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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1章 棋子

    眼見這邊劍拔弩張起來, 吳芊連忙上前將沐雁拉住,在她耳邊低聲道:“這是少主選的,與沈姐姐不?相干的。沐姐姐別生氣了, 其實做個普通護衛也是好的。”

    沐雁不?曾想她竟為沈嫆說?話,將她一把推開,譏諷道:“不?過幾日功夫,就一口?一個沈姐姐, 怎么, 知道她被少主選上,你也想著?巴結討好了?”

    沐雁說?完便離開了演武場, 吳芊看了榮蓁一眼,面帶善意地笑了笑, 而后又追了上去。

    榮蓁既被選中, 便不?能繼續住在原本的客舍,她剛回到?房中,便有人將她的東西收拾好,幾位侍人道:“沈護衛如今被安置在內苑, 若有缺少之物, 告訴我們便可,府上皆會為您補足。”

    榮蓁同她們道了聲謝,而后隨他們一道去了內苑。按她先?前所?知,慕容斐等人都?在內苑居住,只不?過榮蓁到?了內苑才知道這里守衛有多森嚴,縱不?能比禁宮中,也相差無幾。而單是慕容霄居住的苑落便宏大無比, 亭臺樓閣依次林立。

    榮蓁被引到?一間房前,她推門走了進去, 只見房中已經有一人了,正是今日同樣被選中的任宜君。

    聽見有人進來,任宜君抬頭看了她一眼,卻并沒有說?話,只擦拭著?手中的劍,一派孤寂的模樣,倒像是個武癡。

    侍人替榮蓁鋪著?床榻,她環顧著?房中陳設,這里比之原來的客舍更奢華也更寬廣些,兩人的床榻之間由一扇屏風隔開,互不?打?擾。

    侍人已經將床榻鋪好,同榮蓁二?人道:“小人名喚司琴,從?今日開始,沈護衛與任護衛的飲食起居便由我二?人負責,少主一向愛潔,身邊人也是一樣,二?位每日換下來的衣裳會有人拿去漿洗。平素除了要去演武場習練武藝,還會被安排到?少主門外當值。少主若是要出門,也會安排護衛同行。月俸每月初一發放,夏日房中會供冰,冬日會供暖爐。四季衣裳皆有準備,按二?位的身量尺寸定做,過年也會有賞銀。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便直接問小人便是。”

    榮蓁拱手謝過二?人,司琴笑著?退了出去。房中任宜君沉默不?語,榮蓁也算清凈,她在榻沿上坐下來,卻被腳榻上一處劍痕吸引住目光,她彎腰去觸摸,這劍痕并不?是新的。而后她又看向木窗,伸手去推,卻發現窗戶竟是釘死的。

    許是她這邊動靜大了些,任宜君出聲提醒,“不?要白費力?氣了,這房子里不?止這一處劍痕。”

    原來她也察覺了,“刺客曾藏匿于此嗎?”

    任宜君只道,“原本住在這里的人也死了。”

    原來如此,這倒是解釋了這房里的古怪。不?過,慕容氏究竟做了什么,這樣害怕旁人的報復。

    榮蓁本以為自己還會有很久才能接觸慕容霄,可沒想到?這么快便輪到?她與任宜君當值。

    她們二?人守在正廳門外,侯家令引著?一位郎中進來,同慕容霄見禮,道:“少主,許郎中今日過來為您診脈。”

    只聽慕容霄嗯了一聲,而后伸出手來,許郎中隔了一張絹帕為他切脈,雙手診過之后,許郎中嘆息一聲,“少主必定是沒有將老朽的話放在心上,半月過去,少主的脈象仍舊虧損得厲害,脈澀凝滯難行,寒氣過重。想必老朽所?開的方劑,少主也未按時?煎熬服用。上次老朽對少主的斷言如今亦不?會改,再?這般虧損下去,不?出兩年,少主便會……”

    侯家令忙道:“許郎中這話是何意?您可是姑蘇城醫術最高超的醫者。”

    慕容霄道:“我自己的身體如何,我心中有數。那湯藥太苦,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又有什么分別。我有些乏了,來人,送客吧。”

    府里人就連慕容斐都?對他無計可施,侯家令也不?敢違背,只能好聲好氣將許郎中送出去。

    她們幾人的談話落入榮蓁耳中,她面色未改,心中卻對方才這消息感到?震驚。這慕容霄當真是沒幾年好活?昨日瞧見他的面色,的確不?太好。不?過他這一死,整個慕容家便成了慕容斐的吧。

    白日很快便過去,旁的人來接替她們二?人當值。

    房中燭火亮起,榮蓁坐在桌前,手中握著?茶盞,思緒卻不?能停止。原本以為進了內苑會發現慕容家更多秘密,但如今也受制于這身份,只能守在慕容霄的身邊,而他如之前聽聞那般,并不?常出門。來到?慕容家還不?到?十日,榮蓁卻有些心焦了。

    一晃又是幾日過去,榮蓁趁著去演武場的機會同飛鸞見了面,許是前院人多口?雜,她那里倒是有些線索。

    飛鸞同她道:“聽說?逍遙派同丐幫中人沖突起來,雙方均死傷一些弟子。兩邊如今勢同水火,慕容斐有意請雙方掌門人來姑蘇慕容府,為二?派調停。”

    榮蓁與飛鸞說話間,見沐雁一直盯著?自己,她并不?理會,沐雁卻沉不?住氣,走上前來,嘲諷幾句,“還以為是誰呢?原來竟是沈護衛,怎么不?同內苑的護衛一同練功,難不?成是怕露了怯。還有,楚護衛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還同少主身邊的護衛一同比試,若是輕而易舉便贏了,讓我們沈護衛的顏面往哪里放?”

    榮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可是說?夠了?”

    沐雁笑道:“這么快便被激怒了?”

    榮蓁輕笑一聲,“我只是覺得既然沐護衛如此擅吠,倒不?如頂了慕容府南門外一條狗的活計。”

    沐雁聞言變了臉色,“你說?什么?”她心頭怒氣上涌,又認定榮蓁武藝平平,一心要給她教訓,話剛說?完便轉身抽出一把劍同榮蓁動起手來。

    她如今費的功力?,并不?輸當日同任宜君對陣之時?,榮蓁翻身跳躍躲過她刺過來的一劍,飛鸞見榮蓁被她挑戰,正要參與進去,任宜君卻按住了她的胳膊,“不?用急,沈嫆未必不?是她的對手。”

    飛鸞自然知道榮蓁武藝不?錯,但這沐雁常用暗招,讓人防不?勝防,而她也關?心則亂。

    榮蓁擅長使劍,面對密集的進攻,早已經提起心神應對起來,劍影如風過無痕,沐雁漸漸感到?吃力?,稍不?留心,便被榮蓁刺破了外裳一角,武者比試,只要十招便能試出對方功力?,她也開始明白過來,榮蓁絕非酒囊飯袋,可眼下是她先?行挑戰,若是輸了,可當真沒了臉面,情急之下竟又使出暗器來。

    榮蓁旋身躲過,將那暗箭攥在拳中,沐雁見一擊不?中,又要再?出同樣招數,只是卻不?敵榮蓁速度,她將暗器擲了回去,到?底還是留了情,那暗器正中沐雁左臂上,她吃痛驚呼一聲,緊緊將手臂的傷處按住。

    榮蓁方才與沐雁的比試吸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秋童。

    秋童回去之后將今日演武場發生之事?說?與慕容霄,只見他還是如從?前一般冷淡,只是問他,“你為何會去那兒?”

    秋童沒想到?慕容霄竟看出了事?情的關?鍵,道:“是小人錯了。”

    慕容霄坐在案后,翻看著?手中賬冊,“既知道錯了,倒是說?你錯在何處。”

    秋童跪了下來,低頭不?敢回答,慕容霄抬眸看著?他,“你既然慫恿那名喚沐雁的護衛去挑釁沈嫆,可是許諾了她什么?”

    秋童一向知道慕容霄洞察人心,但卻沒想到?不?過幾句話,他竟知曉得如此透徹,忙道:“小人只是告訴她,少主您身邊的護衛高手如云,空缺雖少,但外苑之人依舊還有機會。但 小人也只是想著?,這沈嫆并未經過比試,若真是無能之輩,您日后遇到?危險時?,她如何保護好您?”

    慕容霄頓了頓,只道:“連你也覺得,那日我是隨意選了人嗎?”

    秋童面帶疑惑,可仔細回想當日之事?,實在不?知慕容霄究竟是哪里看中了這名喚沈嫆的女子,依他來看,這沈嫆除了容貌好些,看上去并無長處,況且初選那日他也瞧見過幾人賽馬,這沈嫆并不?拔尖。不?過,從?今日之后,只怕內苑的人要重新審視這名喚沈嫆的女子了。

    沐雁被榮蓁傷了,府中并未責怪二?人,只是將沐雁帶了下去,而且讓府里郎中去為她診治。

    吳芊一聽到?消息便趕去沐雁房中,聽見她吃痛聲,連忙進去,沐雁手臂上的暗箭剛被拔出,盆中滿是血水,郎中為她包扎好,又將創藥留下,退了出去。

    吳芊坐到?沐雁床邊,“姐姐可還好些?今日怎么突然同沈嫆動手了?”

    沐雁心中縱有不?甘,但也已經知曉榮蓁功夫在她之上,忽而想到?秋童來,恨聲道:“進不?了內苑,竟還成了旁人的棋子,一塊試刀石。”

    這人雖來找她,但卻并未真正允諾她什么。反而今日讓所?有人都?知道沈嫆不?是憑運氣進了內苑。沐雁只覺尊嚴一再?掃地,恨聲道:“不?過是一個站不?起來的廢人,若不?是有慕容府少主的身份,便是丟到?教坊里做最低賤的侍奴,也沒人會要。”

    吳芊一臉驚恐,連忙捂住沐雁的嘴,“姐姐莫不?是糊涂了,這里還是慕容府。”

    沐雁方才本就是發泄之言,如今被她這么一問,倒也警醒過來。即便心里有怨,也不?敢再?說?什么。

    而榮蓁這邊,除了演武場的變故之外,倒很快得到?了繼續當值的機會,只不?過是在晚上,沐池門外。

    第042章 刺客

    這兩日逍遙派與丐幫的人已?經來了慕容府, 只?是即便慕容斐作為中立一方,兩派之間畢竟出了人命,要想讓兩派化?干戈為玉帛, 也不是那么簡單的。

    不知慕容斐言語之間如何不妥,竟讓丐幫虞幫主斥責慕容斐失之偏頗,聲稱是逍遙派毆打丐幫弟子在?先?,逍遙派戚掌門包庇在?后。揚言要將此事散布于江湖, 讓眾人評判, 而?非慕容斐一家?之言。

    但這顯然是在?無視慕容斐武林盟主的地位,慕容斐端得是好脾氣, 并未動怒,對丐幫眾人仍舊禮遇有加。

    而?慕容霄作為慕容府的少主, 像是對這些事渾不在?意。夜色正濃, 榮蓁與任宜君守在?沐池外,慕容霄已?經進去多時了,那名喚秋童的侍從中途也進去送過一些東西。

    本?是寂靜的夜里,突然傳來一陣喧囂。榮蓁與任宜君對視一眼, 皆打起精神來, 忽而?一個黑影從連廊拐角處閃過,任宜君立刻警覺,追了上?去,榮蓁留在?門外,這幾分響動早已?經引來了其?余的護衛,沐池外一時被圍住,秋童從里面?走出來, 有些詫異,只?見侯家?令慌忙帶人過來, 同秋童道:“前苑有刺客傷人,武藝深不可測,十余名護衛都未將其?擒住,反而?逃脫了,少主可還好?”

    秋童像是見慣了這些場面?,已?經習以為常,“少主正在?里面?沐浴。”

    侯家?令這才放下心來,榮蓁想到那個一閃而?過的黑影,莫非那刺客逃到了內苑來,任宜君一人追去豈不是有危險?榮蓁立刻將此事告知,侯家?令面?色一變,內苑里還住著慕容斐及其?家?眷,若是此人逃去主苑,只?怕……

    侯家?令立刻帶人離開,只?剩下十余名護衛守在?此處,秋童沉聲道:“不論如何,你們都要保護好少主的安全。”他說完便推門進去。

    榮蓁本?就留心著周圍的動靜,忽而?聽見屋頂瓦片聲輕輕響動,榮蓁轉身去看,夜色中那黑影一閃而?過,她立刻飛上?屋檐,果然瞧見那刺客蹤影,似乎輕功極好,若慢一步便會讓人逃脫。

    榮蓁心中一動,捏住袖中暗箭飛擲過去,這是前兩日沐雁第二次使出的暗器,被她收了起來,如今倒是派上?用場。只?是夜色中畢竟失了準頭,并未傷到那人要害,只?見那刺客從屋頂上?躍了下去,榮蓁提劍連忙追上?,可那人卻沒了蹤影。有幾名護衛持著火把跟了過來,見只?有榮蓁一人,道:“讓她逃了嗎?”

    榮蓁環顧四周,燈火照映下,只?見這屋宇后窗處竟有個鞋印,雖有些輕淺,但仍透著些古怪,不知是從此處踩落,還是……

    榮蓁立刻警覺,讓人將后窗守住,她帶人繞回前面?,見秋童從內出來,一臉莫名地看著自己,榮蓁開口,“方才在?下追蹤那刺客,卻在?后窗處消失不見,只?怕那刺客有潛藏進這屋舍的可能,還請秋童公子即刻將少主請出,恐生變故。”

    秋童聞言面?露驚色,忙道:“我這就過去。”

    但那刺客若是進了這房中,怎會毫無動靜,挾持慕容霄是最好的辦法。榮蓁又覺得自己的猜測或許是多慮了,因為正在?這時,門重又打開,秋童推著慕容霄走了出來,只?見慕容霄長發半濕,寢衣外匆忙之下只?披著件外衫,平素有些蒼白?的面?孔如今染上?些紅暈,像是在?池中久了,連脖頸處的肌膚也泛著緋紅。

    慕容霄畢竟是個男子,沐浴過后未仔細收整便出了來,榮蓁忙低下眼眸,道:“還請少主回正房歇息。”

    慕容霄看了她一眼,并沒有說什么,秋童推著他離開了此處,經過榮蓁身旁時,她聞到了一陣藥香味。一行人護送慕容霄回去,榮蓁身后帶著兩人走了進去,那兩人進門之后仔細查看,并未發現什么不妥之處。榮蓁看著眼前的沐池,她低下‖身去,輕掬起池水,水中的確有淺淡藥香味。

    只?是內苑的這場喧鬧還不足以同前苑相比。慕容霄在?正房中已?經收拾妥當,換了一身衣衫,侯家?令再度過來傳話,將今夜發生之事告訴慕容霄。只?說是慕容府客舍突遇刺客,身份不明,但卻連傷丐幫數人,而?后同慕容府前苑護衛打斗起來,又傷幾人而?逃脫。丐幫那幾人性命垂危,得府里郎中盡數醫治,有幾人恢復了神識,卻稱那刺客的功夫路數竟像是出自逍遙派,逍遙派自不肯認,兩派一時又起爭端,慕容斐已?經去往前苑。

    慕容霄將視線落在榮蓁身上?,“你方才所說的刺客,可找到了?”

    榮蓁拱手道:“屬下并未尋到人,不過,屬下追趕那刺客時,曾用暗器傷了她。”

    任宜君帶人在內苑搜索,如今趕了回來,卻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消息,她同慕容霄見禮,“稟少主,屬下在?內苑假山后發現了那刺客的尸體。”

    榮蓁蹙眉,只聽慕容霄問道:“死了?”

    任宜君如實?道:“是,屬下已?經檢查過,那刺客身中暗箭,傷及心脈而亡。屬下已經讓人將尸體帶了過來。”

    那刺客尸體被放在?院前空地上?,一行人走了出來,慕容霄也并非閨閣柔弱男子,秋童推著他來到院前。

    榮蓁已?經顧不得許多,上?前查看,那刺客的黑色蒙面?已?經被揭去,而?那把暗箭便刺在?她心口上?,與任宜君所言一致。

    榮蓁沉思良久,她回憶著當時在?屋檐上?追趕那刺客,雖傷到了人,但似乎并未傷及心脈,倒像是傷在?了手臂上?。可此事牽涉甚廣,本?就復雜,榮蓁并未多言,退到一旁。

    而?這刺客的尸體被送往前苑,慕容霄身子本?就病弱,侯家?令不敢耽擱他歇息,只?留了護衛守在?他的寢居外。

    榮蓁與任宜君回了房中,兩人收拾一番便熄了燈歇下,此刻前苑怕是不得安寧,她有心了解前苑之事,但如今卻不能隨意離開,也只?能想著到了明日找機會見了飛鸞再說。

    一夜很快過去,次日一早,榮蓁用過早膳,今日她不必當值,正要去演武場一趟,卻和任宜君二人被慕容斐召去前苑。到了正堂中,卻見慕容霄也在?。

    慕容斐似乎一夜未眠,有些疲憊,只?道:“昨夜之事你們也知曉了,我慕容府護衛受傷五人,失蹤一人。而?丐幫中重傷四人,如今雖已?脫離險境,但卻也是在?我慕容府受了傷。那刺客已?然身死,昨夜經人辨認,那尸身竟是逍遙派的左護法。而?她身上?的暗器卻是我慕容府護衛所有。逍遙派只?道其?派左護法無辜橫死,并不承認昨夜刺殺丐幫 弟子之事,丐幫中人卻認準了那刺客的武功出自逍遙派,而?那左護法也由我慕容府所殺。如此一來,倒真是一筆算不清的賬。”

    侯家?令道:“家?主容稟,可昨夜那刺客潛入內苑,被少主身邊護衛所殺。慕容府殺的只?是蒙面?刺客,不知其?身份,她們如何能將左護法之死推到我們頭上??”

    這些事慕容斐已?然知曉,她看著榮蓁,問道:“昨夜你真的用暗器殺了人?”

    榮蓁不知她這話是何意,只?道:“昨夜夜色深濃,屬下只?是刺中了她,并不能保證那人必死無疑。”

    慕容霄問道:“你那暗器從何而?來?”

    榮蓁據實?以告,“那日同外苑護衛沐雁比試,那暗器是她的。”當日演武場上?護衛眾多,榮蓁的話有許多人可以證明。

    慕容斐卻望了她一眼,緩緩道:“你口中這沐雁,正是失蹤了的那名護衛。”

    榮蓁微怔,沐雁左臂受了傷還未痊愈,雖不影響使劍,但終究不便,想來不會輕易同人動手。

    “逍遙與丐幫兩派的紛爭本?就未停,如今在?我慕容府上?竟又添了一樁。不論如何,我都要查清此事。”慕容斐看著榮蓁與任宜君,道:“你們二人,一個殺了刺客,一個尋到了刺客的尸首,總是牽涉其?中。為了解來龍去脈,只?能將你二人先?關押,等此事了結再說。”

    慕容霄咳了幾聲,忙道:“姨母,這刺客身份雖讓人忌憚,但我的護衛也只?是護主心切。不如便讓她們二人禁足于房中,不要關去別處。”

    慕容霄為她二人求情,慕容斐到底還是允諾了。

    榮蓁與任宜君被帶回居處,門被緊緊鎖住,每日都會有人送飯來。榮蓁心頭有些焦急,卻不能顯露出來。她也曾問過任宜君,發現那刺客時的情景,她的話與驗尸時一致,并無錯處。如此過了三日,侯家?令帶人來還了她二人自由。

    侯家?令道:“那失蹤的沐護衛已?經尋到了。”

    榮蓁忙道:“她去了何處?”

    侯家?令嘆了口氣,“她被人發現于一處教?坊暗門處,身上?數道致命傷痕,已?經死了,形容十分狼狽。而?這兩日,逍遙派又折損幾人,你二人一直關押于此,這嫌疑也便解了。”

    沐雁失蹤過后,竟被人殺了。榮蓁雖不喜此人,但到底同她并無真正過節。而?一日之后,吳芊卻通過侯家?令傳信,要見她一面?。

    第043章 墜落

    不過數日未見, 吳芊竟憔悴許多,榮蓁這才想起她?與沐雁熟識,沐雁驟然身死, 她?難免傷懷。榮蓁將她?引到房中來,可她?瞧見房里?任宜君的身影,竟有些瑟縮。

    任宜君看出她?二人有話要說,頗為識趣的離開了, 還為她?二人帶上了門。

    即便是沒能做慕容霄身邊的護衛, 也未見吳芊有任何沮喪,如今卻毫無斗志, 道:“沈姐姐,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榮蓁還記得她?曾說過自己家貧無以?為繼, 這才來了慕容府做護衛, 怎么這么快便退卻了。榮蓁道:“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難處?我們總算相識一場,若我能幫你的,你可以?直言。”

    吳芊搖了搖頭,“沒什么難處, 我武藝平平, 本就不適合留在?這里?。今日向你辭行?,也是因為我在?慕容家也只你一個熟人了,你多保重。”

    榮蓁見她?不愿說,倒也不再勉強,轉身去了臥房里?,從床榻旁的暗格處取出錢袋,里?面還有幾十兩銀子, 她?走了回來,悉數交給了吳芊。“離開這兒也好?, 回去之后可以?做些營生,將來如你所說,娶個夫郎過日子。”

    吳芊本不肯收,可耐不住榮蓁的堅持,也只得收下,她?眼眶微紅,“沈姐姐,你是好?人。我……”

    榮蓁于錢財上一向大方,當初為了結交勢力,也曾揮金如土,這些錢對?她?而言算不得什么,況且她?知?道吳芊此人秉性不壞。

    吳芊低著頭,猶豫不決,可到底還是下了決心,握住榮蓁的手?,似乎畏懼什么,壓低了聲音同榮蓁道:“沈姐姐,你也同我一起走吧,這慕容家不能留。”

    榮蓁定定地?看著她?,“你此話何意?”

    吳芊過來本是要與她?示警的,可方才進門瞧見任宜君又收回了這個念頭,但榮蓁慷慨解囊,她?心下感激,便將所有的事說出了口,“沐姐姐的死不是意外,她?是得罪了人。”

    榮蓁走到門邊,確認外面沒有人,這才回了來,將吳芊帶到臥房里?,道:“得罪了什么人?”

    吳芊面色惶然,“那日沐姐姐被你傷了,我有心去安慰她?,可她?怨惱之下遷怒到少?主身上,還曾對?少?主口出不遜,甚至說出侮辱之詞。她?……她?說少?主不過是個不能走路的廢人,若丟到秦樓楚館里?便是最低賤的侍奴,只怕還沒人肯要。”

    榮蓁蹙起眉來,沐雁自負美?貌,一心要借著慕容霄上位,但內心深處又嫌棄他雙腿殘疾,這些話她?也曾聽過。但這與其?遇害有關嗎?榮蓁忽而想到些什么,沐雁不就慘死在?了教坊暗門外嗎?

    吳芊見她?已然明白了,道:“那日明明只有我們兩個人說話,如何會有這樣巧合的事。是少?主,少?主他絕非是一個不問世?事的病弱公子。”

    是慕容霄讓人殺了沐雁,這個念頭一出,原本潛藏的一些疑慮也從心頭涌出,那一晚刺客一半的鞋印留在?后窗處,那么快就在?她?眼前消失了蹤跡,可若是此事與慕容霄有關,那枚暗器又是如何在?逍遙派左護法的身上,驗尸之人曾說,那暗器是一擊而中其?心脈,并無其?他傷痕。或者,這本就不是同一枚暗器,只不過都?出自沐雁的手?里?。

    電光火石間,演武場的一幕又重現在?她?眼前,任宜君與沐雁的那場比試,她?出聲提醒小心暗器,任宜君卻穩穩將暗器接住,而后慕容霄的到來讓眾人轉移了注意,誰也不記得當日那枚暗器是如何處理的,若是這樣,那便是說,那枚暗器也有可能被任宜君收下,最初發現逍遙派左護法尸首的人,也有可能是真正的兇手?。

    吳芊的輕喚將她?的思緒拉回來,這里?的確危險重重,榮蓁囑咐道:“今日你同我說的話,絕不可再告訴第三個人。既然決定要走了,便不要回頭。”

    吳芊點點頭,榮蓁將她?送出門外,目送她?離開后,又回了房中,看著桌上的茶盞出神。若任宜君殺了那左護法,她?刺中的那名刺客又是誰,一個念頭在?她?心里?肆意生長。

    幾條人命橫在?那兒,逍遙派與丐幫和談之事落空,三日后,二派已經離開了慕容府。此事無疑讓慕容斐在?武林的聲望受損,雖不至于交惡,但慕容氏與逍遙派和丐幫中關系已不如從前,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隔著屏風,榮蓁側眸看向任宜君,她?又是誰的人?

    午時,榮蓁與任宜君守在?正堂外,慕容斐的正君袁氏來了慕容霄的院里,秋童為袁氏沏茶,只聽他似語重心長一般,道:“前些日子同你說的那些人選你可看了?我知?道你又要拒絕,可是霄兒,你如今到了年歲,總要選個合心的妻主。那些女子家世?雖略遜一籌,但年歲容貌卻都?是極好?的,畢竟是入贅,也不好?太過苛求。不過你姨母全都?看了,還讓人去查了她?們的底細,沒有什么通房小侍。按你姨母的心思,盲婚啞嫁終究不妥,倒可以?親自見一見。武林兒女向來不拘小節,沒人會拿此事攻訐。”

    原來是要讓慕容霄成婚,榮蓁在?慕容家這些時日也算有了些了解,慕容霄不僅是府里?少?主,手?中還握有其?母慕容筠留下的眾多田產、商鋪,慕容家之富,只怕有七成都?掌握在?慕容霄的手?里?。而慕容霄成婚之后,他的妻主可以?堂而皇之的替他出面,慕容霄便被會架空,且這妻主還是慕容斐為他選的,只怕是她?們自己人,也難怪他會一直沉默下去。

    袁氏見他不出聲,道:“這些事拖著總不是辦法,你還是好?好?想想。”

    慕容霄幽幽道:“我一直以?為母親還可以回來。”

    袁氏按住他的手?,“孩子,長姐當然會回來,這么多年妻主從未放棄尋找。只不過,也不能耽擱了你的終身大事啊。”

    慕容霄似乎有所松動,“明日我想去城外寺里?上香。”

    袁氏有些怔然,“往常不是兩月才去一次嗎?”

    慕容霄眼眸低垂,睫毛的陰影遮住了他所有心事,“既然要選妻主,總要去告訴母親一聲。 ”

    慕容筠生死不知?,慕容霄常去城外寺廟里?為她?祈福。袁氏也不好?說什么,只道:“你出門多帶些護衛,免得再像上次那般遇險。”

    袁氏說完便離開了,秋童將人送出去,榮蓁卻想到,慕容霄若是死了,那些家財原本正好?落入慕容斐的手?中,可她?這些年在?武林中頂著君子之名,怕也被這盛名所累,慕容霄一死,若有心人借此宣揚慕容斐的狼子野心,便只剩下錢財,苦心經營的名譽毀之一旦。離了武林盟主的身份,慕容府的仇人只怕會源源不斷。所以?慕容斐才想借著為慕容霄選妻之事,真正控制慕容家。

    自從那日對?任宜君生出懷疑,榮蓁便留心著她?的一舉一動,平素飲食起居兩人常在?一處,看上去并無不妥。任宜君在?一眾護衛之中武藝最高,便少?不了被挑釁與巴結,只是任宜君對?這些事都?不上心,來往仍舊一人。

    慕容霄動身去城外寺廟,侯家令親自將她?們送到慕容府門外。榮蓁騎在?馬上,一路上無事發生,而去寺廟所必經的山路難行?,馬車也停了下來,侍從熟練地?將肩輿抬過來,馬車車簾掀開,秋童將慕容霄從馬車中背下,安放在?肩輿上,而后又為他戴上了帷帽,遮住了旁人的視線。榮蓁也下了馬來,一行?人往寺廟而去。

    到了寺廟中,慕容霄被引到一處禪院,榮蓁與任宜君等?人守在?外面,寺中僧侶送了齋飯給她?們,顯然這也是從前的規矩。

    直到申時,慕容霄才從禪院離開,榮蓁將劍緊握住,眾人重又啟程。山路上此刻并沒有太多人,她?們通行?倒也方便。

    只是走到山腰處,周圍的鳥兒似乎被什么驚到,紛紛飛起,榮蓁穩住心神,只聽“錚”的一聲,一支箭已朝她?們射來,榮蓁拔劍將那支箭斬斷,其?余護衛紛紛將慕容霄護住,任宜君行?在?前面,已經與從樹林中跳出的幾名黑衣人廝殺起來,秋童也抽出腰中軟劍,抵御在?身前。

    任宜君將那幾名刺客踢落到山腳下,而后只見樹林中甩出縛木索,釘在?山石上,借力飛了過來,任宜君喝道:“先護送少?主下山。”

    幾名護衛保護著慕容霄艱難前行?,這肩輿上抬著人,本就容易成為旁人攻擊的目標,榮蓁且戰且退,也跟了上去,好?不容易行?進了一段山路,又有暗箭襲來,即便幾名護衛拼力抵擋,抬肩輿的侍從還是中了箭,腿上一軟,慕容霄從肩輿上跌了下來,榮蓁連忙上前將慕容霄身體扶住,一只手?仍舊揮舞著劍將那些暗器打落。情形緊迫,榮蓁扶著慕容霄后退時竟一時不慎,踩空了山石,兩人從山階上滾落,榮蓁的手?壓在?了慕容霄腿上,她?神色怔然,護衛還來不及相救,她?二人已經跌下山去。

    難道要命喪于此么,榮蓁連忙抽出匕首,插進山巖間,止住了下墜的身體,可另一只手?還提在?慕容霄的腰間,就這樣掛在?了山璧上,堅持了不過片刻,她?的手?臂如同被撕裂一般支撐不住,同慕容霄一起墜了下去。

    第044章 盟友

    榮蓁醒來時只覺渾身酸痛, 昏暗的天?色讓她分不清身在何處,天?上蒙蒙落雨,衣衫早已經濕透貼在身上, 她扶著額,強撐著身體坐起,眼前一陣眩暈,記憶也漸漸回籠, 她和慕容霄從山階上墜落下去, 可如今眼前卻沒有慕容霄的影子。

    榮蓁撐著身體站起,脊背疼痛不已, 她仰頭看去,從山腰上摔下來, 若沒有樹枝攔住, 她恐怕必死無疑,可周圍樹林繁茂,只怕慕容家的人?短時間內很難找過來。那慕容霄呢,難道死了不成?

    榮蓁尋不到慕容霄的蹤跡, 屬實奇怪了些?, 他們?既然同時墜落,應不會離得太?遠,眼見天?色越來越黑,前方?突然傳來腳步聲,聽上去至少有三人?,尚不知是敵是友,榮蓁輕退幾步, 正要借周圍樹叢掩飾,忽而被人?捂住了嘴, 身體也被禁錮住,溫熱的體溫傳了過來,藥香味淺淡,縈繞在兩?人?之間。

    榮蓁的胸廓微微起伏著,身后那人?似乎也在觀察著周遭的動靜,直到再度寂靜下來,他才松開了對榮蓁的鉗制。榮蓁扶著樹木,深深地呼吸著,而后慢慢轉過身來,瞧見眼前人?,沒有絲毫驚愕,果然是他,慕容霄。

    慕容霄也絲毫不在意她的注視,許久才聽她喚了一聲“少主”。

    榮蓁不知道慕容府究竟還有多少秘密,但在慕容霄身上的秘密不會少,比如這個沐雁口中的“廢人?”,此刻就站在她眼前,方?才鉗制住她時,更用上了幾分內力讓她不得動彈。

    早在從山階上滾落時,榮蓁就已經有所懷疑,她無意間觸摸過慕容霄的雙腿。若是他不良于行,這雙腿必定也會痿軟無力,更有甚者瘦削不堪,而慕容霄的腿筋肉緊實,實在不像傳聞那般。既然這是假的,那有許多事也是假的。他坐于輪椅上,身邊只讓秋童近身,皆是為了掩飾,難道是示弱于慕容斐?

    慕容霄看著她并不說話,但榮蓁看得出他眼中的威脅,慕容霄的武藝在她之上,只要她敢擅動,慕容霄頃刻間便會取她性?命。

    榮蓁問他, “方?才那些?不是慕容府的人??”

    她以為這句問話依舊會石沉大海,慕容霄卻回答了她,“在你醒來前已經來過兩?個,被我殺了。”

    所以,方?才他在暗處看著她是如何醒過來,又是如何走到他面前。或者說,若不是那幾個刺客過來,他并不會理會她的死活。但既然他能殺兩?人?,方?才的幾人?為何避過了,莫非……

    榮蓁往他身上看去,即便天?色昏暗,也依舊看得出他臉色的慘淡,原來他受傷了。

    從她看到慕容霄雙腿無恙的時候,她與?慕容霄之間便不需要再偽裝,索性?開門見山,“我既知道了少主的秘密,少主想殺我滅口也好,留我一命也好。只是眼下若沒有我的幫助,少主一人?也很難等到慕容氏來尋。”

    卻見慕容霄目光冰涼,“你以為這便是我的秘密?”

    榮蓁猶在怔愣,慕容霄捂著心口從她身旁經過,她這才看到,慕容霄的后背被樹枝叉傷,不知深淺,但血卻流了不少,將?他淺色的衣衫染紅。她跟了上去,不知走了多久,天?悶熱得厲害,竟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若是一直淋著,只怕她二人?撐不到救兵來,可天?上落雨,那些?刺客也不會一直窮追不舍。本已無望,眼前竟出現一個矮小的山洞,榮蓁跟著慕容霄走了進去,只見里面竟還有火石,柴火,地上還有一些?細碎的骨頭,這里或許是打獵之人?避雨歇息之所。

    慕容霄幾聲壓抑的低咳,他扶著墻壁坐了下來,同榮蓁道:“你會生火嗎?”

    榮蓁自然是會的,依他所言將?火堆生起,頓時將?這一方?天?地照亮。慕容霄從袖中取出一物,丟給榮蓁,她撿起看了看,竟是一瓶創藥,慕容霄低聲道:“我背上的傷口若不包扎,會血盡而亡,你來幫我,咳咳……”

    榮蓁握住了那瓶創藥,卻起了猶豫,慕容霄是未婚男子,那傷又在他后背上,她要如何幫他包扎傷口。若慕容霄覺得她辱了他清白,要殺人?滅口,她不還是逃不過。

    慕容霄見她竟有猶豫之色,語出威脅,“你放心,我死之前,定不會讓你獨活。”

    榮蓁心頭冷笑一聲,當初慕容霄為她和任宜君求情?,端得是一派仁善的模樣,如今倒也撕開了偽裝。好啊,既然他不在意,她又何必畏手畏腳。

    榮蓁沒好氣道:“勞煩公子自己寬衣。”

    榮蓁說完,也不再看他,轉過身將?自己衣衫解開,將?褻衣除去,虛攏住衣衫,而后又在火前將?褻衣烘干,撕成幾條。

    慕容霄一直看著她,見她的確沒有歹念,也背過身去,將?玉帶解下,掀開濕透的衣衫,退到肩下。

    榮蓁靠近了他,這傷確實厲害,還在往外滲著血,而他肌膚如白玉一般溫潤,顯得這傷口更加駭人?。慕容霄雖心狠,但畢竟也是個男子,在她面前退下衣衫,整個人都緊繃著。榮蓁斂住心神,她伸手將?慕容霄的長發撩起,置于他頸間,而后將?頭上束發的玉簪拔下,替他將傷口處細碎的樹枝挑出,有些?碎末扎得深些?,榮蓁一絲不茍替他取了出來,慕容霄脊背上都滲出汗珠,卻一聲不吭,忍痛的本事倒還是有的。

    榮蓁也 不再折騰他,取出那瓶創藥,悉數倒在了他的傷口上。替他包扎傷口時,榮蓁將?碎布疊起按壓在他傷口處,剩下的幾條一端用牙咬住,繞過他的胸前,纏繞著包扎好,在他側胸處打了個結,倒也不會妨礙他穿衣。

    榮蓁把這些?做完,才道:“好了。”

    只是慕容霄身上的衣衫仍是濕的,貼在身上怕是不會舒服。明知道這人?心機深沉,榮蓁還是好心道:“少主若是不介意,我幫你把外衫烘干。”

    慕容霄倒是沒那么扭捏,從善如流,將?外衫退了下來,丟到她手邊,榮蓁將?他的衣衫展開,替他仔細烤著。慕容霄系好衣帶,慢慢轉過身來,見她做得認真,而她自己身上的衣衫還濕著。他又想起方?才她為自己包扎時的舉動,倒也還算君子,一時放下些?心防,手中原本握著的鋒利石塊擱在地上。

    榮蓁知道他在看著自己,倒也不懼他的打量,同他道:“任宜君是少主的人?吧?”

    慕容霄并沒有否認,又聽她道:“那晚在屋頂上被我暗器所傷的人?,也是你。”

    榮蓁早就有所懷疑,不過方?才替他上藥時更確定了這個想法。他的右臂上有著一處新傷,愈合不久,疤痕淺淡。任宜君那日?所追的刺客不過是個幌子,她是要調動旁人?的視線,將?內苑攪亂,而唯一的變故,便是榮蓁發現了屋頂上的黑衣人?,也就是慕容霄。慕容霄被她傷后從后窗里潛了進去。而任宜君在暗處瞧著這一切,將?計就計,用那枚同樣的暗器殺了逍遙派的左護法,借此讓慕容斐與?逍遙派暗結的關系破裂。只是榮蓁仍舊疑惑,若那日?演武場上,他并非是隨意選定了任宜君,那她呢?一切的巧合,似乎都是有意為之。

    慕容霄墨眸深沉,“你既然知道,為何卻沒有說出來?”

    榮蓁將?手中的衣衫翻了過來,又繼續烘干著,外面雨聲漸急,她們?兩?人?倒是平靜。“因為,我并不關心逍遙派的死活,也不是家主的人?。我既然做了少主的護衛,于少主無益,于我更無益的事,我只當沒有看見。”

    慕容霄嘴唇輕啟,“你是在向我展示你的忠心,讓我放過你嗎?”

    說話間他的外衫已經干了,榮蓁將?外衫丟給了他,似乎對他所言有些?不忿,并未繼續替他烘干身上寢衣,而是在他注視下將?自己衣衫解開,放在火前烘烤,她身上只剩一個訶子,女子的身體暴露在他眼前,慕容霄別過臉去,也對她無聲的反抗照盤全收。

    只聽榮蓁道:“少主大可不必將?我視作仇敵,我并不是慕容斐的人?。”

    榮蓁本以為他不會信,卻不想他認同了她的坦白,“我知道。”

    她進慕容家本就是為了探尋慕容氏與?千絕宮的秘密,慕容霄與?慕容斐不合更是幫了她。或許,慕容霄會助她一臂之力。

    榮蓁停下了手上動作,同慕容霄道:“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告訴任何人?,少主依舊如從前那般,不良于行,不會武功。我既然是少主的護衛,愿意為少主效力,等著少主成為慕容家主的那天?。”

    慕容霄卻問她,“那你呢?你想要的是什么?”

    這話竟將?榮蓁問住,她們?是各取所需,但榮蓁真正的目的不可暴露,她想了想,道:“世?間女子無不希望有所建樹,少主若是答應,我想做少主身邊護衛的頭領。”

    慕容霄聽了她這話,卻輕笑起來,只是也牽動了身上的傷口,他捂住胸口,“你這個要求不算過分,我可以答應你。”

    “如此,我便是少主最得力的下屬了。”

    慕容霄卻認真道:“你可以做我的盟友。”

    第045章 患難

    山洞外的雨還在瀝瀝下著, 里?面卻靜得只聽見篝火燃燒的聲響,榮蓁停下了手里?動作,似乎在思忖著他所?說的話, 而后又自嘲一聲,“我不過一個護衛,又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如今生殺予奪都在少主手中, 又憑何做少主的盟友?”

    慕容霄淡聲道:“我也沒?想殺你。”

    可是榮蓁知?曉, 慕容霄絕非純善之?人,若無心機算計, 這?么多年又如何能同?慕容斐周旋。既然?慕容霄雙腿殘疾是假的,那身體虛弱活不過兩年的事定也是假的。

    榮蓁問他, “既然?少主容我做你的盟友, 我是否也該知?道少主的一些事?”

    慕容霄竟難得笑?了笑?,只是這?笑?意淺淡,眼神中隱著幾分陰冷,“你想知?道什?么?”

    榮蓁在火堆里?添了一把柴, 繼續烘著手里?的衣衫, “既然?每月都有名醫為少主診脈,脈象晦澀凝滯又是從何而來?這?么多年少主這?雙腿又是如何騙得過慕容斐的?”

    慕容霄緩緩道:“告訴你也無妨,不過如你所?說,你這?條命如今攥在我手里?。盟友若是背叛,死法會比敵人更慘。”

    榮蓁對他的威脅毫無怯意,若她真的怕死,當初便不會答應姬琬來趟姑蘇的渾水。她點了點頭, “那就謝少主提醒了。”

    慕容霄漠然?道:“有一種內功心法可以改變脈象,而我所?習武功本?就陰寒, 借此迷惑她們自然?不在話下。而雙腿有疾之?事也并非全然?捏造,只是近兩年堪破了所?習功法的最后一層,才得以重續筋脈。”

    聽了他這?番話,榮蓁便也了然?了,“外人都道慕容少主深居簡出,不問世事,原來少主借此修習武藝。”

    慕容霄沒?有說的是,凡事皆有利弊,他被困在慕容府里?,整日閉門修習功法,于此雖有長進,但于劍法招式中疏于習練,便也成?了他的軟肋。而榮蓁卻與他相反,劍法精妙,功法不足。他受傷之?后,稍一運功便覺心口悶痛,氣機不暢,只能勉力殺了那兩個刺客,無法對付更多的人。

    榮蓁接著道:“以往那些殞命的護衛,真的都死于刺客之?手嗎?”

    慕容霄知?道她懷疑的是什?么,也不憚告訴她,“一半是我殺的。”

    想來那些人也是各方?安插的眼線,慕容霄借著刺客之?名將人除去?,倒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榮蓁最后問他,“那日在演武場上,少主為何選擇了我?”她不信這?是無心之?舉。

    “這?個答案,終有一日你會知?道。”慕容霄道:“等我重新奪回慕容氏權力的那一日。”

    她不在乎慕容霄與慕容斐誰死誰活,而她心頭也有更多的疑問,例如千絕宮,但眼下她與慕容霄各懷心思,縱是試探,在這?山洞里?也不是最好的機會。

    榮蓁手上的衣衫已經干了,她披在身上,重又穿好,又將濕透的長發打散,披在肩后,等忙完這?些,她對慕容霄道:“你的褻衣還濕著,穿在身上不會舒服。少主若是信我,我可以背過身去?,你自己烤干。”

    男子褻衣畢竟是貼身之?物?,榮蓁大大方?方?說出來,倒也坦蕩,慕容霄嗯了一聲,榮蓁便轉過身去?,用手梳理著長發。

    慕容霄身上有傷,寬衣不便,將身上的褻衣褪去?已經費了一番功夫,而這?篝火的亮光也將他的身影映在了山洞的石壁上,只見肩背與腰身的線條流暢非常,他修長的手指在脖頸處輕觸,肩上垂著的長發便落了下去?,在腰脊處輕晃。

    榮蓁梳理頭發的手滯住,呼吸也跟著停了一刻,慕容霄似乎并未察覺,將外衫披在肩頭,輕輕攏住,虛系上衣帶。

    榮蓁閉上眼,平復著氣息,或許是身體曠得久了些,方?才竟生出些綺念,雖只有片刻,也足以讓榮蓁覺得羞愧。她只在少年時對男女之?事有過沉溺,當初也不過是覺得云軼有些風月手段。到后來做了官,同?僚之?中總有一些人喜好贈送美男,借此拉攏,榮蓁也都拒而不受。而在這?處山洞里?,她竟對慕容霄……

    還是個隨時都有可能要了她命的男子,榮蓁心頭哂笑?,理智已經回籠。難怪一些話本?中常寫些公子貴女落難山中,情難自控,做下不該做之?事,生出情愛來。如今自己倒也險些步了后塵。

    榮蓁不知?道的是,慕容霄此刻也在看著她,他不是沒?有聽出榮蓁氣息凌亂,提防了幾分,可很快她又自持住了。

    慕容霄將衣衫烘干,又很快換上,才讓榮蓁轉過身來。榮蓁往后坐了坐,靠在了石壁上,兩人相視無話,一整日的奔波,榮蓁只覺疲憊不已,不知何時竟睡著了。

    而慕容霄見她睡下,這?才放松片刻,面前的火堆快要燃盡,他添了一些,只維持著亮光,閉目養 神,只期望這?雨早些結束,秋童帶人早些尋過來。

    榮蓁再醒來的時候,火堆已經熄了,天剛破曉,雨也停歇,對面慕容霄還睡著。靠坐一整夜,榮蓁只覺得整個脊背都已僵硬,她扶著墻起身,輕微的響聲便把慕容霄驚醒。

    他墨色的眼眸定在榮蓁身上,“你要去?哪兒??”

    榮蓁揉了揉后頸,同?他道:“也不知慕容氏的人何時才會尋來,天既然?亮了,我們在這里等著只會坐以待斃,說不定還會等來刺客。”

    慕容霄倒也認同?她的說法,“好。”

    他剛要起身,身上的傷口又被牽扯住,眉頭緊蹙,榮蓁見狀伸出手臂去?,他抬眸看了榮蓁一眼,握住了她的前臂,借力站了起來。

    榮蓁彎腰從山洞中走出,雨下了一夜,外面的路有些泥濘,稍不留神便會滑倒,榮蓁回頭看向慕容霄,“少主一個人若能站穩,我不會多事。若求穩妥,少主還是握著我的手臂。”

    慕容霄牽住了她的衣袖,如此也好,榮蓁走在前面,有些樹叢低矮,掩映著前路,榮蓁抬手將樹枝舉起,讓慕容霄先過去?。誰知?前方?泥土松動,慕容霄竟險些踩空,榮蓁驚呼一聲,“小心……”

    榮蓁緊握住他的手腕,使力將他身體拉回,慕容霄回身時扶住了榮蓁的肩膀,他低頭看去?,榮蓁的另一只手護在他后腰上,兩人身子靠近,像是摟抱在一起。慕容霄別過臉去?,榮蓁也將手松開,后退一步。

    兩人這?才瞧見原本?踩空之?處竟是一個獵坑,里?面布著鐵刺,本?就被泥土虛掩住,若方?才榮蓁沒?有救他,只怕他會身受重傷。

    慕容霄看了她一眼,道了聲謝,榮蓁道:“少主不用謝我,原本?也該我走在前面的。”

    前方?仍舊未知?,榮蓁不敢大意,只得道:“我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但這?叢林險象環生,我們能不能活下去?都還難說。少主若是不介意,就抓緊我的手。”

    榮蓁還是難得同?一個男子這?般商量,她已有家室,而慕容霄未嫁之?身,若非今日困境,她也不想同?慕容霄有任何肢體接觸。

    榮蓁攤開手心,這?一次慕容霄未再猶豫,將手放在她掌中,榮蓁將他的手緊握住,兩人從這?獵坑前越過去?,他們在這?片樹林里?走了許久,卻還是沒?有見到一個人影,榮蓁的衣擺上布滿了泥點,發絲凌亂,這?可算是她近來最狼狽的時候了。慕容霄倒是好些,還維持著大家公子的體面。

    天仍舊陰沉,看不到太陽,找不到出路,也不知?現下什?么時辰,走得久了,榮蓁只覺得有些餓,水米未進,腹中怕只有昨日山寺里?的那碗齋飯。兩人到底還是輕視了這?片山林,她們走不出去?,而慕容家的人也未必容易尋到她們。

    慕容霄也看出榮蓁的乏力,他停了下來,“去?找些野果吧。”

    榮蓁并沒?有在野外過活的經歷,她望著前面并沒?有什?么野果樹,硬撐著道:“我沒?事。”

    榮蓁手心溫熱,繼續牽著慕容霄往前走,慕容霄看著她的背影,她明知?不敵他,卻絲毫沒?有畏懼,對他的態度也是不卑不亢,如今兩個人困在這?里?,若是她死了,只怕今后的計劃也要受影響。

    慕容霄停了下來,榮蓁疑惑回頭,他抬起下頜,示意她往上看去?,只見山壁上竟掛著一些野果,可實在高了些,以她的輕功難以飛上去?。

    慕容霄將手抽了出來,榮蓁還沒?回過神,他已經借力飛了上去?,采了幾個野果揣在懷里?,又順著山壁跳了下來,實在太過危險,榮蓁連忙接住了他,果然?,慕容霄剛一落地便忍不住咳了起來,他用衣袖掩住唇,再拿開時上面已經染上了點點鮮紅血跡,榮蓁憂心道:“竟咳出了血,莫不是傷了肺絡。”

    慕容霄沒?有回答她,面無表情地將野果塞到她手中,“吃吧。”

    他扶著山壁,又咳嗽了幾聲,榮蓁伸手撫在他后背上,替他順著氣,如今生死都難料了,哪里?還顧得上男女大防。

    慕容霄好不容易才平復了呼吸,榮蓁將野果在衣袖上擦了擦,遞給?了慕容霄,“你也吃些吧,總要等到人來,或者走出去?。”

    慕容霄接了過來,榮蓁將另一個果子蹭了蹭,便啃了一口,雖然?澀了些,但也能果腹。她和?慕容霄靠在樹上歇息,也算是患難與共了。

    第046章 縱容

    慕容霄看著手中的果子, 卻沒有吃,榮蓁手里的那個已經入腹,道?:“這果子除了難吃些, 并沒有毒。”

    慕容霄并不是擔心有毒,“我只是不喜歡這酸澀的滋味。”

    他怕是沒怎么?吃過苦,榮蓁也不再說什么?,只將剩下的果子收了起來, 還不知什么?時候能夠脫困, 說不定這果子可以?救命。

    歇息片刻,兩人重又趕路, 忽而樹林中的鳥紛紛飛了起來,榮蓁警惕起來, 定是有人來了, 只怕來人還不少,她與?慕容霄對視一眼,而后拉著慕容霄隱在?樹后,慕容霄閉上眼去, 仔細聽著遠方的動靜, 再近了些,竟聽見秋童等人的喊聲。

    便?是這高聲呼喊驚動了林子里的鳥兒,榮蓁面色一緩,“是慕容氏的人。”

    秋童定是帶著一眾護衛前來尋找,只是這么?久了,應該不只有她們,或許還有慕容斐的人。榮蓁又往慕容霄身?上看去, 要如?何解釋慕容霄好端端站在?這里,又隨她走了這么?遠的路。

    慕容霄也在?思索著, 榮蓁已經想出了辦法?,她彎下腰去,“我背著你,這樣便?不會有人懷疑。”

    慕容氏的人馬上便?過來,慕容霄來不及遲疑,便?覆在?榮蓁的背上,榮蓁將他背起,往人聲的方向走去。

    秋童正焦急地張望著,在?這山林里尋了半日,始終沒有瞧見慕容霄二人的身?影,竟還意外發現了兩名刺客的尸體。飛鸞也在?尋找著榮蓁,慕容府中護衛出來救人,她便?也跟了過來。

    飛鸞抬起頭,瞧見遠處竟有人過來,她手持劍柄將周遭的樹枝攔開,忙同秋童道?:“前面的人像是少主她們。”

    秋童聞言,忙不迭地走在?前面,果然瞧見了榮蓁二人的身?影,他連忙奔了上去,看到兩人狼狽的模樣,秋童眼眶泛紅,“少主……你可受傷了?”

    慕容霄道?:“我無礙。”說完看了秋童一眼,他這才會意過來,連忙將慕容霄接了過來,背在?身?上。

    榮蓁背上一輕,方能直起身?來,手臂被人扶住,她抬眼看去,卻見飛鸞正一臉擔憂地看著她,她沖飛鸞笑了笑。

    一眾人行走在?山林間,飛鸞刻意慢了幾步,同榮蓁說著話,“聽到你們遇險的消息,著實?讓我驚到了。”

    榮蓁嘴角帶著一抹笑,道?:“你怕我也成了殞身?的護衛嗎?”

    飛鸞低聲道?:“從這山崖下墜落,還能活下來的,大人必定是有福之人。不過,慕容斐也來了。”

    榮蓁一怔,慕容斐若在?的話,只怕有些事不好掩飾了。不過,這是慕容霄的事了,她還不必事事都盡盟友之職。

    而在?前面,秋童也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慕容霄,“家主若不是被人攔著,也要跟著來尋公子了,如?今她在?山腳下等著,還帶了許郎中過來。”

    慕容霄握緊了手中的野果子,倒也有了新的計策。

    等一行人從這山林里走出,到了山腳下,慕容斐一眼便?瞧見了慕容霄虛弱的模樣,連忙讓人將慕容霄抬到馬車上,著許郎中前去診脈。又見榮蓁被人扶著走出,道?:“你便?是那個隨霄兒一起墜落山下的護衛?”

    榮蓁站直了身?子,拱手同慕容斐致禮,“屬下保護少主不利,愿受家主責罰。”

    她這么?一說,慕容斐倒真像是在?興師問?罪,其余護衛也都看了過來。

    馬車中慕容霄的聲音有些虛弱,“姨母,不要怪沈護衛。”

    慕容斐語聲柔和,“霄兒如?今平安歸來,也多虧了你守護著他,我又怎么?會追究你的責任?”

    未幾,許郎中從馬車中下來,慕容斐回過身?,聽她道?:“少主后背受傷,怕已損傷肺絡,不過少主說這傷已經讓人包扎過,傷口上的碎木已經取出,還敷了創藥。我方才已經讓少主服下了止血藥丸,如?今也算無礙。”

    榮蓁愣在?那里,慕容斐也看了過來,面色凝重,馬車車簾從中掀開,秋童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同慕容斐道?:“少主請家主過去,他要同您說幾句話。”

    慕容斐走過去,只見慕容霄撫著心口,嘴唇不見血色,同慕容斐道? :“姨母,沈護衛雖冒犯于我,但也是危急關頭不得不為之,你不要責怪她。只是我這身?子被她看去,一路上又被她背著才能等到府里的人來尋我,我與?她也算是一樁孽緣了。”

    慕容斐難掩怒意,“我自然不會怪你,只是她一介護衛,如?何能配得上你?”

    慕容霄哀楚道:“沈護衛細心體貼,樣貌也不俗。而我不過是個廢人,談什么?配不配的。我本沒有嫁人之念,如?今生死一線,也算看開了,姨母若一定要為我選一樁婚事,我便?嫁給她吧。”

    她二人雖離得近些,但周遭的人卻也聽見了兩人的對話,看著榮蓁的眼神都有些不對,榮蓁更是處于迷惘之中,慕容霄背上的傷口本不必在?此刻提起,而各種細節只要他不說,在?場的人不會知道。一切都是慕容霄有意為之,原來這就?是所謂盟友,不過是他又一場算計。

    慕容斐并未答應他,而是道?:“如?今你的傷勢要緊,有些事還是回府再議吧。”

    ——————————

    明明只離開了兩日,再回來仿佛一切都不同了。許郎中來為她診脈,又見她身?上只有一些皮外傷,只留下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藥膏。

    榮蓁回府兩日,慕容霄并未讓她去當值,傍晚榮蓁沐浴更衣之后,早早便?要躺下歇息,忽而聽司琴在?門?外道?:“沈護衛,家主喚您去正堂。”

    榮蓁頓了頓,而后應聲道?:“我這就?過去。”

    她收整好衣衫,隨著司琴一起進了正堂,抬頭瞧見慕容斐端坐主位,其正君袁氏也在?。慕容霄坐于輪椅上,如?以?往一般沉默寡言,這陣仗倒像是三司會審一般,榮蓁低頭同幾人行禮,慕容斐抬手道?:“沈護衛不必多禮了,身?上的傷可都好些了。”

    榮蓁回道?:“勞家主掛念,屬下的傷已經無礙。”

    慕容斐臉上掛著笑意,“今日找你過來,是有些話要問?你。”

    那必定是與?慕容霄有關了,只聽慕容斐道?:“你們在?山林中互相照拂之事,我已經聽霄兒說了。聽說你是會稽人士,家中雙親可還在??是否有婚約在?身??”

    榮蓁聞言,看向慕容霄,他卻低眸不語,榮蓁只得答道?:“回家主,屬下雙親已經病故多年,族中也無主事的長輩,如?今沒有婚約在?身?。”

    慕容斐嘆了口氣,道?:“霄兒已經鐵了心要嫁于你,我視霄兒如?親子,原本不同意這樁婚事,只是霄兒的心意我也不能不顧。”

    榮蓁捏緊了衣袖,她不認為慕容霄是真心想嫁給她,想到慕容霄如?今處境,他若是不想做傀儡,便?是再尋一個傀儡擋在?前面。但若是應了下來,只會給她帶來無窮后患。榮蓁咬牙,單膝跪地,求道?:“家主,少主能嫁于我自然是我求之不得的福分,只是屬下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有非分之想。那日在?山中少主與?屬下并未做出出格之事,少主不該如?此委屈自己,下嫁于我。”

    慕容斐沒想到榮蓁竟婉拒了這個提議,她面色沉了下來,袁氏道?:“沈護衛,你說你們并未有出格之舉,可我問?你,你是否已經看了霄兒的身?子,是否親手替他上藥包扎,又將他從山林里背出來?”

    榮蓁緊盯著慕容霄,可他卻一句話都不說,榮蓁只得認了下來,“我的確做過,但那都是事出緊急。況且此事只有府中護衛知道?,只要她們守口如?瓶,自然……”

    袁氏打?斷了她,沉聲道?:“沈護衛,即便?守護霄兒是你職責,但你救了霄兒便?是我們慕容家的恩人。可如?今,你已經冒犯了霄兒,卻一再拒絕這樁婚事,可有把我慕容家放在?眼里?”

    榮蓁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我……”

    慕容霄自嘲一笑,“不必為難沈護衛了,我知道?姨母為我憂心,只是既然她不愿,我也不能再強求。我這身?體還不知道?能撐到幾時,也不好耽誤了她。”

    此話一出,袁氏面帶薄怒,道?:“慕容氏從不欺壓弱小,但也不至于被人欺負到頭上。這樁婚事成與?不成,還有待商榷,但沈護衛既為女子,便?要有擔當。婚姻大事,從來都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你的雙親雖已不在?,既是有族人,便?會有你的長輩。到時候我們兩家再商議吧。”

    袁氏顯然是替慕容斐在?開口,聽他說完,慕容斐便?站起身?來,沉著臉離開了,袁氏安撫慕容霄幾句,也隨著離開了。

    如?今正堂只剩下慕容霄、榮蓁與?秋童三人,榮蓁壓低聲音道?:“少主,如?今可算滿意了?”

    慕容霄卻道?:“難道?我說的不是實?情?”

    榮蓁上前幾步,秋童正要擋在?慕容霄前面,卻被慕容霄止住。榮蓁的手撐在?輪椅扶木上,俯身?看著慕容霄,“少主難道?就?不怕我會出賣你?”

    慕容霄唇角輕彎,一字一句道?:“你不會。”

    當真是算準了她的心思,榮蓁道?:“我雖然沒有婚約,但已經有心上人了。”

    慕容霄的手按在?她的手臂上,無視她的話,“是嗎?那不是正好,他日我們成婚,我不便?服侍妻主之時,正好讓他代勞。”

    好深的心計,即便?是離得如?此近,榮蓁依舊不能從他臉上看出他真實?的情緒,說的話也滴水不漏。

    榮蓁站直了身?子,“那我真是有幸,入贅之后還能享齊人之福。”

    慕容霄卻低聲道?:“慕容氏少主選定妻主,會是慕容氏的大事。如?今,慕容氏暗部怕是已經趕往會稽了。”

    榮蓁神色一凜,沈嫆這個身?份是秦不言安排的,當初可以?通過慕容府的初選,應不會有紕漏吧,可心頭另一個聲音道?:護衛如?何能與?慕容氏少主妻主的身?份相比,只怕會查的更嚴苛一些。要如?何對秦不言傳信,又如?何能在?慕容氏的人前往會稽之前,將一切處理妥當。

    榮蓁道?:“多謝提醒。”而后便?離開了正堂。

    榮蓁對慕容霄的不敬讓秋童愣在?當場,可慕容霄卻縱容了她。他眼中有許多疑惑,卻沒有問?出口。

    第047章 婚約

    慕容霄喜潔, 即便是有傷在身,也依舊堅持沐浴梳洗,只需小心避開傷處。而秋童將東西備好之后, 卻沒有立刻離開,慕容霄手臂撐在浴桶上,看著他道:“你?若是有話,但說無妨。”

    秋童這才道:“公?子為何選了那沈嫆?”

    慕容霄早猜到他想問?的便是這個, 或許不止是秋童, 就?連她也在揣測他的用意。慕容霄反問?他,“那你?覺得是為了什么?”

    秋童低聲道:“這個我也說不好, 只是公?子絕非是那種迂腐之人,不會?因為所謂清白便許諾終身。只是若公?子要找個人來搪塞家主, 何不選任護衛, 既是假的,自然還是選自己人更穩妥些。”

    慕容霄道:“沈嫆比任宜君更有利用價值。”

    秋童想起那日見到兩人時的情形,沈嫆背著慕容霄前行,問?道:“那她知道公?子您的事嗎?”

    慕容霄點了點頭, 秋童有些驚訝, “原來那日她陪著公?子演了一出戲。不過,不是小人非不信任她,而是怕她知道的越多,將來反水之時對?公?子越是不利。”

    慕容霄卻篤定道:“你?放心,她不是慕容斐的人,也不會?成為慕容斐的人。”

    慕容霄決定的事從來沒有下屬置喙的份,秋童不敢多言, 又聽慕容霄問?道:“可?查出了兇手是誰?”

    秋童搖了搖頭,道:“尋回公?子的次日便接著去?查了, 任護衛將那幾個刺客的尸體帶回,但分?不清究竟是何派的路數,更沒有找到什么別的線索。”

    慕容霄嗯了一聲,“留意著千絕宮的動向,兩派剛起了紛爭,她們不會?平靜。”

    秋童點了點頭,而后退了出去?,慕容霄從浴桶中起身,水珠從他肩胛處滑下,他拈起一塊布巾將身體擦干,披上了素白寢衣。回身時見桌上忽而瞧見那枚綠色的果子,他走了過去?,將那野果握在手心里,若有所思。

    這一夜不能?安枕的還有榮蓁,房間漆黑一片,寂靜得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心底是拒絕這場被安排的婚事,這個傀儡的身份,可?思索著慕容霄同她說的話,慕容氏暗部去?往會?稽,除了與她所謂族中長輩商議,更多的是要確定她身份真?偽以及她背后有無暗藏的勢力。若她通過了慕容氏的查驗,也就?代表著她將接受這場婚約,當真?是進退維谷。

    即便榮蓁擔憂此事,面上卻絲毫不顯 ,每日依舊按著安排做事,或當值,或去?演武場習教武藝,只是無論她出現在哪里,都擋不住周遭人探尋的眼神,如?慕容霄所愿,即便還未定下,但她與慕容霄的糾纏,闔府已經知曉。若真?的要找出一個平常心的人,怕也只有任宜君了,她似乎對?所有的事都不在意。

    對?內苑護衛的監視遠比外苑的更為嚴苛,榮蓁只能?借著比試武藝的機會?,同飛鸞簡單說上幾句話。

    “你?找機會?告訴秦不言,慕容氏的人已經去?會?稽了。”

    飛鸞聞言驚怔,顯然也是沒有料到會?有如?此進展,她讓榮蓁放心,“明日我會?尋機會?傳信給秦大人。”

    若她的身份有假,慕容氏絕不會?留她,榮蓁只能?希望飛鸞帶回來的是讓她安心的消息,只是她沒有想到慕容氏的動作更快。

    榮蓁被傳喚到前苑正堂,她被人引著走了進去?,而后瞧見許多面生之人,她弄不清這些人的身份,不敢妄言,只同慕容斐行禮。

    慕容斐平聲道:“不必多禮了,今日尋你?過來,是有要事要商議。”慕容斐指向坐于右側下首的那名中年女子,“你?的長輩,總該識得吧?”

    榮蓁心頭一緊,她看著那個女子,正在思索對?策,那女子卻眼圈泛紅,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嫆兒?,這兩年你?都不曾往家中去?信,難道當真?還在怪表姨母嗎?當初我也是沒有辦法,敏兒?要娶夫,又找不到別的宅子,這才暫時借用了你?祖母留下的老?宅。”

    難道這便是秦不言的安排?榮蓁只能?配合她演下去?,將那女子的手輕拂開,“表姨母說哪里的話,若是沈嫆說個不字,豈不是既不敬長輩,又無友愛之心。那么多年過去?了,有些事莫要再?提了。”

    另一旁坐的卻都是慕容氏的族人,左上那人聞言有不屑之意,同慕容斐道:“家主這么多年,對?少主可?謂是關懷備至,但一味偏愛便是縱容,好在慕容家少主所選的妻子是入贅,既是入贅,此身便屬于慕容氏。要不然咱們豈不是多了一幫理不清的親戚。”

    那沈家姨母又豈能?聽不出這話外之音,聞言有些瑟縮,強撐著笑意,慢吞吞坐了回去?。

    慕容斐咳了一聲,道:“今日既然兩家人都到齊了,有些話便也要到明面來說了。霄兒與沈嫆即將定下婚事,入贅不過是個說法,將來嫆兒?與我們也都是一家人。不過,若是霄兒?與你成婚后誕下子嗣,無論是男是女,這孩子都要姓慕容。嫆兒?,你?可?愿意?”

    這一樁樁一件件,何曾有她選擇的余地,倒像是被人推著走。既入此局,便只能?既來之則安之,與慕容霄這場婚事,不過權宜之計。榮蓁正色道:“能?與少主成婚,是沈嫆之幸。一切皆聽從慕容氏家規,不敢違背。”

    周遭人又說了些什么,榮蓁撐到散場,而那位沈家姨母倒是分?外盡職,又拉著她的手,同她說些過往之事,秋童從外面走了過來,揮了揮手,幾名侍人將兩人分?開,秋童同榮蓁行了禮,“少主在內苑中等著您過去?。”

    這倒是替她解了圍,榮蓁回了內苑,只是慕容霄并未在正堂里,許是顧慮交談不便,將她請去?了寢居處。

    榮蓁剛走進去?,秋童便在她身后將門合上,這寢室的陳設倒是分外貼合他,暗沉沉不帶一絲生氣。慕容霄獨居于此,平素無人打擾時,衣著也不像往日那般嚴密,只著了一件云紗外衫,他坐在桌前,修長的手指握在酒壺上,斟了杯酒,同她道:“坐吧。”

    榮蓁坐在了另一側,“不知少主找我過來有何要事?”

    慕容霄平聲道:“你?我的婚約已經定下了。不論你?愿與不愿,眼下要與我綁在一處。在山中時我便認你?為盟友,古人常說歃血為盟,今日便將這禮數補齊吧。”

    榮蓁不清楚他又在搞什么名堂,只道:“你?身上的傷還未好,這酒就?不必了。”

    慕容霄卻道:“無妨,少飲些便是。”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卻都不戳破彼此,慕容霄取出一把匕首,遞給了她。

    榮蓁將那把匕首拔出,刃上泛著冷光,鋒利無比,她在手指上輕輕一劃,立刻便流出血來,榮蓁將血滴在杯中,又將那把匕首遞給了慕容霄。

    如?她一般,慕容霄將血滴在杯里,他輕聲道:“這把匕首名喚流霜,便贈于你?防身吧。”

    榮蓁收了下來,慕容霄將那酒杯輕晃,血溶到一處,他飲了一口,便推給榮蓁,榮蓁將那杯酒仰頭飲下。

    慕容霄看著她瑩潤的唇,淡聲道:“你?就?不怕我下了毒?”

    榮蓁涼聲道:“少主費了心力成全你?我婚約,總不至于這婚約定下當日便謀殺未婚妻吧。”

    慕容霄笑了笑,“是啊,所以我并沒有下毒,而是下了蠱,這藥蠱的引子便是人的血。”

    可?他明明也飲下,還真?是防不勝防,榮蓁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慕容霄安撫道:“自然是為了我們更好的結盟。你?放心,這蠱不會?傷人性命,只是這乃是情人蠱,兩蠱之間相互感應,只要相隔十里之外,蠱蟲便會?躁動難當,讓人心不得安。”

    榮蓁蹙眉道:“你?是想把我困在這兒??”

    慕容霄遞了杯茶給她,“天氣炎熱,消消火氣。莫不是你?想讓那沈氏族人與你?好好攀談一番?”

    榮蓁心底忽而有了猜測,“那沈姨母是你?尋來的?”

    當日慕容霄對?她的提醒在先,而即便她讓飛鸞傳信秦不言,只怕也沒有這么快。

    慕容霄但笑不語,只是這淺淡的笑里已經告訴了她,他知道她的秘密。

    榮蓁從慕容霄寢居里走出,不知是不是那蠱蟲的作用,她心緒難安,慕容斐若是知道實情,必不可?能?留她在慕容府,那慕容霄又是如?何知曉的?她生平第一次佩服起一個男子的心機智謀。

    榮蓁回房后,卻見秋童正讓人收整著她的一應物品,瞧見她過來,行禮道:“如?今您身份不同以往,自然不應再?與她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少主命我為您尋了新的住處。”

    榮蓁依言在慕容霄安排的居處住下,夜深之時,她輾轉難眠,思索萬千,這趟姑蘇之行究竟是如?何發?展今日這個地步,而她似乎沒有選擇余地。她坐起身來,將燭燈點燃,起身看著這房中陳設,墻上掛著幾幅畫卷,她湊近了去?瞧,落款處的小印竟是慕容霄的名字。

    忽而聽見墻上傳來一聲響動,她后退一步,原本的幾幅畫分?離開來,露出一間暗室,慕容霄竟從里面走了出來。

    原來為她選居處是假,來去?自如?是真?。似乎知道她想問?什么,慕容霄道:“這院子是我少年時所居,與我如?今的寢室相通。”

    榮蓁低頭看著已經身上的寢衣,道:“所以,這就?是慕容公?子夜探女子寢居的理由嗎?”

    什么男女大防,慕容霄怕是從不放在心里。

    第048章 做戲

    慕容霄輕撩衣擺, 在她注視下坐了?下來,道:“往后每晚我都會過來,傳授你?一些內功心?法。”

    榮蓁不解, “為何?”

    慕容霄從袖中?抽出?一本冊子,遞到她面前,“這是?逍遙派的武功秘籍,招式與心?法相輔相成, 而習練逍遙派武功, 必要先練心?法。我希望你?在十日之內能有所成,至少?出?手之時能讓人認出?這是?何派武功。”

    榮蓁頓時了?悟, “你?是?想暗中?做些事,然后栽到逍遙派身上吧。”

    慕容霄并未否認, “我們如今既然是?盟友, 自?然要將此事落到實處。你?放心?,有些事我已經安排好,任宜君會為我們殿后。”

    榮蓁坐到他面前,翻了?翻那本秘籍, 道:“我只是?不明白, 我的武功比任宜君差了?些,她既然早就是?你?的人,你?又何必舍近求遠。”

    慕容霄說話卻絲毫不留情面,“她的悟性差很多,做事也不如你?靈活機敏。最重?要的是?,她學了?三個門派的功法。”

    榮蓁對他的這份夸贊實不敢當,將那本冊子收了?下來, “但愿我真如你?所說,在武學上能有速成的造詣。”

    慕容霄道:“我既然這么安排, 自?然是?有把?握。”

    “你?為何一直專注于逍遙派?可是?同她們有什么過節?”榮蓁本就是?隨口一問,也沒指望他說實話。

    慕容霄卻道:“當今武林門派中?,若論起有哪個同慕容斐狼狽為奸,逍遙派當屬魁首 。”

    榮蓁直道:“所以當初丐幫才會對慕容氏偏幫逍遙派有所不滿。而經過左護法之死,逍遙派與慕容氏也有了?罅隙,如果這個時候再加深她們的隔閡,慕容斐便會視戚掌門為棄子,從而在逍遙派培植新的勢力。”

    慕容霄斂下眼眸,道:“我母親失蹤之前,曾收到過一封信。而我當時沉迷武學,常去她的書房里偷看各派秘籍。她情急之下并未發現我的存在,看過之后臉色大變,將那信件燒了?,匆匆離去,我因好奇,將它從火里救出?,好在還剩下大半未燃盡。可之后母親再也沒有回來。”

    榮蓁思索道:“那封信是?逍遙派的人送來的?”

    慕容霄眼神里藏著嘲諷之意,“是?,那封信剩下的字跡里,卻是?戚掌門揭發慕容斐為千絕宮之主?。這么多年,千絕宮陰狠好殺的惡名遠揚,有多少?武林同道死于千絕宮之手,我母親是?被各派推舉為武林盟主?,正派楷模,而千絕宮卻是?慕容氏的人所創建,這個消息若是?散布于江湖上,足以讓慕容氏聲名盡毀。”

    可若是?逍遙派有心?揭露慕容斐的罪名,如今又怎么會同慕容斐有勾結。榮蓁明白過來,“這是?逍遙派與慕容斐故意做局,引慕容家主?前去一隱密處相商,而后她們再合謀對付慕容家主?,那慕容家主?如今豈不是?……”

    慕容霄眼中?淚光閃爍,更透出?幾分?恨意,“這世上怎會有武林高手失蹤呢?我母親如今只怕尸骨無存才是?,而害了?她的人,身上卻流著慕容氏的血。”

    慕容筠已失蹤七年有余,那時慕容霄才十二歲吧,無力撐起慕容家的重?擔,還要裝作毫不知情,同殺母仇人親近。

    榮蓁道:“世人常說天理昭昭,慕容斐謀害了?親姐,總有一日會自?絕于天下。”□□蓁又想到一處,她看向慕容霄,“你?若是?在武林同道面前揭露了?慕容斐的罪行,慕容氏的名聲也會盡毀,到時便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慕容霄唇角輕掀,“我還會在意那些嗎?”

    榮蓁倒是?佩服起了?他的膽識,“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學習武藝。”

    別派武功入門總是?難些,但榮蓁先前并未怎么修習過功法,恰如一張白紙一般,倒是?不容易走偏,反而是?修習的助力,她這才明白了?慕容霄對任宜君的那番評價。而慕容霄算是?個好先生,并不急切,經他指點,榮蓁倒是?真的領會到了?武學之中?的樂趣。

    不過五日過去,榮蓁身體里已經有了?一股真氣,她試著運用,慕容霄又教了?她一套掌法,對她的進步十分?贊賞。外人眼里,慕容霄對自?己這位未婚妻極好,每日都送些補湯過來,可只有榮蓁知道,那些藥膳都是?為了?給她增進內力的。

    ————————————

    炎天暑月,姬琬攜了?幾位受寵卿侍來了?行宮避暑,知道女帝最重?孝道,幾位卿侍并不爭寵,反倒每日都侍奉太后左右,行宮里一時分?外熱鬧。

    姬恒也每日都來太后寢宮說話,恰好姬琬也在,姬恒這些時日清減許多,人也冷淡,只朝著姬琬虛虛行了?個禮,還未等她開口,姬恒便已經坐下了。

    君后不理后宮之事,而后宮中?又無其他高位君卿,故而數來數去,馮貴侍等人平素最是?懼怕姬恒。瞧見?他一進來,便都退到了?后面。

    到底是?自?己的子女,太后如何看不出?姬恒的心?思,表面輕斥了?一聲,“怪孤慣壞了?你?,如今越發沒有規矩了?。”

    姬琬笑著道:“父后也知道他是?什么性情,如何也與他計較起來。”

    姬恒淡聲道:“既是嫌我沒規矩了?,倒不如讓我回帝卿府,也省得礙了?陛下的眼去。”

    太后見?姬恒竟嗆聲起來,只怕在后宮之人面前鬧出笑話,忙道:“孤累了?,還是?先去歇著了?。”

    其余卿侍也忙不迭告退,一時間殿里只剩下他們二人。

    姬琬掩唇輕咳一聲,“這么多人在場,你?也不知給朕這個皇姐留幾分?薄面。”

    姬恒涼聲道:“皇姐這倒是?冤枉我了?,不知道這些時日皇姐過得可還好?”

    姬琬剛要開口,又聽他道:“只是?我卻不好,在這行宮里吃不下,睡不著。榮蓁已經去了?江南一月,卻不知是?怎樣的公務,連一封家書都不能寄出?,她音訊全無,我只擔心?她是?出?了?什么事,難有一日安枕。上次去益州,也是?群狼環伺,可她尚且還能與我傳信。這次去了?江南,若不是?處境艱難,她如何連只言片語都沒有。我也想深明事理,顧全大局,可在我心?里,這些都沒有我妻的安危重?要。皇姐若還認我這個弟弟,便告訴我榮蓁如今究竟做在什么,難不成皇姐認定我會泄露出?去嗎?”

    姬琬苦口婆心?道:“榮蓁是?我寄予厚望之人,我怎么可能不顧她的安危。”見?姬恒起身要走,她連忙道:“好好好,是?皇姐的不是?,皇姐這就去安排,五日之內,必讓你?瞧見?你?這個好妻主?的家書。”

    姬恒卻并不領情,道:“皇姐莫要怪我把?一些話說在前頭,若是?我妻有什么不測,我自?然做不出?拿性命威脅至親之事,但皇姐今后便將我視作活死人吧。”

    姬恒的話分?外決絕,顯然已經壓抑多時。等他離開后,慶云在一旁道:“陛下何不將姑蘇的事告知殿下一二,也好寬慰殿下相思惦念之情。”

    卻聽姬琬嘆聲道:“朕若是?透出?一些,憑阿恒的機敏,定能打探出?榮蓁的全部動向。若他知道榮蓁如今與慕容家少?主?定下婚約,他又如何能坐得住?”

    慶云這才知曉,“陛下當真是?為難了?。”

    姬琬惱道:“這秦不言做事不夠細致,有萬種?方法,非選了?這條。即便是?能妥善將此事解決,但阿恒若知道了?,縱然不將宮室掀翻,只怕也不會給朕好臉色了?。所以一定要瞞住,即便是?回了?都城,也不能讓阿恒知道。”姬琬哼了?一聲, “這事自?然也要怪榮蓁,若不是?她這張臉,如何能惹出?這等禍事。但愿她能把?持得住,莫要連累了?朕。”

    慶云在旁笑道:“奴婢可就要替榮大人抱屈了?。”

    姬琬道:“罷了?,你?火速傳信秦不言,讓她無論如何都要讓榮蓁送信回來,記得囑咐些,這家書定要情真意切,莫要顯得敷衍。”

    而榮蓁在慕容府里卻不知曉姬琬姐弟二人為她不和?之事,慕容霄卻是?演戲的好手,每日榮蓁都要推著他去花園走走,一眾侍人跟著,只見?榮蓁同他相處甚是?親近,榮蓁說了?幾句玩笑話,竟也在慕容霄眼中?瞧出?了?幾分?笑意。

    天氣畢竟炎熱,慕容霄額上沁出?汗珠,他取出?絹帕的手抖了?一下,那絹帕掉在了?地上,榮蓁已經會意,從袖中?掏出?自?己的帕子,俯身替慕容霄拭汗,望著他的眼神也是?“柔情似水”。

    更難得的是?,慕容霄近來竟也愿意讓郎中?入府診病,榮蓁便多了?個侍奉湯藥的職責,一勺勺喂給慕容霄,她臉上維持著笑意,心?里卻已經想要殺人。

    到了?晚上,榮蓁還要被迫學習武藝,她盤腿坐在榻上運功,慕容霄好整以暇地在一旁飲茶,房中?自?是?清涼無比,但榮蓁遍身濕透,慕容霄倒是?好心?,等榮蓁練功結束,貼心?遞上絹帕,榮蓁笑著諷道:“還以為少?主?會主?動替我拭汗。”

    這是?在還擊他在眾人面前誘她做出?親密之舉的事,慕容霄道:“有何不可?”說著便要親力親為,榮蓁卻躲開了?,“這場戲你?還演到幾時?”

    慕容霄道:“只怕你?還要多忍耐一些時日了?。”

    而慕容霄總要顧及榮蓁的休息,除了?晚間習練,白日里也會尋了?機會同她講解。

    慕容霄的書房平素只有幾個侍人可以進去侍奉茶水,而這日白忽而蕁腹中?急作,只能托忠兒幫他代勞。

    書案后,榮蓁與慕容霄并排坐著,慕容霄同她講解著有關逍遙派掌法的難懂之處,忽而聽見?門被輕輕叩了?一聲,而后有人走了?進來,榮蓁同慕容霄對視一眼,只聽見?來人腳步極輕,隔著屏風看不清面容,慕容霄面上的笑透著幾分?冷意,他側眸看著榮蓁,壓低了?聲音,“我要你?與我做出?親密之舉。”

    忽然被這般要求,榮蓁呼吸一亂,但慕容霄面上格外認真與 冷靜,他又要演戲給誰看,那侍人已經快要過來,榮蓁只能將他的肩摟住,側著身擋住了?那人的視線,唇偏過去停在他的臉旁,遠遠瞧見?仿佛二人正交頸親吻。

    那侍人也被驚到,連忙低下頭去,榮蓁仿佛這才發覺一般,似被打斷了?好事,面色一冷,訓斥道:“還不退下。”

    第049章 難料

    等那人走?了, 榮蓁看向懷里的人,他也在?仰頭看著榮蓁。前些日子習練招式,總難免有些近身接觸, 他的掌心微涼,與?榮蓁相合時似乎被她的溫熱燙到,指尖輕顫。其中一些悸動,兩人也都?彼此默契的當未發生, 如今這樣摟抱在?一處, 倒真有些說不清了。慕容霄從她懷里起身,一時無言。

    方才雖事出緊急, 可兩人近得可以感?受彼此的呼吸,這般下去, 真的可以做到毫無波瀾嗎?

    慕容霄似乎為了緩解二人之間的尷尬, 解釋道:“那小侍名喚忠兒,是袁氏安排在?我身邊的。”

    榮蓁只嗯了一聲,已經接受了這個說辭,她已認定?慕容霄是分外冷靜之人, 親近只是權宜之計, 既然他都?不當真,她又為何要當真。

    明明只是一段插曲,慕容霄再同她講解時,榮蓁依舊認真,可不知為何,慕容霄卻忍不住看向她的側臉,方才的一幕在?他心里繞。

    榮蓁未在?書房里停留太久, 慕容霄安排得很好,她的院落有他信任的護衛守著, 榮蓁可以放心練功,方才被慕容霄提點幾句,她一心只想著回去試練一番。榮蓁從原本居住的地?方經過,卻沒想到會在?此處瞧見了飛鸞。

    榮蓁見左右無人,走?了進?去,飛鸞正收整著衣物,聽見有人進?來,回過頭見是榮蓁,難抑制欣喜之色,榮蓁知道慕容府眼線眾多,故而長話短說,“你怎么來了內苑?”

    飛鸞輕聲道:“自從大人定?下婚約,韓家令便在?我們?外苑里挑選新的護衛添補到少主身邊,一眾護衛之中我武藝最?高,便被選了進?來。正好有一事要告訴大人,秦不言讓我傳話,只說讓大人務必想辦法?給帝卿寫信,我會想法?子送出去。”

    榮蓁知道這是姬恒對她思念甚深,她心下感?動,姬恒對她的惦念的確比她深些,她實在?不算一個好妻主,日后回去定?要好好補償他。

    榮蓁失笑道:“是陛下已經支撐不住了吧。”

    飛鸞也有心打趣她一句,但?眼下不是好時機,便只能將秦不言的原話一字不落說與?榮蓁,“秦大人說您的家書不可少于三張,不然她沒辦法?交代。”

    榮蓁忍笑,道:“放心。”

    自從慕容霄晚上過來教授武藝,榮蓁每日都?要沐浴兩次,明明可以等練功之后再去,省下一些功夫,可想到慕容霄愛潔,她便不愿讓他忍受。這晚榮蓁沐浴過后,將長發束起,換了身輕衫,在?房中坐著等了一會兒,慕容霄一向守時,可如今都?晚了一刻,還未見他過來。

    慕容霄并未因為旁的事被纏住,只不過是因著秋童一句無心的話,讓他有些退卻。

    晚間秋童在?房中為他整理?著床榻,隨口說了句,“前兩日正君讓人送來了一些布料,說是宮里也難得一匹,小的仔細查驗過,并無不妥的地?方,不如給公子您再添置幾身衣衫。”

    慕容霄正在?燈下看書,聞言嗯了一聲,而后又想到榮蓁,這些時日她習武勤奮,衣衫也壞的多些,便道:“也給沈嫆添置幾身。”

    對于慕容霄的一些打算,秋童是知道的,例如同沈嫆假作親近之事,對于慕容霄的這個囑咐也未覺有異,他便道:“好,我明日便讓府里繡工也替沈護衛做幾身,便按著之前的尺寸。”

    慕容霄不假思索道:“腰間比之前縮窄一寸便可。”

    秋童聞言愣住,“公子您說什么?”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么,慕容霄無端竟覺得面上起了熱,掩飾一聲,“沒什么,再讓人去給她量身吧。”說完便將秋童打發出去。

    慕容霄在?燈下坐了許久,卻在?回憶著近來發生的事,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他竟開始留心那個人的事了,除了身量尺寸,他還知曉她平素喜歡喝什么茶,每晚過去,她都?沐浴過了,身上總會帶著香氣,是她腰間香囊發出的。她練功時會分外認真,與?他近身時會有意疏離開,從未有主動逾越之舉。

    這種感?覺很是奇怪,與?他熟記各派功法?武藝不同,他所留意的有關?她的事,皆是些無關?緊要的,并不值得放在?心上的事。

    只要打開房中的機關?,他便可以沿著熟悉的暗道去見她,慕容霄竟在?遲疑。

    已經過了半個時辰,還未見慕容霄蹤影,她和慕容霄本就沒有什么約定?,這也不算是失約。榮蓁便將白日里寫的信拿出來,雖然不知姬恒究竟說了什么,但?想來那不少于三張的囑咐怕是出自女帝。榮蓁這封信便寫得纏綿悱惻了些,她仔細瞧了瞧,若非字跡他認得出,只怕這口吻會被他當作是她人代筆。

    信上每一言,倒有些她從前放縱不羈時的秉性,榮蓁想了想,還是決定?再寫一封,她正要抬筆,這才察覺背后有個熟悉的身影,越過她的肩膀已經瞧見了上面的字跡。

    榮蓁將那信撕毀,有些羞惱地?看著慕容霄,“慕容公子既然來了,為何不作聲?”

    慕容霄知道她為何事氣惱,淡聲道:“我往常過來曾見你在?燈下研習功法?,方才以為你看得認真,這才沒有出聲。倒是打擾了你給心上人寫信,實在?抱歉。”

    可慕容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歉疚,榮蓁不能同他計較,只道:“以你的功力,我聽不出你的腳步聲也屬正常,只怪我學?藝不精。”

    慕容霄沒想到她竟責怪自己,那封信他并沒有瞧見多少,只看到開頭便知道這是封情信,也就別過了頭去,上面寫著“吾愛阿恒”,原來她口中的心上人竟不是信口而出嗎?

    慕容霄難得認錯,道:“不論如何,打擾到你是我不對。這封信我可以幫你送出去,免得讓你那位心上人忍受相思之苦。”

    榮蓁自然不會交給他,將這信在他面前燒成灰燼,“不過是隨手所寫,不必送了。”

    燃燒的亮光在?他眼前劃過,他原本不知因何而起的郁結仿佛也破開一塊缺口,涌入些清氣進?來。

    這一晚,他繼續看榮蓁練功,等她結束之時,那絹帕在?他手心捏了許久,到底還是沒有如往常一般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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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苑里,袁氏飲了口茶,看著正堂前跪著回話的人,“你說的可是當真?”

    忠兒連忙點頭,“這些時日小人一直按您的囑托留心著,少主與?沈嫆二人的確親近,甚至無人之時,小人還曾瞧見沈嫆同少主摟抱一處,行親密之事。少主還讓人給他和沈嫆做了衣裳,用的還是同一匹布料,被院里幾個哥哥暗中羨慕,說是一對神仙眷侶。”

    袁氏掩唇道:“哪個讓你說這些,你這些日子侍奉在?他院里,可看出他身體有何不對之處?”

    忠兒本就在?此事上未有收獲,這才故意回避,轉而說了些隱密之事,誰知袁氏卻未忘了初衷。他只得道:“小人平素不得少主待見,沒多少機會近身侍奉,那日還是暗中給白蕁下了些藥,這才得了機會進?書房。不過,小人倒也聽少主院里幾位哥哥說了,少主應是對這副身軀有些自卑,才不許我們?這些新人近前。”

    袁氏也知道從他口里怕是問不出什么了,揮手讓他退了下去,而后又走?到內室,慕容斐正擺弄著面前棋局,袁氏坐了下來,道:“這么多年你總是不能放心,可若要我說,他年紀輕輕,莫說不知細情,即便是知道了,又有什么本事同你對抗。他一心抗拒你所選的人,眼見府里來了個沒勢力的,便急著同那人定?下婚約,方才你不也聽見了,他與?那沈嫆十分親近,只怕是想籠絡住沈嫆,借此培植自己的人罷了。”

    慕容斐將白子落下,眼神也只盯在?棋盤上,淺聲道:“難說,我實在?不愿相信,我那個好姐姐竟養了個毫無城府的兒子。”

    袁氏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柔聲道:“阿斐,我知道這么多年你難放下心防。只是咱們?若一直提心吊膽過日子,這大半生就過去了,有些時候或許是你高估了他。”

    慕容斐回頭看著他,“我也希望我是多慮了。可我每次看到他的那雙眼睛,便會想起阿姐,她死死地?盯著我,到最?后也未合上眼。”

    袁氏自然知道她曾做過多少噩夢,只能 安撫道:“一切都?過去了,如今這慕容府是咱們?的家。”

    而榮蓁自撕毀了那封信,又匆匆寫了一封,為免泄露出去,信上并未提及任何近況,只擬了一首情詩聊表心意,這樣即便被慕容斐等人發覺,也可推脫是給慕容霄寫的。

    為免對慕容霄再生琦念,榮蓁與?他私下相處時總會隔開一些距離,慕容霄察覺出她的疏遠,只道:“你是怕你的那位心上人知道嗎?”

    即便姬恒會不悅,榮蓁相信他是明事理?之人,只要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她也有辦法?讓他平息怒氣,故而語氣中帶了些篤定?,“他不會在?意。”

    慕容霄翻著手中書頁,狀若無心問道:“看來倒是個大度之人,你們?又是如何相識的?”

    榮蓁不知他近來為何總會提起“姬恒”,當初也只敷衍幾句,沒想到他竟不止不休地?追問,榮蓁只道:“我與?他長姐相識。”

    慕容霄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道:“你逍遙派的招式已經可以唬人了,今晚便派上用場吧。”

    榮蓁看著他道:“你想做什么?”

    慕容霄唇瓣輕啟,“夜探主苑。”

    這么多日的習練,原來他竟是將算盤打在?慕容斐身上,榮蓁不由?問道:“慕容斐武藝如何?”

    慕容霄也不確定?,“應不在?我之下。”他只在?三年前同慕容斐動過手,這么多年主苑也遇過不少刺客,他隱藏身份有意試探過慕容斐的武功,只是那時他還不是慕容斐的對手。

    榮蓁不愿打沒有把握之仗,問道:“若是被慕容斐察覺,我們?有幾分把握可以脫身?”

    慕容霄道:“放心,你不會有事。我會讓任宜君殿后,至少可助你脫身。”

    慕容霄身負母仇,榮蓁怕他會圖個兩敗俱傷,按住了他的手,警示道:“慕容斐死了,她還有女兒,你要的不是慕容斐身敗名裂嗎?”

    她這是在?關?心他嗎?慕容霄定?定?看著她,“我不會同她硬碰硬。”

    事實也的確如慕容霄所說,他選了慕容府護衛換值之時,兩人換了夜行衣,趁著這空當進?了主苑,而后榮蓁隱在?暗處,替慕容霄把守,慕容霄潛進?了慕容斐的書房。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后半夜值守的護衛便已經到了,而書房外把守最?是森嚴,慕容霄又怎么可能毫不驚動主苑的人離開,榮蓁恨他騙了自己。

    果然,如她所料,慕容霄本就沒有打算無聲無息離開,書房里似乎傳出了輕淺的動靜,兩個護衛對視一眼,可又不敢進?這書房半步,只守在?門?口,這書房并無后窗,若真有人潛進?去,除非有遁地?之術,否則難以從正門?之外的地?方離開。榮蓁拈起一枚石子擲在?了相反的方向。那些護衛警覺起來,連忙派人過去,而后只聽見門?被從里面破開,兩名護衛被慕容霄一掌斃命。

    這里的動靜早已經驚動了主苑里其余的護衛,先前被榮蓁調離的幾人已經折返回來,榮蓁按著慕容霄的教授,用逍遙派的招式與?那些護衛打斗起來。

    不過片刻,慕容斐已經披衣而起,來到了院中,見其中一人使出的招式熟悉,功力更遠在?苑中護衛之上,慕容斐抽出一旁護衛佩劍,輕身一躍,同慕容霄打斗起來,榮蓁一掌將身前護衛劈中,轉身看向打得難分難舍之人,慕容霄劍法?本就略輸一籌,只怕難以占得便宜去。

    榮蓁飛身過去,替慕容霄擋下一劍,劍影無形,變幻莫測,慕容霄等的便是這個時候,他使出逍遙派的步法?,趁其不備,已經無聲無息來到慕容斐身后,在?她后心擊出一掌,她身體倏然向前,劍鋒也指向榮蓁。這招式竟是慕容霄從前與?她合練過的,難道他是為了此刻?

    榮蓁握劍的手一翻轉,下腰躲過慕容斐的一擊,手中的劍向前送去,正刺在?慕容斐的肩頭。

    慕容斐身子后退幾步,慕容霄并不戀戰,握住榮蓁的手,兩人飛上了屋檐,按著原定?的計劃撤離。

    慕容斐命人連忙去追,而她們?剛要上去,便被慕容霄隨手使出的暗器所傷,慕容斐瞧見那些護衛身上所中銀針,面色一變。

    比起慕容霄的院子,離主苑更近的是榮蓁的住處,從主苑如何撤離也在?二人計劃之內,只是到底還是失算了,榮蓁和慕容霄剛要從院外飛身進?去,侯家令已經帶人過來,此時榮蓁回去,只怕被堵在?當場。可若是不回去,侯家令帶人搜查過后,深更半夜而她不在?房中,又如何洗脫嫌疑?

    慕容霄按住榮蓁的肩膀,低聲道:“隨我來。”

    榮蓁沒想到他的辦法?便是將她帶回了自己的寢居。

    第050章 沉浸

    榮蓁不在院中, 侯家令立刻命人將此事報于?慕容斐,她按著?受傷的肩膀匆忙過來?,院中懸掛的燈籠輕輕搖晃, 可房內卻空無一人。

    主?苑遇襲,刺客飛速逃離,但榮蓁卻不在房中,不論是誰, 都難免將這兩樁事扯在一處, 甚至已經可以斷定,榮蓁于?此事脫不了?干系。

    慕容斐瞇起眼?眸, 口中的話異常狠絕,“給我搜!死活不論。”

    若認定沈嫆是慕容霄入贅的妻主?, 自然不會不顧及她的性命, 可若是尋常身份,在這深宅大院中,死一個普通人,不會驚起任何風浪。

    侯家令立刻帶人進了?榮蓁的居處搜索, 可一番尋找, 并未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她走到慕容斐面?前搖了?搖頭,慕容斐卻不肯信,而后側頭看向西南,那里還未瞧過。

    慕容霄的院子里如今只有幾名護衛當值,忽而見一隊人過來?,任宜君已經握緊了?手中的劍,而那些護衛散開, 慕容斐披著?外衫立在院中,眼?神仿若淬了?毒一般, 任宜君等人同慕容斐行禮,“見過家主?。”

    慕容斐揮了?揮手,護衛已經將任宜君等人按住,她半跪在地上,并不反抗。一眾人往內宅走去,只見慕容霄寢居外,秋童正守在門邊,瞧見慕容斐等人過來?,慌了?神色,連忙高聲驚呼,“見過家主?。”

    慕容斐的聲音陰冷如鐵,“你們少主?呢?”

    秋童忙道:“少主?已經歇下了?,家主?若是有事,小?的這就進去扶少主?起身。”

    慕容斐哪里還有往日的平和,只一個眼?神,侯家令便立刻上前甩了?秋童一巴掌,秋童嘴角沁出血絲來?,卻膝行幾步扯住了?侯家令的衣擺,“家主?這是要做什么,這里是少主?的院子,男子的寢居,您是少主?最敬重的長輩,如何能這般不顧他的死活,小?人知?道這話冒犯了?家主?,可今日縱是將小?人打死,也定要護著?主?子。”

    這番話擲地有聲,也將震怒之?中的慕容斐拉了?回來?,她的確懷疑今日那兩人的身份,可卻沒?有十足的把握肯定其中一人便是慕容霄,這般貿然讓人進去,傳揚出去的確不妥,也會揭穿她在慕容府一直以來?的偽裝。

    只是說話的功夫,袁氏已經匆匆過來?,厲聲道:“既然你們不敢,便讓我來?!”

    秋童被人緊緊按在地上,袁氏道:“方才妻主?遭遇刺客,而眼?見那刺客逃到了?霄兒的院子,若不查個明白,才是害了?霄兒。”

    他這番話一出,倒冠冕堂皇起來?,同慕容斐對?視一眼?,而后帶人走了?進去。

    房中只一盞燭燈燃著?,桌上的菜肴用了?大半,酒氣?四溢,袁氏抬袖掩住口鼻,眼?神中透著?疑惑,他繞過屏風,幾個侍人跟在后面?,只見床榻內被帷幔遮掩得?嚴嚴實實。

    外面?這么大的動靜,竟都沒?將里面?人吵醒,除了?有鬼,還會是什么情形。袁氏抬了?抬手,侍人將房內的燭燈悉數點亮,而后又將帷幔拉開,侍人瞧見其中情形,驚呼出聲,只見榻沿上衣衫散落,貼身的褻衣都被丟在腳榻上,而榻內的人正沉沉睡著?,慕容霄光潔的肩臂露在外面?,臉頰也靠在榮蓁頸窩處,斑駁的痕跡如梅花一般綻在頸邊、鎖骨前,儼然是一副燕好后的模樣。

    跟隨在袁氏身邊的侍人,大多還是在室之?身,哪里見過這等荒唐的場景。

    袁氏如何也沒?有想到,慕容霄竟與這女子婚前便暗通款曲。

    仿佛因這亮光刺眼?,榻上女子將醒未醒,睡眼?惺忪,更帶著?些酒后的醺然,只輕輕一動,慕容霄便輕哼一聲,侍人將地上的衣衫撿起,放在鼻間輕嗅,酒氣?撲面?而來?,道:“怕是酒后還未醒。”

    袁氏道:“去,用涼茶將她潑醒。”

    一盞涼茶兜頭潑到榮蓁面?上,她側過臉 去,撫著?胸口嗆了?幾聲,似乎這才回了?幾分神志,瞧見眼?前的人,面?上失色,連忙用薄衾將慕容霄的身體遮住。慕容霄也醒了?過來?,只靠在榮蓁身后,并不作聲。

    袁氏本想進來?尋到慕容霄行刺的把柄,可沒?想到竟瞧見他們兩人茍合在一處,或是真的弄錯了?,可眼?下也沒?辦法收場。他換了?一副面?容,只聽袁氏聲音微顫,痛心疾首,“你們……你們還未成?婚便這般胡來?,若是傳揚出去,只會被人嘲諷我慕容氏沒?有規矩,不守清規。”

    榮蓁沒?有辯解,只道:“是我一時糊涂,與霄兒無干,他是被我誘哄才會……”

    慕容霄擁緊了衾蓋,替榮蓁說話,“是我晚間請她喝酒,只是我二人酒量淺些,不防竟喝醉了?,這才做下糊涂事。”

    這看上去倒的確是酒后亂‖性的模樣,好在今日進來?的是他,若換了?慕容斐,只怕事情已難以收場。

    慕容斐在外等著?,卻遲遲不見袁氏出來,一炷香后,侍人請慕容斐進去。

    ————————————

    慕容斐沒?有找到想要的證據,還要處理這爛攤子,心下煩亂,看著?房中垂首立著?的女子,鬢發微濕,慕容斐沉聲道:“我不管你們是一時沖動也好,少年?情熱也罷,如今既然已經成?了?定局,便只能盡快成?婚了?。事急從權,我會著?侯家令在下月尋個好日子,為你們把婚事辦了?。從今日開始到成?婚之?前,你們萬不可再?逾矩。不然,只怕天下人要笑我慕容府沒?有規矩了?。”

    袁氏同慕容霄處在內室,聽著?外面?的動靜。這一炷香的時間足以讓他將此事弄個明白,有幾位侍人的口供,確如先前慕容霄所言,他設宴款待榮蓁,榮蓁也的確進了?慕容霄寢室之?后,并沒?有再?出來?。

    他們只聽榮蓁道:“家主?只管放心,我會好好待少主?,盡一個妻子的本分,竭盡所能愛護他,絕不做讓她傷心之?事。”

    慕容斐又叮囑了?幾句,侯家令進來?稟報,在慕容斐身邊耳語幾句,慕容斐臉色一變,再?無談話的心思,匆匆離去。袁氏見事情不對?,也未與慕容霄周旋,帶著?一眾侍從離開了?。

    秋童捂著?臉進來?,瞧見榮蓁仍站在外間,而慕容霄從屏風后走出。

    半個時辰前

    榮蓁沒?想到慕容霄竟已經尋了?退路,他二人潛回內苑,秋童連忙接應,將兩人送到寢居之?中,桌上擺好了?酒菜,顯然已經被人用過。

    慕容霄走到桌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后又滿了?一杯,遞給榮蓁,“眼?下我也沒?別的法子,若要掩飾過去,只能讓他們以為我們今夜宿在一處。”

    榮蓁神色微變,“這就是你的法子?慕容霄,我們這婚約是假的,你難道不記得?了??”

    秋童見他二人還僵持著?,而院外已經傳來?了?聲響,應是慕容斐等人尋了?過來?,他連忙勸道:“我的兩位祖宗,你們快別再?爭執了?,若是搪塞不過去,只怕今晚都難度過了?。”

    秋童說完,便連忙將房內的燭燈吹熄,只留下外間微弱一盞。而后他走了?出去,將門緊緊合上,守在門外,意圖先拖住慕容斐等人,為他二人爭取些時間。

    她不動,慕容霄就停在那里,似乎也尊重她的意愿,可眼?下她還有選擇的余地嗎,或者說,若論起此道,她會比慕容霄做的更好。

    榮蓁仰頭將慕容霄遞來?的酒杯飲盡,而后又灑出一些酒,將她和慕容霄的衣衫打濕,以沾上酒氣?。

    既然這些事也是他的算計,那便不能怪她犯禁了?。榮蓁扯著?慕容霄的手腕往內室走去,另一只手將帷幔打散,遮住了?床榻里的光景。

    剩下的事兩人心照不宣,昏暗的內室給了?兩人逃避的勇氣?,榮蓁將衣衫解下,慕容霄也背對?著?她解著?身上的衣帶。

    榮蓁與慕容霄并肩躺在榻上,可還需將一切布置成?情難自禁的樣子。慕容霄胸前輕輕起伏,他低聲道:“你來?。”

    榮蓁做不出從前對?姬恒那般,只能將手深了?過去,在慕容霄身上輕掐幾記。慕容霄皮膚白皙,片刻便有了?殷紅的痕跡。他氣?息已亂,抓住了?榮蓁的手,側過身來?看著?她,“你要氣?到何時?”

    原來?他也知?道她心中有怒,慕容霄如此利用她,難道她不該有怒嗎?

    只是情況緊急,榮蓁還未開口,外面?便已經爭吵起來?,再?之?后便是袁氏帶人進來?。知?道榮蓁不會好好配合,慕容霄只能輕湊過去,靠在她的頸邊。他的身子微涼,貼過來?時榮蓁僵在那里。

    再?之?后發生的事,便已成?定局。只是原來?這就是做戲嗎,讓他沉浸于?此,分不清真假。

    秋童道:“方才侯家令同家主?說了?幾句話,她便慌張離開了?。看來?是任護衛的安排起了?作用,在慕容府外發現?了?刺客的衣衫,府里丟了?兩匹馬,而明日那兩匹馬會在渡口出現?。”

    榮蓁回過頭看著?慕容霄,“若我沒?有記錯的話,幾派之?中,只有逍遙派居于?水上,你是想讓慕容斐以為今日行刺之?人出身逍遙派。下一步呢,慕容斐會報復戚掌門嗎?好一招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慕容霄沒?有否認,當初靠近榮蓁之?時,她的肌膚溫熱,但眼?下他在榮蓁眼?里,卻只瞧見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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