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標準鐘后。
有關(guān)實驗區(qū)c區(qū)102號實驗室培養(yǎng)倉被擅自開啟,實驗室艙門也被強制爆破的報告文件出現(xiàn)在了林老的辦公桌上。
所有的相關(guān)人員也都被“請”到了辦公室里。
一身白大褂的蘇玨,類章魚外表的第257號特殊生物體溫策爾,還有,疑似因為爆炸而嚇暈過去的某位研究員。
后勤部的人全程沉默地把這位罪魁禍首用擔架抬了進來,又沉默的離開了。
甚至都沒把人叫醒。
林老依然戴著單邊眼鏡,一手扶著,一手捏著助理早早打印好的紙張,仔仔細細的看完了報告的前因后果,目光先落向了自己的學(xué)生,接著又不由自主地落向了蘇玨手中的小型培養(yǎng)倉。
那些交錯扭曲的腕肢依然還在,但已經(jīng)縮小了無數(shù)倍,乍看上去,就和一只小章魚沒什么區(qū)別。
而且還游的挺歡。
林老:“……”
像是察覺到了林老的注視,溫策爾的觸手們忽然齊刷刷停住,一下子好像受了重傷般癱軟下來。
被老婆提在手上很開心是一回事。
作為受害者的職業(yè)道德是另一回事。
溫策爾向來很有表演的天賦。
她演的逼真,蘇玨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不忍心讓老師為難,她主動先開了口:“如果我沒記錯,這位同僚,是姓顧吧?”
數(shù)百年前,息壤之峽的修建方案剛剛通過的時候,因為資金問題,修建一度陷入停擺,而一旦息壤之峽方案失敗,將意味著眼下的災(zāi)難在當時那個科技水平遠不如當下的時候發(fā)生。
直到林、顧、唐三大集團掌權(quán)人直接捐出了手中全部的資金和持股,又帶動了一批大型企業(yè)同樣捐出物資,才完成了息壤之峽的初步修建。
而在三大階梯徹底成型之后,三位集團掌權(quán)人又著手投資科研、軍方,數(shù)百年后的今天,三大世家已經(jīng)完全成為了獨立于軍方、研究所以外的第三方勢力。
甚至林老本身,也同樣出身林家的一個旁支。
原本三大世家互相制衡,倒也不錯。但這些年來,因為林家偏保守,主要資金都投入了各個研究院,唐家偏耿直,子弟多投身軍方,反而讓顧家的發(fā)展越發(fā)肆無忌憚。
在經(jīng)濟方面占據(jù)了絕對的市場份額之后,又反過來往研究院和軍方安排人手。
“這次的事情,或許也是因為你是我的學(xué)生。”林老緩緩的摘下了單邊眼鏡,這位垂暮老人顯然并不擅長處理這些勢力斗爭的事情,比起這些,他對蘇醒后的溫策爾的興趣可能還更大一些。
“它看起來很喜歡你。”林老沒有再提擔架上昏迷的無名小卒,只是好奇的看了眼裝虛弱的溫策爾,雙手交握撐在桌上,指尖點了點,“既然102號實驗室已經(jīng)不能用了,你就把它帶回去照顧,至于具體需要做哪些研究,我相信你會有自己的判斷。”
作為整個第九研究所的所長,林老對蘇玨的權(quán)限無疑已經(jīng)開放到了最大程度。
連在一邊的助理都忍不住提醒:“所長……”
林老抬了下右手,示意助理不必多說什么,接著安排道:“就這么決定了。不過關(guān)于你爆破102號實驗室艙門的行為,雖然是情急之下的選擇,還是要寫一份報告過來。”
顯然,林老幾乎已經(jīng)做到了一個老師所能做到的極致。
蘇玨臉上冰冷至極的表情終于有了松動,她原本正在氣頭上,但此刻緩過勁兒來也不得不承認有原本能做的更好的地方:“對不起,老師。”
她低了頭。
高扎的馬尾從耳畔落下來。
培養(yǎng)倉里,溫策爾的觸手原本一直蠢蠢欲動,想從培養(yǎng)倉沒有關(guān)緊的縫隙里鉆出去,看到蘇玨彎腰道歉,卻突兀的停了下來。
林老看的津津有味,直到蘇玨重新站起來,他才擺擺手,笑起來:“好歹你還叫我一聲老師,我這個老頭子既然在這個位置上,總要有點用處。”
“好了,你就先帶它回去吧,我后面還有客人。”
送走蘇玨和溫策爾,原地還有擔架上昏迷不醒的人,助理走上前,遞過一份資料:“所長,這位……我們怎么安排?”
林老沒看。
只是又摘下單邊眼鏡,拿絹布瞇著眼擦了擦,他好似真的忘了什么般問道:“顧家這一代的掌權(quán)人,是叫做顧琳瑯,對嗎?”
“治好他,送回顧家去吧。對了,你再把這份文件打印了,也一起送過去。”
他說完,重新戴上單邊眼鏡,再沒抬頭。
助理接過來一看,頓時眼前一亮。
當天下午,顧家的收發(fā)室里,就多了一個被五花大綁的活人和一份關(guān)于實驗室多個sss級設(shè)備損壞和報廢的賬單。
共計:三千萬元。
*
蘇玨帶著溫策爾,沉默的走回了研究所分配給研究員的宿舍。
在黎木木去上學(xué)之前,她帶著那孩子一塊住在獨立的防寒屋里,但在黎木木不需要她照顧以后,為了方便工作,她就干脆搬進了第九研究所的宿舍里。
地方不大,但也有一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一個人生活完全足夠。
識別身份后開門進去,關(guān)門落鎖,蘇玨全程都沒有看溫策爾哪怕一次。
只是把小型培養(yǎng)倉放到桌上,就自顧自走進了浴室,她有一定程度的潔癖,每次從實驗室出來,都必須洗個澡換上干凈的衣服。
這當然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更重要的,蘇玨打開淋浴噴頭,任由冰冷的水花打在自己的臉上,身上。她甚至沒有脫衣服,她急需用冷水的刺激讓自己過熱的大腦冷靜冷靜。
但她只要一閉上眼,所思所想,仍然是破開艙門后所見的那一幕。
作為炮灰的顧姓研究員在那時就已經(jīng)被嚇暈在了地上。
培養(yǎng)倉特制的高強度玻璃竟也沒有扛住艙門爆破的沖擊波,就那么碎了一地。原本冰寒徹骨的水脫離了高壓的特殊環(huán)境,在傾瀉到地面的剎那就已結(jié)了冰。
無數(shù)破碎的冰棱倒映出正中央,那張?zhí)K玨無比熟悉的面孔。
溫策爾下半身的腕肢幾乎擁擠的卡在那道道冰棱之間,上半身卻好像感覺到了冷,雙手環(huán)抱著,黑色的長發(fā)都粘在了臉上身上,她看起來和蘇玨記憶中的女人其實沒那么像。
但那雙深褐色的雙眸茫然又委屈的望向她時,卻好像又像極了。
蘇玨咬牙切齒,啪的關(guān)上了淋浴。
客廳里,溫策爾在小型培養(yǎng)倉里好奇地觀察著房間里的一切,見蘇玨進了浴室就一直沒有出來,一直有所收斂的觸手飛快變化。
僅僅啪嗒一聲,就打開了小型培養(yǎng)倉的開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