不喜歡從自身找問題,更喜歡惡人先告狀。
所以祝雪嵐不僅不發怵,還理直氣壯地應道:“誰讓你的手不搭得實一點,我怕掉下去了才動的。”
“你……”花亦朝咬了咬牙,不再和祝雪嵐做無用的爭辯,只是把兩手徹底按實在了她的大腿上。
他從來沒想過,祝雪嵐的身體是這種又熱又軟的感覺,跟一些之前死在他手里的修士不一樣,跟他的不一樣,跟那些妖獸也不太一樣,既像是泥捏的又像是水做的,手指輕輕一按就全都陷了進去,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皮膚的嬌嫩。
難怪走這么點路就累了,他現在好像也可以理解了。
如果他用本體觸碰她的皮膚,總感覺輕輕一碰就會流血。
她的血會是什么味道的?
花亦朝的喉頭微微滾動,他第一次開始對人類的血液產生了異常的渴望。
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對師尊發過誓,可以殺人但不能食人,這就是他為什么明明是一介妖修卻可以呆在神農教修行的原因。
祝雪嵐本來還想接著調戲一下純情少年,但眼睛一下子就瞄到了一株香蝕草,看起來年份已經有千年,是很稀有的靈植了,價值不菲。
靈石當前,美色便不算什么了!
她連忙拍了拍花亦朝的肩膀:“亦朝,快放我下去,我要去摘那株草!”
花亦朝如釋重負,立刻聽話地將人放了下來,但伴隨著指腹溫度的消散,不知道為何,他又有些悵然若失。
第25章 血隱香
天啊。
這地方可真是風水寶地。
祝雪嵐來回張望,那是看得目不暇接,她發現在這片林子里,很多外頭少見的靈藥,在這里都是論斤稱。
她頓時動力十足,直接從儲物袋里抄出了她的采藥鋤和竹筐,埋頭苦干。
但干活干了一會,祝雪嵐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她一扭頭發現某個人還在原地發呆,頓時心生不滿。
根據他們最剛開始商量的,采集的靈藥得對半分。
好他個花亦朝,是她小看他了,看著是個實誠人,竟然這么能摸魚。
“花亦朝!你在干什么!快過來幫忙!”
花亦朝終于回過了神,向前走去。
祝雪嵐本來還在想這人懶點聽話也還算好事,下一秒就看到他直接把面前的植株折斷了遞給她。
“我……你……這……”祝雪嵐的表情有點崩潰,她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這是地精藤,精華都在根部,需要連根挖起,你這樣摘它的莖葉,根就直接遁地跑了!”
花亦朝望著祝雪嵐,語氣坦然:“我不知道。”
祝雪嵐下意識皺起了眉,語氣詫異:“不是,你不是神農教修士嗎?!”
她沒聽錯吧,神農教修士竟然不懂怎么采藥?
花亦朝眼里露出了迷茫:“神農教修士為什么一定要知道?”
好的,對牛彈琴。
祝雪嵐長出一口氣,心平氣和地說道:“好,那你別動這些靈植了,你就負責警戒周圍,我來采,但我們分配藥材就不能對半了,我六你四。”
花亦朝聽完,更加不解了:“可我不需要這些靈植。”
“……”祝雪嵐愣了愣,“你不要?”
“嗯。”花亦朝點了點頭,很理所當然地說道:“只有你們才需要煉丹吃藥,我不需要。”
這可能就是無差別攻擊吧。
祝雪嵐覺得自己可能已經適應花亦朝欠揍的說話方式,現在還有閑心情想到還好他說的是“你們”不是“你”,讓她沒那么破防。
但她轉念一想,這花亦朝不要靈藥,那她采到的靈藥不就都歸自己了嗎?
她點了點頭:“行,你不需要那是最好的。”
祝雪嵐這一想通了,心情也跟著美妙了起來,本來疲乏的雙手都一下子有力氣了起來,再度開始揮舞采藥鋤。
正當她采得正高興,突然就感覺到腳下的地開始晃動了。
祝雪嵐連忙一把扶住了手邊的樹,才沒摔個臉朝地。
她有點懵:“什么情況,這里也會地震嗎?”
“不是地動。”花亦朝的臉色逐漸冷了下來,眼睛望著某個方向:“有妖獸,但是我感應不到它的具體方位。”
祝雪嵐連忙把裝著靈藥的竹筐還有采藥鋤全都丟回了儲物袋,急沖沖朝著花亦朝身后跑去。
開玩笑呢,金丹修士都感應不到的妖獸,再不跑等死嗎?
然而,祝雪嵐才剛跑了兩步,就發現問題大了。
原本腳下的土地只是有點黏糊,但現在已經變成了類似沼澤的質地,她一腳踩下去,就飛速陷進去了,一個呼吸間,她半個身子已經陷進泥里了。
祝雪嵐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但從現代得到的知識告訴她,陷進沼澤里面不能掙扎,要不然只會陷的更快。
她沒有驚慌,抬手就給自己施了個輕身術,果不其然,身體陷落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
得虧平日里爬山太累人,所以她輕身術的熟練度很高,幾乎瞬息就成了。
干完這件事,她才朝著花亦朝喊道:“別愣著,趕緊用一下你那個木系術法,用藤蔓把我拉出來。”
話音未落,一根綠色的藤蔓從空中飛來,將她從沼澤中扯了出來。
祝雪嵐剛站定,就看到她原本陷落的位置突然冒出了個小坑,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沼澤之下張開了嘴。
“……”祝雪嵐擦了擦額間冒出的冷汗。
但凡她反應慢了點,又或者花亦朝的救援不及時,她現在應該都已經成了妖獸的盤中餐。
“它好像在那邊。”祝雪嵐怕花亦朝沒注意到,連忙指了小坑。
又是數根藤蔓一下從空中猛地甩過,扎進了沼澤之中,濺起了無數泥水。
花亦朝目視沼澤,眼神冰冷:“找到了。”
下一秒,藤蔓將一條淺紅色的長條巨型肉蟲拔出了沼澤,蟲子肉嘟嘟的,直徑約莫一米,而長度則是足足超出三米,整個身體上面有一層層的環狀花紋,看著十分可怖。
巨蟲發出了凄厲的嚎叫聲。
祝雪嵐整個人都晃了一下,她連忙抬手捂住了耳朵,但依舊擋不住魔音貫耳,非常難受。
花亦朝的眼角余光看到祝雪嵐難受的表情,霎時動了下手指,數根藤蔓瞬間將長蟲徹底捆綁住,下一秒,藤蔓之上冒出了尖銳的刺,直接將蟲子絞殺成了數十段。
花亦朝本來轉頭是準備聽祝雪嵐的夸獎的,結果,他一眼就看到了祝雪嵐仿佛見鬼的神情。
花亦朝露出了迷茫的神情:“你怎么了?”
“……”祝雪嵐倒吸一口涼氣,先是頭疼地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后抬眼看著花亦朝認真說:“答應我,回神農教記得好好學點知識。”
花亦朝露出了不解的眼神,下一秒,他就看到祝雪嵐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后他就被她拉著向來時的方向跑去。
祝雪嵐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地跟花亦朝解釋:“那個是腐土蟲,我早該想到的,平日里修士在靈田里種植的時候,有時候也會投放幾只在土里,可以起到松土作用,加速靈植吸收靈氣,這邊的地質應該就是因為它的存在才變得如此奇怪。”
這就是修仙世界的蚯蚓,只是她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腐土蟲,才一下沒認出來。
腐土蟲也有蚯蚓的特性,被砍成幾節是不會死的,大概再過十秒,那幾段就會變成新的腐土蟲了。
以花亦朝把蟲子絞的細碎程度,他倆估計得面對幾十只腐土蟲,原本只是面對一只約等于人類金丹期的五階妖獸,現在要面對一堆四階妖獸,更別說,如果花亦朝再把新生成的腐土蟲絞斷了的話,那簡直是子子孫孫無窮盡……就算花亦朝是金丹修士,那靈力也吃不消啊!
然而,事情還是奔著最壞的方向去了。
腐土蟲在土里跑的是比他們快多了,密密麻麻的蟲子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腳底,有一只甚至已經咬住了她的靴子。
還好,在下一秒,祝雪嵐就發現自己已經被花亦朝放出的藤蔓托到了半空,而那只啃食她靴子的腐土蟲也被他的另一根藤蔓的葉子拍打進了泥地中。
祝雪嵐這才看到了花亦朝正懸浮在空中,方想起了金丹修士是可以御空飛行的,她還用腳跑,簡直太愚蠢了。
好羨慕,她什么時候才能金丹啊?
祝雪嵐尷尬地抬手摸著脖子說道:“我都忘記你可以浮空了,那我們快逃吧。”
反正她靈藥已經采了好多了,完全可以見好就收。
“逃?”花亦朝側過頭看她,嘴角露出了一個分外張揚的笑容:“我從來不做這種事。”
祝雪嵐:“……”
每當這時候,祝雪嵐就會覺得……少年人也沒那么香了,怎么這么軸?他想死也別拖著她啊!她可想活了!
祝雪嵐帶著僥幸心理再次說道:“是我說錯了,我們這不叫逃跑,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花亦朝皺了皺眉:“這兩個說法有什么區別嗎?”
你這時候倒是又聰明起來了啊!
祝雪嵐無語凝噎:“那你也殺不掉它啊,如果再絞斷它,數量只會越來越多,雖然它的等階也會下降,但大量的腐土蟲會影響這里的地貌,給我們造成更大的麻煩。”
“如此麻煩。”花亦朝聽完也低頭沉思了一會,才抬頭問道:“你知不知道怎么根除它。”
祝雪嵐愣了愣:“你問我?”
花亦朝卻很理所應當地點頭:“嗯,你懂的比我多,自然問你。”
她還以為就花亦朝這高傲的性子,完全不會承認自己比別人差呢,看來也不是完全不可救藥。
“我想想。”祝雪嵐開始回憶自己看過的書,“好像還是有辦法的,有不少妖獸也是以它為食,靠的就是用胃液腐蝕,我猜我們如果能把所有的腐土蟲聚在一起,用火焰焚燒掉應該也是可行的。”
“腐蝕可行是嗎?”花亦朝垂下了眼,“那就沒那么麻煩了。”
祝雪嵐不解地問道:“什么意思……”
話音還未落,她就發現眼前的花亦朝突然消失了。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株極為奇異的藤蔓,它的通身是黑色,但長出的細小葉片又是耀眼的金色,莖干上帶著密集的小刺,看著既美麗又危險。
這個特點她好像在哪看過。
對,《九洲花草志》上不僅記載靈植,還記載了些與花草相關的妖物。
眼前這種妖物的名字叫做“血隱香”,產自西巉洲,最顯著的特點是黑莖金葉,是一種蔓生植物,外觀有點類似于現實里的薔薇花,花開整簇,花色為血紅色,擁有極為濃郁的花香。
而它之所以會得到“血隱香”的名字,就是因為它平日不開花,一旦開花就代表著殺戮的開始,它會用獵殺對象的血液滋養自身,手法惡劣,空氣中的血腥味甚至能蓋過它散發的花香味,十分兇殘。
等等……為什么花亦朝消失了,而血隱香卻出現在他消失的位置?
還沒等祝雪嵐理清思緒,她就看到了漆黑的藤蔓朝著泥地飛速蔓延開,土壤被繁茂的金色葉片全部遮蓋住,看著就像鋪了一條金色地毯,璀璨奪目。
泥土下方再次傳來了腐土蟲凄厲的尖叫聲。
祝雪嵐隱約能從那些起伏的葉片空隙中看見一只只蟲子被藤蔓圈住之后,又被藤上的尖刺戳穿,最后紛紛消失在藤蔓之中,像是被血隱香直接吞噬了。
……該說不愧是傳聞中兇殘的妖物嗎?這腐土蟲完全沒有一點反抗之力,直接被一網打盡,成了花肥。
祝雪嵐這頭還在感嘆,那頭突然意識到了點問題——
花亦朝去哪了?以及……為什么金色加黑色的搭配如此眼熟。
還沒等祝雪嵐轉過彎來,她就被坐著的藤蔓提溜到了血隱香的主干前。
她看著烏漆嘛黑的藤蔓愣了半天,忽然想到了個很不可思議的猜測:“花亦朝?”
“嗯,是我。”
花亦朝的聲音突然從她的腦袋里響了起來。
“你是……”祝雪嵐磕磕絆絆沒說出來一個完整的單詞。
花亦朝貼心地幫她補充完整了:“我是妖修。”
不怪祝雪嵐反應如此之大,主要是……在九洲修仙界的傳聞里面,妖修總是和人修處在敵對狀態,兩邊水火不容,人修會挖妖修的妖丹修煉,妖修也會挖人修的金丹來修煉。
授道長老對他們說過的最多和妖修有關的話,就是讓他們這些修為低下的弟子見到妖修跑快點。
不得不說,看著眼前所謂的妖修,祝雪嵐的心情很復雜。
而眼前女修的沉默,讓花亦朝的心情驟然低落了起來。
是啊,就算他保護了她,從別的妖獸手上救下了她,她也會懼他怕他,就像是以前那些人一樣。
人懼怕妖,幾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在妄想些什么,根本就不會有例外,哪怕是她。
“罷了……”
花亦朝的話還沒說完,就發現自己的莖干上突然傳來了溫熱的觸感。
神識之中,他看到……
女子將手放到了他的身體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滿眼都是好奇。
只聽她甜甜地問道:“花亦朝,你怎么和書里說的不一樣,光禿禿的,不開花呀?”
第26章 開花
祝雪嵐不是很懂,為什么那些人要把妖修傳得這么可怕。
雖然花亦朝的性格比較別扭,但也挺好相處的,情緒也穩定,平日里并沒有想攻擊人類的意思,而他的本體看起來也不猙獰,就是一株很漂亮的藤蔓。
書里說,血隱香的花很好看,花香也很好聞,祝雪嵐沒見過,就很想見識一下。
所以,她沒忍住問出了口。
結果,在問出口的下一秒,她就看到面前黑色藤蔓的枝條末端上突然冒出了一個個花苞,以她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起來。
花型飽滿,鮮紅如血的花瓣逐漸綻開,直至完全對她綻放,露出了里面粉白的花蕊,嬌艷欲滴,美艷得不可方物。
空氣中散發著極為馥郁的花香,照理來說,濃郁的花香聞多了會讓人很膩味,但血隱香的香氣就很特別,幽深醇厚,甜而不膩,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些美好的事物。
祝雪嵐沒忍住抬起了手,托住了其中一朵花,好奇地撥弄了一下花瓣,又把它靠近了自己的臉,仔細聞了聞味道。
她滿腦子想的都是:真的很香,不知道能不能摘幾朵下來做香囊。
然而,祝雪嵐不知道的是,她這一個簡單而又普通的行為,卻快把花亦朝逼瘋了。
整株藤蔓上最為敏。感的地方,被她捧在了掌心肆意蹂。躪,他能看到她的丹唇近在咫尺,幾乎要碰到某一片花瓣,而她的溫熱鼻息則是不斷地從花朵的最深處吹拂而過,有一下沒一下,強烈的刺。激讓他本就不堅定的意志在那一刻完全崩塌。
本來他變回真身一是為了快速擊殺那妖獸,而是想要試探一下對方對妖修的態度,并不著急變回來,此刻卻被逼得只能匆忙而又狼狽地變回了人身。
瞬間與那溫香軟玉撞了個滿懷。
祝雪嵐揉了揉自己那被撞得生疼的鼻子,不滿地抬起頭:“你變回來好歹打個招呼啊!”
剛埋怨完,祝雪嵐又詫異地挑起了眉:“誒,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眼前的少年不僅臉上紅霞遍布,連帶著耳朵和脖頸都是一片通紅,眼神游離一側,眼尾微微飛揚還帶著三分春色,真的是人比花嬌,活色生香。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把他怎么了呢……
花亦朝眼皮微顫,如鴉羽般的長睫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緒,可語氣卻禁不住帶上了幾分氣惱:“你看錯了。”
祝雪嵐覺得自己很冤:“我又不瞎,我就湊過去聞了聞你開的花,你反應這么大干什……”
等等——
他開的花……植物的花朵是什么部位來著?!
祝雪嵐默默地把視線從花亦朝的臉上挪開,然后一點點往下移。
果不其然,看到了他動情的征兆。
這下,祝雪嵐的臉也紅了,臉頰兩側瞬間無比滾燙。
講道理,她真不是那么大膽奔放的人,她是真沒想到這一層!
她只是從來沒意識到植物能這么澀,把那種部位大咧咧擺在外面,讓她以后還怎么碰花啊。
“那什么……”祝雪嵐心虛地挪開了眼睛,故作鎮定地說道:“我們回去吧,我總覺得這附近應該存在什么東西,要不然腐土蟲應該不會長這么大只。”
這妖獸異變之地,一般都存在異常,沒準是什么風水寶地,又沒準是什么天材地寶,也有可能是以前大能遺落的法寶……
說不清,還是仔細找找比較放心。
“嗯。”花亦朝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后才又抬眼望著祝雪嵐,眼里閃過了一絲掙扎之色,然后才徹底自暴自棄地說道:“你走的太慢了,浪費我時間。”
祝雪嵐還沒理解花亦朝這通沒頭沒腦的指責是怎么回事,就發現自己又被數條藤蔓托舉了起來,再度體驗了一把御空飛行的快樂。
她沒忍住轉頭,笑瞇瞇地看著故作冷淡的黑袍少年,心里忍不住感嘆——這種嘴硬心軟的傲嬌調戲起來好有意思啊。
還別說,祝雪嵐這人奇怪的壞毛病真的不少,尤其喜歡得寸進尺。
知道藤蔓是花亦朝的一部分,她頓時就來勁了,人雖然是安靜坐著的,但手是一點沒閑著。
一會摸摸葉子,一會戳戳莖干,一會又用指甲輕輕劃過植株的表皮……
在花亦朝的感知里,他只覺得從靈魂深處傳來了一種令人空虛的癢意,從四肢百骸逐漸向上爬升,不斷往心臟里鉆。
他忍了好一會,終歸是沒忍住,轉過了頭露出了譴責的眼神:“你能不能老老實實坐著?”
“不能呀。”
這個答案,毫無意外。
花亦朝感覺自己已經感受了祝雪嵐藏在靈魂深處,獨屬于人類的那種惡劣,可很意外的,他卻不是很討厭。
眼下只覺得她笑得很好看。
很奇怪,原本人類在他眼里其實都長得差不多,但不知道為什么,她的容顏在他的眼里卻變得愈發動人起來。
哪哪都和別人不一樣。
眉毛的形狀更好看,眼神更靈動,連嘴角笑起來的弧度都比其他人類更完美。
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感受到花亦朝超乎尋常的沉默,祝雪嵐立刻見好就收了,輕聲咳了一下:“到地方了,放我下去吧。”
她只是想逗他玩,可真沒想把人弄生氣。
藤蔓輕輕地又把她放回到了地上,祝雪嵐看了一下四周,發現他們又回到之前她采摘藥物的那片地了。
她仔細看了看,還真的發現了異常。
之前是被靈植擋住了,方才被她挖了一些,又因為腐土蟲暴動,整塊地皮都被掀開了,露出了下面鑲嵌在泥里的石塊。
祝雪嵐蹲下了身,勾了勾手:“亦朝,你快來把這石塊翻出來。”
藤蔓再度出現,鉆進了土里把石塊頂了出來,地上頓時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而石塊上面畫著一些花紋,以祝雪嵐的眼力只能看出這圖案可能是陣法的某個部分,但只用看出這個也就夠了,太衍丹宗的某個建筑可能正在他們腳底下。
于是,祝雪嵐再次滿懷期待地看向了花亦朝:“亦朝,你能不能用藤蔓下去看看地底下是什么樣的?我懷疑下面可能埋著什么。”
花亦朝不解地挑了下眉毛:“為什么要藤蔓下去,我用神識看一下就知道了……嗯,下面埋著的是太衍丹宗的丹藥殿。”
“……神識?”祝雪嵐格外驚訝,“妖修的神識能視物?”
花亦朝被祝雪嵐少見的呆愣樣子逗樂了,他忍俊不禁:“說什么傻話,金丹期以上的修士,神識都能視物,范圍隨修為提高而擴大。”
祝雪嵐:“……”
金丹期以上?這怎么和她了解的有點偏差啊。
如果金丹期修士的神識就能視物了,那李玄燭的眼盲……
其實他是看得到的?!
那也就是說……她之前在李玄燭面前放飛自我,他是都看得清清楚楚,這還好,頂多是有點社死。
關鍵是……他們雙修的時候,她還安慰自己,反正他看不到她的模樣,被他擺出一些比較羞恥的姿勢也沒太大問題,就任他去了。
天殺的李玄燭!這樣蒙騙無知少女!
花亦朝看著祝雪嵐的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黑,還略感不安地問道:“你怎么了?”
祝雪嵐回過了神,惡狠狠地搖了搖頭:“沒事,不關你的事。”
從現在起,她再也不搭理李玄燭了!他倆之間連和平分手的前任體面也不存在了!
“哦。”
花亦朝乖乖點頭,跟他沒關系就行,他還以為又是他哪里不好惹到她了。
下定決心后,祝雪嵐就這段羞恥回憶拋到了一邊,轉而望向地洞說道:“我們先下去看看吧,確定沒危險,我再給老岑發傳音符。”
“嗯。”
依舊是花亦朝先下去探路,祝雪嵐則是踩著他的藤蔓落了地。
祝雪嵐抬手使了個招火術,照亮了周圍,她慢慢向前,觀察四周。
此刻,他們正身處一座半坍塌的大殿中央,太衍丹宗的丹藥殿已經毀掉了一大半,而那一半應當正是太衍丹宗儲放丹藥的地方,散落在外的丹藥被那些妖獸吞掉,才造成了妖獸的異變,而她心心念念的丹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也沒看到。
而剩下完好的那一半建筑,依照合歡宗丹藥殿的布局來看的話,應該都是太衍丹宗給門下弟子設立的丹室,里面也許還有完好的煉丹爐之類的,就是不知道怎么進去。
反正合歡宗的丹室是需要一個特定的令牌才能進去,同為上古時代的宗門,應該也大差不差。
大致就是這些了,還不如她剛挖的那些靈藥價值高。
祝雪嵐有些失望地給岑序發了傳音符-
與此同時,另一邊。
李玄燭和岑序并排走在樹林里。
岑序一向是個體面人,雖不至于讓所有和他打過交道的人如沐春風,但大多數人提起他來,也是覺得他這人挺好相處。
不過,臉上一向帶著笑意的他,今天的笑容看起來就帶著點攻擊性了。
只見他悠悠說道:“李師兄,聽聞你和柳師妹感情甚篤,以往皆是出雙入對,今日這番行為未免有些出格,萬一被谷主知道,可怎么想你?”
李玄燭對此,只是微微一笑,側頭說道:“岑師弟也是個聰明人,怎也相信這些流言蜚語,我一向視青黛如親妹,從未越矩,師尊心如明鏡,自然不會因此怪罪于我。”
岑序面不改色:“視如親妹呀,難怪師兄肯為她犧牲一雙眼,早前我還和雪嵐探討過呢,她也為師兄的一腔真心感動萬分,看來是我們想岔了。”
李玄燭一向溫和的面上也多了兩分冷意,但依舊不慍不火地說道:“難為師弟如此關心我,還特意打聽這些消息,早前我就想和師弟道一聲謝,現在想來更是應當了。”
岑序微微挑眉:“道謝?師兄向來和我沒有交集,何出此言?”
“雪嵐曾說過,為了替我煉制明目丹,才特意找師弟請教如何種出五色槿,也得虧師弟對種植一道頗有經驗,這才讓我用上了明目丹,玄燭自然是要道謝的。”
岑序的臉幾乎是越聽越白。
他完全不知道祝雪嵐種五色槿是為了李玄燭,他一直認為能讓她用這么多心思種植材料,只能是她為她自己煉的丹,沒想到竟然不是。
岑序不敢深想,當下只覺得心里又酸又苦,差點連面上的笑容都維持不住。
祝雪嵐的傳音符就是這時候來的。
岑序敏銳地看了眼李玄燭,發現他并沒有收到傳音符,頓時心里又好受了點。
故意當著李玄燭的面開始聽傳音符。
“老岑!你快來我們這個方向,找到丹藥殿了!”
非常好,完全沒有聽到李玄燭的姓名。
岑序感覺自己又好了。
他抬起了頭,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想必是雪嵐心善,這才同情師兄眼盲,特意為你煉制了丹藥,這雪嵐也真是粗心,光知道喊我去,和師兄那么相熟,也不知道知會師兄一聲,萬一我倆失散了呢?”
“你說是吧,玄燭師兄。”
第27章 嫉妒
等祝雪嵐再看到了岑序和李玄燭的時候。
連她這種粗枝大葉的,都能看出他們是完全是一副面和心不和,相看兩相厭的樣子。
就還挺神奇的。
岑序不太喜歡李玄燭,她是能理解的,畢竟岑序也算是一個比較真性情,愛憎分明的人,像李玄燭這種對誰都很溫和的人,在他眼里就顯得比較虛偽。
但李玄燭能擺出不喜岑序的樣子,這點還算是比較稀奇的,她是見過李玄燭殺伐決斷的一面的,自然知道他并不是沒脾氣的假人,只是平日里比較內斂,不太透露自己的真實情緒。
這岑序得做了什么,才能把喜怒不形于色的李玄燭氣成這樣呀。
她的好奇心又上來了。
祝雪嵐抬起了手,和岑序打了招呼:“老岑,你快過來,有事問你!”
“來了。”岑序臉上笑意更濃,他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李玄燭。
蒙眼青年站在原地,既像座沒聲息的冰雕,又像一塊幽怨的望妻石。
他那心里是更舒爽了。
氣吧,氣就對了。
祝雪嵐看著岑序春風得意的模樣,狐疑地問道:“老岑,你什么情況,撿到什么寶貝了?”
岑序當著李玄燭的面,抬手就放了個隔音術,這才喜滋滋地搖頭:“沒呀,我那邊什么都沒有,我就是單純心情好。”
祝雪嵐不解地問:“你能平白無故心情好?是又坑到誰了?李玄燭?”
聽到祝雪嵐提李玄燭,岑序臉上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了,連語氣里都帶上了點酸味:“我在你心里就這種形象?也對,畢竟我不如人家看起來就是一副與世無爭的君子模樣,總是被人誤解也是應當的。”
祝雪嵐聽得哭笑不得:“干嘛啊,我又沒拿你跟他比。”
岑序佯裝失落,半真半假地說道:“喔,這還不是比不上,是不配比,虧我對師妹這么好,真是叫人傷心。”
祝雪嵐只當岑序的狗脾氣又上來了,當即抬手輕捶了一下岑序的肩膀:“可惡,和你認真說話呢,別陰陽怪氣的。”
岑序聞言收起了玩鬧的心思,轉而認真問道:“若是我坑到他了又如何?你心疼?”
岑序知道他不該這樣問,但還是沒忍住,問完就有點后悔,就怕祝雪嵐察覺到他隱秘的心思。
他正想說點什么找補一下,但祝雪嵐好像完全沒往那方面想。
她只是挑了挑眉:“說什么鬼話,我心疼你我都不會心疼他。”
岑序聽到這句話當即愣在了原地,好半天都回不過神。
“我就是想問……”祝雪嵐還沒說完,就看到岑序突然笑了。
岑序是個經常會笑的人,她在他臉上看得最多的是幸災樂禍的笑以及皮笑肉不笑,可此時,他的笑容卻很純粹,很有感染力。
祝雪嵐一下子忘記自己要說什么了,也沒忍住跟著他一起笑:“你笑什么啊,我有說什么很奇怪的話嗎?”
岑序那雙狹長的狐貍眼中閃過了幾分柔情,他笑著搖頭,漫不經心地垂眸望著祝雪嵐說道:“師妹,我這人可好騙了,你說的話我都會當真的。”
他的語氣聽起來太隨意,就像以往開過的無數次玩笑話。
所以祝雪嵐完全沒察覺到異常,只是挑起了眉,不滿地說:“這話是不是該我說,我都被你騙了多少次了?”
“那沒辦法。”岑序以手抵唇又笑了兩聲,饒有興味地說:“誰讓師妹看起來比較好騙呢?”
讓他總是忍不住想逗逗她。
祝雪嵐愣了愣,隨即咬牙切齒地喊道:“岑序!你罵誰呢!”
……
等一番唇槍舌劍結束,祝雪嵐才想起了自己要說的話:“你有沒有讓李玄燭通知柳青黛那邊?等下省得說我們找到了地方不告訴他們。”
岑序低咳了一聲,恢復了正形:“說了,那邊好像碰到了幾只比較難纏的妖獸,說是等解決了再過來。”
“行,那我們先試試能不能打開丹室。”
“可以,話說……亦朝師弟呢?”岑序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家師弟壓根不在場。
“哦,他呀。”祝雪嵐很理直氣壯地回道:“我讓他去地里幫忙找一找,看看地里還有沒有剩的丹藥。”
畢竟花亦朝的本體是一株藤,在地里找東西也方便。
岑序露出了不太相信的表情:“他能聽你的?”
祝雪嵐抬起了頭,笑瞇瞇地回道:“沒辦法,誰讓我人見人愛,和某個連一聲‘師兄’都得不到的人可不一樣。”
岑序被這話說的哭笑不得:“還人見人愛呢……怕不是被你纏的沒辦法。”
他是知道祝雪嵐有多磨人的,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那種,而他那師弟是個面冷心熱的,只是嘴硬罷了,要不然也不會那么容易被他說動,千里迢迢來扶桑洲幫他,被祝雪嵐使喚倒也正常。
祝雪嵐得意地評價:“你就是嫉妒罷了。”
岑序笑得很無奈:“嗯,我嫉妒,我太嫉妒了……”
真的是,他要嫉妒,也是嫉妒花亦朝好嗎?
只是因為修為高,就輕而易舉得到了祝雪嵐的青睞。
岑序第一次懊悔,自己沒有把心思放在修煉上,如果他也是金丹期的修士就好了-
李玄燭看著遠處那對相談甚歡的男女,也說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他總覺得此刻心臟隱隱生疼,這種疼痛甚至比當初金丹破碎還疼。
可他卻沒有立場指責任何人。
是他主動離開了她,眼下的一切都是他該受的。
他本是這樣想的。
可眼下,李玄燭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對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
……
祝雪嵐和岑序終于掰扯完了,她也覺得一直把李玄燭晾在一邊不太好,好歹也是他們這邊唯二的金丹修士,加上他之前對她也是真的好,她不是那么沒良心的人。
想到也李玄燭在合歡宗共同度過的那些日子,祝雪嵐也終于消了氣。
她帶著岑序走到了李玄燭面前,先是非常禮貌地行了禮,再問:“玄燭師兄,這太衍丹宗的丹藥殿也毀的差不多了,也就丹室完好些,不知道你對進入丹室有無頭緒?”
李玄燭回過了神,微微低頭作沉思狀:“太衍丹宗與合歡宗是同時期的宗門,風格布局大體類似,我在你們長青峰曾參觀過丹室,需要特定令牌才能打開丹室,或許我們可以搜尋一下,看看有無遺落的令牌。”
祝雪嵐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這丹藥殿沒什么妖獸存在,我們三人可以分開來搜,看看能不能找到令牌,效率更高些。”
李玄燭點了頭。
岑序看了一眼李玄燭,也便同意了。
反正,只要他們不一起行動就行。
可岑序剛轉過身,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機關啟動的聲音。
他轉過身,只來得及看到,祝雪嵐拉著李玄燭的手,兩人雙雙跌進了石門之中,下一秒石門又關閉了。
岑序連忙沖了過去,焦急地拍了拍石壁:“雪嵐,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一片死寂,完全沒有任何回應。
他們應當是闖進某間煉丹室了,里面設置了不少禁制和陣法,其中隔音是最基礎的,以及為了防止丹爐爆炸,還會設置不少防御禁制,憑借他筑基中期的修為,是沒辦法硬把丹室打開的。
岑序咬了咬牙,連忙給花亦朝發了傳音符。
不知道金丹修士能不能用武力破開禁制-
此刻,石壁內。
祝雪嵐盯著面前的蒙眼青年,不解地問道:“玄燭師兄是何意思?”
如果她剛才沒看錯,是他用令牌開啟了丹室的石門,把她拉進來了。
李玄燭望著祝雪嵐,面上依舊平靜:“我覺得我需要和師妹單獨談一下。”
祝雪嵐對此鎮定地說:“我們應當沒什么好談的。”
可剛說完,她就被李玄燭一把摟入了懷。
他低下頭用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貼近她的耳朵輕聲問道:“我只是想問問你,我們當真只是萍水相逢的關系嗎?”
溫熱的氣息從耳畔撫過,像是有細微的電流穿過,激起陣陣戰栗。
但祝雪嵐只是恍惚了一瞬,就從李玄燭的懷里掙脫了。
她抬起了頭,用不解的眼神看著李玄燭:“那在師兄眼里,我們該是什么關系?”
李玄燭沉默了好一會,才應答:“至少……不該像如此生疏。”
“這不是好事嗎?”祝雪嵐眨了眨眼,“師兄難道想讓青黛師姐知道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嗎?”
祝雪嵐以為她提出柳青黛的名頭,李玄燭應該會收斂一些,不至于這么咄咄逼人。
但面前的男人卻只是淺笑著反問她:“被她知道又如何?”
祝雪嵐抬眼,不死心地說道:“可你們……”
李玄燭打斷了她的話:“雪嵐,我和她之間不曾有過什么。”
“我只鐘情于你,從來沒有旁人。”
祝雪嵐被李玄燭這一番話驚在了原地。
……事情好像嚴重了起來。
李玄燭好像真的愛上了她,可她明明和他說過她只是把他當“丹藥”吧。
蒙眼青年的面上流露出了極為少見的脆弱,讓他身上那種破碎感更為濃烈,似天邊殘月,似雨后落花,令人驚艷不已。
“師妹當真對我一絲留戀都沒嗎?”
這問題真是把祝雪嵐問的說不出話。
說一點沒有,那的確是假的。
祝雪嵐咬了咬牙,抬頭望著李玄燭,委婉地說道:“玄燭師兄,雪嵐是合歡宗的修士,我是需要靠雙修提升修為的,我想我們不太適合……”
“如果你是指我丹田破損的問題,我已經想到了解決之法。”
祝雪嵐怔了一下。
李玄燭抬手撫過祝雪嵐的側臉,語氣格外溫柔:“師妹想同我試一下嗎?”
第28章 吃醋
試……等等,試一下?
祝雪嵐人都懵了,她看著李玄燭不可置信地問:“你想怎么試?”
“這樣試。”
李玄燭低下頭,將指尖曖昧地撫過祝雪嵐的唇瓣,隨后便覆了下去。
“等……”祝雪嵐被親得說不出話,只能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在感受到對方的一只手已經托住了她的腰,指尖正沿著她的腰線曖昧摩挲,她就知道李玄燭的試試是怎么個試法了。
他是認真的嗎?先不說場地不太對,這外面可是有人啊!
李玄燭只看到身下的女子已經被他吻得淚眼盈盈,紅唇微。腫,還不忘扯著他的衣領提醒:“師……師兄,岑師兄他們還在外面,不好在這試。”
本來就被攪得一塌糊涂的心湖,又新添入了幾分惱火。
李玄燭貼著祝雪嵐的耳邊,一字一句問:“怕他們吃醋?”
祝雪嵐僵住了。
一向光風霽月的正人君子此刻卻惡劣得不像話,正用舌尖一點點描摹她的耳垂,她的耳朵本就敏。感,被他這樣把玩,根本受不了。
腦袋一下就空白了,腿也軟了。
祝雪嵐很艱難地回道:“……師兄誤會了,他們不會吃醋的。”
聽到這句話,李玄燭終于大發慈悲,停下了磨人的動作,低聲笑了一下。
他的聲音一向清冷如雪,此刻卻帶著灼熱的欲。念:“可是雪嵐,我會吃醋。”
“所以,不要提他們好嗎?”
他雖然用的是請求的句式,可是口吻卻是從未有過的強勢。
但祝雪嵐卻異常吃這套,本就不堅定的意志力瞬間倒戈,她感覺自己已經被蠱惑得神志不清了,立刻踮腳摟住了蒙眼青年的脖頸,主動親了一口他的唇瓣。
有人就有人吧,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
唉,都怪美色惑人,她只是犯了全天下所有女人都會犯的錯-
太衍丹宗的丹室應該還設置了保持清潔的禁制,雖然過去了千百年,但丹房內依舊一塵不染。
丹室不是很大,一眼就可以看完,除了幾個柜子還有一張石桌,就是正中間放著一座銅制煉丹爐,丹爐共分上下兩層,爐頂雕有龍鳳戲珠紋樣,爐體沿口飾云紋,兩側置鋪首街環,腹部麒麟張口為火門,看著猙獰但又威風凜凜。
太衍丹宗的丹藥殿深埋地下,丹室內部陰冷潮濕,李玄燭抱起了祝雪嵐朝著石桌走去,路過丹爐時順帶抬手給丹爐生上了火。
這場景祝雪嵐無比熟悉,畢竟李玄燭在丹爐前給她上了無數次丹藥課。
但這是他第一次點起丹爐的火卻不是為了教她煉丹,只是為了給她取暖,明明是讓人心安的畫面,但想到接下來他們要做的事情,祝雪嵐無端就多了幾分羞意。
丹爐的火光隱隱照亮了密室。
先掉在地上的是白色的道袍,緊接著是月白的交領中衣,最后才是淺粉色的小衣和一只桃木簪子。
身前是李玄燭滾燙灼熱的身體,背后抵著的卻是冰冷的石桌面,讓人恍若置身于冰火兩重天,分外煎熬。
讓祝雪嵐更不滿地是只有她身上沒了衣物的束縛,而面前的青年卻還穿得完完整整的,只是衣袍有了些許褶皺。
如果是之前她應該也沒什么感覺,但現在不一樣了,一想到他也許正在用神識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她身體的每一寸,祝雪嵐的臉就徹底紅了。
她坐起了身,惱羞成怒地說道:“你不準用神識看我。”
李玄燭這才知道祝雪嵐已經知道他能視物了,心下驟然還覺得有些可惜,但依舊是順從地應答:“好,不看你。”
還沒等祝雪嵐松了口氣,她就又聽到李玄燭用淡然的語氣說道:“但師妹應當知道我眼盲,不用神識視物的話,我只能用另一種方式行事了。”
祝雪嵐不太懂李玄燭是什么意思,還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但下一秒,她就知道了。
眼盲的人,總是會借用其他感官來了解面前的事物,例如用手指觸碰,又或是唇舌品鑒。
哪怕對那樣事物并不算陌生,李玄燭還是用出了十足的耐心,直至石桌上像有水壺被打翻,清水已經沿著石桌的邊緣淅淅瀝瀝滴到了地上,他才慢條斯理地收了手。
祝雪嵐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條離了水的魚,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在瀕死的邊緣無力地大口喘著氣。
從來不曾想過,她竟這么沒出息,這還沒正式開始,就已經出局數次。
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世俗的欲望了,只覺得身體都在顫抖,隱隱有了懼意。
祝雪嵐艱難地坐起了身,一頭栽進李玄燭的懷里,帶著哭腔撒嬌討饒:“師兄,我們先到這吧,雪嵐不想修行了。”
李玄燭依舊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輕柔地撫著她頭發,耐心勸慰:“那怎么行呢?修煉要有始有終,不能半途而廢。”
祝雪嵐都給聽愣住了。
這話她是聽授道長老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但她萬萬沒想到她還能在這種場合下聽到。
話是有道理的,但她……
嗚嗚嗚,她不行,她真的不行了。
祝雪嵐不死心地掙扎:“時間……時間不夠了,他們一定要打破煉丹室的門了。”
可話音未落,她就看到李玄燭將她從桌上一把托抱了起來,并柔聲問道:“師妹,你難道不想筑基嗎?”
這簡直是靈魂拷問。
祝雪嵐淚眼婆娑地抬頭:“……想。”
李玄燭低下頭,用鼻尖輕輕蹭過祝雪嵐的鼻尖,他淺淺笑著:“那師妹就不要分心,專心修煉,不要分神。”
丹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熄滅了,此刻祝雪嵐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但失去了視覺,其他感官就愈發敏銳了。
她能感覺自己的后背就貼在煉丹爐上,丹爐的余熱讓她緊繃的身體稍稍放松了點,但當意識到這是煉丹爐,祝雪嵐整個人又不太好了。
他不會……
還沒等祝雪嵐反應過來,她就感覺一股巨力襲來,后背當即與丹爐貼得更緊密了,緊密到她都能感受到丹爐上的云紋有多栩栩如生,硌得有點生疼。
“雪嵐,運轉心法。”
耳畔再度響起了李玄燭溫和的聲音。
祝雪嵐只能讓自己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在彼此連接的部位,而是開始運轉起合歡宗的《滋陰心經》。
她依舊順著經脈找到了李玄燭的丹田,但發現里面還是和上次結束時一樣,完全不存在靈力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丹田里都沒靈力了,她怎么引導靈力,又怎么吸收靈力?
祝雪嵐瞬間覺得非常委屈:“玄燭師兄,你丹田里沒有靈力了。”
自己挨了這么狠辣的“毒打”,卻沒拿到應有的報酬,這合理嗎?
李玄燭額角的汗沿著臉頰雙側滴落,他低頭吻了下祝雪嵐的唇瓣,低聲哄道:“放松些,要不然我現在沒法調動靈力。”
祝雪嵐更委屈了:“放松不了。”
本來就很久沒經歷過了,這上來就是這么高難度,她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那,能放松才有鬼。
李玄燭對祝雪嵐的嬌氣完全沒辦法,也只能先將修煉放一邊,單純行凡人的歡合之事,趁著懷中人再度失了神,才運轉了功法,將靈力沿著經脈由眼睛引到了自己丹田的位置。
祝雪嵐罵人的話本來已經在嘴邊打轉,她覺得李玄燭完全就是哄騙她,借著修煉之名把她里里外外折騰了個遍,簡直壞的沒人樣了。
但她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溫和靈力順著流進了她的身體,祝雪嵐霎時就心花怒放,連忙開始運轉功法吸收源源不斷的靈力。
直到經脈都變得格外充盈,手背上的合歡印記亮了起來,圖案轉變成了一朵完整的花,她這才依依不舍地停下了功法。
合歡印記的變化,就說明她這次雙修已經達到了身體吸收靈力的極限,再接下去反倒不美。
祝雪嵐內視了一下丹田,發現已經有三分之二的靈力已經液化了,距離筑基已經非常近了。
她喜滋滋地睜開了眼:“玄燭師兄,我修煉好了。”
李玄燭這才稍微松了口氣:“能修煉那就好。”
不枉他思考了許久,才想出這個法子。
其實他修為還在,只是以眼睛替了丹田的作用,靈力儲存的位置不一樣,讓合歡宗弟子來,自然是找不到正確位置,但他完全可以自己配合。
李玄燭還在出神,就聽到懷中女子又出聲了。
只聽她小心翼翼地問道:“玄燭師兄……咱們這試完了,是不是可以結束了?”
李玄燭忍俊不禁,抬手親昵地碰了碰祝雪嵐的額頭,聲線上揚:“師妹,我可不是丹藥,斷沒有你用完就結束的道理。”
祝雪嵐:“……”
在這一天,祝雪嵐終于明悟了兩個道理。
第一個是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合歡宗弟子修煉速度快,那是要付出血與淚的代價的。
第二個是千萬不能再招惹醫修。
他們永遠都知道你的身體極限在哪,辣手摧花的時候永遠不會手軟。
第29章 生氣
待一切結束之后,丹爐的火再度生起來了。
祝雪嵐腿腳酸軟地坐在石桌上,看著李玄燭將她的衣物從地上一件件撿起。
李玄燭綁在眼上的鎮魂綾早就在剛才的混亂中被她扯掉了,玉冠也掉在了地上,此刻散著發,發絲凌亂,寬大的外袍披在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是道道曖昧的紅痕,全是她抓出來的。
不得不說,看著世外謫仙墜入紅塵,的確讓人挺有滿足感的。
如果他能更收斂一點,不要那么不知節制,那就完美了。
還沒等她胡思亂想完,李玄燭已經又站起了身,他手里拿著她那件淺粉的小衣,站在她面前,低著頭望著她,疑似要替她穿上。
祝雪嵐連忙想要接過衣服:“……我自己穿吧。”
李玄燭避開了她的手,微微勾起了唇:“我來吧,方才還不是說自己手酸到抬不起來了。”
祝雪嵐:“……”
算了,她已經自暴自棄了,反正也沒哪里是他沒看過的了。
祝雪嵐坦然地攤開了手,等待著李玄燭替她穿衣服。
衣服是他解的,穿回去自然也得心應手。
祝雪嵐閑著沒事做,就抬手撥弄眼前人的一頭長發。
修仙世界還是好的,修士的皮膚都很好,且沒有禿子,各個都擁有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她終于不用擔心她會變禿了。
不過,這李玄燭的發質好像比她還好點,這是有什么保養秘方嗎?
祝雪嵐下意識就問道:“師兄,你這頭發有用什么方子保養過嗎?”
李玄燭愣了愣,笑道:“沒有。”
饒是他已經習慣了祝雪嵐的說話風格,但有時候還是對她那些出其不意的問題感到無奈。
她既沒有問他為什么要突然離開她,也沒問他為什么在重逢之后又要這樣對她,只是問了一個不應該在這種時刻出現的問題。
李玄燭望著祝雪嵐,想透過她的那張芙蓉面看清她內心的思緒,但卻完全看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終歸,還是他沉不住氣。
李玄燭低聲詢問:“師妹,沒有別的想問我嗎?”
“……”祝雪嵐沉思了一下,“有倒是有。”
“這個遺跡應當不是金丹期修士會感興趣的地方,師兄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她也是剛剛看到煉丹爐才意識到了問題,這個煉丹爐的品質甚至比不上不玄燭隨手拿出的一個煉丹爐好。
太衍丹宗說到底只是千年之前的一個小宗門,宗門底蘊根本比不得有近萬年傳承的藥王谷。
她之前只認為他是陪柳青黛來的,但現在看來,好像并不是這樣。
李玄燭抬起了手摸了摸祝雪嵐的頭,語氣里帶著一絲欣慰:“還是瞞不過師妹的眼睛,我同岑師弟一樣,只是為了得到扶桑樹的消息。”
祝雪嵐回憶了一下岑序說的消息,篤定地說道:“你想治好丹田。”
“嗯。”李玄燭點了頭,又抬手把祝雪嵐擁入了懷,緩緩說道:“自打離開師妹后,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的丹田是完好的,我們之間還會落到這般境地嗎?”
祝雪嵐沉默沒說話,這個嘛……她也說不好。
有一個“定時炸彈”綁在身上,她不見得能有心情來談這些情情愛愛,找男人無非是為了提高修為,說到底,她最在乎的還是自己。
李玄燭看著祝雪嵐的神情,便什么都明白了,他苦笑了一下:“雪嵐,我想要成為你的道侶,但我不奢求現在你就答應我。”
“如果……”
祝雪嵐不解地抬起了眼:“……如果?”
李玄燭說的很認真:“如果有朝一日,我能恢復原狀,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挽回你的機會?”-
石門終于開了。
但門并不是被岑序和花亦朝用武力打開的,而是李玄燭主動開的。
從丹室里出來的只有李玄燭一人。
已經過去了半天,傳音符發給祝雪嵐也音訊全無,岑序本來就心急如焚,現在是顧不上對方修為比他高了,直接沖了上去拽住了李玄燭的衣領,質問道:
“她人呢?你對她做了什么?”
李玄燭抬起了手,將岑序抓著他的那只手一點點掰開,隨后才平淡地陳述:“她太累了,在里面休息,不要打擾她。”
岑序本來還想說什么,結果眼神不經意就瞄到了李玄燭手上的牙印還有頸側的道道紅痕,那一長條幾乎是從下頜延伸到了下方,被衣服遮蓋住了,但也足夠引人遐想了。
不難猜想這孤男寡女在這無人打擾的密室之中,這幾個時辰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岑序不可置信地望著李玄燭:“你們……”
李玄燭這才是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了手放在了脖頸之上,傷痕瞬間消失了,然后他才帶著笑意,輕描淡寫地說道:“師妹比較調皮。”
“李玄燭!”岑序只覺得一股無名怒火沖上了天靈蓋,氣得雙眼通紅:“你竟如此無恥!”
“師弟為何如此生氣?”李玄燭依舊是那副從容淡雅的模樣,語氣輕飄飄:“以岑師弟和雪嵐之間的關系,應當沒資格說這種話吧。”
“你——”岑序感覺自己都快瘋了,當場就抬起了手握拳朝著李玄燭的臉打去。
這一拳幾乎是筑基中期修士的全力一擊,哪怕是金丹修士也需要暫避鋒芒,岑序本以為自己是打不到李玄燭的,但沒想到他這一拳是直接到肉了。
李玄燭的頭瞬間偏向了一側,白皙的臉頰上驟然多了一塊紅腫的拳印,他緩緩將頭轉了回來,語氣依舊很溫和:
“我知道岑師弟也是關心雪嵐,這一拳是我當受的,如果師弟心里還是不好受的話……”
岑序再度抬起了手,可拳頭還沒到李玄燭面前,他就聽到了祝雪嵐的聲音。
“老岑!住手!”
祝雪嵐沒想到自己一出來就能看到岑序打李玄燭這一幕。
她轉過頭看了眼李玄燭的臉,發現他清雋的面容上多了一道傷痕,顯然是岑序之前已經得手一次了。
她連忙走到了李玄燭旁邊:“玄燭師兄,老岑一時心急,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這人真是發瘋了,筑基中期還敢去打金丹修士。
李玄燭微微搖頭,表現得非常善解人意:“沒事,我能理解。”
這畫面看得岑序血壓又高了一些。
但此刻,岑序也顧不上李玄燭了,他快步往前走向前,站在祝雪嵐面前,擔心地看著她:“你人沒事吧?”
祝雪嵐無力地轉過頭:“我看著像是有事嗎?你打他干嘛?”
“我……”岑序一肚子話瞬間噎在了嘴里,他能說他是因為喜歡她,看到她和別的男人雙修氣到失去理智了嗎?
岑序的心中漫上了一層苦澀,李玄燭說的是對的,他沒有立場。
想到這一點,人也冷靜了些。
冷靜下來后,岑序終于后知后覺地想起來祝雪嵐就是合歡宗的修士,在她眼里與人雙修簡直就像呼吸一樣正常。
她本就對李玄燭起過心思,這要是李玄燭蓄意勾引她,她抵擋不住也是理所應當的。
千說萬說,都是李玄燭這狗男人的不對,還什么高風亮節的醫修,故意帶著那一身傷就是想讓他生氣,也不躲他的拳頭,就是想在祝雪嵐面前裝可憐。
呸!陰險小人!
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啊,他絕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心思千回百轉,岑序收起了滿腔酸意,已然恢復了以往的風格,只是眉頭一挑:“你連傳音符都不回,我還以為你們怎么了呢!剛沒看到你出來,自然是以為這李玄燭沒把你護好,你倒好,出來還給我使臉色。”
提到傳音符,祝雪嵐就心虛了,收是收到了,但她實在沒精力看。
李玄燭一好端端的溫柔醫修都瘋成那樣了,她要是還當著他面聽什么別的男人發來的傳音符,那她估計真的得被他按在里面修到筑基了。
修為上漲固然是喜事,但身體遭不住也是真的,她都覺得自己有點虛了,短時間不太想碰男人。
“我錯了。”祝雪嵐眨了眨眼:“下次絕對和你報平安。”
頓了頓,祝雪嵐瞄了眼一旁的李玄燭,又給悄悄岑序傳了音。
“主要是我跟人雙修呢,也不太好給你發傳音符。”
岑序沒想到祝雪嵐會這么直白地告訴他,愣了愣才傳音傳回去。
“那你現在和他是什么狀況?結成道侶了?”
說完這個詞,岑序都覺得自己牙要酸倒了。
祝雪嵐立刻搖了搖頭:“……我們本就是前道侶,現在依舊沒變啊。”
“前道侶?!”岑序人都懵了,隨后才想起來祝雪嵐修為突飛猛進的事情,“你之前就是因為和他才?”
“對呀。”祝雪嵐毫不遮掩地點了頭。
岑序沉默了一會,用一種很微妙的語氣別別扭扭地說道:“你要是早點說的話……倒也不用那李玄燭的,師兄我也不是不能犧牲一下,陪你雙……咳,修煉。”
岑序感覺說完這句話,自己身體都在發熱。
他是真的不懂,祝雪嵐是怎么可以一本正經和他談“雙修”的。
祝雪嵐眨了眨眼睛,沒忍住噗嗤笑出聲:“岑師兄,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再說您這修為……嗯,好歹也得練到元嬰吧,再來找我犧牲也不遲,你說是吧~”
……真是氣煞他也。
岑序忿忿不平地回道:“哼,我要是煉到了元嬰我還能看上你?多少靚麗女修追著我跑呢!”
祝雪嵐笑得更開心了,嘴里頓時沒了把門,開始胡說八道:“岑師兄要是看不上我那就更好了,剛好能讓我試試強扭的瓜甜不甜。”
岑序的身體徹底僵住了,好一會后,他才無奈地低頭笑了,抬起手就點了點祝雪嵐的額頭:“你可真是不知羞。”
“什么知不知羞,我這叫勤奮上進。”
但開玩笑歸開玩笑,祝雪嵐也沒忘記叮囑岑序:“師兄,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你可別對他動手了。”
“知道了。”
岑序感覺自己剛碎掉的心又拼回去了,他看了眼在一旁靜靜等待他們說完話的李玄燭,心里甚至對他多了一絲絲同情。
嘖,廢盡心機又如何?還不是“前”道侶,已經淘汰出局了。
“對了,亦朝師弟呢?”祝雪嵐這才想起了某個消失已久的妖修。
岑序愣了愣,才回答:“這不是一直打不開門嗎?我剛才讓他去找柳青黛和喻子牧了,問問他們有沒有法子。”
“這樣啊,還好他不在。”祝雪嵐松了一口氣。
岑序不解:“為什么這樣說?他在又怎么了?”
祝雪嵐當場對岑序翻了個白眼:“岑師兄,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你忘記你把你師弟介紹給我了嗎?”
李玄燭必然是要去尋找扶桑樹的,那東西就是個傳聞,她是真沒這個時間陪他一起找。
“我能不能突破筑基修到金丹,還得靠他呢,讓人家看到我和前道侶還藕斷絲連的,影響多不好。”
岑序眼角抽搐了兩下。
壞了,高興早了,這邊還有一個!
第30章 混亂
岑序再次想給自己狠狠來一巴掌。
他當時到底是怎么想的,才會想到給祝雪嵐介紹道侶的?這跟引狼入室有什么區別?
岑序試圖改變祝雪嵐的想法,不死心地開口:“那什么……師妹,我之前忘記和你說了,我這師弟尤其討厭人碰他,恐怕做不到和你雙修。”
“原來還有這種事。”祝雪嵐怔了怔,一下子明白了花亦朝之前那別扭的樣子是為啥了。
岑序開心地連連點頭:“是啊是啊,要不然你還是……”
換……換一個?
話還沒說出口,岑序自己先傻眼了。
等等,祝雪嵐是合歡宗弟子啊!
她為了提高修為,鐵定是要找人雙修的,就算沒有花亦朝,還有李亦朝、陳亦朝、林亦朝……
九洲修仙界的男修成千上萬,他怎么防得過來?
除非祝雪嵐不修合歡道,要不然她身邊的男人絕對不會少。
但岑序自己都知道這不現實,以他的私心來說,他是不想她修合歡道,但愛慕一個人,只會盼著她越來越好,恨不得她原地飛升,活個千年萬年的,不受紅塵輪回之苦。
本來憑借五靈根的資質,是難以成就大道,但祝雪嵐顯然是有修合歡道的天賦,修煉速度不比那些單靈根的天才差,有朝一日,九洲修真界必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所以,她不僅得修合歡道,雙修對象的修為還得越高越好。
當下最兩全其美的辦法就是他去提高修為,只要他的修為足夠高,他就可以踹開那些妄圖染指祝雪嵐的男人,名正言順地和她長相廝守,而她也可以靠著和他雙修不斷精進自己的修為。
越想越熱血澎湃。
心心念念的扶桑樹突然索然無味。
岑序從來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在他心中,修煉變強的欲望竟然能完全碾壓研究靈植的欲望。
他得回岑家,去奪回他放棄的一切。
岑序有信心他不比任何人差,只是需要時間,在此之前,祝雪嵐想找雙修對象就讓她找吧,反正她也不像是會為誰動心的人。
至于找的是誰……與李玄燭那種善于攻心的偽君子比起來,他那不諳世事的單純師弟顯然更容易被祝雪嵐用過就扔。
思緒轉瞬即逝,岑序抬起了頭,笑著看著祝雪嵐,話鋒一轉:“還是可以努努力的,畢竟亦朝師弟是個心思單純的人,也從未近過女色,只要你用點心,就必定能夠得償所愿。”
祝雪嵐一下子又開心了,神神秘秘地說:“我也是這樣覺得!果然還是師兄貼心,不瞞師兄,我覺得亦朝好像還挺喜歡我的,之前還主動背我了!”
“……”
哪怕有心理準備,但聽到祝雪嵐這句話,岑序心里還是不免咯噔了一下,隨后就是沒忍住在心里怒罵花亦朝八百遍。
當然,心里罵歸罵,岑序并沒把自己的醋意表現在臉上。
只要祝雪嵐沒有察覺到他真正的心思,他就一直是她信賴的師兄,他們相識于微末,有這等情分在,哪個野男人都越不過他,他想要挑撥離間還不簡單?-
用傳音把情況交代清楚了后,祝雪嵐才再度開了口:“師兄們,我們走吧。”
“這邊顯然不剩什么東西,丹室里放的東西應該都差不多,剛才丹室里面只有個品質一般的煉丹爐,已經被我拿上了,估計大家應該也看不上,沒什么接著探索的必要了。”
雖然這煉丹爐注定是壓箱底的命,她再缺煉丹爐也不會用上它。
只要一看到那個丹爐,她就得回憶起自己是怎么被李玄燭按在上面,展現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憐模樣。
當然,就算她不用,這玩意也絕對不能落在別人手里,所以只能打包帶走。
岑序沉思了一下:“那我們回頭去找亦朝他們?我和李師兄去的那邊什么都沒有,只剩下那個方向了。”
“行吧,去看看吧。”祝雪嵐伸了個懶腰,抬步向前走去。
沒過多久,三人就找到了另外三人所在之處。
祝雪嵐看到眼前的場面就是一愣。
大片的樹木全都已經倒塌在地上,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地上也有很多不知名妖獸的尸塊,甚至還有不少金色的葉片,一看就是經歷了一場大戰。
花亦朝本還躺在一棵樹的樹枝上閉目養神,察覺到祝雪嵐的到來后,立刻睜開了眼。
但他沒有馬上下去,而是遠遠望著,面上露出了糾結的神情。
直到聽到祝雪嵐對這另外兩個人類修士問“亦朝師弟去哪里了,有沒有受傷”,他才驟然跳下了樹。
他冷著臉走到了祝雪嵐面前,自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修,發現她一切安好,他的眉頭才微微松開了點,但嘴上的語氣依舊不太好。
“你還是管好自己吧,修為低就不要亂跑,凈給別人添麻煩。”
祝雪嵐也很無奈,這還真不是她亂跑,純粹是某位醫修算計了她一把,不過……這話也不好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
解釋起來太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她只能認栽,點了點頭:“下次不會了。”
“……”花亦朝沒想到她就這樣乖乖認錯,還有點錯愕,好一會才想到從儲物袋里取了東西。
祝雪嵐只看到黑袍少年側著臉,別別扭扭地把兩個瓶子遞到了她面前。
“嗯?”祝雪嵐不明所以。
花亦朝扭過了頭,沒好氣地說道:“你之前不是讓我去找丹藥嗎?就這些了。”
“……”她自己都忘記這事情了。
祝雪嵐打開藥瓶看了看,其中一瓶是駐顏丹,而另外一瓶竟然是筑基丹,瓶子里面足足有三顆丹藥。
還別說,光得到這幾顆丹藥,這趟遺跡就來對了。
“你不要吧?”祝雪嵐抬眼望向了花亦朝,眼里閃過了一絲糾結,但最后還是如實提醒:“雖然你之前說你用不上丹藥,但我提醒你一下,這些是可以賣給其他修士換成靈石的。”
雖然不告訴他,大概率能全拿到手,但那樣做有點不厚道。
祝雪嵐自認為自己做人做事還是堂堂正正的。
“不需要。”
聽到花亦朝的這個回答,祝雪嵐才美滋滋地把東西揣進了儲物袋。
喻子牧望著這一幕感嘆:“祝師妹可真是個實誠人,竟然還特意提醒花師弟。”
柳青黛沒有應話,她的注意力全在李玄燭身上,眉頭逐漸緊皺。
同李玄燭一樣,柳青黛也是一名醫修,但和李玄燭又有點不太一樣,李玄燭更偏向于進攻,而柳青黛則是偏向于感知,能敏銳地察覺到其他修士的狀態。
此刻,她就察覺到李玄燭此刻狀態并不好。
柳青黛快步走到了李玄燭的面前,并抬起了一只手懸在了他面前:“師兄,你的靈力是怎么回事?”
李玄燭的金丹狀況本就異于常人,靈力儲存量遠遠小于別的金丹修士,這樣消耗靈力對身體的負擔極其之大,這點他自己就知道。
之前花亦朝已經和他們說過,他和祝雪嵐被關進了丹室,并沒有與妖獸發生沖突。
柳青黛又將視線移到了祝雪嵐身上,一眼就看出她身體的靈力充實到異常,遠遠超出她們分別之時。
這是……雙修?
意識到這點,柳青黛的臉一下子變得很蒼白,她的眼里瞬間浮上了一層慍怒,她不可置信地抬頭盯著李玄燭質問:“師兄,你怎么能和合歡宗女修廝混在一起?”
李玄燭微微皺眉,往退后了一步:“青黛,注意你的用詞。”
柳青黛的面色更不好了,她抬起了手指向了祝雪嵐:“是不是祝雪嵐她引誘你?”
祝雪嵐本來還在快樂地盤點自己的庫存,冷不丁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茫然地抬起了眼望向了柳青黛的方向。
李玄燭見此,臉色更冷了:“青黛,你慎言。”
這可能就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祝雪嵐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她身旁的岑序已經冷笑了一聲:“青黛師姐,這你可就大錯特錯了,明明是你家冰清玉潔的好師兄不知廉恥,故意勾引我們雪嵐與他雙修。”
柳青黛聞言,一下子愣住了,她轉頭看向李玄燭:“岑師弟說的是真的嗎?”
“他說的是真的。”
李玄燭看著異常從容,他望向了祝雪嵐的方向,語氣篤定:“的確是我主動勾引雪嵐與我雙修。”
柳青黛徹底沉默了。
一旁的花亦朝卻越聽越迷茫,轉過了頭盯著祝雪嵐認真問道:“雙修是什么意思?”
岑序看祝雪嵐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貼心地幫忙解釋:“雙修就是道侶之間才會做的事情。”
“……”花亦朝依舊不太懂,只是皺著眉看著祝雪嵐不解地問道:“可你之前不是說過,你是岑序給我找的道侶嗎?”
祝雪嵐:……
而從剛才開始就聽得云里霧里的喻子牧,此刻被這些信息量爆炸的話驚到嘴巴都合不攏,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把耳朵往哪邊放。
他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師兄竟然會與合歡宗女修雙修!
還是他主動勾引的?!
最離譜的是,那個合歡宗的女修竟然還是有道侶的?!
我的天啊,好混亂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