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未婚妻
未婚妻
波恩在剛剛靠近息壤之峽·2號的時候還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他一向粗枝大葉, 這個任務又這么簡單,隨便搞出點動靜就行了,至于動靜大還是小, 瑪娜又沒有給他規定清楚,當然不會是他的問題。
不是打工人, 也依然有一顆合格的打工人心態, 波恩只打算在兩腳獸阻攔他的時候甩一尾巴就完事兒。
根本也沒打算真對著那什么息壤之峽的零件上打。
結果他往前游了一路, 竟然一點阻攔都沒有,那些兩腳獸海上海下的船好像都沒注意到他,就這么任由他滑了進來。
這怎么整?
波恩動用他不太能做深入思考的大腦思考了一下, 決定還是按照原計劃,甩一尾巴就走。
但就在他朝著水面之上“啪”一甩尾巴,準備馬上回頭跑路的時候,一根足足有他平時用的牙簽那么粗的阻攔索\"啪\"一下甩到了他臉上。
倒是不疼, 但是侮辱誰呢?!
深海海怪不要面子的嗎?
波恩這回是真的怒了。
那原本只是往水面漏了個尾巴的深海巨物忽然躍出了水面, 只是這樣一個動作,就讓四周軍艦、甲板和息壤之峽·2號甚至都有了微微晃動的傾向,本來為了抵御潮汐所設計的數據力場瘋狂的閃爍著。
所有人都得強忍著恐懼才能站在原地,幾乎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反應, 幾乎只是陰影落下, 只是意識到那是怎樣的龐然巨物,就足夠令人窒息的程度。
但是……
但是……
他們就將要成功捕捉這只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恐怖海怪了!
眾所周知, 恐懼和期待這兩種情緒都會讓人屏住呼吸, 并呈現出一種格外安靜的效果。
波恩對自己造成的震懾效果非常滿意。
對嘛,對深海的霸主總要有點敬畏之心才行。
還好, 這些兩腳獸還是蠻能聽勸的。
波恩甩甩尾巴就想回海里,結果卻發現自己還是懸浮在半空:“???”
他向下一瞥, 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一張足足有幾百米的網兜給兜了起來,而且還在收緊和升高,深海霸主被迫被擺出了異常羞恥的姿勢。
而四面八方,原本恐懼中的兩腳獸仿佛都發出了震撼又激動的抽氣聲。
波恩:“???”
不是,你們激動什么?
有什么好激動的?
還有那兩個在外面看戲的家伙!
波恩把目光投向了遠處的海面,超強的視力一眼就看到了瑪娜和安格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只有深海海怪才能聽懂的怒吼:“喂!救我。
瑪娜默默又興奮的把手表收進了自己的小房子。
“快把你的擬態變出來,我們走!”
安格魯一邊慌忙動作一邊還在呆呆的問她:“是去救波恩嗎?”
“當然……”瑪娜拖長了尾音,“不是。”
瑪娜:“那家伙有什么好救的,救了他我還得支付他‘費用’!
瑪娜:“老娘的神經毒素又不是不要錢!
瑪娜:“剛好趁他那邊的動靜大,我們偷溜進去!”
安格魯覺得瑪娜說的倒也沒錯,當然實際上,他一直沒想明白一個問題:“但是……”
安格魯:“我其實一直有個問題。”
就在瑪娜的耐心即將告罄時,只聽安格魯遲鈍的問:“既然反正是要用擬態潛入進去,不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最好嗎?為什么非得等動靜大的時候!
瑪娜:“……”
可惡,她為什么覺得安格魯這句話說的還蠻有道理的。
所以她辛辛苦苦籌備這么久到底是為了什么?
“瑪娜,人類的柵欄好像又修好了……”安格魯默默地指了指不遠處的息壤之峽·2號。
就在瑪娜和安格魯短暫的溝通時,遠處的息壤之峽·2號外,波恩已經徹底被網兜網住并且移入了早早準備好的特制巨型水箱,而那最后一段連接處也徹底完成了接軌。
排水系統開始運轉,海水被轟隆隆的從第二階梯內部排入深海,原本和深海相接的第二階梯海岸線終于重新被息壤之峽·2號保護起來。
瑪娜下意識看向那建立在息壤之峽·2號以外的臨時安全住宅。
看到那房子還在,她顯然松了口氣!斑好,我記得那個房子是有通往內部的通道的,你說得對,我們直接用擬態潛入進去!”
瑪娜剛發表完自己的新計劃。
就見那不遠處的臨時安全住宅,轟隆一聲,作廢被丟進了海里,通往第二階梯內最后的入口也被閉合,只留下一整面平整的外墻,還加裝了抵御外力的數據力場。
安格魯小心翼翼的,發表了三字總結:“完蛋了!
*
第二階梯內。
息壤之峽·2號的接軌已經徹底完成,總之,這部分工作暫且告一段落了。
只是出于一些安全層面的考慮,林厭并沒有撤回駐扎在息壤之峽·2號以外的軍艦和潛艇。
但林厭作為烏蘭防區的指揮官還要待在這兒處理一些其他方面的收尾工作,也包括審訊那只剛剛捕獲的“海怪”。
因為那所謂的“海怪”在外表看起來只是一個超大號虎鯨,人群在短時間的驚嘆過后,很快就將注意力投向了其他手頭的工作,并沒有引起什么輿論上的轟動。
當然,如果有,也會有相關的工作人員去擺平。
而顧琳瑯作為顧家家主,也到了該走的時候,她要得帶著那被人為損壞的零件回第一階梯進行更深入的調查。
足有一整層樓高的巨型零件被完整裝箱,有工程師的指揮,工人的手很穩,但因為保密協議也都不敢多看,誰也沒注意到那零件破損的空洞處,有個微小的影子鉆出來又躲進去了。
顧琳瑯同樣帶著人在一邊監工,手上還搭著外套,等一切事畢,腳步聲剛好傳來,她微微側身,就看到了白發指揮官帶著副官筆直走過來,輕笑:“怎么,來送我嗎?”
林厭抬頭,整理了一下軍帽和披風,倒也沒有否認她的問題:“職責所在!
她目光向顧琳瑯的身后落去,不出意外的看到安安正牽著顧琳瑯貼身秘書的手,見她看過來,朝她露出了一個超級燦爛的笑容。
林厭挪開視線,回到顧琳瑯身上:“你確定你領養她,顧家人沒有意見嗎?”
“有意見,”顧琳瑯敲了敲折扇,停頓了一下,輕聲道:“那些人又能做什么呢?”
林厭對她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早就習以為常,她只是沉默的把軍帽摘下來,白色長發也跟著散落。
她現在看起來才好像有了些人氣,顧琳瑯果然還是喜歡她披著頭發的樣子。
“你說得對!敝宦犃謪掽c了下頭。
顧琳瑯正要露出笑容,就見林厭淡淡的補充了一句客觀陳述,“不過如果我發現她在你那沒有得到應有的照顧,我仍然將以臨時監護人的身份對你提起公訴!
“希望到那個時候,你還說得出這樣的話!
顧琳瑯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自嘲,“你還真是在意這孩子!
說完,又忽然曖昧的笑起來:“如果你真的這么擔心,就等回第一階梯述職的時候,來顧家看望她。我相信,林父林母也會高興的,我的……”
“未婚妻!
作為長期以來的死對頭,她當然知道要怎樣才能戳到這位指揮官小姐的肺管子上。當年顧、林兩家聯姻原本也只是口頭上說說,在顧家前后冒出了那么多私生子女,又都在家主競爭中落敗傷殘后,就更成了一個玩笑。
但顧琳瑯偏要說。
果然她一說完,林厭臉上的表情一下就冷了下去。
“生氣了?那就好,一直活的和一架機器一樣不累嗎?”顧琳瑯擺擺手,當下便不提了,她一向知道如何見好就收。
直接給這段對話做了結語,“我就先走了!
她拿起外套披在肩上,轉身一揮折扇,朗聲道:“放心吧,我會對這孩子好的!
等到載著顧家一行人和特質零件的巨型飛行器起飛,徹底消失在天空高處,林厭才轉過身,目光落到副官身上,淡淡開口:“你剛剛……”
副官冷汗涔涔,幾乎立刻馬上敬了個軍禮:“屬下剛剛什么也沒有聽到!”
夭壽了!
指揮官竟然是顧家家主的未婚妻嗎?
這輩分要怎么算,下次顧家主來的時候他要喊夫人還是喊什么?
這一天,副官的內心依然很抓馬。
但是抓馬之余,遠望著那萬里高空,又好像多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欣慰。
萬里高空之上。
巨型飛行器的貨艙里,某個因為啃了太多稀有金屬而吃飽喝足睡過了的倒霉蛋從零件的空洞里冒了個頭,看到底下舷窗外那翻滾的云層又飛快縮了回去。
瑟瑟發抖起來。
阿芙洛在上,瑪娜,安格魯,誰能來救救它,它恐高啊!
可惜這里沒有一個人能聽到它的吶喊,巨型飛行器已經被設置好了自動導航,在平流層中間,穩健的朝著第一階梯的方向飛去。
*
第一階梯,第九研究所。
蘇玨剛從研究所內部的數據庫取了資料回來,她站在宿舍門前,人臉識別直接解了鎖就進了客廳,足足半個月時間她都泡在了自己的宿舍里。
既沒有去實驗室參與項目,也沒有定期和林老報到問安。
整個客廳也都被她找來的各種關于阿芙洛的歷史文獻和項目資料,一走進去滿地的狼藉,全是她做的各種筆記和草圖。
蘇玨視若無睹,先放下了資料,才從廚房的冰箱里拿出一管營養液打算直接把今日份的用餐給對付掉。
半個月時間,她開營養液的動作已經很熟練,幾口喝完,之后就丟進了垃圾桶按下自動粉碎的按鈕,再把手洗干凈。
等一切都處理完,蘇玨的目光卻落到了一邊水槽的另一邊。
原本還算寬敞的廚房水槽上方已經被放上了一個固定好的培養倉,把不大的地方占得滿滿當當,饒是這樣,里面沉睡著的觸手怪還是被迫把腕肢都蜷縮到了一起。
是一下子放開可能都會打結的程度,看起來甚至有些可憐。
自從那天溫策爾對著黎木木的耳釘說出“阿芙洛”這個詞后,就陷入了徹底的沉睡。
直到今天也沒有醒。
第32章 師姐
師姐
培養倉里, 屬于觸手怪的腕肢安安靜靜,那些眼睛、口器也全都閉合變成了肉眼很難辨別的縫隙,看起來甚至有些乖巧。
蘇玨在反光的培養倉外壁上看到了自己的臉。
自然也看清了自己臉上的表情。
那是張沒有什么情緒的臉。
所以她自然也不是因為想要溫策爾醒來而站在這里, 也不對,她當然是希望溫策爾醒過來的, 她已經找了半個月資料, 翻遍了第九研究院的超過九成的文獻, 但是依然沒有找到和“阿芙洛”相關的東西。
唯一一個提到過“阿芙洛”的項目資料來自第三研究所,也只是兩百年前一個已經因為失敗擱置的項目中被確認和項目無關的訊息。
她理所應當要希望溫策爾醒過來,然后把“阿芙洛”到底是什么給解釋清楚。
對, 就是這樣。
她只是擔心木木,和溫策爾一點關系也沒有。
蘇玨又靜靜地看了一會,沒再盯著培養倉看,轉而去了客廳繼續翻看今天打印回來的文件。
通常來說大部分資料文獻都是不需要打印的, 第九研究所同樣建立有龐大的線上數據庫, 對所有A級以上的研究員24小時全天候開放,涵蓋了所有近一兩百年的、各個領域的研究成果。
但蘇玨之前發現“阿芙洛”這個關鍵詞的項目暫停距今已經有兩百多年,并且在當時隸屬于第三研究所,并不在第九研究所的內部數據庫里, 類似這樣的資料, 就必須得去中央數據庫調取再打印回來。
沉浸在梳理項目資料中的蘇玨并沒有發現,廚房里, 原本安安靜靜沉睡的培養倉里, 忽然冒出了一個泡泡。
溫策爾在做夢。
做一個很美很美,美到冒泡的夢。
雖然在克拉肯的遺傳記憶里, 有快瀕死的時候分身復活這一說,但是她畢竟也沒死過, 誰知道死了就是徹底沒了,還是還能在分身的身體里重活過來。
她總以為,大概本體里的這段意識泯滅了,就真的泯滅了吧。
新生的身體或許也會誕生出意識,卻不再是她了。
但她在短暫的失去意識之后,卻開始做起夢來。
前半段還比較正常,她夢到自己拼了老命傳了消息出去,又跟著一堆狐朋狗友到了兩腳獸修建的那道柵欄,一堆海怪起哄說要把柵欄給推了,她還真就上手去打了頭陣。
結果推是推了,自己也受了傷,后來還被那么弱小的兩腳獸給捉住了。
溫策爾簡直不想承認那是她的分身,啊不對,現在該是她的本體了,做夢做到一半,溫策爾已經大概意識到了是怎么回事。
這不是夢,應該就是記憶傳承、意識融合的一種方式。
管它叫什么名字呢?
溫策爾本來是無所謂的,直到她在記憶里看到了失憶的自己是怎么對著剛見面的研究員小姐耍流氓的,又是怎么擬態成了對方喜歡的樣子來求歡還慘遭拒絕的。
哪有這么追老婆的?!
但這是在夢境里,溫策爾只能無能狂怒。
然后她就看到了失憶的自己竟然就成功登堂入室了。
溫策爾:“……”
所以上輩子一直沒有老婆就是因為不會打直球嗎?
明明分身追求的對象也讓溫策爾同樣頻繁心動,還取得了堪稱斐然的戰果。
她卻還是成功的,把自己氣醒了。
培養倉里,層層疊疊腕肢下的頭鞘上,一雙眼睛怒氣沖沖的睜開,然后就驀地僵住。
她注意到了不遠處桌邊的身影。
在夢境里又或者說失憶的溫策爾眼里,與其說蘇玨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如說她是溫策爾理想中的老婆,一個介于碎玻璃和刀鋒間兼具美麗和冰冷的意向。
但此時此刻,溫策爾看到的蘇玨,卻是憔悴甚至頹廢的。
要命的是,明明蘇玨看起來遠沒有被意念加工過的夢境那么精致,溫策爾卻發現自己頭鞘加上腕肢,好幾個心臟都一起狂跳起來。
要命了。
這就是一見鐘情的感覺嗎?
老婆老婆老婆!
溫策爾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自己的腕肢,盡量不驚動蘇玨,并在想怎么來個能讓人驚喜的華麗出場,或許還是變成對方喜歡的那個樣子會好一些嗎?
她期待又糾結的冒起泡泡。
卻還沒等她想明白,門鈴就響了。
很少有人會來蘇玨的宿舍拜訪,在第九研究所里,蘇玨的人際關系簡單的可憐,之前每天就是跟著林老做項目,實驗室和宿舍,兩點一線。
門鈴突然響了,蘇玨明顯愣了一下,下意識問了一句:“誰?”
問完她才反應過來,以第九研究所內部墻壁的隔音,門外是聽不見她的聲音的。
或許是看門沒看,門外的人又按了一聲門鈴,蘇玨放下手里的資料去開門,溫策爾順勢從培養倉里偷溜出來,托記憶夢境的福,她果然早已經熟練掌握了這項技能。
溫策爾偷偷溜到了廚房邊邊,探出一條腕肢,看那門口的動靜。
蘇玨已經站到了門邊,握上了門把手。
門一打開,來人就熱情的大喊了一聲,“師姐!”說著伸手就想往里抱,只可惜,被蘇玨一只手就牢牢抵住了肩膀,再也進不了一步。
剪著利落短發的大男孩看起來風塵仆仆,白大褂還套著外出專用的防寒服,顯然是剛回來就往這兒跑了,看清楚是誰,蘇玨才收了戒備的表情,習慣性提醒了一句,“站好!
半大的男孩叫做林辰,同樣是林家的某個旁支,只是從小就沒了父母,后來被林老半收養了,一直跟在林老身邊。
從蘇玨跟著林老學習開始,林辰就一直師姐師姐的叫,一遍遍糾正也沒糾正過來,蘇玨干脆也就隨他去了。
“果然,還是偷襲不到師姐。”林辰飛快站好,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好久沒見師姐了,師姐的反應還是沒退步嘛!
難得有熟悉的人來說幾句話,蘇玨剛好也換換最近比文獻資料擠得頭暈腦脹的腦子,她靠在門邊,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有些放松下來,“確實有幾個月了,聽林老說你被軍區調去臨時做了點支援工作,感覺怎么樣?”
林辰就等著蘇玨問這個,鼓起勇氣表白道:“工作還挺順利的,還幫了唐家一位大人物一點小忙,然后他就給了我這個!
那是兩張唐家宴會的邀請函,作為一直深耕于軍區的* 唐家,一直是三大世家里最神秘、最強大的代表,這樣的唐家一年也只舉辦一場宴會,用于諸方勢力的聯誼,含金量可想而知。
“聽說因為息壤之峽的坍塌,這次宴會上,唐家要宣布一項重大的改革,所以規格也特別高!
如果能在這樣的宴會上和師姐表白,成功率應該也不會……
林辰深吸一口氣:“師姐,可以邀請你一起去……”
蘇玨皺起眉頭,還沒來得及拒絕,一只手就從她身后伸出來,挽住了她的腰,“不好意思呀小弟弟,你師姐不能去參加宴會了,她要和我過二人世界!
在分裂的意識重歸完整之后,溫策爾終于能變出完整的擬態,快接近一米九的高挑女人站在蘇玨身后,快把一米七多的蘇玨襯托成了小家碧玉,偏偏又只在身上裹了一條浴巾,伸出來的手臂上都不著寸縷,黑色長發都濕漉漉的,蜿蜒貼在身上。
蘇玨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轉瞬挪回了門外,她閉了閉眼,知道當下得先打發林辰離開。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林辰就已經漲紅了臉,猛地鞠了一躬,“我知道了!對不起師姐,打擾你們了!”
嗚嗚嗚,他就是外出奮斗了兩個月。
師姐就已經有老婆了。
大男孩眨眼間就含淚跑出了幾米遠。
就在蘇玨擰緊了眉頭打算和溫策爾清算的時候,大男孩又跑了回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兩張邀請函塞到了師姐手里,“這兩張邀請函就當我對你們的祝福了!”
然后吶喊著,徹底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顯然是誤會大了。
溫策爾對自己的出場效果滿意極了,一出場就解決了情敵,而且老婆的身上好香,她忍不住就想抱得更緊一些。
都沒注意到蘇玨什么時候關上了房門。
“還沒抱夠嗎?要不再給你加個鐘?”冷淡到了極點的女聲一落下。
溫策爾的胳膊立馬僵住。
不是,她在干什么?
她都恢復記憶了為什么還會這么癡漢!
“對不起老婆!”
溫策爾飛快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又因為動作太大而差點弄掉了浴巾,只能伸手揪著,明明是接近一米九的高挑個子,硬生生凹出了小媳婦的氣質。
蘇玨的額頭青筋亂跳,“你剛剛叫我什么?”
溫策爾快速改口:“蘇玨小姐!”
救命啊,第一次見面就給老婆留下了癡漢的第一印象還有救嗎?
她改口改的飛快,蘇玨反而愣了一下,這么正式的稱呼,絕不會從那個每天數著秒數等她過去的溫策爾口中說出來。
看著那張依然熟悉,卻分明變得更加立體深邃的臉,她忽然冷下臉問道:
“你到底是誰!”
第33章 伴侶
伴侶
經過一番深刻的自我剖析和反省反思之后, 溫策爾終于憑借變回本體后新長出了十五個發聲器官七嘴八舌的讓蘇玨相信了她就是溫策爾、溫策爾就是她這件事。
當然,蘇玨實際上在溫策爾變回本體的時候就已經信了。
這個溫策爾就不需要知道了。
總之,在經歷了一番艱難的糾葛過后, 溫策爾又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來,還第一次頗有人權的被倒上了一杯熱茶。
一般來說, 深海海怪們對于兩腳獸的東西多少還是有點好奇的。
溫策爾也試著嘗了一口。
茶葉是拿了冰水冷泡的, 好像還加了糖, 溫策爾忍不住一口就喝了大半。
然后就快樂的享受的瞇起了眼睛。
老婆好貼心。
老婆一定是知道我不能吃熱食嗚嗚嗚。
就在溫策爾享受貼心茶飲的時候,冷冰冰的女聲一秒打破她的幻想:“挪一下腳!
溫策爾飛快把腳挪開。
蘇玨彎腰收好最后一份文件,放到桌上, 才同樣端了杯茶葉回到沙發上,剛好和溫策爾相對而坐,占據了L型沙發的兩個腳。
“重新認識一下,我是黎木木的小姨。”她自我介紹完, 又重新確認了一遍剛剛溫策爾和她回憶的內容!八, 你已經見過了木木,還救了她?”
溫策爾握著茶杯,一米九的個子原本還有些拘謹的縮在沙發里,被問到這個她可就不困了, 當下就自行道:“對, 我的本體崩塌之后,那些在我身上的污染就沒辦法繼續增殖了, 蘇拉應該能帶木木逃掉!
隔著熱氣騰騰的茶霧, 蘇玨終于在溫策爾帶來的消息里找回了些身體的溫度。
這條消息太重要了。
就好像本來在茫茫雪地里跋涉而行的旅人終于找到了一處可以避風的木屋,哪怕明知道還要往前走, 但短暫的補給依然意義重大。
蘇玨給自己泡得茶是熱的,在第一階梯這種常年被冰雪覆蓋的地方, 哪怕建筑的隔熱效應在好,暖氣和新風系統再強大,多喝熱水也會讓尚未適應冰雪環境的人體舒服很多。
她重重呼出一口氣:“所以……”
“她是不是很快就能回來了?”
溫策爾眨眨眼,遲疑的答:“可能一時半會……還回不來?”
她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一個問題。
黎木木是阿芙洛。
但是蘇玨,卻是純種的不能再純種的兩腳獸。
問題來了,蘇玨知道這件事嗎?
果然,蘇玨動作一頓,原本好容易平和下來的眸子又一瞬間鋒利起來:“為什么?”
溫策爾一時間僵住了:“……”
看起來,應該,大概是不知道的。
那她到底該怎么解釋木木作為阿芙洛已經覺醒了,還有可能在回來路上就要面臨二次發育這種事呢?
如果現在能用腦電波發帖的話,溫策爾感覺自己此刻腳趾扣地的腦電波或許都能扣上熱搜!
#關于以為自己就要做上朋友小姨夫了,又發現朋友和老婆沒有血緣關系,以及朋友現在或許即將遭遇人生轉折點我到底該不該說又該按什么順序說這件事!
#不說的話老婆會不愛我嗎?
#不然還是讓我失憶吧嚶!
*
或許連溫策爾自己都沒有想到,她所預料的黎木木的二次發育比她想象的還要早。
就在那離尼爾莫斯點沒多遠的位置,在那危機四伏的深海,陷入了毫無反抗能力的境地,黎木木很難去描述那種感覺。
她明明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卻好像又仍然能感知到身邊發生的一切。
又好像是過去的那場夢境在卷土重來,但和之前不同的是,伴隨著那溫和安寧的女聲,她的身體真正的開始發生變化。
“首先,在內部發育出腔體和保護腔體的內殼,這個過程可能會癢,但不太會痛!
有什么東西在她的后頸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生長發育起來,帶來某種難言的脹痛和滾燙的灼燒感,那是在現有的肌肉和血管的間隙里,生生開拓出一個嶄新的器官。
比疼痛更難熬的是癢。
那種癢就好像有成千上萬根羽毛在皮膚的肌理下面抖動,鉆探,讓人恨不得在上面撓千百個來回,直到血肉模糊,疼痛蓋過癢意才好。
偏偏黎木木一下都動不了。
她仿佛被塞進了一個失去所有肢體控制能力的黑盒里。
感知卻愈發清晰。
“需要注意的是,在這個階段,腔體會不受控制地分泌出一種味道。”
黎木木知道那種味道,那種仿佛能夠勾起一切生命內心最執著的野望的味道,對深海的素食主義者來說那將是最鮮嫩可口的海藻,對嗜血獵人來說又或許是肥嫩多汁的海豹,它復雜到讓人完全無從探究其中的成分,又簡單到你只要尋覓和追逐就好。
放在一篇萬人迷修仙文里,這得是合歡宗妖女的必殺利器。
但可惜不是。
黎木木無比清楚的知道,她拿的分明是深海求生劇本。
而且她身邊還有她的朋友,她會因為一塊石頭而哭泣的小蘇拉,明明沒辦法睜開眼睛,黎木木卻好像看到了蘇拉在她的身邊紅著眼哭泣的樣子。
然而這顯然還只是開始,記憶中那道女聲仍在繼續。
“所有附近的深海生命,都會蜂擁而來,然后陷入血腥的爭搶。直到最后勝出一個,成為阿芙洛的守護者!
有什么東西正在靠近。
又或者說,不只是一只,又或者一片、一群都沒辦法形容黎木木此刻所感覺到的接近,危險來自于四面八方,那些聞著味道而來的猛獸,抑或者想要分一杯羹的小魚小蝦,都在飛快的靠近過來。
它們的目標很簡單,清晰。
把那個味道,把那味道的主人,都占為己有。
蘇拉……快走……
黎木木想讓蘇拉離開,但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一點動作也動不了,她明明還有意識,甚至還有感知,卻好像變成了一棵樹,一簇珊瑚,被生物本能牢牢盯在了原地。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蘇拉變成了本體,然后將她牢牢卡在了自己的背上。
不為了占有,而是保護她。
最先抵達戰場的仍然是最靠近的污染物,那原本長在溫策爾身上的魚群。
和克拉肯那種以豢養魚群為生的,在深海海怪中以溫馴聞名的“漁夫”不同,利維坦確實是深海少有的霸主,一只滿嘴尖牙、滿身膿皰的魚狠狠咬在了蘇拉的外皮上,卻連牙齒都沒有能夠扎進去。
但魚群之所以是魚群,就是因為不只一只。
在接二連三的失敗之后,連魚群仿佛都漲起了經驗,反復攻擊了蘇拉尾巴上同一個點,黎木木能感覺到蘇拉在反復的甩尾巴,反擊,想要帶著她離開。
但顯然只要帶著她,不管走到哪里,這些魚群仍然會順著味道再追過來,更何況還不只是魚群。第二批到達的是深海中能上教科書數的上號的深海霸主,抹香鯨、大王烏賊、睡鯊……再是原本不該出現在深海的淺海物種,海龜、魚、蝦蟹……
再龐大的大象,也依然會被螞蟻咬死。
黎木木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這樣的場景下如此深刻的見證這一幕,這是蘇拉,是她的朋友,還只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小女孩,卻強自撐開自己龐大的身軀任由蟲飼蟻咬來保護她。
明明。
明明該她自己承擔這一切才對。
這一刻,不只是身體上的煎熬,黎木木的靈魂仿佛也在另一種火焰上被炙烤著,幾乎每熬過一秒,蘇拉的身上都再添了新傷,那些從四面八方蜂擁過來的掠奪者也在死去,變成一層層尸體,繼而,又變成那些被污染的魚群的養料。
終于,黎木木最不想看到的一幕也發生了。
在所有蜂擁過來的深海生物都在斗毆中死亡、污染又徹底死亡之后,遍體鱗傷的利維坦身上,也可以出現那些被污染的跡象。
更糟糕的是,黎木木后頸處的腔體不再生長了,卻有另一種東西,仿佛要從她身后生長出來,牢牢扎根進當下那為了保護自己而遍體鱗傷的巨物身體里。
那原本已經停止了的女聲又開始繼續。
“接下來,只有吞噬守護者的DNA,阿芙洛的腔體才能真正成熟,才能徹底發育出觸角,并為下一階段‘育珠’,做好準備!
不要……
不要……
黎木木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眼角卻仍是落下一滴淚,下一秒,周圍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水波劇烈的晃動起來。
在遍體鱗傷的利維坦反應遲鈍的時候,一道還要龐大得多的陰影忽然從天而降。
一尾巴掃開了那些擁擠在四周,幾乎要淪為污染培養皿的深海生物,又直接卷起黎木木包裹進了自己的身體里。
即將被污染,已經失去理智的蘇拉:“???”
有這么搶怪的嗎?!
但在看到那條深長蛇影時,某種早就刻入基因本能的被揍過的恐懼,又仿佛在一瞬間讓她完全、徹底的清醒過來。
“卡、卡德莉亞姐姐……”
“你怎么在這……不,不要,那是我的朋友,你不能……”
蘇拉飛快變回了擬態,試圖和卡德莉亞進行正當友好的溝通。
那龐然的深海巨蛇卻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卷好黎木木的身體之后,就朝著更深更遠處揚長而去。
直到大洋中脊附近,某條真正的海溝深處,這龐然陰影在某個洞穴口停了下來。
終于找回伴侶了。
找回伴侶了。
找回伴侶了。
它要找個地方筑巢,筑巢,筑巢。
把伴侶好好藏起來。
第34章 媽媽
媽媽
這是一個水深在四千米左右的海底洞穴。
入口緊窄, 進去之后,就會發現整體非常深闊,呈瓶狀橫臥在綿延的海底山脈中, 因為最深處有一口海底熱泉的緣故,又加上洞窟的特殊構造, 里面已經演化出一套完整又豐富多彩的生態系統。
比如卡拉就是一只生活在這個洞穴里的海蜘蛛, 它有著四只長長的步足, 除此之外,它還有一對特化的攜卵足,用來時刻把卵帶在身上, 準備受精和孵化。
對,它就要做爸爸了!
卡拉因此而時常激動不已,但是激動之余,它又非常擔憂, 所以日夜在洞穴的巖石上攀爬, 巡視自己的領地。
當然,實際上這個洞穴還生活著許多和卡拉一樣的底棲生物,卡拉在這里面毫不起眼,所以盡管它們這一族已經在這生存、繁殖了四五億年了, 它還是一只秉持著小心仔細的行為準則。
直到今天, 它不小心打了個噸醒過來,就發現四周除了依然在旺盛生長的海藻和菌類, 那些平日里或許能給它制造點麻煩的鄰居們都沒了蹤影!
這片洞窟就將是它的了!
它, 和它千千萬萬的子子孫孫,就將成為這片洞窟的主人了!
說不定再過幾億年, 它,卡拉, 海蜘蛛一族,也將在深海海怪中擁有自己的姓名!
尚沒有發展出多少智慧的海蜘蛛激動壞了,幾條長足在長滿海藻的巖壁之間敲打,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
然后,下一秒,就好像天突然黑了,本就沒什么光亮的海底忽然被一道漆黑陰影籠罩。
水波猛地一震!
卡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連海藻皮帶巖壁碎石帶身體一起,被徹底卷出了洞穴,飄飄蕩蕩落到了一片海底荒漠上。
卡拉搖搖擺擺固定好身體,匆忙抬起自己的攜卵足,確認無虞后才松了口氣。
還好,孩子還在!
再確定完周圍的環境之后,卡拉踩著腳底下唯一一塊海藻皮跺了兩下長足,悲憤立誓,沒關系,以后,這就是它卡拉,海蜘蛛一族的新起點了!
它早晚會征服回去,重新占領家園的!
一尾巴中斷了卡拉一族偉大的歷史進程的罪魁禍首,自然就是帶著黎木木前來筑巢的卡德莉亞,作為一條合格的娜迦,當然已經熟練掌握為伴侶筑巢的技能。
這不是一項簡單的工作。
第一,筑巢的地方必須足夠安全,且溫暖。要在黑暗冰冷、危機四伏的深海找一個安全又溫暖的洞穴,基本就要求了這個洞穴必須得有深海熱泉這一基礎標配,再加上出于安全的考慮,洞穴的入口最好能夠緊窄一些。
第二,筑巢的地方還得足夠寬敞,放得下自己和伴侶。剛剛開始二次發育的伴侶倒是不占什么地方,但是一條成年的,已經蛻了兩次皮的娜迦,至少也得有千米縱深,大幾百米直徑的洞穴才能塞得下。
其實現在這個筑巢地選的也有些匆忙了,卡德莉亞在鉆進去后,必須得把自己的身體盤起來,才能勉強全擠進來。
光有這些還不夠,卡德莉亞卷著黎木木,在整個海底洞穴里掃蕩而過?匆娺@塊礁石的棱角好看,搬過來,放到巢穴中間,看到那塊海藻比較茂盛,扯過來,丟上去。還有毛絨絨的海葵,好看的玻璃海綿活化石。
統統搬過來,讓伴侶醒了第一時間就能看到。
很快,卡德莉亞就在洞穴中央堆積起了一座堪稱華麗的小山,直到現在,她才松開卷著黎木木的蛇身,用尾巴小心翼翼把昏睡的伴侶放了上去,再盤起來。
誰也不給。
誰也不許看。
都是她的她的她的。
尋回珍寶的娜迦終于垂下那龐大的頭顱,搭在黎木木的上方,同樣沉沉睡去。
被她牢牢護在身下的黎木木已經蜷縮著身體躺在那第一無二的巢穴之上,完全陷入了昏睡,那本該屬于人類皮膚的頸背之下,卻忽然有晶瑩雪白的細絲緩慢生長出來,悄無聲息的攀爬上身邊守護者冰冷的蛇身。
黎木木打了個寒顫。
她睜開眼,眼前是一整片金黃、璀璨的沙灘。
又是夢境,這一次,黎木木甚至不需要過多的思考就精準的判斷出來,畢竟有息壤之峽的存在,沙灘這種東西只會存在于千百年前的陳舊紀元。
海風微涼,雪白的浪潮一下一下拍打在沙灘上,沙蟹從隆起的小沙包里冒出來,匆匆忙忙的橫行過黎木木的腳邊。
不遠處,穿著一身雪白連衣裙的女人背對著她,直到黎木木抬頭時才轉過身。
那是和小姨所相仿的樣貌,但個子稍矮一些,黑長直發,看起來要比小姨溫和柔軟的多,黎木木知道她是誰。
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在她因為沒有爸爸媽媽被學校里的同學嘲笑不開心了好長一陣子的時候,小姨曾指著珍藏的照片給她看過。
“別哭,看,這就是木木的媽媽。”
就好像知道黎木木在想什么,不遠處,一身白色連衣裙的女人同樣張開了雙臂,幾乎是同時溫和的笑起來,“木木,不認識媽媽了嗎?”
女人笑起來的時候很美。
是那種溫柔又堅定的美,就好像有什么一定要達成的事情,那么不管再困難都會微笑著去完成。
嘴角的梨渦也很真實。
真實到和照片一模一樣,完全可以說,連防偽標識都已經通過了。
但黎木木一開口,卻是一個問句:“我不是人類,對吧?”
“不是人類,也不是您的女兒!彼愂鲋@段時間終于得出的結論,不知道該露出什么表情,索性沒了表情。
因為根本不是人類,所以一直以來,哪怕竭盡全力融入人群,也還是疏離在外;因為根本不是蘇瓊的女兒,所以被小姨那么真誠的關愛著,才會擔憂失去而逃避離開。
那些以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缺失的歸屬感和不安全感,一下子都有了解釋。
海水開始漲潮,一點點淹沒到了黎木木和對面女人的腳踝,在女人雪白的連衣裙上,濺起灰白的潮濕斑點,女人也終于給了黎木木,肯定的答復:“你不是人類,木木,你是世界上最后一只阿芙洛!
明明當場被開除了人籍。
黎木木反而有種,一塊大石落下的感覺。
但女人下一句話開口,黎木木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女人宛如箴言般開口:“所以你也有你必須要完成的任務!
隨著女人聲音的落下,四周原本晴朗的日光也由明轉暗,潮水涌動起來。
黎木木站在原地沒動。
任由上涌的潮水淹沒了自己的腳背、小腿。
女人發出一聲深長的嘆息,又重復了一遍上一個夢境里說過的提醒:“不要拒絕你的使命。只有吞噬守護者的DNA,你才能繼續發育,否則你只能永遠停留在這個階段!
“那又有什么關系呢?”黎木木反問她,她拒絕的很輕,就好像這不過是一件小事,眼前的烏云、風浪也不過是一件小事。
“就算會虛弱而死也沒有關系嗎?”女人垂著眸,輕聲問。
黎木木看了眼越來越陰沉的天,又低頭看女人已經完全被潮水打濕的裙擺。
“人類……不是本來也是很脆弱的生命嗎?”黎木木輕聲說,又笑起來,目光終于直直看向了女人的眼睛,認真起來,“其實我還是想做人類,想做您的女兒的!
“媽媽。”
風平浪止,一道金光穿破烏黑的云層,日光重新灑落在金色的沙灘上。
女人已經不在原地。
黎木木知道,夢該醒了。
現實中的深海洞穴里,原本已經生長、蔓延開一片、包裹住獵物的白色細絲開始蜷曲、回收,沿著那生長時一分二、二分四的軌跡嚴絲合縫的撤開了獵物的身體。
終于,在那些不該出現在人類身體的異物完全消失進衣領之后,黎木木也終于睜開了眼睛。
依然是漆黑的深海,這一次卻好像帶上了些許暖意,身下是堆積好的海沙和海藻,甚至讓黎木木有種在泡溫泉的感覺。
后頸處的滾燙已經暫時壓了下去,盡管黎木木依然能感覺到里面新生的器官和血管仿佛嗷嗷待哺,但至少,還在可控的范圍內。
在深海呼吸也已經完全融入了黎木木的本能。
盡管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太暗了。
黎木木看不見,只能伸手去碰,她隱隱感覺自己身邊的空間應該不大,就好像有四面都有什么東西環繞著她,以至于這一小片水域始終一點波動都沒有。
她努力睜著眼,還帶著些許溫熱的指尖,終于觸摸到了一片冰冷的蛇鱗。
一剎那,黎木木感覺到了那屬于異種呼吸泛起的漣漪。
有什么東西就在她的頸側不遠,隔著那溫熱的海水,一陣陣漣漪無比清晰的打在她的肩上、耳畔,而且正靠的越來越近。
漆黑的深海洞穴里,終于有什么幽綠的光芒亮起來。
黎木木抬頭。
正對上一雙被籠上霧靄的碧綠蛇瞳。
第35章 心動
心動
事實上, 有那么一瞬間,黎木木很難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這一切。
那的確是一雙蛇瞳,碧綠為底, 在這漆黑的海底泛著象征危險的瑩潤綠光。
但因為深海的環境太暗,整個瞳孔都放大成了接近最大的正圓, 外面好像還籠罩了一層灰白霧靄, 看起來甚至……有幾分茫然的可愛。
蛇鱗呈一種規則的陣列狀沿著最靠近黎木木的前段, 向后排列,那種泛著光澤的黑色逐漸沒入遠處真正的漆黑。
黎木木上一次感受到這種極端規則的美感,還是在關于舊紀元古代史的拓展課程上, 那時候的掌權者所建造的宮舍的頂部,就常用一種黑色的琉璃瓦。
優雅、莊嚴、華貴……
又無數的詞匯曾被用來描述那種人類古老文明的遺痕。
但眼前的深海巨蛇,明明生存于野蠻殘酷的自然,卻好像還要遠比那些要更美麗的多。
放在一個月前, 哪怕放在前一天, 黎木木都很難想象自己會用“美麗”這個詞來形容一個完全非人的對象。
她的目光幾乎無法從對方身上挪開。
那明明相比于她來說龐大到不是一個量級的深海巨蛇好像也感受到了這種友好的注視,以一種極緩慢、讓人感覺到安全的速度靠近過來。
卡德莉亞緩緩的靠近巢穴里的黑色短發少女。
太小了。
它的伴侶實在是太小了。
因為那仍然根深蒂固扎在身上的污染,它幾乎不剩多少除了本能以外的意識,但僅僅只用本能來做判斷, 它也知道這樣是不行的。
卡德莉亞同樣注視著它的伴侶。
那些柔軟的黑色碎□□浮在少女的耳畔, 她赤裸著腳,踩在它剛剛搭建的巢穴上方, 明明在筑巢的時候卡德莉亞已經細致挑選了整個洞穴里最柔軟的細沙和海藻, 但現在,它還是覺得那些東西實在是太礙眼了。
它的伴侶應該要配上些更好的東西。
那種雪白的、柔軟的、輕飄飄的什么, 卡德莉亞忍不住輕輕晃了晃腦袋,卻忍不住激起了巨大的水波。
黎木木一下子沒有站穩, 險些從巢穴的頂端滑落下去。
卡德莉亞頓時不敢一下也不敢動了,它苦惱的定在原地,依稀還記得應該有什么辦法可以解決這種巨大體型的問題,它努力的回想起可能的辦法。
想到了……
黎木木原本搭在了巨蛇的腦袋上才堪堪掌握了這水底新的平衡。
周圍那種原本被框在狹窄空間的感覺忽然消失不見,但很快,就有覆蓋著冰冷鱗片的蛇身更緊的貼上來,黎木木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緊接著,掌心下的觸感也變得不對了起來,從硬質的鱗片,轉眼就變成了柔軟微涼的皮膚。
這是什么情況?!
黎木木一下子從先前那種著了魔般的狀態中清醒過,她第一反應想要收回手,卻已經來不及了,屬于另一個人的冰涼指尖已經從手背覆蓋上來。
一瞬間,什么恐怖片里吃人的海妖,神話里的蛇發美杜莎,各種驚悚的深海怪談都閃現過黎木木的腦海。
她全都過了一遍。
幾乎僵硬的低下頭。
卻當場愣住了。
明明漆黑的深海里她應該什么都看不見,她卻格外鮮明的看見了眼前的“人”,那正攥著她的手朝自己臉上貼的根本不是什么丑陋的怪物,相反,昳麗到足夠令人失語。
那是只有舊紀元最偉大的藝術家才能雕刻出的迷離夢境。
人身蛇尾的女人沒有任何衣服的遮擋,只有格外濃密的黑色長發從肩頭兩側垂落,蜿蜒在身上,遮擋住了關鍵部位。
蒼白到有些透明的皮膚,艷麗到透著鋒芒的五官,那籠罩著灰白霧靄的碧綠色雙眸,就貼在黎木木的手邊,甚至一垂眸,那纖長睫羽就輕掃過她的指尖。
一些不規則聚集的黑色隆起覆蓋在女人的臉頰一側,反而添了幾分破碎的美。
明明該害怕的。
那冰冷的蛇尾還纏繞在黎木木的身上,甚至還有繼續向上的趨勢,黎木木卻悲哀的發現自己內心完全生不起一絲害怕的情緒。
她甚至覺得對方看起來有些熟悉。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黎木木還沒問出口,就停了下來,恨不能收回手往自己臉上打,怎么會有女大學生都已經是千百年后的新紀元了,好像還在用千百年前的狗血古早的搭訕方式。
黎木木還在糾結中,就見女人抬眸認真專注的望著她,張開唇瓣,仿佛享受般勾起唇角:“給……摸……”
只一瞬間。
黎木木心跳如鼓。
媽媽,她戀愛了。
蘇拉剛剛沿著一路卡德莉亞穿行過海底留下的痕跡,和海水中的細微味道找到這里,就見卡德莉亞以一種半擬態的方式纏繞在黎木木身上,還拽著黎木木的手摸自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僵在了洞穴入口。
幾乎就在她暴露的一剎那,卡德莉亞的目光已經落到了她身上,那原本碧綠色的人類雙眸剎那間又轉為了冰冷的蛇瞳。
毫無疑問流露出危險的氣息。
黎木木順著卡德莉亞的視線轉過頭,就見洞穴入口處,蘇拉幾乎驚慌失措的轉頭就跑,邊跑還邊喊著:“對不起打擾了你們繼續。。
黎木木:“……”
不是你想的那樣!!
*
漆黑的深海洞穴里,沉睡的巨蛇重新把周圍的空間占得滿滿當當。
黎木木曲腿坐在巢穴的頂端,伸手撫摸冰冷的蛇鱗旁邊,一側漆黑腐爛,看起來格外眼熟的傷口,“我昏過去,再醒過來,就已經在這里了!
蘇拉就坐在她的對面,好奇寶寶般托著腮,剛聽黎木木講完這邊的情況。
在蘇拉出現打斷了黎木木和卡德莉亞的相處過后沒多久,卡德莉亞又重新陷入了沉睡,變回了巨蛇的樣子,但黎木木只要一離開巨蛇盤旋的范圍,卡德莉亞又會重新醒過來,并且霸道的不讓她走。
直到蘇拉過了不知道多久,再次繞回來,她們才成功坐了下來,可以簡單交流一下各自的情況。
小女孩剛進來的時候顯然怕得不得了,她剛剛進入中間范圍的時候,那龐大的深海巨蛇確實也有了要醒來的跡象,但黎木木伸手安撫了一會,很快又重新沉睡了。
直到那時候,蘇拉才放松了許多。
“所以,你們真的什么都沒有發生嗎?”蘇拉嘆了口氣,語氣不知道怎么回事還有些可惜。
如果木木能把卡德莉亞姐姐拿下,她就再也不用怕被揍了!
畢竟她怎么也算木木的娘家人了吧?
黎木木已經從蘇拉這里知道了卡德莉亞的名字和她們* 的鄰居過去,一眼看穿了蘇拉的打算,眨眼:“蘇拉小朋友,你的算盤珠子都快打臉上了。”
蘇拉反問:“什么叫算盤珠子?”
黎木木:“算了,那不重要……”
黎木木接著問:“所以你是怎么找到這來的?”
蘇拉大概說明了一下:“就是這樣,然后那樣……就找到了,還好卡德莉亞姐姐忽然出現,不然我可能已經被污染了,那些東西太可怕了,我來追你們前回頭看過一眼。我總感覺,那些東西還是沒有死……”
“就好像……有什么新東西要長出來了一樣!
小女孩聳了聳肩,給最近發生的一切下了個精準的結論:“污染真的太可怕了。”
黎木木望著身邊巨大蛇身上間或凹陷或凸起的腐爛瘡疤,忽然遲疑道:“那我或許還有個更可怕的消息!
“是什么?”蘇拉好奇:“對了木木,其實我也有話要說,我感覺卡德莉亞姐姐把你搶走的時候好像也有點不太對勁。”
黎木木沉默:“因為她已經被污染了!
蘇拉點頭:“原來是這樣。”
下一秒,震驚的聲音把整個深海洞穴都震了一下:“什么?。。
蘇拉一下子就著急起來:“那怎么辦?”
“卡德莉亞姐姐,也會像帕克先生那樣,變成發光水母嗎?”
蘇拉的語速忽然慢下來,看起來馬上就要哭了,不知道為什么,她最近真的越來越像個兩歲的小寶寶了。
黎木木同樣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是,比起已經高度異化的帕克先生,至少卡德莉亞看起來還能維持正常的樣子,只是失去了記憶,擬態有些不穩定。
“你是希望……”溫策爾離開之前說的話又闖進黎木木的腦海。
黎木木摸了摸自己后頸下,那仍保持著溫熱,一下下跳動的新生器官。
一些遺傳記憶在剛剛過去的這段時間里,正從她的基因片段里復蘇,叫囂著要吞噬和成長。
不可以。
不行。
憑什么,保護就一定要以犧牲為代價呢?
“溫策爾說我是阿芙洛。”黎木木盡量讓自己放松下來,不去看卡德莉亞身上那些無法好轉的傷口,“或許我身上真的有阿芙洛的基因,等我回到岸上,說不定就能讓小姨找到解決污染的辦法了。”
她會找到辦法治好卡德莉亞的。
畢竟這也是她,第一次心動的對象呀!
黎木木深呼出一口氣,“等卡德莉亞再醒過來,我們就往岸上走!
“好嗚嗚嗚!”蘇拉點完頭,忽然又疑惑起來,“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感覺我還忘了什么……”
黎木木一愣。
二人震驚的對視一眼,同時脫口而出:“阿香!”
遙遠的海平面上,阿香曬完太陽曬月亮,感覺已經度過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月光柔和,海風輕撫過水面,它有些困惑的搖了搖腦袋,又噴出一道水柱。
為什么主人和小伙伴還沒有回來呢?
第36章 沉船洞窟
沉船洞窟
就在黎木木和蘇拉計劃著準備去找阿香的時候, 在蘇拉離開前,靠近尼爾莫斯點的位置,原本被卡德莉亞巨力掀開四散的污染物們正在緩緩靠攏, 聚集成一大灘黑色柏油狀的液體固體混合物。
在徹底吸收了周圍游離的“同伴”后,這鋪開后直徑足夠及公里的黑色柏油狀物就開始咕咚冒泡, 就好像本就略帶凹陷的尼爾莫斯點好像變成了承載這龐大污染聚集物的鍋, 虛空中隱形的女巫拿著銀質湯勺一下下攪拌著。
沒過多久, 就有一只渾身漆黑的“魚”從那堆黑色柏油狀混合物中活了火過來。
這新鮮出爐的小魚看起來和正常的深海魚類一般無二,只是擺動尾巴時還有些許的不自然,魚鰭中不時冒出一只爪子, 一只眼睛,甚至毛發和鉗子。
這看起來不太穩定的新生污染物在游出一段距離后,終于穩定了形態。
接著就是第二條,第三條。
小型的深海魚、大型的鯨魚和鯊魚、頭足類的大王烏賊甚至同樣在深;顒拥奈r蟹貝類, 也都一一從那巨大的培養皿中重新活過來。
然后成群結隊, 或單走一騎,朝著四面八方游出去,唯獨避開了黎木木所在的,和陸地直線距離最近的中部。
構不成語言的細碎聲音仿佛在漫長時間的醞釀后有了最基礎的本能。
“危險、危險。”
“暫時避開、暫時避開!
在無數的污染物游離出去后, 那堆黑色柏油狀物看起來卻一點也沒有縮小, 反而好像還擴大了些許,與之相對的, 尼爾莫斯點底部原本還生長著的稀疏植被, 甚至泥沙,卻都被卷進了那堆黑色的龐然陰影里。
吸收, 消化,同化。
消耗完周圍一切可再生、不可再生的能量。
增殖, 生長,再吞噬。
被刻進了基因密碼的功能在污染物的內部反復迭代和循環著。
污染在悄然擴散。
總有一天,會發展到毀滅整個深海,甚至陸地的程度。
但這一切目前都悄無人知。
而在比黎木木、蘇拉和卡德莉亞目前所在的大洋中脊更遙遠處,比息壤之峽的廢墟更靠近陸地的地方,剛剛閉合的息壤之峽·2號以外,卻仍是一派和平安寧。
陽光透過海面穿入水下變成一束束好看的光柵,一只形似章魚的龐然大物正有規律的擺動著身后的腕肢,一收一放,朝著逐漸變暗的深海一頭扎下去。
仔細看的話,還能看見章魚的腦袋上緊緊依附著一個海螺。
正是試圖潛入息壤之峽·2號卻失敗的安格魯和瑪娜。
“這個下面好黑呀,瑪娜,你覺不覺得太安靜了!卑哺耵斠宦烦詈撊,這附近的海域最深也能達到四千多米,這個位置,基本已經很少有密集的生命活動,他始終還是有些憂心,“這里真的有其他的海怪會幫我們的忙嗎?如果他們不幫忙怎么辦?”
也不知道溫策爾現在是不是已經被大卸八塊了。
安格魯一焦慮,又習慣性的碎碎念起來,“溫策爾如果出事了,我這個哥哥就真的真的太不稱職了……”
“閉嘴,安格魯。”瑪娜忍無可忍的打斷了。
要不是她之前托溫策爾幫過一個小忙,和溫策爾的交情不錯,是真不愿意一直待在這里,和安格魯相處實在是太痛苦了。
因此一路上,瑪娜都是待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直到這時候已經快到海底了,才鉆出來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辨別方向。
深海里漆黑一片,瑪娜其實什么都看不見。
但在深海里通過視覺來感知環境的反而是少數,瑪娜的周身遍布了各種分析水波流向的感知器,完全能夠幫她辨別出所處的位置和水流的方向。
“往那邊走,在我開口前你都不要再說話了!爆斈入S手指了一個方向,然后馬上縮回了小房子里,啪嗒一聲蓋上了房門。
安格魯憂慮的睜大了眼睛,然后繼續朝著瑪娜所指的方向吭哧吭哧趕路。
終于,在拐過一片海底山崖后,山崖底部浮起了一片微光,隱隱也有海怪們專屬的聲波遠遠傳來,安格魯趕緊揮舞腕肢游了過去。
那是一片怪誕又奇異的景象。
巨大的洞窟用了一艘龐大的沉船做骨架,如果黎木木在這里,或許能看出這沉船的來歷,據說舊紀元中的人類流行遠航,曾做過一艘堪比航母大小的游輪,但卻在出海遠航的第一天就意外沉沒了。
因為沉沒的位置距離陸地太遠,后來誰都沒有找到這艘沉船。
現在卻被找到,還被搬來了這里。
安格魯當然不知道這些,他新奇的望著那艘沉船,其實不只是沉船,在基本的骨架之外,搭建者或許是考慮到部分海怪的體型過于龐大,聚在一起還是太狹窄,又用了一些不知道從哪找來的建筑殘骸堆到了一起,將原本就龐大的沉船擴建了好多倍。
中間安格魯還看到了又疑似一小段息壤之峽的碎片。
還不只是這些。
沒有深海海怪不喜歡光,搭建者還用好看的珊瑚做成了一個個小球,又塞進了發光水母和一些其他會發光的深海生物,硬生生在漆黑一片的深海建出了一小片璀璨的銀河。
安格魯幾乎目瞪口呆的靠近過去。
他想說話,又想起剛剛瑪娜不許他開口,只能眨眨眼閉住嘴巴。
在他頭頂上,瑪娜感覺到周圍的動靜,也終于再次從小房子里鉆了出來,看了眼眼前龐大的深海洞窟,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都是我們要去找的那個人喊人搭建的,如果是她的話,一定可以幫你!
安格魯游到深海洞窟的門口,兩只金槍魚一撞攔住了他,一只防水留聲機仿佛被觸動了什么機關,一道女聲響起來。
“先付款,后進門!
瑪娜從小房子里掏出一顆珍珠付了款,金槍魚才擺擺尾巴游走了。
安格魯目瞪口呆,毫不夸張的說,那珍珠幾乎都有瑪娜的小房子那么大了,也不知道瑪娜到底是怎么放的。
安格魯已經快憋壞了,他果然是睡了太久,感覺一覺醒來看什么都跟鄉下人進城一樣。
他瘋狂朝瑪娜使著眼色想開口。
“嗯,讓我想想,”終于,瑪娜伸出小手拍了下安格魯的眼睛。“你這么大也太不方便了,快變成擬態,我們進去找人!
還是沒說什么時候可以開口。
安格魯委屈壞了,卻還是馬上乖乖變成了擬態。
瑪娜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安格魯的擬態,卻還是看一次“嘖嘖”一次。
每次都能感受到造物主的神奇。
在瑪娜原本的設想里,安格魯的擬態應該是個一米九往上鐵塔般的憨憨壯漢,結果這家伙的擬態卻是精致小奶狗那一掛,身高倒是不矮,也有一米八八。
就這么一小段時間,旁邊又有付了珍珠徑自進去的海怪,形似巨型大白鯊的海怪同樣一進去就變成了人形。
“走走走,這里我也沒來過,剛好我們跟上他。”安格魯擬態之后,瑪娜待的位置就變成了安格魯的肩膀,見不遠處的男人已經快走遠了,趕緊拍拍安格魯的肩膀喊他跟上。
安格魯最大的優點就是服從指揮,飛快跟了上去。
整個沉船洞窟的裝修風格和外面也大差不差,主打的就是一個大氣磅礴粗獷廢土的美,不過顯然海怪也很吃這種,至少安格魯就很喜歡。
跟著人走到轉角處,有個橫穿過走廊戳出啦的金屬殘骸,安格魯都差點走不動道,看起來就很好盤的樣子。
好在有瑪娜一發現安格魯走神就趕緊提醒,他們很快成功找到了海怪們的聚會區。
足有幾百米高,上千米的廳堂被用各種金屬廢墟、珊瑚和礁石分隔開,體型小的海怪直接用本體在里面晃來晃去,安格魯至少看見了三次同一只外形為水母的海怪,正沿著一根立柱不停旋繞。
見安格魯看過去,還朝安格魯甩了一下纖細的觸手。
“過來玩兒呀小帥哥~”
瑪娜輕“嘖”了一聲,“她們都是被老板請來專門表演的,也是你的擬態太具有欺騙性了。”
安格魯全程漲紅了臉,順著瑪娜的指引從人群中間穿過,總算找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一個滿身都是虬結肌肉的壯漢——
哦不對,是壯漢手掌心上,看起來正在一邊喝酒一邊欣賞人群的瑪娜的同族。
“妮維雅!”瑪娜熱情的打了聲招呼,終于吸引了壯漢手心妮維雅的注意。
“哇,好久不見,瑪娜!
作為和瑪娜同族的貝拉一族,妮維雅看起來要單純可愛的多,雖然本體也已經很小,但妮維雅依然用了擬態,小小一只站在壯漢的手心里,白發白裙子,白色睫毛,連手里捧著的用小珍珠做的酒杯也是雪白的。
晶瑩剔透的就像一顆小珍珠。
只是小珍珠一開口就戳到了瑪娜和安格魯的傷心之處:“我聽說你去找那些兩腳獸的麻煩去了,結果怎么樣?”
“別提了!爆斈葦[擺手,幫兩個人互相介紹起來,“這是妮維雅,是我的同族,人脈很廣,這個聚集地就是妮維雅組織人手干起來的;這是安格魯,是我朋友的哥哥。我這次來,就是安格魯有點事情想求你幫忙!
她說完,拍了拍安格魯示意他說話:“你說句話呀,安格魯!
安格魯漲紅了臉:“所以現在可以開口了是嗎?”
瑪娜:“……”
可惡,頂著這張臉我竟然一點也不想罵他!
第37章 丹尼爾
丹尼爾
“……”瑪娜有些頭疼, 試圖和妮維雅解釋:“我發誓,他平時不這樣!
“也挺可愛的!蹦菥S雅輕笑了一聲,沒覺得有什么, 她看向安格魯:“你有什么事情想找我幫忙呢?”
幾乎在被妮維雅注視的第一眼,安格魯就已經挪不開眼睛了, 當然, 這無關任何其他方面的凝視, 單純是對于美好事物的欣賞。
青年臉上浮現出一片青澀的紅潤,再沒了先前喋喋不休的氣勢,磕磕絆絆的說:“我想越過那些兩腳獸新建的柵欄, 去岸上,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提供酬勞的,珍珠或者魚群之類的都可以!
“為什么要去岸上呢?”這不是一句質問, 妮維雅的表情沒變, 依然很溫和,她只是有些好奇:“那種可怕的污染,據我所知,還并沒有蔓延出來, 或許以后也不會。”
“我們在這里很安全, 深海才是我們的主場。”
安格魯大概說明了一下關于溫策爾的事情,瑪娜也幫著解釋了幾句。
小珍珠般唯美的少女看起來很有些被打動。
“真是讓人感動的兄妹情誼!蹦菥S雅忍不住感慨, 她眨著眼睛, 眼眶里看起來已經有了淚花,但是話音一轉, 還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安格魯的請求:“但是……”
“抱歉,我不能幫你!
安格魯和瑪娜還沒問, 妮維雅已經自己解釋起了緣由。
“你知道的,瑪娜,”妮維雅臉上滿是歉意,“我其實不是很喜歡管閑事。而且那些兩腳獸,或者說人類的武器,說實話,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對付或者繞過去的!
“據我所知,你們之前還雇傭了波恩對吧,而現在他也已經同樣被人類帶走了!
“就像我說的,深海才是我們的主場。如果有什么在深海需要我做的,我將很樂意幫助你們。”
妮維雅無奈的攤開手:“這件事的話,我只能說抱歉了!
她一說完,安格魯和瑪娜就懂了。
波恩這件事說起來,確實也是他們理虧,所以現在要上岸,又多了一個解救波恩的任務。
都不是簡單的事情。
而且他們能給的酬勞也很少,沒道理讓別人陪著他們去冒風險。
溫策爾是瑪娜的朋友,是安格魯的妹妹。
和妮維雅可沒什么關系。
瑪娜還想再多說些什么,被安格魯頹喪的擺擺手攔住了:“沒關系的,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
二人的氣壓幾乎一下子就低了下去。
正打算離開。
“等等。”妮維雅忽然想到了什么,“來都來了,干脆在我這里喝一杯吧,而且說不定我沒辦法幫你,但是有人可以。”
她笑起來,拍了拍壯漢的大拇指,當下就有另外的壯漢送了一大一小兩杯飲料上來。
這些壯漢都是被妮維雅雇傭的,這一族沒有屬于自己的特殊能力,只比普通的深海生物多掌握了擬態,智慧稍高一點,所以一度淪為深海海怪里的底層。
甚至連種族名字都沒有。
妮維雅在發現他們的存在以后,干脆大手一揮,雇傭了他們全族。
飲料也是妮維雅這里特質了,因為混合加入了密度比海水更大的鹽鹵水,能夠在深海也安安穩穩的裝在杯子里。
又加了一些發光生物的碎片。
所以看起來亮晶晶的,完美契合了整個沉船洞窟的氣質。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兩樣東西,對普通的深海生物來說都是劇毒,不過對于海怪來說,可能也就是口味辛辣一點。
“嘗嘗我店里的招牌,其他南北兩個聚集點我也開了店,但是都還沒有安排人送過去!蹦菥S雅友好的推給安格魯和瑪娜,“至于我說或許能幫你們的人,就在那兒。”
“獵食者丹尼爾,‘他’是深海海怪里也少有的戰士,據說他們那一族巔峰的時候,如果成群結隊,連娜迦也要避其鋒芒!
沒有深海種族不知道娜迦。
只不過這一族據說因為某種莫名的詛咒,現在也已經落寞了。
但能夠拿出來做對比,也足夠說明另一者的強大。
提到娜迦,安格魯又想到了卡德莉亞,也不知道她現在蛻皮成功了沒有,如果已經蛻完皮了,其實請卡德莉亞幫忙也大概率可以成功。
他果然還是個廢物哥哥,只能靠求別人。
最近,安格魯總是會冒出這種想法。
但是至少現在,他還得振作起來,溫策爾還在等著他去拯救!
先在妮維雅這里試試,不行就去找卡德莉亞,他深吸一口氣,剛打算看看妮維雅介紹的人有沒有可能幫他,就聽瑪娜在他耳邊悄聲說:“好像就是我們剛剛跟著進來的那個人誒……”
安格魯:“???”
“你們在聊我嗎?還沒過來就聽見了。”端著一個金屬零件杯子走過來的人身高足有一米九五往上,類似潛水服的緊身衣下肌肉線條清晰可見,單薄漂亮,五官深邃,深棕色短發干練利落。
乍看起來,有種雌雄莫辨的漂亮。
一時間分不清男女。
但丹尼爾,應該是青年嗎?
“我是女孩子哦~也喜歡女孩子~”像是看出了安格魯和瑪娜的困惑,丹尼爾忽然眨了下眼睛,妮維雅捂住嘴輕笑起來,接了話茬,大概把事情說了一下。
丹尼爾異常輕松的答應了:“沒問題,這是小事。”
瑪娜和安格魯二度震驚。
妮維雅幫丹尼爾解釋了一下:“丹尼爾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可以模糊人類的感官,我這個地方能光明正大的開在這兒,也是因為有他幫忙干擾附近人類的檢測器。如果是‘他’幫你們的話,就可以繞過那些人類布置的武器監測了。”
“不過要繼續上岸的話,可能身份的問題你們還是得自己解決!
安格魯和瑪娜連連點頭。
這都是小事了。
“當然,作為回報,我也有點小忙可能要拜托你們!钡つ釥柡攘丝诒永锏木,又夸了一句妮維雅才接著說,“安格魯看起來是克拉肯那一族的對嗎?”
突然被單獨提出來,安格魯整個人都有點笨拙得束手束腳,“啊……是。”
丹尼爾把喝完的杯子交給了一邊的壯漢,滿臉真誠的回頭來抓住了安格魯的手:“那么,可以拜托你幫我找一個人嗎?”
安格魯漲紅了臉,緊張的問:“什……什么人?”
丹尼爾一眨眼,散發著該死的魅力:“我的夢中情人!
瑪娜:“哇哦……”
妮維雅:“誒呀……有點磕到了呢。”
安格魯整個人都傻了。
丹尼爾輕笑了一下才松開,“別誤會,我只是聽說克拉肯一族都有豢養魚群的習慣,消息來源更多一點。”
“因為我要找的那個人信息實在是太有限了,或許,你們聽說過阿芙洛嗎?”丹尼爾神秘的說。
深海但凡古老一點的種族都會對這個名詞有印象。
畢竟這是刻進了遺傳記憶的東西。
但是所有的深海種族基本也都知道——
“阿芙洛……不是已經滅絕很久了嗎?”安格魯喃喃自語。
妮維雅和瑪娜也紛紛看向丹尼爾。
高挑勁瘦的板寸女人靠在一邊的礁石高腳椅上,雙手交叉,勾起嘴角,“按常識來說是這樣,但是就在前兩天,我好像聞到了很像阿芙洛覺醒時的味道。”
“另外,我還在第一道息壤之峽的廢墟附近撿到了這個!钡つ釥柼鹨恢蝗^,張開,一塊金色懷表掉了出來,淡金色的纖細鏈條晃動間,懷表被打開,露出里面的老照片,“我高度懷疑里面的這個小女孩就是幼生態的阿芙洛,具體的原因我就不說了!
“涉及到我的一點……秘密!
安格魯看著那晃動的金色,不知道怎么的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見過。
息壤之峽的廢墟。
安格魯思考著剛剛丹尼爾說的話,說不定和卡德莉亞有關系呢?
丹尼爾見他還在考慮,又下了一記重錘:“一個月之內,你可以盡力給我提供線索,一個月之后,就算沒有線索,我也幫你們潛入進去!
“怎么樣,這個交易可以做嗎?”丹尼爾自信的笑起來。
瑪娜戳了戳安格魯的脖子,就差替他同意了。
最終,安格魯還是點了點頭,“我會盡力的!
他的魚群在遷移過程中其實已經遣散了許多,但是要在培養新的也不難,每一只克拉肯都絕對是合格的飼養員。
而且,不管是為了替丹尼爾找阿芙洛的線索,還是找卡德莉亞,他都得去同一個地方。
一舉兩得。
當然是好事。
丹尼爾又拿了一杯新的酒,和安格魯碰了碰杯:“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他動作還有些生疏的迎上去,不過還是笑起來:“合作愉快。”
瑪娜和安格魯走后,丹尼爾接著逗留了一會,女人大馬金刀的仰躺在礁石沙發上,抬手望著指尖的金色懷表鏈發呆。
妮維雅優雅的跪坐著,依然有些好奇:“你真的對傳說中的阿芙洛一見鐘情了?”
“那可能……”丹尼爾賣了個關子,笑起來:“也得見了面知道了……”
*
遙遠的大洋中脊。
黎木木還不知道有人正在動用一切資源手段,想要找她,阿香已經找回來了,同樣可以深潛的抹香鯨正在門口,和好不容易再遇的主人打鬧。
等卡德莉亞醒了,她們就要重新啟程了。
而現在,她剛好整理一下之前的危機里有沒有丟了什么東西。
最重要的就是從帕克先生那邊獲取的數據光盤,那不只是一段段影像,更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的回憶和人生。
還有帕克先生最后留下的那個,黎木木總感覺那里面或許還有些什么重要的信息。
亟待她傳遞。
她把那一小塊數據光盤握在了手心里,被帕克先生堅持了兩百多年要交接的執念,到底是什么呢?
她發了會呆。
身側原本安然沉睡的巨蛇忽然動了動。
第38章 數據光盤
數據光盤
卡德莉亞其實已經醒了有一會了。
它的腦袋還是有些不太清醒, 一會兒頭疼一會兒不疼,身上有些地方還在潰爛總感覺要長出點什么東西。
但是但是但是!
它一睜眼就看到伴侶在它旁邊!
感覺要炸掉的腦袋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只穿了背心短褲的伴侶就坐在它搭好的巢穴里,甚至就靠在它身上, 黑色短發貼著它的腹部,動作的時候其實會有點癢。
癢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就是介于輕點和重點之間, 一個模糊的極其精準的力度, 讓人既想輕一點又重一點。
卡德莉亞的尾巴末端忍不住翹了翹。
想和伴侶貼貼。
想蹭蹭。
它悄悄睜開一線的蛇瞳倒映著少女黑色短發下白皙的脖頸, 悄悄的嘶聲吐了吐舌頭,想嘗嘗那里。
如果它動作輕一點的話,伴侶說不定不會發現吧!
卡德莉亞全身上下最細的尾巴尖尖, 悄悄的靠近了過去。
黎木木很快就發現周圍的水波有些震動。
之前她已經檢查過,這洞穴已經被卡德莉亞完全清理了一遍,不應該有其他危險的東西,但黎木木還是不動聲色先把數據光盤都收了起來。
只留下帕克先生的那個裝作仔細檢查的樣子。
緊張的抿住了唇, 又看了眼外面蘇拉的位置, 做好了一旦出什么事就馬上喊外援的準備。
但等她真看清了那黑暗中悄悄挪動過來的東西是什么,捏著數據光盤的手卻都顫了一下。
那好像是……
卡德莉亞的尾巴?
就在她看過去的時候,尾巴好像察覺到她的注視,瞬間一動也不敢動了。
黎木木眨眨眼, 刻意裝作只是隨意掃過的樣子, 又把視線收了回來,實際上還是想看看尾巴的主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反復研究著手里的數據光盤, 一邊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著什么。
直到那尾巴湊近過來, 試探著卷過她的腳踝,還想往上纏繞的時候, 黎木木紅了臉,一把揪住了尾巴尖尖:“停, 不許動了!”
被發現了……
卡德莉亞擺了擺腦袋,干脆連腦袋也湊了過來,往黎木木的頸窩里蹭了蹭。
深海洞穴里的水溫相比外面其實要高上一些,對比起來,卡德莉亞蛇鱗的溫度反而要更低,冰冷黏膩的蛇身纏繞上來,黎木木幾乎本能的感覺到危險。
但蛇吻在她的頸窩里輕輕的頂撞,又顯然是在撒嬌。
黎木木的頸窩異常敏感,被凍得一激靈又想笑,放松的剎那,卡德莉亞的尾巴就從她掌心里抽了出去,又靈活的繞過小腿朝著腰的方向向上纏繞。
黎木木沒忍住悶哼了一聲。
海蛇同樣也是蛇類,絞殺是蛇類最常用的一種捕獵手段,更何況這么龐大的體型差,卡德莉亞甚至都不需要用力,就可以剝奪她的生命。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
就連黎木木后頸處新生的器官都開始躁動起來。
脊椎骨又變得有些癢。
她抿了唇,努力控制了一下才壓下那種虛弱和饑餓感。
“松開我,不許撒嬌!彼J真起來。
那縮小了數倍但依然龐大的深海巨蛇才委屈巴巴的縮了回去,但還是蜷縮在她身體一側,好奇的去看她手心的東西。
知道卡德莉亞不會做什么壞事,黎木木也攤開掌心,和它耐心解釋:“這是一塊數據光盤,里面裝了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但是需要有對應的裝置才能讀取!
“這個地方就是感應的接口,如果附近有可以讀取它的裝置,就會亮起來!
“木木!我回來啦!”蘇拉不知道什么時候帶著回來了,也湊了腦袋過來,旁邊的阿香也跟過來湊熱鬧,“可是它現在就在亮誒!
蘇拉伸手指了指那塊數據光盤。
“怎么會?”黎木木頓時愣住。
蘇拉說的沒錯,她也沒有看錯。
那塊數據光盤確實在亮。
這種兩百多年前曾很是流行過一段時間的數據光盤是一張長方形,大概一指長、半指寬的黑色卡片,上面除了插入讀取裝置的接口,還專門做了一個指示光點,在有讀取裝置在附近的時候就會亮起來。
此時此刻,那代表著附近有可用讀取裝置的光點,確實在一下又一下閃爍著。
但這怎么可能呢?
黎木木環顧四周,深海洞穴漆黑空曠,怎么看也不像有什么深潛器或者讀取裝置的樣子,除非是……
黎木木看向洞穴的更深處。
也是在卡德莉亞沉睡的時候,黎木木把周圍都大概檢查了一遍,才會知道這個巨大的空腔還不是這個洞穴的全貌。
在更深處的位置,還另有一個直徑更小的洞穴通往更深處,大概只比正常建筑尺度的走廊大不了多少。
要再往深處走試試嗎?
黎木木的表情一時有些莫名。
“是出什么問題了嗎?木木!碧K拉的語氣也開始變得擔憂起來。
黎木木的目光在蘇拉、阿香以及卡德莉亞身上依次掃過,蘇拉肯定是沒問題的,卡德莉亞看起來也問題不大的樣子,就算沒辦法再縮小了,以它現在的直徑還是可以和她們一塊往更深處探索。
就是阿香……
黎木木有些遲疑的預估了一下阿香的尺寸,感覺有點在危險的邊緣。
不管了,這次不能再把阿香拋下了。
“問題倒是不大!崩枘灸菊UQ,“就是阿香可能要學習一下腹式呼吸……”
她大概說明了一下情況。
蘇拉頓時對阿香露出了抱歉又憐憫的表情,連卡德莉亞搭在黎木木的肩膀上,都好像聽懂了一般,朝著阿香點了點頭。
對一切一無所知、似懂非懂的阿香:“……?”
發生了……什么?
幾個小時后,一行人收拾齊整,齊刷刷站在了通往更深處的洞穴入口。
一起的還有兩條燈籠魚。
這也是黎木木準備工作的一部分,之前出門去找阿香的時候就在附近遇見過,為了更好觀察下方的環境,防止一些突發情況,黎木木帶著卡德莉亞專門捉了兩條回來。
又用海草編了兩個小筐,這樣她和蘇拉就可以把燈籠魚提在手里用來照明了* 。
“這個入口現在看起來剛剛好夠阿香通過,就是不知道里面的情況,為了防止出現阿香進去了卻被卡在半道上這種情況,我帶著卡德莉亞先打頭陣。”黎木木想了想,提議道。
蘇拉點頭:“這樣萬一里面有什么危險,卡德莉亞姐姐也可以保護木木。”
卡德莉亞仿佛聽懂了一般,朝里面游了幾步路,回頭來望黎木木。
“那我們就出發!崩枘灸居昧c頭。
通往更下方的通道同樣是一片漆黑,燈籠魚的微光只夠照亮一小塊地方,但比起上一次從尼爾莫斯點的上方入海,這一次,明明是在同樣危險未知的入口,黎木木卻好像要坦然許多。
一方面是她不再需要擔心“人類身體無法適應深海環境”這樣的問題,另一方面,或許也有卡德莉亞的緣故。
相比人類依然龐大的深海巨蛇就游走在她的身畔,冰冷蛇鱗不時觸碰到她的手臂,小腿,黎木木卻只覺得安心。
一路上無驚無險。
連洞穴通道的大小也沒有在半路上給她們出難題。
直到黎木木一行人走到洞穴的出口,洞穴已經肉眼可見變得寬敞起來,阿香正排在末位往前慢悠悠游,忽然感覺自己被卡住了一下。
它扯了扯屁股,還是沒扯動。
這才發現好像有什么東西勾住了它的尾巴。
阿香再次用力甩了甩尾巴,結果不甩還好,它隱隱好像扯動了什么東西,導致整個洞穴都開始劇烈的震動起來。
走在稍前面一點的黎木木和蘇拉都意識到了不對。
沒等黎木木反應,感知到危險的卡德莉亞卷起黎木木的腰就是向前一路狂飆,蘇拉也不讓阿香自己慢吞吞游了,直接拽住了阿香的魚鰭朝前用力甩了出去。
幾乎在一行人剛剛狼狽的闖出來。
那原本來時的通道就伴隨著雷鳴般的喉嚨聲和裹挾著巨大震動的水波,徹底塌了。
蘇拉:“……”這一幕好像有點眼熟。
黎木木同樣想到了上次蘇拉的暴力拆遷,為了防止蘇拉尷尬,她趕緊轉移了話題:“我們好像到地方了!
她抬起頭環顧四周。
開闊的深海平原納入眼底,隱隱還能看見極遙遠處水面的光,那個看起來通往更深處的洞穴好像實際上是在向上和向外走,她們誤打誤撞,好像已經穿過了大洋中脊,到了靠近岸邊的另一面。
想到離回家好像又近了一步,黎木木的心情好像又放松了一點。
卡德莉亞敏銳的感覺到了伴侶的心情變好,直接貼了過來,繞著黎木木游。
蘇拉還在安慰有些被嚇到的阿香。
黎木木重新看了眼手里的數據光盤,果然離開洞穴之后,數據光盤的光芒更亮了,她順著光芒越來越亮的方向一低頭。
忽然頓住。
寂靜的深海底部,那些灰白的細沙之上,正停著一艘深潛器的殘骸,某種基于直覺的可怕的熟悉感撲面而來。
第39章 中控室
中控室
那種熟悉感來的毫無緣由。
那是和958型深潛器完全不同的型號, 又損壞了大半,它就那么安靜的躺在寂靜的海床上,有一小半都已經沒入了海底的細沙, 好像一具無人問津的尸骨。
但沒來由的熟悉感就像一場風暴,突如其來的席卷過黎木木的腦海。
就連那些破損的細節, 都好像能讓她回想起一些零碎的畫面。
風暴, 海嘯和隨之而來的海難。
確定自己不是人類之后, 黎木木原本已經把自己是不是黎父黎母的女兒這個問題拋之腦后,但現在,那些畫面帶著這個疑問又好像卷土重來。
卡德莉亞第一時間察覺了黎木木的不對勁, 它繞著黎木木游了一圈,見少女依然沒有反應,又湊近張嘴去扯動少女的腰帶。
它當然沒有什么壞心思,只是本能的希望黎木木從那種狀態中脫離出來。
至于有沒有順便舔舔伴侶的腰。
它才不是那樣的變態!
可惜還沒等卡德莉亞真的付諸行動, 黎木木已經回神, 攥緊數據光盤就往下潛,卡德莉亞一擺尾巴追了上去。
“木木等等我們!”蘇拉本來還在安撫阿香,被撒嬌的阿香頂的咯咯直笑,一回頭就發現黎木木和卡德莉亞都已經跑遠了, 趕緊喊了一聲, 也帶著阿香跟過去。
黎木木劇烈震蕩的心也在慢慢靠近的距離里一點點慢慢收攏。
從近距離看時,這架深潛器看起來要比從上面俯瞰時要完好的多, 完全不像是任何海難的產物, 基本只損傷了外層的抗壓層和保溫層,內層的龍骨和整體框架基本還是完好的。
所以確實, 就是她想多了吧。
黎木木抿了抿唇。
帕克先生留下的數據光盤會亮又是另一個證明,這里面大概率還有功能完好的播放設備, 甚至極大概率還有能源。
她看了眼手里的數據光盤。
因為亮的時間太久,甚至都有些發燙了。
“我們要進去看看嗎,木木?”蘇拉已經帶著阿香追了上來,又圍著破損的深潛器繞了一圈,“但是好像沒有門!
黎木木攥緊手里的數據光盤又松開:“有可能是被什么東西擋住了,走吧,我們一起找找!
或許是因為失憶心性都回到了少年時期,又或者是卡德莉亞好像同樣回到了少年時期,探索欲格外旺盛,在黎木木和蘇拉說話的時候,卡德莉亞已經繞著整個破損的深潛器轉了一圈。
黎木木才剛說完,卡德莉亞已咬住了一塊金屬板上。
“卡德莉亞!”黎木木趕緊游了過去,試圖把金屬板從卡德莉亞的嘴里掰開,“這個不能吃!
第一次看到卡德莉亞張嘴,黎木木才發現一條娜迦的牙齒到底會有多么鋒利,就算這些金屬板已經在深海里泡了許久,有已經被腐蝕的可能,但卡德莉亞只是隨便一口咬下去,就能直接咬穿它,實在是輕松的有些過分了。
“卡德莉亞姐姐是不是餓了?”蘇拉也同樣擔憂的湊過來。
“應該……不是,她好像沒有要把這東西撕碎吃掉的意思。”黎木木確定了卡德莉亞的意愿之后,沒有再強迫她松開嘴,而是拉著蘇拉退開了一些。
“她好像想把這塊金屬板挪開,那底下應該有什么東西。”
卡德莉亞的動作果然停了下來,碧綠蛇瞳望著黎木木。
果然只有伴侶才懂她!
她咬著那塊金屬板晃動試了一下力道,接著直接將幾乎覆蓋了小半個深潛器的金屬板給掀了起來。
原本沉靜的深海頓時掀起一波水流,沙塵四起,阿香眼疾手快的頂著主人到了空曠地帶。
黎木木沒來得及動作,一條冰冷黏膩的蛇尾也已經勾住了她的腰。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黎木木才看清那被卡德莉亞掀開的到底是什么東西,正是所有深潛器都有的通往內部的中轉艙。
艙門雖然開著,但看起來依然完好,被卡德莉亞掀開的那塊外殼看起來應該恰好是從更上方落下來,才會擋住中轉艙的艙門。
“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了!崩枘灸距。
蘇拉“哇”的一聲已經沖到了里面,卡德莉亞也湊到了黎木木身前邀功,碧綠色的蛇瞳外層的灰白色霧靄這幾天好像淡了不少,看起來漂亮到不行。
黎木木被蠱惑般伸手,在冰冷的深海巨蛇頭頂上摸了一下。
要說一條蛇最擅長什么,那必須是順桿怕。
黎木木只是伸了下手,卡德莉亞就敢蹭完、舔完手掌心,再順著手臂繞上去,一直繞到少女的頸窩,把腦袋搭在上面才算滿意。
冰冷的蛇鱗劃過皮膚,黎木木眼前浮現的卻好像是那天攥住自己手背的纖細手指,還有那張昳麗妖異的臉。
從那天以后,卡德莉亞就一直沒有再用過擬態了,是不想,還是……
黎木木擔憂的目光劃過蛇身上那些看起來正在緩慢惡化的污染的瘡疤,她必須得加快進度帶卡德莉亞去找小姨了,或許這架深潛器……也可以派上用場。
“木木,快過來!我不會開這個門!”蘇拉已經找到了中轉艙的操作臺,但是要讓她處理這些復雜的人類科技,還是有些為難她了。
黎木木帶著卡德莉亞趕到的時候,小女孩已經蹲在操作臺前,盯著看了許久。
“我來試試。”黎木木走到操作臺前面,正打算看看有什么面板可以用,但上面卻什么按鍵都沒有,只有一個問答填空題。
操作臺面板異;璋担粫r還有雪花閃過,看起來就好像隨時都會結束使用壽命,徹底息屏,但不知道怎么的,在黎木木站在操作臺前的一瞬間,那塊面板忽然就靜止下來。
格外清晰的顯示了題面——
世界上唯一會光合作用的動物是什么?
黎木木無疑是會的,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會光合作用的動物,在現存海洋生物學的課上經常會把珊瑚作為混淆項來讓學生失分。
而這道題,黎木木一次都沒有錯過。
正確答案應該是,無。
但就在黎木木要把心里的答案填進去時某段早已被遺忘的夢境記憶好像又浮現了出來,溫和的女聲和男聲在她耳邊一聲聲重復著。
“木木,記住!
“世界上唯一能進行光合作用的動物,是海兔。”
在那兩道聲音反復的催眠下,黎木木幾乎下意識的,把“海兔”這個答案給輸了進去。
一瞬間,操作臺上的光“啪嗒”一聲熄滅,整個中轉艙也開始震動,閃爍起危險的紅光,在黎木木和卡德莉亞、蘇拉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原本半開的中轉艙的艙門以超乎尋常的速度開始合攏。
就在黎木木以為是自己的答案錯誤的時候,中轉艙的艙門種種閉合,原本危險的紅光剎那間從紅色切換到了綠色。
操作臺也重新亮了起來。
從不知名處,冰冷的機械音單調的重復起來,明明是簡單到極點的話,卻讓人從心底就泛起一種劫后余生的毛骨悚然。
“答案正確,自毀程序已終止。”
“答案正確,自毀程序已終止!
“答案正確……”
三遍重復之后,終于又恢復了安靜。
“嚇死我了,木木好厲害!差點我們就要完蛋了!蹦呐轮篮苌儆惺裁礀|西能夠傷到一條利維坦,哪怕這條利維坦剛剛才重傷過,兩歲的蘇拉小寶寶還是對此心有余悸。
能直接順利通關當然還是不錯的嘛。
黎木木同樣松了口氣,她完全不敢想象,如果來的不是她,如果她剛剛不是聽從了夢境記憶的信息輸入了正確答案,一架深潛器的自毀將會有多么可怕。
但這個答案,夢境的聲音。
黎木木又開始感到那種仿佛大腦不夠用的頭疼。
卡德莉亞安撫般在她的側臉蹭了蹭。
屬于中轉艙的排水程序已經自啟動,這一次,已經初步覺醒的黎木木沒再覺得有什么不適,但隱隱的,她又感覺到了什么不對,“我們是不是又忘了什么?”
這個“又”實在是太靈性了。
蘇拉數了數現場的人數:“沒有呀,木木在,卡德莉亞姐姐也在,我和阿香也在……等等,阿香……”
中轉艙外,因為體型問題一開始沒進中轉艙的阿香再一次被攔在了門外,委屈的發出了一聲鯨鳴。
“嚶……”
半個小時后,黎木木已經摸索到了整個深潛器的中控室,并通過另外一種“另類的方式”把阿香接了進來。
這種大型深潛器一般都會在底部配備有大型倉庫,阿香成功被安頓進了倉庫里,可以不用一只鯨在外面流浪了。
“木木,有什么不對嗎?”見黎木木操作完有些走神,蘇拉開口問道。
黎木木搖搖頭:“就是覺得這架深潛器的內部設施有些過于完好了!
甚至連能源都還很充沛,和外面那些嚴重的破損簡直就像是兩架深潛器,但是……黎木木最終還是說:“可能是我想多了,我們還是先看看帕克先生的數據光盤里有什么吧!
幾人的目光都挪向了那擺在中控操作臺上的數據光盤。
那光芒始終還在持續閃爍著。
在剛找到這間中控室的時候,黎木木就已經檢查了一遍,更成功找到了和數據光盤能夠配對的讀取裝置。
現在,到了該揭開秘密的時候了。
黎木木握住仍在閃爍著的數據光盤,插入了已經啟動的讀取裝置。
熟悉的投影光芒一點點被編織,屬于帕克先生的身影,重新在眼前的虛空中成形。
第40章 陰謀
陰謀
中控室內一時安靜。
光芒浮動, 一道人影慢慢成型。
黎木木沒有說話,卡德莉亞也像是察覺到什么一般安安分分的蜷在她的腿邊。
連蘇拉也沒有開口擾動這一室沉寂。
黎木木的目光牢牢追著那漂浮的虛影,直到凝實, 那不是她們所熟悉的帕克先生,更年輕些, 乍看起來和尋常人并沒有什么兩樣。
但仔細看就會發現, 他并沒有站著。
那支撐起他身體的已經不是雙腿, 當然更不是拐杖或者輪椅這種人為的科技產物,黑色的陰影在他的身后、腳底擾動,一旦看的仔細, 就好像要一頭栽進某種巨大的驚悚感里。
好在光影里,年輕的帕克先生已經開口說話。
虛擬的光源在他眼下投下青白的陰影,那種嚴肅且堅定的目光,緩慢的語速, 仿佛又一下把人拉回尼爾莫斯點, 看見無邊黑暗中水母的一點微光。
【這里是尼爾莫斯點,958型深潛器B級研究員帕克,我將代表第三研究所西西弗斯計劃全員,為接下來所說的一切, 作擔保!
【西西弗斯計劃已經失敗, 我們喚醒了一種完全不存在于人類歷史中的災難產物,我們團隊內部將其定義為‘污染’。而以人類現存的科技力量, 我們已經嘗試, 最終只能不幸的宣告:污染無法殺死,無法清除, 無法控制!
三個無法,仿佛將那絕望、恐怖的陰影無窮放大。
黎木木的指尖幾乎不自覺在攥緊, 直到卡德莉亞冰冷的蛇信舔了舔她的手背,黎木木才松開了手指,也同樣松開了咬緊的牙關。
旁邊,蘇拉也同樣緊緊盯著半空。
光幕下,身影虛幻的帕克先生目光依然堅定,他仍在繼續完成他最終的使命。
【但經過整個團隊的努力,我們仍然找到了一點能夠短暫阻止污染的‘捷徑’,通過注射某種合成物質,我們能夠將還未完全被污染的‘母體’轉化成類水母的‘子體’,這種子體能夠通過將污染吞噬進體內來隔絕污染和外界的聯系,降低污染增殖的速度,短暫的阻撓污染的擴張!
【以下是這種合成物質的化學方程式:……】
青年的虛影恰好在此時晃動了一下。
黎木木仿佛如夢初醒,開始在中控室來回踱步,翻找臺面、數據板,尋找紙筆,抑或者其他能夠做記錄的東西。
當然不是什么女大學生上課聽講的本能。
僅僅是帕克先生接下來所說的東西過于重要,以至于哪怕這些交接的內容都有數據光盤記錄下來,黎木木依然覺得不太保險。
萬一呢,萬一這份數據光盤不小心損壞,難道她們要讓那么多研究員的犧牲都付諸東流嗎?
當然不可以。
“木木,怎么了?”蘇拉也被驚動。
“我需要紙和筆。”黎木木抿唇。
不需要多余的解釋,蘇拉很快也加入了一陣手忙腳亂。
但中控室環境過于復雜,臺面、抽屜有些根本打不開,最后還是卡德莉亞不知道從哪個灰塵堆堆里找到了一個空白的筆記本和筆,叼到了黎木木手邊。
“干得漂亮!”黎木木目光一亮,顧不上多說,接過本子已經開始記錄。
萬幸虛影的語速很慢,剛剛錯過的那一段黎木木憑借多年聽課的手速依然能回憶起來,她飛快的在筆記本上做其記錄。
卡德莉亞擺了擺腦袋,也不去打擾她,就在她腳邊繞繞盤盤,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冷血動物,反而像是雪地里長途跋涉,好不容易找到主人的雪橇犬,開始瘋狂的貼貼蹭蹭搖起尾巴。
當然,這里面多少有受到污染的影響。
要不然,卡德莉亞最多也只會在內心興奮一下,不會表現出來。
蘇拉在旁邊看著,忍不住開始冒出點邪惡的壞念頭。
要是能拍下來,等卡德莉亞姐姐恢復了,再丟給她。
到時候,兇殘大姐姐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不過這念頭到底也只是想想,而且……蘇拉看著卡德莉亞身上那些縮小以后,存在感也依然很強的瘡疤,多少還是有些難受的。
“卡德莉亞姐姐,要快點好起來呀。”蘇拉忍不住蹲下來,點了點巨蛇的腦袋。
然后還沒點到,就被巨蛇一個扭身給避開了,嫌棄的明明白白。
蘇拉:“???”
早知道就想辦法拍下黑歷史了!
【以上就是這種物質合成的全過程!
帕克先生的虛影話落,好像整個光幕又昏暗了不少。
黎木木恰好記錄完最后一節合成方式,收了筆站起來抻了下腰,大腿和腰就相繼一緊,肩頭一沉,是卡德莉亞見她忙完了,又從下方旋繞著把腦袋搭了上來。
完全無視了蘇拉,卡德莉亞滿腦子只剩下伴侶好香。
蹭了蹭黎木木的頸窩,又朝著白皙細膩的耳垂嘶嘶吐著蛇信。
黎木木忍不住笑了一聲:“別鬧,卡德莉亞!
黑色短發少女伸手推了推巨蛇,卻只是象征性的,完全沒有什么實際的拒絕意味,卡德莉亞沒有被推開,反而靠的更近了,就當著蘇拉的面瘋狂貼貼。
蘇拉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不敢置信,是挑釁吧,這一定是挑釁吧!
就算是伴侶也太、過、分了!
她冷哼一聲,干脆也加入了這場注意力的爭奪戰,而且,她還找到了一個卡德莉亞絕對沒辦法插入的點,小女孩蹬蹬蹬湊過去,低頭去看黎木木手里的筆記本。
“竟然記錄了這么多嗎?”不看不知道,一看蘇拉才發現黎木木竟然記錄了整整三五頁紙。
那不是什么巴掌大小的筆記本。
總之不知道卡德莉亞是怎么翻出來的,那幾乎是有A3尺寸的合頁本,紙張也比較柔韌,應該常用于藝術家平時帶出去畫速寫,或許是因為這架深潛器內部的環境依然完好,空氣干燥,摸起來質感竟然還不錯。
就是這么大的合頁,黎木木竟然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三五頁。
“化學物質的合成是件很復雜的事情。”黎木木對著筆跡解釋,聲音溫和堅定,“光是合成領域就能分成兩個大類,十幾個小類,還有更具體、細節的合成方式,更別提還有各種原材料!
“一種復雜的合成物質,可能需要一系列復雜的反應才可以合成出來,這個中間一旦有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問題,都可能會導致物質合成的失敗!
其實大學里也不是很擅長這個科目,她多少還是有點更像是文科生,或者說偏科生,只對海洋生物、海洋生態、海洋環境研究等等深海相關的專業課程有強烈的興趣。
其他方面的基礎課程,大半還是因為學都學了不能擺爛的心態。
現在用上了,卻要忍不住感謝自己當年有好好學習。
“總之還是很重要的,所以一定不能出錯,等待會我可能還得把帕克先生的數據光盤再多播幾遍核對一下!崩枘灸颈Ьo筆記本。
卡德莉亞懶洋洋的趴在少女肩頭,與有榮焉般吐了吐蛇信。
蘇拉本來只是和卡德莉亞姐姐賭氣,現在卻是認真聽進去了,忍不住驚嘆的目光望著黎木木懷里的筆記本:“人類真是太聰明了,會這么多復雜的東西。”
不像是深海種族,億萬年的進化,依然是簡單的叢林法則。
黎木木搖搖頭:“其實簡單也沒有什么不好!本拖袷恰绻祟惒蝗ビ|碰不該觸碰的東西,污染……也就不會出現了。
蘇拉似懂非懂。
帕克先生的虛影很長時間都沒有動靜了,就在黎木木打算去重播一次核對記錄的時候,那原本瘦削蒼白的青年堅定的目光忽而一顫。
這一段影像仿佛是后來二次補錄進去的。
原本看起來還年輕的青年陡然蒼老了許多,變得……更像黎木木和蘇拉所熟悉的那個帕克先生。
【我原來一直覺得,老師,我,我們所做的這一切,都不過是贖罪而已。】
【直到今天我才發現,那份文件的錯誤并不是我們的失誤,數據是人為篡改的,從源頭,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陰謀!
【小心……】
虛影忽然開始卡了殼。
不,不是虛影卡殼,是這段影像所記錄的帕克先生,原本也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終結。無數的黑色泊油狀物從背后向前,緩慢溢出,包裹住他。那些黏膩的,丑陋的,比淤泥還要沉重數百倍的黑色,一點點淹沒了他最后的聲音。
【小心唐家……】
黎木木攥著筆記本的指尖忽然一顫。
半空中的虛影已經變成一片渾濁的黑色,終于也徹底消散,播放完畢的數據光盤好像終于完成了使命,光榮的沉睡在播放裝置里。
一切都很正常。
也沒有像尼爾莫斯點上面當時那樣反復重播。
黎木木卻還是沉浸在那顫抖的最后一句話里,涼意一路從指尖爬進心里去,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自己被卷進了一個巨大的,旋渦般的陰謀。
災難都已經拉開了序幕,幕后的人卻還是完美隱身。
她和唐家,或者說唐家人,是有過接觸的,在當年那場僅有她一人幸存下來的海難后。
送她到第一階梯,交給小姨的軍官,本就是唐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