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驚喜
那人反應過來后, 又忽然露出了點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再度看向洛憬，還是先前那副笑瞇瞇的樣子,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帶了點探究和熱切。
他友善地和洛憬打招呼：“你好啊。”
洛憬：“？”
這人是誰，他好像不認識。
被剛剛發生的事弄得起了點條件反射, 他下意識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又坐錯位置了。
就在這時, 那個男生扭頭跟邊上那個被擋得只能看到腿的同伴道：“淮淡, 那小朋友。”
“！”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洛憬下意識就朝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那個男生識趣地微微前傾了一點身子, 給他們留出了講幾句話的空間。
淮淡扭頭看他，可能是覺得他怔愣的表情有點有趣, 于是很淺地笑了笑, 然后道：“過來坐。”
洛憬滯了兩秒, 木然地起身，走過去，坐到淮淡的邊上，坐下。
然后有些不敢看人。
“明明前兩天才剛見過, 又這樣了？”片刻后，見他不說話, 淮淡的嗓音里帶了點笑意：“不是說過很快就會再見面么。”
環境昏暗，臺上的主持人正說著什么, 他們的位置距離舞臺近，于是聲音也不算小, 但洛憬卻覺得自己一個字都沒有聽清。
淮淡說這句話的時候用的是慣常那種，跟洛憬說話時會用的, 像是在哄小孩的語氣。
一切都很正常。
洛憬卻莫名覺得耳朵有點發燙。
*
葉霖在一開始知道淮淡要來這家的酒會的時候其實有點驚訝。
“你不是說不來么？”來這座城市的路上，葉霖問。
“我什么時候說過。”淮淡并沒有這段記憶。
“就是那次在你家。”
“沒有。”
“我一開始還奇怪。”葉霖見他不承認, 也懶得繼續爭辯，轉而道：“你不是一般不參加這些公司的宴會的么。”
“后來我一看，就發現了不一般，原來這家姓洛。”
說著，他看向淮淡，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八卦欲：“所以你是為了你上次電話里那個洛小姐來的？”
“他們董事長的女兒好像叫……洛楓。”葉霖說著，打開自己的手機確認信息。
“不是。”淮淡開著車，語氣平靜地否認。
葉霖聞言開始細細觀察這人的表情，發現不似作假，于是更好奇了：“那你為什么大老遠過來，他們家沒有姓洛的女兒了，噢還有個兒子叫洛憬……”
“前面路口，你下去自己打車。”淮淡忽然道。
葉霖震驚：“不是吧，我也沒說什么啊，這就要趕我下車了？”
自家兄弟的脾氣是越發讓人捉摸不透了。
“不是。”淮淡解釋：“一會兒有事，不順路。”
“……你來這里除了參加這個酒會還能有什么事？而且今天好像是初中生中考最后一天，一會兒路上堵死你。”
話雖然這么說，但事情分輕重緩急，淮淡都這么說了，那大概就是真的有事，于是他識趣地下了車。
然后一語成讖，打到車后被堵在路上堵了整整一個多小時。
*
雖然淮淡確實在前天跟他說過很快就會再見面，但是也沒說是這么快啊。
洛憬其實還以為淮淡是安慰他才這么說的。
不知道為什么，他有種微妙的，自己好像沒準備好的感覺。
雖然也不知道要準備什么。
鬼使神差地，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
還好今天起得早，一整天都在打扮。
……等等，為什么還好？
回過神來，洛憬快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弄無語了。
寒假放假在家里的時候，他什么樣子淮淡沒見過。
想通了之后，他的心底又后知后覺涌上來一種微妙的，對方履行了承諾的開心。
不自在的情緒本來就來得莫名，于是持續的時間也短，不消片刻，洛憬又恢復了之前那副樣子。
“哎，你叫什么名字？”葉霖饒有興致地湊上來搭話，他現在對這個好像給自家好兄弟下蠱了似的小孩好奇得不行，又通過他們現在坐著的位置推斷道：“難道你就是洛憬？”
“對啊。”洛憬回答，然后同樣好奇地問道：“你是哥哥的朋友嗎？”
“那是。”葉霖大言不慚道：“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也得叫我哥哥。”
洛憬：“？”
他有點不太懂這個因果關系。
但出于禮貌，還是老老實實地喊了一聲：“哥哥。”
能跟哥哥玩得好，肯定不是壞人。
“弟弟。”于是葉霖也笑瞇瞇地應：“我叫葉霖。”
“噢。”
這小孩長得怪討喜，性格也不錯，雖然看起來嬌生慣養的，卻沒有他經常能從那些有錢人家小孩身上看到的，慣有的毛病，反而很有禮貌。
兩人的中間隔著一個淮淡相談甚歡。
“需要跟我換個位置么？”正聊到這小孩和淮淡過年的時候撿到的狗，坐在中間這人的嗓音忽然響起。
雖然語氣和平時沒什么不一樣，但葉霖卻下意識一激靈。
“不了不了。”他噤聲，然后縮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正巧在這時洛父上臺講話，于是洛憬也轉回身體安分了下來。
他感覺自家父親在上面說話的時候好像隱隱掃了一眼這里。
總有種在老師眼皮子底下講小話的感覺。
“哥哥，你怎么來了。”洛父的致辭不長，幾分鐘后，洛憬解除了定身咒，扭頭看向淮淡：“我爸爸媽媽都沒跟我講。”
“給你個驚喜。”想起洛憬似乎經常給不同的人準備一些不知能不能稱之為“喜”的驚喜，淮淡頓了頓，回答。
洛憬：“……”
確，確實挺驚喜的。
洛父的環節結束后，接下來就是公司藝人和團體一個個上臺露面的時間。
舞臺上，每個上臺的藝人都盛裝打扮，妝容一個比一個精致，面上帶著得體的微笑，身上的飾品在聚光燈下熠熠生輝。
他們家藝人的質量普遍很高，業內業外都知道風景娛樂只簽美人，而且不論男女都好看得很有特色。
這甚至變成了一個網絡流行梗，有時候在網上看到好看的人就會有網友自發@公司的官方號。
所以平心而論，這幅場景是很有吸引力的。
但再好看的臉，看多了就提不起太大的興趣了，洛憬百無聊賴地看著這些熟悉的面孔一張張上來又下去，在心里玩著公司藝人連連看，上去一個就消掉一個。
消著消著，洛憬忽然想到什么，鬼使神差地，幅度極小地側過頭，看向淮淡。
淮淡沒在看臺上。
他似乎對這些不大感興趣，雙腿交疊，兀自垂頭看著手機，面上沒什么表情。
昏暗中，舞臺上的光線分了一點到他的臉上，他的側臉線條流暢又清晰，鼻梁高挺，身上穿著剪裁合身的西裝，整個人顯得貴氣又疏離。
其實這么看，他是有一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質的。
洛憬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一面。
說實話，其實還挺新奇的。
此刻臺上站著的是一位去年獲得了視帝，算是他們公司頂層藝人的男明星。
那人很淺地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的五官無疑是好看的，但洛憬看看臺上，又看看邊上，再次堅定了他哥比自家的藝人好看的想法。
“在看什么？”淮淡的眼神沒有離開手機，卻忽然開口。
洛憬嚇了一跳，趕緊收回了視線。
是在跟他說么？
應該不是吧。
這么隱蔽都能被發現，不應該啊。
“洛憬。”天不遂人愿，淮淡指名道姓。
洛憬：“……”
他挫敗地轉回頭：“哥哥，你是不是長了第二雙眼睛。”
淮淡聞言勾了勾唇，收起手機看向他，剛剛那點看著難以接近的氣質煙消云散：“太明顯了，下次藏好點，有話要說？”
洛憬聞言，下意識反駁：“那也得是你看我，才知道我在看你……我明明很隱蔽。”
“嗯，在看你。”淮淡卻應得很爽快。
洛憬：“！”
心跳不知道為什么漏了一拍，洛憬覺得這應該是被抓包的心虛導致的。
“那我下次跟你學學。”他說。
想到什么，他扭頭，剛想問：“我家的藝人不……”
余光看見幾身眼熟的衣服上了臺，洛憬神色一凝，又止住了話頭，轉過頭看回舞臺。
臺上正是他在休息室外偶遇的那個還未出道的男團。
幾人剛進公司不久，都是第一次參加這個酒會，因為媒體眾多，除了為首的那個，其余幾個人的神色都或多或少帶了些緊張。
為首的就是那個姜坤。
他的妝容和身邊的隊友比起來白了一個度，在聚光燈下顯得有些夸張。
洛憬總覺得他好像比他頭頂上的燈還亮。
真的很難看。
雖然這個想法不排除是他因為剛剛的事給他加了一層濾鏡，但拋開一切客觀來講，這人長相確實一般。
公司為什么會簽這么個人進來，是星探那邊的審美忽然集體失靈了么？
這人先是領著整個隊伍上了臺，站定后又自然地走到隊伍的中間。
邊上的成員像是已經習慣，只默默讓開，雙方之間沒有任何交流。
可能因為燈光昏暗，又因為在臺上緊張，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剛剛還在休息室門口跟他們講話的“小練習生”，現在就坐在所有位置的最前排。
第24章 關系戶
姜坤的發言實在算不上有水平。
洛憬聽了一會兒, 扭頭看向舞臺下方——他們的經紀人，某種意義上是姜坤一個人的經紀人，正站在下面看著他們。
那經紀人的邊上站著的人洛憬認識, 是藝人統籌部的部長，在公司里的資歷很深, 待人和善, 洛憬小時候去公司的時候經常會給他塞零食。
他打開手機找到這個叔叔的對話框。
AAA.作業批發小洛:【陳叔叔, 你邊上站著的那個人叫什么名字？】
男人感受到手中的手機震了一下，于是拿起來掃了一眼, 看到消息下意識扭頭環顧四周，想找找洛憬在哪里。
在賓客席第一排找到人后, 洛憬小幅度地抬了抬手, 示意了一下他左邊站著的人。
陳燈順著洛憬的指著的方向看了眼左邊站著的人, 回憶了片刻，給洛憬發了消息：【叫王進，經紀部的】
王進見陳燈看了自己一眼，趕緊堆起笑容跟他打了個招呼。
陳叔叔：【怎么啦, 小憬】
洛憬：【沒事，叔叔你有他聯系方式嗎？我有些事要問問他】
陳叔叔：【好的, 我讓他現在加你】
洛憬：【謝謝叔叔】
雖然有些一頭霧水，不知道洛憬忽然找這個人有什么事, 但他還是立刻叫了王進，然后把洛憬的聯系方式推給他。
看到自己的備注的時候, 他才想起來這是公司一個新推出的男團的經紀人，由于他們還沒正式出道, 所以暫時還沒有什么活動。
“陳哥，有事嗎？”王進不敢怠慢, 趕緊轉身面對陳燈，面帶恭敬。
“加一下我剛給你推的這個聯系人。”陳燈示意了一下他的手機。
“哎好好好……”王進聞言趕緊拿起手機，看見陳燈推過來的人，有點迷茫：“什么……假期批發？”
陳燈提醒道：“是大老板的兒子，他說有事要問你。”
整個公司只有一個大老板，而這個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王進聞言愣了一瞬，驚喜又惶恐，連聲應下：“好嘞好嘞……”
忐忑地添加了洛憬的好友后，他又看向陳燈，小心翼翼地詢問：“哥，洛少爺要問我什么事啊？”
“沒跟我說。”陳燈想了想，又看了眼臺上：“可能喜歡你手底下哪個藝人，想交個朋友吧。”
王進聞言一愣，頓時心里有了底，神情放松不少。
和手下的藝人一樣，他也剛進公司沒多久，只聽同事提起過，還從來沒見過這個小少爺。
如果能忽然攀上這樣的貴人……
他已經看到自己未來職業生涯的一片坦途了。
又想起來聽說洛小少爺還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最好哄了。
想必來找他也不會是什么壞事。
想到這里，王進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漾起了笑。
*
不到半分鐘，洛憬收到了好友申請。
“那個人怎么了？”剛點下同意申請，邊上的男生忽然出聲。
洛憬莫名嚇了一跳，
對面適時發來消息：【小少爺，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他下意識收起了手機。
臺上的團體從舞臺的側面下了臺，那經紀人本來還想問問陳燈洛憬坐在哪里，見狀來不及多想，只得先匆匆跟了上去。
想了想，洛憬把宴會開始之前發生的事告訴了淮淡。
聽完后，淮淡皺著眉，剛想說話，卻被葉霖搶了先。
“哇，這也太沒禮貌了。”他義憤填膺的同時又覺得匪夷所思：“但是他們怎么敢對大老板的兒子這樣？”
“因為他們不知道我是。”洛憬回答：“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組合肯定有點內幕。”
“確實。”葉霖回答：“而且那個講話的人長得好丑。”
“我也覺得。”洛憬面露贊同。
兩人一拍即合。
淮淡：“……‘”
葉霖還打算說話，余光卻看見好兄弟似乎正看著他。
還是那種和平時看起來沒有區別，卻讓他莫名脊背發寒的目光。
于是他只得閉了嘴。
真小氣。
*
臺上的活動結束后，大廳恢復了一片明亮，后面在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布置上了數道長桌，上面擺放著琳瑯滿目，種類豐富的吃食可以供人取用。
淮淡來這里并不只是為了見某個小孩一面。
雖然這確實是主要因素，但這場宴會里的確有幾位賓客和公司的合作恰巧需要探討，于是他打算順便聊完，這樣一來就不用另找時間專門約見。
而且還需要和洛父洛母打個招呼。
只是確認幾個細節，花不了多長時間，于是他跟洛憬說了一聲，先行離開了。
洛憬對這種性質的酒會并不感興趣，所幸認識他的人也沒幾個，于是被洛父帶著認識了幾個叔叔阿姨之后就得到了自由，他樂得清閑，暗戳戳跑去去找吳立玩了。
吳立正在角落一個卡座里閑得長毛，見洛憬來了之后像是見到失散多年親人，拉著他打游戲。
服務生見這里坐著兩個年紀不大的小孩子，于是貼心地端來了兩杯橙汁，洛憬邊喝邊打游戲，玩到第二局的時候有點想上廁所，于是起身離開了卡座。
*
宴會廳內觥籌交錯，走廊上卻沒什么人，耳朵總算獲得了片刻的清凈。
洗完手剛走出衛生間，淮淡的消息就發了過來：【在哪里？】
AAA.假期批發小洛：【出來上廁所了，哥哥你辦完事了？】
哥哥：【嗯，那我在里面等你。】
AAA.假期批發小洛：【好】
收起手機，洛憬吸了口氣，心底莫名涌上一小陣雀躍，當即就打算回宴會廳。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找淮淡有什么事，淮淡大概找他也沒什么要緊事。
但是兩個人像是有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走過一個轉角，洛憬忽地聽到了一小陣爭執聲。
再走近一點，發現聲音還怪熟悉。
是姜坤，另外兩個不知道是誰。
直覺告訴他不會是什么好事，于是他停下了腳步，想看看發生了什么。
面前沒了遮擋，洛憬才發現那里站著的是姜坤，那個經紀人，和那五個成員之一。
那人他記得，叫謝有，下午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講，面上也一直沒什么表情，看起來很不愛說話的樣子。
“你把我的袖子弄成這樣，我一會兒怎么進去？”姜坤氣急敗壞地沖著謝有發火：“你是不是故意的。”
“別生氣別生氣。”王進在姜坤的身邊，拿著紙巾不住地給他擦袖口：“沒事，外套擋一下，在里面看不出來的。”
擦得差不多了，他又抬頭看向謝有，皺著眉，目光里滿是對他的譴責：“你還不趕緊跟姜哥道歉。”
“我再說一遍。”謝有的手上端著撒了半杯的飲料，語氣平靜：“是他撞的我。”
“誰撞的誰重要嗎？”王進聞言，不分青紅皂白地說教：“現在的結果就是你把他的衣服弄臟了。”
“而且今天的酒會有多重要，我跟你們說過無數次了。”
王進說到這里，姜坤像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就是嫉妒我，想故意讓我出丑是不是？”
“你以為你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對我有用嗎？”他氣急敗壞道：“剛好，出道位的五個人還沒定下來，那我就跟我叔叔說，讓他讓你走。”
“這……這不太好吧，姜哥。”這時，一直偏袒一方的王進卻忽然反常地為謝有說話。
這個組合雖然還沒完全出道，但是策劃一直有在官博更新他們的練習花絮，雖然只有小半年，但也積攢了一小部分的粉絲。
謝有是整個團體里粉絲最多的，也不難看出以后有大爆的潛力。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五個成員里，姜坤最看不順眼的就是謝有，經常明里暗里地找他茬，給他穿小鞋。
但穿小鞋事小，要是真的沒了這么一棵搖錢樹，王進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有什么不太好，我叔叔是姜成。”他見王進還敢跟他唱反調，對他也生出了些怒意。
王進見他生氣了，頓時急了，趕緊上去哄。
謝有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一眼，眼底盡是漠視和淡然。
“你叔叔是誰？”這時，一道嗓音忽地響起，打破了對峙。
三個人都看向那個方向，發現是下午的時候走錯地方的那個小孩。
姜坤看見是他，面上頓時不耐煩：“你哪個公司的？怎么這么招人煩。”
藝人之間的公司歧視普遍存在，姜坤自詡是國內五大娛樂公司之一的藝人，并且是即將推出的男團的中心人物，而面前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甚至可以稱之為素人的小練習生，于是他下意識趾高氣昂。
反正有他叔叔在，在他看來想要封殺掉這個小藝人不就是一句話的事。
王進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頓時感覺頭都大了，頓時對面前這個小藝人擺起臉色：“你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你的經紀人是誰，不管你嗎？”
洛憬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看著姜坤：“我在問你，你叔叔是誰。”
面前的小孩瞳孔黑得不見底，姜坤被他莫名的氣勢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居然被這個小孩子嚇到后，他頓時惱羞成怒，當即就搬出了叔叔的名號要找回場子。
他一字一頓道：“我的叔叔，姜成，風景娛樂資源部的副部長。”
說完，他得意地看著面前這個小孩。
但預想中，他驚恐著跟他道歉的場面并沒有出現。
洛憬拿過了謝有手上剩的半杯飲料，非常順手地潑到了姜坤的身上。
跟剛剛只是沾染了一些袖口不同，這次是實打實印在了他的襯衫上，橙黃色的液體在衣物上迅速擴散，一陣驚心的涼意直透姜坤心脾。
“哦。”洛憬把杯子放回謝有手里：“我爸爸是洛章。”
第25章 開除
姜坤先是愣了愣, 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之后頓時氣瘋了。
王進聽到他的話直接冷笑出聲：“小洛總我正好認識，怎么可能是你，撒謊也撒個像樣點的。”
姜坤聞言, 頓時心里有了底。
面前這小孩為了裝模作樣居然還撒謊。
“這套衣服有多貴你知道嗎，你賠得起嗎？”姜坤忍著怒意處理著自己身上的污漬：“不告訴我你的經紀人是吧, 沒關系, 你等著。”
“嗯, 我等著。”洛憬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語音：“還有，這套衣服我不僅不用賠, 我就是讓你現在脫了，你也得給我乖乖脫下來。”
下一瞬, 王進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王進正幫著處理姜坤身上的污漬, 不耐煩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看到來電人是誰之后趕緊放下了手中的紙巾，緊張地走到一邊，背對著幾人劃了接通。
“喂，小少爺, 有什么事呀？”他的語氣一改剛才的盛氣凌人，變得充滿討好恭維的意味：“需要我去見您嗎, 您在哪里？”
“你說我在哪里。”洛憬語氣無波無瀾道。
這是他跟淮淡學的。
淮淡事情多，在家里過年的時候經常接電話, 每次洛憬無意間聽到的時候他都是這個語氣。
很陌生，但是特別有氣勢。
雖然洛憬從來不太贊同仗勢欺人這個做法, 但他覺得自己這次真的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也算是明白了這人為什么能進他家公司，還混得這么風生水起。
原來是關系戶。
那他能比他更關系戶。
姜成這個名字他并沒有聽過, 想來并不是什么公司特別重要的骨干，但聽頭銜應該職位不算低。
這種人是怎么混進公司的還有待商榷, 當務之急是先要處理一下面前這兩個顯而易見的。
電話那頭，王進清晰地聽到聽筒里的聲音和身后的嗓音重合在一起。
意識到了些什么，他瞬間變得惶恐。
洛憬掛了電話。
王進不可置信地轉過身。
那個小練習生，又或者說是小洛總，就這么看著他：“不信？那現在呢？”
“你說你認識我，我怎么不知道？”
他頓時冷汗都下來了。
姜坤不明所以，見自家經紀人啞了火，皺著眉剛要說話，卻被王進一反常態地惡狠狠瞪了一眼，意思是讓他閉嘴。
王進再度看向洛憬，呼吸加快，頭都不敢抬：“是您啊，怎……怎么之前不跟我們說。”
姜坤看著經紀人的反應，總算意識到了些什么，他驚恐地看了洛憬一眼，面色都白了。
謝有也看了他一眼，眼底帶了些訝然。
洛憬猶覺不解氣，為了再火上澆一瓢油，他打開了手機，撥出語音通話，
其實他本來確實是想打給洛章的，但是在聯系人里翻人太狼狽，而且估計爸爸現在正忙著，不想因為這點小事打擾他，于是為了氣勢夠足，也不讓他們有反應過來的時間，他下意識撥了對話框的第一位。
別接別接別接。
洛憬打著電話，暗自希望對面這人也忙。
但是事與愿違。
語音響了兩聲之后被接通，男生低沉的嗓音響起：“洛洛，在哪里？”
“爸爸。”洛憬只能不顧對面的人說的什么，自顧自盯著眼前的幾個人道：“那個叫姜坤的，我不喜歡。”
“還有王進，姜成，他們都讓我生氣了。”
“你把他們都開除。”
是一副被寵壞了的，萬事萬物都必須按照自己心情來的小少爺做派，紈绔的不行。
其實洛憬只是想嚇唬他們一下，至于最后怎么處置還是要多方了解溝通之后才能作判斷。
他只負責告知這個情況，接下來就不是他的事了。
只是不論解約與否，這樣的人在這個團體中是絕對不能留下的。
對面的兩人冷汗刷刷直冒，想辯解告饒，又擔心會觸怒這個看起來陰晴不定的小少爺，從而招惹來更大的禍事。
電話對面的人默了默。
洛憬雖然現在面上看起來淡定得很，但他覺得自己內心的緊張一點不比對面這幾個人少。
頭腦發熱是一時的，尷尬的記憶是一輩子的。
意識到自己干了些什么之后，洛憬寄希望于淮淡在他開口的時候忽然被別人叫走了，所以沒聽到他說了些什么。
但這也只是他被自己尷尬死之前的臨終幻想罷了。
“嗯。”男人的話音里帶了些很明顯的笑音，像是試圖忍了，不過沒壓住：“這樣啊。”
“好，聽你的，回去就開除。”
洛憬面上不顯，紅意卻一下子從耳尖竄到耳根。
“好，那先掛了。”他強作鎮定。
“嗯。”淮淡應了一聲：“我去找你。”
掛了電話后，洛憬覺得好多了，他再度看向那兩人：“還不走是在等我叫人趕你們嗎？”
“這家酒店也是我家的。”他又說。
兩人白著臉，都是一副欲哭無淚，想說什么又不敢說的表情，最后對視了一下，匆匆離開了這片地方，生怕又哪里一個不順惹到這小少爺了。
他們真的快后悔死了。
不過后悔的并不是自己仗勢欺人，而是為什么沒有認出來這個小孩是大老板的兒子。
兩人走后，安靜片刻，謝有看向洛憬，垂著眼低聲道：“謝謝你了。”
是那種不卑不亢的態度，即使在知道對方是公司掌權人的兒子之后也沒有露出一副想要巴結的樣子。
“不客氣的，你沒事吧？”出乎他意料的是，洛憬一改剛才不好說話的任性模樣，語氣里帶了些抱歉：“你們被他這樣多久了啊？”
謝有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洛憬。
少年的皮膚白皙，身上穿著一套剪裁合身，似乎是專門定做的，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西裝，頭發被精心打理過，燙出了一點弧度，襯得整個人更顯精致，通身貴氣，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小王子。
一看就被家里人養得很好。
是那種任誰看了都討厭不起來的類型。
他又垂下眼，清了清嗓子：“沒有很久。”
洛憬卻是不信：“你們的團好像組出來半年了，他一直這樣么？”
“這是我們公司的問題，我會跟我爸爸說的，你們放心吧。”
男生看著他，語氣認真，像是把這種其實對他來說無關緊要的小事也牢牢記在了心里。
謝有的瞳孔很細微地顫了顫。
由于條件好，謝有在出道之前就有過很多公司遞來過橄欖枝。
他見過很多資方，也收到過很多誘人的條件。
但面前這個小孩子跟他們都不一樣。
姜坤的加入讓一切都變得很糟糕，他看了無數次合約，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直到今天，他的出現。
他讓他覺得，選擇這個公司，似乎也不是那么錯誤的決定了。
對面的男生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再度抬眼看向他時簡單地道別并再次承諾道：“我還有事，先走了，這件事我會處理的。”
說著，他就轉了身。
謝有抿了抿唇，忽地出聲：“等等，我可不可以……”
“洛洛。”
洛憬還沒完全轉過去，看到他似乎是有話要說，于是在他出聲的時候就停下了動作，想聽他把話說完。
但轉角處卻忽然出現了一個人，湊巧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男人信步而來，身高腿長又氣質矜貴，面容俊秀冷淡，容貌不輸任何一位明星，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勢。
可唯獨垂眼看向那人的時候，眼底溢著些不易察覺的溫和意味。
他的稱呼很親昵，又隱隱帶出了一點旁人湊不進來的錯覺。
男生在聽到那人的嗓音后就迅速扭頭看了過去，目光里帶了點無意流出的依賴：“哥哥。”
“嗯。”男人應了一聲。
“你等一下，我先跟他說完。”
“好。”
洛憬再度看向謝有，詢問道：“你剛剛想說什么？”
謝有垂了垂眸。
“沒什么。”他回答：“謝謝你。”
“不客氣，那我就先走了。”洛憬以為他只是想要道謝，于是禮貌道，然后碰了碰邊上那人的手臂示意一起離開。
謝有站在原地，目送他們消失在視野里。
男人的一只手臂虛攔在男生的后腰，兩人站在一起顯得很協調，似乎連廊道里金碧輝煌的裝飾都被襯得黯然失色了不少。
像是他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那人在臨走之前，很輕微地轉頭看了他一眼。
只是很短暫的一瞬，像是隨意一瞥，甚至會讓人懷疑到底是不是在看他。
是那種很淡的，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神。
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物品。
*
酒會還在持續進行，宴會廳內里的賓客們相談甚歡，一陣陣聲音模模糊糊地傳出來，顯得很熱鬧。
但洛憬卻沒有被感染到一星半點。
離開了謝有之后，整個廊道里走動的只剩下他和淮淡兩個人。
洛憬一邊走，一邊目光空洞地盯著走廊地毯上繁復的花紋，耳尖燒紅，在心里祈禱淮淡什么都不要問。
“這么多人都讓你不高興了？”男生的嗓音卻事與愿違地從邊上落了下來。
還帶了點隱約的笑意。
“……”
洛憬希望現在腳底下忽然出現一個洞，然后自己能立刻掉下去。
通往哪里都好。
第26章 不高興
宴會廳里觥籌交錯, 淮淡帶著洛憬回來的時候，恰巧看見剛剛那小孩口中的兩個當事人正坐在某個角落的卡座里焦頭爛額。
擔心還會生出什么事端，他掃了一眼, 記住了那兩人的長相，然后收回了視線。
葉霖在這時候正好湊了上來。
“你們干嘛去了？一轉眼都不見了。”他的語氣里是對自己被拋下的不滿。
洛憬在回來的路上跟淮淡分享完自己的英勇事跡, 這會兒已經過了剛剛那陣尷尬的勁, 見到來人就興致勃勃地分享：“我剛剛去主持正義了, 哥哥你還記得剛才在臺上的那個團嗎……”
淮淡站在一邊，聞聲很輕地眨了眨眼。
葉霖聽到這聲哥哥, 忽然覺得脊背一涼，然后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看了好友一眼。
……果然, 這人剛解凍了一點的臉又凍上了。
他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正在興奮地滔滔不絕的小孩。
“怎么樣, 哥……”
“等等！”
“……怎么了？”洛憬忽然被葉霖打斷, 這人語氣還很夸張，于是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自己的話里有哪個地方戳到這個人的神經了。
“還是不要叫我哥哥了，叫葉哥就好, 霖哥也行，哈哈, 我不太習慣這個稱呼……”葉霖干笑。
“噢，霖哥。”洛憬不懂但照做。
淮淡的神色雖然看不出什么變化, 但是那股子凍死人的氣場總算消失了。
葉霖松了口氣。
這弟弟可愛是可愛，但這家伙是多缺弟弟, 占有欲這么強。
沒想到自家兄弟還有隱藏的弟控屬性。
要真是親弟弟，那這小孩這輩子會活得有多無法無天, 葉霖想都不敢想。
不過現在好像也差不離。
正想著，一個穿著干練的女士忽然來到了淮淡的邊上, 跟他示意了一個某個方位，說他們老板想找他聊聊。
順著方向看過去，那里坐著一位頭發花白，業內頗有名望的企業家。
見他們看過來，企業家微笑著頷了頷首。
洛憬收回視線，然后眼巴巴地微仰著頭看向淮淡。
里面寫著，哥哥，你剛來就要走嗎？
淮淡斂了斂眸，像是猶豫了片刻，然后到身后的長餐桌上切了塊蛋糕遞給洛憬。
那款正好是洛憬最喜歡的口味。
洛憬一頭霧水地接過它。
“吃完就回來了，不會很久，一會兒有禮物給你。”淮淡說。
說著，他垂著眼，似是糾結了一瞬，最后只是很輕地碰了碰小孩精心打理過的頭發。
“噢。”洛憬端著盤子，被這么一碰之后兀地低下頭，瞬間變老實。
葉霖都快看醉了。
他之前怎么沒發現淮淡這么會哄孩子。
但一想到這人跟這孩子之前相處的時候連幫忙寫作業這種事都干得出來，他的心里又升起了一種平靜又詭異的，似乎這一切都理所當然的感覺。
這么想著，他再度看向洛憬，目光里帶了一絲奇怪的敬意。
洛憬接收到這道目光，有些不明所以地：“？”
*
淮淡離開之后，葉霖帶著端著蛋糕，莫名呆滯的洛憬來到了一個卡座坐下。
沒過幾秒，洛憬開機，然后挖了一勺蛋糕開始吃。
看起來很乖。
“哎。”葉霖看著看著，八卦的心就上來了，他指了指淮淡的方向：“剛剛有人想給他介紹對象，他說自己有女朋友了……你知道是誰嗎？”
可能是葉霖的動作太明顯，淮淡像是注意到了他們這個方向，于是在談話間投來了一道視線。
洛憬聞言愣了愣：“……啊？”
“你也不知道嗎，他一個字都沒跟我透露。”葉霖見他的神色，心里也有了底，面上帶了點八卦欲沒被滿足的失望 ，又扭回了頭。
洛憬卻是反應過來，咽下一口蛋糕后看向葉霖，急急地問：“真的嗎？他真的這么說嗎？”
葉霖不太明白這個小孩為什么忽然這么激動，但還是如實道：“對啊，就在剛剛沒多久。”
洛憬頓時吃不下這塊蛋糕了。
……哥哥他有女朋友了？
是誰啊。
他怎么不知道。
其實洛憬下意識以為是“二姐”。
但轉念一想，兩個人其實根本沒有確定關系。
而且淮淡一直對“二姐”的態度冷冷淡淡的。
再一想，可能這就是為什么淮淡對“她”態度這么冷淡的原因吧。
一直以來隱隱存在的擔憂總算有了歸處。
因為有女朋友了，所以要跟異性保持距離。
但又因為是他提出的，所以只能禮節性地加上聯系方式。
那么這些天淮淡為了應付他不知道有多困擾，怪不得天天讓他學習。
這么一想，洛憬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這些天都在做什么啊！
但比起懊悔，他的心底更多的是一種沒來由的，奇怪的失落和沮喪。
這種感覺很像是小時候爸爸媽媽往家里帶了一只小狗，他特別高興地跟它玩了好幾天，結果最后告訴他小狗不是他的小狗，只是別人有事所以送過來寄養幾天的。
后來那人知道洛憬這么喜歡它，主動提出要把小狗送給他。
但洛憬沒要。
本來就不該屬于他的東西，他不會要。
“怎么了，弟弟？”見洛憬周身的情緒忽然變得低迷，葉霖有些莫名。
“沒怎么啊。”洛憬悶悶地回答，沒什么信服力。
這小孩的情緒太好猜，全寫在臉上。
葉霖忽然有點明白淮淡為什么這么喜歡他了。
確實可愛。
洛憬沒有注意到邊上這個哥哥奇怪的眼神，他這會兒正沉溺在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里，手里的叉子一下一下戳著蛋糕，卻一點想吃的念頭都沒有了。
他垂下眼，忽然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是要讓“二姐”刪掉淮淡嗎？
該用什么樣的理由呢。
可是他又有點不太想。
為什么哥哥交女朋友了不告訴他。
是因為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嗎。
小號早上發的早上好還掛在對話框里沒有被回復，整個畫面里只有淮淡一個聯系人，于是更顯得扎眼。
越想越難過，洛憬甚至已經隱隱預見自己和淮淡以后聊天的頻率越來越低，最后兩個人變成只有對方聯系方式的陌生人。
葉霖見洛憬持續低落，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給淮淡發消息：【你怎么惹著這小孩了？這會兒正不高興著呢】
坐在對面的人正忘我地侃侃而談，手機在桌面上亮了亮，淮淡撇了一眼消息。
H：【？】
他抬眼看了過去，卻因為距離太遠，于是那兩道身影顯得有些不太真切。
H：【怎么了。】
葉霖：【我不知道啊】
葉霖：【反正你忙，要不我先幫你哄哄他？】
“……”
淮淡沒再回復。
此刻正談到公司的一項合作項目，恰巧臨近尾聲，淮淡于是和他示意后續電話聯系，然后結束了這邊的會談。
等走到座位邊上時，他才發現洛憬看起來確實不大高興。
洛憬正坐在位置上傷春悲秋并糾結萬分。
蛋糕的品控很好，還是之前的那個味道，但這次吃著卻好像沒有平時那么好吃了。
好像有點酸酸的。
“不喜歡這個？”剛剛還在腦子里飄來蕩去的嗓音這時在邊上真切地響起，洛憬愣了愣，一抬頭，就撞進了淮淡的眼底。
葉霖在邊上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來得還真快。”
碟子里的蛋糕還剩大半，還有部分一看就是人為造成的糕點碎渣堆在一旁，預示著主人似乎對它不太滿意。
又或者是正在對別的事感到不滿意。
洛憬看看他，又看看蛋糕，垂著眼睫，低聲道：“嗯，不喜歡。”
其實喜歡的，但是現在只能不喜歡。
葉霖見兩人之間氣氛奇怪，一邊新奇地看著淮淡似乎面對這小孩似乎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一邊識趣地離開。
他走了之后，卡座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不喜歡就不吃了。”淮淡接過洛憬手上的盤子放到一邊，然后坐到他的邊上：“我來晚了么。”
“沒有。”洛憬悶悶地回答。
沒了蛋糕盤之后，洛憬就沒地方可以盯了，于是那點不高興就顯得更明顯了。
“心情不好？”兩人相對沉默片刻，淮淡開口問。
“沒有。”洛憬說。
一看就是在鬧脾氣。
但是淮淡想了想，似乎自己好像沒做什么讓這小孩不高興的事。
“是我耽擱太久了，所以生氣了？”斟酌片刻，他問。
“沒有。”洛憬還是這么說。
“那是怎么了，誰讓你不高興了，葉霖么？”
“沒有。”
“沒有。”
兩人異口同聲，洛憬愣了愣，扭頭看向淮淡，目光里帶了些控訴。
淮淡笑了一聲：“到底怎么了，跟我說說？”
“你。”洛憬頓了頓，心里難過又覺得一腔悲憤無處發泄，于是重重道。
“我讓你不高興了？”
“對。”
“是因為今天來這里沒跟你講？”
“不。”
淮淡失笑：“你是小機器人么，說一句話蹦一個字。”
洛憬還是生氣，而且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不是。”
“那我走？”想了想，淮淡道。
“不行。”洛憬聞言瞬間抬眼。
“不走。”淮淡的眼底帶了些笑，耐心道：“你不跟我講，我怎么知道我哪里做錯了。”
“你自己想。”洛憬忿忿道。
第27章 熱搜
后半段時間里, 兩人一直待在一起，淮淡沒有再被別人叫走過。
于是洛憬有些郁悶的心情總算得到了一點緩解。
散場的時候，他在酒店門口得到了淮淡先前說的那個禮物。
那是一塊智能手表, 外觀很漂亮，好像是同桌想要了很久, 但又因為價格望而卻步的那一款。
淮淡說這是送給他的畢業禮物, 高中可以用。
“哥哥, 你明天就走嗎？”提著禮物袋子，洛憬站在酒店門口, 微仰著頭看淮淡。
雖然這一晚上鬧了很長時間的別扭，但臨近離別的時候, 他還是有點舍不得。
“終于肯理我了？”淮淡淺笑著看他：“嗯, 明天就走, 最近有點忙。”
其實連這場酒會都是抽空來的，回去之后的事務估計已經堆成山了。
洛憬聞言，低落地應了一聲：“噢。”
怎么感覺自從寒假結束之后，淮淡就沒有閑下來的時候。
“假期愉快。”正想著, 淮淡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常聯系。”
*
深夜，一條視頻在網絡上悄悄發酵, 抓上了熱搜的末尾，然后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一點一點向上攀升。
視頻的發出者是一名謝有的粉絲。
【小兔棉棉：姜坤的粉絲平時跳得這么高，現在看了這段視頻呢？你們喜歡的所謂偶像, 只是一個把面具焊在臉上，又把別人的夢想和汗水隨意踩在腳下的不堪入目的東西#姜坤退團#】
視頻沒有經過任何剪輯和加工, 畫面里的所有人和事都以最真實的面貌出現在其中。
從畫面角度上能看出來視頻錄制者所在的位置并不算好，鏡頭有一半被墻壁擋住, 但另一半的畫面里體現出的信息量已經足夠大了。
風景娛樂的宣傳做得向來不差，故而在謝有他們的那個組合正式出道之前就吸引了一部分粉絲。
而姜坤和謝有又因為各種原因擁有著隊內最高的人氣，隱隱成為了這個團體的兩個中心人物。
因此，兩家的粉圈總是因為各種事情吵架，非要爭出個勝負。
由于視頻發出的時候在文案里直接帶了當事藝人的大名，不少深夜沖浪的粉絲一下就在廣場上刷到了這個視頻。
小兔棉棉的皮下家境很好，算是有錢有閑的大小姐，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挑一兩個感興趣的小偶像追一追，感受追星養成的樂趣。
前段時間在風景娛樂官宣即將推出的，將會進行六進五制的新男團的時候，她一眼就看上了里面那個叫謝有的小愛豆，去拍了幾次上下班，并自發為他開了一個站子。
也正是這樣，不少散粉關注了她，她也因此有了些和她一樣喜歡謝有的粉絲。
于是她們的主頁里也刷新出了這條微博。
隨著轉贊評呈爆發式增加，這條視頻的熱度一點一點堆高，最后上了熱搜。
對于這個小愛豆，小兔棉棉本來只是因為自己的本命半引退了，正處于有些無聊的空窗期，所以抱著扶貧的心理隨便追追，但是隨著她一點一點補物料追實況，她越追越覺得奇怪。
在公司的物料里，謝有的鏡頭畫面少得可憐，甚至連少個他都可能沒有人會發現，要不是他靠著一張實在素質過硬的臉殺出了重圍，他真的會完全查無此人。
就像是被針對了一樣。
但是反觀另一個隊友，官號都快成為他的個人號了，發的物料不僅又多又全，甚至隱隱能從中看出一些精心策劃的故事線。
用心程度的差距可見一斑。
她一開始以為這只是正常的公司對待皇族的操作，還在心里吐槽過沒見過這么明顯的，結果越看越覺得這似乎已經超出那個范疇了。
別的隊友有的東西，謝有有時候也沒有。
所以即使她一直秉承著距離產生美的原則，也還是在家里收到風景娛樂的酒會邀請的時候去了這場宴會。
然后就看到了這樣一幕。
再怎么說也是自己一眼看中并費心地追了一陣子的小偶像，再加上可能粉隨正主，姜坤的粉絲和他本人一樣跋扈，天天有意無意地針對拉踩謝有，到處引戰，她早就在心里不爽很久了。
所以在出來透氣的時候偶然看到事情的真相，她瞬間氣不打一處來，于是有些莽撞地發出了這個視頻。
粉絲們在看這段視頻看到一半的時候怒火就完全被點燃了。
【這是原視頻吧，姜坤這么照騙的嗎[哆啦A夢害怕]】
【。我感覺我幾個月每天堅持超話打卡，到處發安利的時間和精力都喂了狗。[裂開]】
【救命啊這哥真這樣嗎？】
【這是不是公司在拍花絮劇本啊？小姜最喜歡隨地大小演了】
【劇本都演不出來這么神金的。】
【這要真是劇本那他可以左轉去演藝部出道了，姜粉別洗了真的，站起來，不要再舔了好嗎？好的。】
【這輩子最惡心的就是80咖[吐][吐]】
生氣之余，有部分路人的注意力又紛紛被視頻里的另一個人吸引。
【這個弟弟是誰啊，好像長得還挺好看[舔屏]】
【好像他們說是哪個小公司的練習生吧，風景娛樂你糊涂啊……這樣的沒簽上簽了個那樣的】
【啊啊啊啊潑橙汁那一下子好帥！想粉！有沒有人知道他是誰急急急】
【啊？什么？這是什么反轉？[哆啦A夢害怕]】
【我嘞個驚天娛樂圈大爽文啊】
【我也想活成這樣……誰偷了我的美貌富二代人生。[融化]】
【看完之后上吊打結超有勁！[太開心]】
【破案了，怪不得風景娛樂只簽好看的……】
【我要是星探結果發現找的藝人還沒老板兒子好看，那我也得擔心一下自己的職業生涯[汗]】
比起雖帥但糊小明星被職場霸凌粉絲群情激憤，吃瓜路人更愛看的還是娛樂公司小少爺扮豬吃老虎，并碾壓式解決問題的英雄救美類爽文戲碼。
再加上主角還長得很好看。
【救命，他好可愛，打電話跟爸爸告狀hhh】
【讓他告！公司以后都是他的告個狀怎么了！】
【雖然但是，拋開別的不談，你們不覺得他這種仗勢欺人的行為也很不好嗎……】
【評論區某些人想拋開什么？如果這樣都還能溺愛得下去那你這輩子做什么都會失敗的[太開心]】
【啊？啊？啊？到底是誰先仗勢欺人？[疑問]】
【可愛死了，雖然是這種語氣但是看起來還是好有教養，我要是他我當時會直接騎在姜坤頭上[淚]】
【小少爺好有禮貌啊，還好靠譜，不敢想如果我的老板有這么善良我能多活多少年……】
【是謝粉，剛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很生氣，現在也沒好多少，但看到老板兒子的態度就暫時先不罵公司了，等一個后續的解釋@風景娛樂。】
【srds，沒人覺得謝有和小少爺很好磕嗎，我該死我先說（疊甲）】
【小少爺他還是個孩子啊！】
【plq大家一口一個少爺真的幻視一群保姆啊……但是小少爺看我，我是自愿的，老奴閃亮登場！】
視頻臨近結束，淮淡過來帶走洛憬，雖然因為角度原因只拍到了他的背影和一點側臉，但這也不妨礙網友再度炸鍋。
【？我靠怎么來了個更帥的！這個人是誰一分鐘之內我要他的全部資料！】
【這一聲洛洛誰能懂啊，如果是叫我我直接就暈倒了！】
【洛洛這聲哥哥……是親哥哥嗎，不是的話我就……】
【好乖，誰懂】
【他還是個孩子啊！然后他沒有親哥哥，只有親姐姐[doge]】
【啊，走掉了，補藥啊，補藥帶走洛洛！】
【謝有這個欲言又止我腦補萬千】
【洛洛有沒有賬號啊】
好看的明星常見，但神秘又好看的資本方新鮮的不行，一時間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于是另一個詞條也悄悄爬上了熱搜。
#風景娛樂只簽美人的原因找到了#
詞條里面全是路人激情討論以及詢問這個從天而降的小少爺的個人信息的帖子。
雖然這個詞條只在熱搜上飄了一會兒就被不知道哪個神秘人物壓了下來，再也上不去一點，但也難掩群眾討論的熱情，所以傳播的速度還是很快。
風景娛樂的聲明是在第二天早上發出的。
那份聲明蓋著公章，圖中的文字簡短干練地概括了調查所得的姜坤進入公司的前因后果，以及公司后續對他，他的叔叔，還有王進的處置——全部作了開除處理。
同時，他們承諾會給團內其余收到影響的成員一定補償。
在文章的最后，公司再次鄭重承諾，往后一定會加強在簽約新人的時候對于藝人品格的觀察，并更加謹慎地用人，也請廣大網友一起監督。
由于事情發生在深夜，第二天一早就出了結果，由于公司的公關速度相當給力，再加上視頻中洛憬的出面一開始就代表了公司的立場，所以網友和粉絲們暫時還沒來得及把怨氣撒到公司身上，反而給風景娛樂宣傳了一波。
整個事件告一段落，也算是落下了圓滿的帷幕，是群眾喜聞樂見的壞人得到了相應懲罰的美滿結局，按照常理來說，這件事本該就此結束的。
但它的熱度還是居高不下。
原因無他，群眾對風景娛樂的那位小少爺太好奇了。
洛憬第二天早上醒來打開手機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的微信出問題了。
這一片紅是……怎么回事？？？
第28章 宣傳
洛憬“嗖”地坐了起來。
經歷過生活的磨礪, 塑料袋現在儼然已經成為了一只極有眼色的小狗，它早早就來到了洛憬的房間里，卻沒有急著上床, 而是在里面獨自轉悠了好一會兒。
見洛憬終于醒了，它一下子跳到了床上求摸摸。
但主人現在顯然無心于此。
洛憬的嘴唇微微張著, 發絲因為剛睡醒顯得有些亂, 此刻正呆滯地看著手機里的視頻。
他昨晚在酒店里“懲惡揚善”的樣子完完整整地被人錄了下來。
而且看樣子, 傳播的范圍還挺廣。
……昨天怎么沒覺得自己有這么囂張呢。
看著自己在視頻里的樣子，洛憬默默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臉。
視頻播放結束后, 洛憬宕機的大腦總算緩慢重啟了一點，退出頁面之后, 他簡單地翻閱了一下自己收到的消息。
有不少同學給他轉發從不同社交軟件流傳出的他的視頻, 并詢問里面的那個人是不是他, 以及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
不過更多的是在調侃。
洛憬被尷尬得說不出話，于是只能掩耳盜鈴地清了一下消息，打算眼不見為凈。
置頂是家庭群，爸爸媽媽姐姐, 還有淮淡。
家里人并沒有給他私發消息，而是在群里溝通, 洛憬昨晚因為前一天晚上打游戲打到太晚，又一大早被叫起來準備酒會, 所以睡得很早，于是昨晚發生的一切他都完美錯過。
他猶豫了一下, 先點開了淮淡的對話框。
視頻是在臨近一點被發出的，淮淡的消息也差不多是在那個時候發過來的。
哥哥：【別擔心, 我來處理，早點休息。】
洛憬的第一反應是, 他怎么這么晚還沒睡。
剛想回復，想起來昨晚發生的事，他指尖微頓。
然后切到小號一看。
……還是沒回！
洛憬憤憤地又切回大號，不打算理人了。
吳立在三分鐘前轉了一條微博給他看，并評價道：【你們家速度還挺快的】
洛憬下意識點開，畫面跳轉到另一個軟件，里面的內容是自家官號發的聲明。
言辭簡單明了，公司的處理方式也基本得到了所有人的滿意。
但是再往下一劃，熱評第一條是：【知道了，洛洛呢？】
洛憬：！！！？
有種上課的時候睡著了結果忽然被老師點名的恐懼感。
是在說他嗎？
洛……洛洛怎么了嗎？
是他做錯什么了？
轉念一想，自己當時確實有點囂張……
這條評論的點贊數甚至隱隱有要和公告本身的點贊比肩的意思，底下的回復也快破千，大部分都是在@官號的。
洛憬開始驚恐。
他是不是要被網暴了。
再小心翼翼地往下劃……洛洛本人覺得快不認識洛洛這兩個字了。
又膽戰心驚地刷了幾個帖子，洛憬才意識到原來會這樣是因為網友們對他很好奇，并沒有惡意。
家庭群里，爸爸媽媽和姐姐正在聊天。
姐姐在出餿主意：【要不就讓洛憬開個直播唄，反正他現在在家里也閑著沒事干】
媽媽有點擔心：【過幾天可能就沒人記得了，小憬現在還小呢】
姐姐：【其實這么好的流量，可以給公司引引流】
姐姐：【最近家里那部挺火的在播劇不是天天被拉出來和星選傳媒那部做比較嗎】
姐姐：【說起來。】
姐姐：【都這個點了，洛憬還沒起床？？？@AAA.假期批發小洛】
姐姐：【有假就是好哈（微笑）】
AAA.假期批發小洛：【我醒了】
姐姐：【一看就是剛醒】
假期批發小洛心虛地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洛憬再次發消息：【可以直播啊，小晴姐姐的那部劇我也有看】
洛憬口中的小晴姐姐的名字叫方晴，是他們公司里的一位人氣與實力兼備的女明星，又漂亮演技又好，再加上在公司里的資歷深，洛憬跟她的關系很好。
洛楓說的那部劇是公司里今年最頭部的項目之一，是奔著拿獎去的，演員，劇本，服道化，導演，后期等全都是最頂尖的配置，商業價值和藝術價值兼具。
可是偏偏對家公司也出了一部水平相當的劇。
都是古裝劇，由于題材相近，所以兩部劇隱隱有了被放在一起比較的意思。
沒有人知道的是，洛憬其實有點top癌。
而且他也是真的覺得這部劇很好看。
可能是大數據太靈敏，追劇期間，他每每打開微博或者別的一些社交軟件，系統就會自動給他推送一些這部劇相關的話題。
可能人類的本質就是喜歡掐架和吃瓜，所以關于兩部劇的比較帖子也很多。
每次刷到投票，問那部劇更好看/陣容更好/甚至主題曲更好聽的時候，他都會默默投給自家那部劇。
偶爾看到票數沒有另一部高的，他一氣之下氣了一下，又去搜夸贊的帖子平復心情。
刷到夸自家劇的帖子的時候他與有榮焉地點贊。
刷到夸對家的劇并拉踩自家的帖子的時候他默默給評論區里反駁的言論一條條點贊。
堪稱粉絲楷模，他有時候真的覺得爸爸應該給他發點工資。
一聽到自己直播可以給家里的劇宣傳，他頓時感覺自己又可以了！
前兩天他還在和一條帖子的評論區里和一個網友吵架，爭辯的內容是哪部劇的人氣和知名度更高，洛憬缺乏吵架經驗，已經獨自生氣很久了，現在終于找到了一個突破點。
在這個流量為王的時代，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宣傳機會。
于是本著給公司帶來好處，其實是為了滿足自己勝負欲的洛憬覺得這個計劃很不錯。
媽媽：【可是我擔心你在網上露面，到時候會不會有什么突發情況呀，畢竟網上的人這么多，萬一說一些不好的話媽媽怕你看到了不高興】
姐姐興致勃勃：【沒事的，到時候往他直播間里放十個管理】
*
下午三點，風景娛樂官號更新了一條新的博文。
@風景娛樂：大家的評論我們都有看到！大家關心的洛洛會在今天晚上七點用公司官號直播～歡迎關注我們。（ps我們老板兒子沒有任何公開的社交賬號噢，大家注意，不要被騙）
正處在這件事的黃金時間段，帖子一經發出就轉贊評無數，公司官號的粉絲數量也開始迅速增長。
其中不乏有挑刺的人出現。
【搞這么大陣仗，不會是炒作吧？盲猜一個過兩天這個所謂小少爺就出道了。】
【@風景娛樂（博主）回復@dhsi：不出道哦，老板沒有這個計劃，小少爺還有一半的家產需要繼承[檸檬][檸檬]】
看到這條評論后，網友們紛紛回復。
【@dhsi：你是姜粉余孽？】
【@dhsi：知道你很酸了】
【@dhsi：小嘴巴，閉起來】
洛憬暗戳戳給他們都點了個贊。
公司的人在下午一點準時來到了洛憬的家里。
因為本來就只是為了滿足網友的好奇心，再加上宣傳一下公司和新劇，所以一開始就打算讓他做比較日常的，類似分享生活形式的直播。
考慮到這一次直播特殊，應該不會有第二次，再加上擔心洛憬在一堆人看著的情況下不自在，所以他們來給他的設備添加了公司的賬號就離開了。
然后聽從洛楓的安排，給小少爺的直播間里安排了十個網管。
洛憬把手機和平板交給公司里的人任由他們擺弄，等拿回來的時候才看到聯系人欄多了一個新的好友申請。
備注是：謝有。
他點了通過，沒多久，對面的男生發來了消息：【昨天的事謝謝你。】
AAA.假期批發小洛：【不用謝的，應該是公司跟你們道歉才對】
然后洛憬就眼睜睜看著對面男生正在輸入了好一陣，最后回了個嗯。
看著這幅場景，他想起來視頻里他走的時候男生欲言又止的樣子，于是在對話框里打字，想問問他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說。
字剛打好，還沒來得及發出去，手機上方下來一個彈窗。
哥哥：【醒了？】
洛憬手一抖，刪掉了幾個字。
他抿了抿唇，全都刪掉，想再打的時候，卻又下意識退了出去點開了淮淡的對話框。
然后盯著對話框，逐漸開始不知所措。
他開始糾結要不要回消息。
很想回，但是他現在還在生氣，他得控制一下自己。
一想到昨天聽到的消息，他就開始不高興。
想了想，他打開備注頁，把淮淡的備注從“哥哥”改成了“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醒了？】
洛憬：……
沖擊力很強，他一下子就沒有想回的欲望了。
而且……
洛憬帶著肯定沒回消息的答案，但又帶有一點僥幸心理打開小號，再度看到空空的對話框，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和愈演愈烈的憤懣。
他就知道！
今天就要讓“二姐”跟他說刪好友。
而且，在淮淡沒有回他的小號消息之前，他是不會……
H：【早。】
洛憬：！
塑料袋歪著腦袋，不太明白明明剛才還好好的，為什么主人會忽然把手里的東西扔到床上。
第29章 走神
下午三點, 洛憬照著工作人員教的步驟準時開播。
直播間里瞬間涌入了一大批等待已久的網友。
畫面卡了一下，下一瞬，鏡頭里出現了男生的臉。
“開始了嗎？”
因為怕他拿著手機不方便, 工作人員專門給他準備了一個支架，于是為了觀察屏幕, 洛憬湊得離手機很近。
他看向平時會出現彈幕的地方。
【我的天……這皮膚也太好了。】
【一打開就是美顏暴擊！】
【救命比昨天視頻里還好看！】
【嗷嗷嗷可愛！洛洛你叫什么名字】
洛憬看到這條彈幕覺得有點好笑, 下意識回答：“我叫什么名字你不都知道了嗎。”
【啊啊啊知道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孩！】
“噢, 開始了。”反應過來，他又趕緊退開, 坐回了自己的沙發上。
——直播的地點定在家里的客廳。
這里的環境溫馨明亮，洛憬穿著一件簡單的短袖, 襯得整個人氣質很干凈。
第一次面對這么多人, 還是在看不到人的情況下, 他其實還有點不太習慣。
“大家好。”他正襟危坐，面上逐漸浮現出了一絲緊張。
然后呢，然后該干什么？
洛憬不安地抓了抓手底下褲子的布料，決定采用最傳統的問候方式：“……你們吃飯了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寶寶, 現在不是飯點】
【笑死我了，太可愛了】
【就是個小朋友啊, 好有禮貌】
“對，我忘記了。”洛憬不好意思道：“那現在可以想一想晚飯吃什么。”
【是餓了嗎哈哈哈】
【不要緊張, 叔叔阿姨們不吃人桀桀桀】
【你才叔叔阿姨，明明是姐姐！】
“好……姐姐。”洛憬嘀咕著, 向前湊近了一點：“我第一次弄這個，放得好像有點太遠了, 有點看不清你們發的東西。”
【老奴本來已經做好哄少爺的準備了，結果被少爺哄了】
【寶寶你長成這樣應該是要欠下千萬債務然后來娛樂圈打工的, 怎么變成別人給你打工了[流淚]】
逐漸適應了一點之后，洛憬把手機支架從茶幾上拿了下來，然后放到了離自己近一點的，能看清字的位置，固定好。
彈幕刷得不慢，直播間里已經有了幾萬人，他一條條地看著，一時間忘了自己在直播，安靜了好一會兒。
有女朋友：【在干什么？】
看著看著，手機上方猝不及防下來一個彈窗，洛憬嚇了一跳。
看到這個備注的時候還愣了一下，想起來是誰后又瞬間心虛。
【洛洛看到什么了hhh，表情突然驚恐】
【上課玩手機被抓包的我】
【媽媽交代的事忘記做的我】
他看著那條消息猶豫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點開，塑料袋忽然叫了一聲。
洛憬看過去，就看見塑料袋從樓上熟練地下來，看見洛憬后，也跟著躍到了沙發上。
洛憬揉了一把塑料袋的腦袋，總算想起來自己還在直播，于是把攝像頭翻轉方向對準塑料袋，開始跟大家介紹：“這是我的小狗。”
畫面里，自己的臉消失之后，洛憬覺得自在了不少。
他本來就是外向的性子，也喜歡和別人聊天，于是順勢跟彈幕聊了起來。
“叫什么名字？它叫塑料袋。”
“就是，塑料袋的那個塑料袋，平時用來裝東西的塑料袋。”
“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種。”
“應該不會再長大了吧，養了半年，好像除了長胖了一點之外就沒怎么長了。”
洛憬看著彈幕里的問題，一一回答著。
【好乖啊，像在認真回答老師提問的好孩子】
【寶寶今年多大，上高中了嗎？】
【小狗好可愛，是哪里買的】
【雖然知道洛洛比我有錢但還是好想給他刷禮物……】
【怎么沒開打賞，姐姐想給你點錢買糖吃都不可以嗎QAQ】
【小狗可愛，但是更想看你！】
“我放完假就上高中了。”洛憬回答著，悄悄把放在一邊的平板撈過來，試圖摸魚。
屏幕里，“有女朋友”的消息孤零零地掛在對話框上，始終沒有得到回復。
洛憬想裝自己看不見，但是又糾結到底要不要回。
最后，他切到小號里，打算進行一個眼不見為凈。
結果小號對話框里掛著對方發來的一個孤零零的“早”。
洛憬：“……”
他關掉了平板。
“塑料袋不是買的，是撿到的。”彈幕里，洛憬見不少人對塑料袋產生了興趣，于是伸出手放到它的面前：“握手。”
經過長達小半年的訓練，塑料袋已經成功學會了許多簡單的口令，握手蹲坐不在話下，聽到熟悉的指令，它立刻把自己的爪子搭在了主人的手心。
【好聰明的小狗】
【為什么我天天在街上晃悠都綁不到這么可愛的[流淚]】
【最近經常在家附近碰到一只小流浪，也很心動，撿到之后大概要做些什么呀】
“撿到之后是什么流程嗎？當時我跟哥哥……”
說到這里的時候，洛憬忽然可疑地頓了頓。
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道：“我當時撿到之后是先送到寵物醫院檢查了一下，它那個時候受傷了。”
【哥哥，是昨天那個哥哥嗎？】
洛憬繼續把鏡頭對準塑料袋拍它玩球，假裝自己沒看到這條彈幕。
玩狗玩到一半的時候，洛憬才忽然想起來這個直播最重要的環節。
是宣傳來著！
想到這里，他趕緊調轉鏡頭對準自己：“對了，差點忘了，我要給大家推薦一下我們公司小晴姐姐的新劇。”
【這么突然，嚇我一跳】
【哈哈哈毫無前搖的話題轉移】
【終于拍自己了寶寶-3-】
【什么劇，是幕間詞嗎？】
【小晴姐姐是方晴？好可愛的稱呼，一時間不知道該羨慕誰……】
【啊啊啊啊夢幻聯動！聽到女神名諱的我速速出現！】
“對，是幕間詞。”洛憬說著，開始盡職盡責又真情實感地安利，說了好幾個自己特別喜歡的劇情點，然后從劇組服道化到后期音樂導演每個地方都一一夸了一遍。
“大家一定要去看啊！真的特別好看的。”洛憬認真道。
勝負欲作祟，他又暗戳戳加了一句：“我覺得是這個暑假檔最好看的電視劇了。”
【救命，我一時間竟然分辯不出來他到底是接到公司任務宣傳還是真的很愛】
【劇粉，他絕對看過（然后幕間詞真的很好看，求你們去看）】
【hhh這個語氣真的太誠懇了，我今晚就去看看】
眾網友紛紛被他的話吸引到了注意力，部分看過的劇粉紛紛出來發言，一時間彈幕里都是在討論幕間詞的，看起來很成功地為電視劇帶到了一波熱度。
洛憬心滿意足地跟彈幕一起聊天。
余光里，躺在沙發上的平板亮了亮，預示著收到了新的消息，洛憬下意識看了一眼。
H：【今天怎么沒發消息？】
看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昵稱，洛憬才反應過來平板登的是小號。
隨之而來的，就是昨晚出現的，一直到現在都還隱隱存在的微妙的，有點難受又有點生氣的情緒。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一不做二不休，打算現在就把話說清。
L：【早上好0v0】
……他恨透了自己下意識的顏文字。
L嚴肅：【小憬昨天說你有女朋友了，那我這段時間是不是特別打擾你呀QAQ】
H：【誰說的？】
L氣憤：【他說是你的朋友告訴他的QVQ】
洛憬繼續打字：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以后還是不要再繼續聊天了吧。
打完在點發送的按鈕之前，他的指尖卻頓了頓。
他忽然有點猶豫了。
但是意識到自己在猶豫的事有多不正確的時候，洛憬狠狠在心底唾棄了一下自己，然后就要點下去……
H：【是你。】
洛憬：……
洛憬：！
看清楚這兩個字之后，他的大腦瞬間宕機，手上的平板差點沒拿穩。
【報告，這里有主播在大庭廣眾之下摸魚】
【洛洛在看什么呢，耳朵這么紅】
【是在跟女同學聊天？】
洛憬此刻卻已經有點顧不上直播了。
“他們”什么時候在一起了？
他怎么不知道。
現在的劇情不是才進行到“二姐”正在努力追求嗎？
穩了穩心神，他忐忑地打字：【但是你不是還沒有答應我嘛QVQ】
H：【一開始我們就是以談戀愛為目的加的聯系方式。】
H：【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接受別人的介紹，似乎不太合適。】
洛憬看到這兩句話的時候愣了愣，而后，鋪天蓋地的心虛感漫了上來。
淮淡真的好認真。
哥哥對他這么好，他還為了圓謊一直騙他。
他真的是個很壞的人。
……但是這樣的話，哥哥好像就真的不會跟別人談戀愛了。
洛憬盯著屏幕，思緒漫無目的地發散到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地方去，還是塑料袋的叫聲和一聲悶響把他拉了回來。
塑料袋這會兒一個狗閑著無聊，在地毯上到處亂竄，一不小心就撞倒了洛憬用來直播的手機支架，連帶著手機也掉到了地毯上。
設備沒事，洛憬卻忽然想起來自己還在直播，趕緊拿起手機。
【洛洛，總算想起我們了，姐姐都老了。】
【主播疑似耍大牌[doge]】
【在跟誰聊天呀，這么認真】
“不好意思，我忘了我在直播了。”洛憬的臉上露出一些抱歉的神色。
【在早戀嗎？】
一條彈幕劃過，速度很快，又因為字數少不太顯眼，卻還是不小心被洛憬看到了。
“沒有。”洛憬頓時要為自己正名：“我絕對不會早戀……”
有女朋友：【還生氣嗎？】
直播間里，眾人眼睜睜看著洛憬話講到一半，又盯著屏幕卡了殼。
【哎，怎么老走神。】
【洛洛，姐姐很擔心你啊。】
第30章 高中
“嗯, 不早戀……”洛憬回過神，又囁嚅著篤定。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好像沒有剛才那么信誓旦旦了。
不像是說給別人, 倒像是說給自己聽。
沉默片刻，他糾結了一下, 又把手機放回支架上, 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拿起了平板。
L：【所以我們現在算是在一起了嘛】
L：【0w0】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
洛憬把身側的塑料袋撈過來抱在懷里。
塑料袋昨天剛洗完澡, 身上的毛又干凈又蓬松。
他盤著腿，把半張臉埋進了進去, 只露出一雙眼睛，緊張兮兮地盯著面前的對話框。
“嗷？”塑料袋仰起臉看向洛憬, 黑豆般的眼睛里透出一絲疑惑和迷茫。
H：【如果你希望的話, 可以是。】
洛憬一下坐直。
心跳瞬間變得很快, 昨天晚上積攢到現在的煩悶像是一下子隨著他的這句話消失了，而后被驚詫取代。
后知后覺間，一種奇怪又不合時宜的，微妙的開心漫了上來。
洛憬有點不可置信。
就這么簡單, 就，在一起了？
現在網戀這么容易的嗎？
然后, 然后該干什么來著。
完全沒有意識到，就憑兩個人每天早安晚安地問好就能在一起這件事有多詭異。
天降網戀對象, 洛憬一時被砸得暈乎乎的，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然后思索片刻, 小心翼翼，又非常沒出息地發：【那, 你以后可以和我一起打游戲了嗎？】
H正在輸入了一會兒，又沉默了片刻。
看起來像是有話要說, 又不知道該怎么說比較好。
H：【可以。】
H：【但是不能常玩。】
洛憬默認這話的意思是淮淡很忙，不太有空天天帶他打游戲。
他非常大度地決定體諒。
然后放下平板，看向手機。
【怎么忽然這么高興呢寶寶】
【發生什么好事了，也跟我們說說[耳朵]】
【我在路上撿到一百塊就是這個表情】
【上面那個撿錢的，撿到錢要交給警察叔叔啊[doge]】
“沒發生什么啊。”洛憬含混地回答，然后把鏡頭翻轉對準塑料袋：“看到有姐姐說想看小狗，那就先看一會兒塑料袋再看我吧。”
【誰，誰說要看狗了，我怎么沒看到】
【洛洛又要背著我們偷偷摸魚了（篤定）】
【@風景娛樂建議嚴查你們家小少爺，我懷疑他早戀，注意，這并不是空穴來風[doge]】
在一片彈幕中，洛憬眾望所歸地開始摸魚。
他先是點開淮淡的對話框，回了一個：【不生氣了】
再然后，把他的備注改回了“哥哥”。
＊
本來直播確實只是打算開一次滿足一下網友們的好奇心，但架不住在洛憬直播結束后網友對他的喜愛度太高，洛憬又正值放假，所以在權衡下給他開了個分享日常的賬號。
在賬號官宣之后，一大波網友紛紛關注，一時間熱度更甚，甚至有廣告商來找他帶貨。
洛憬覺得很荒謬。
在他一開始開通了賬號的時候，也不乏有許多人跟之前那個評論的人抱有一樣的想法。
按照這個趨勢下去，這小少爺恐怕很快就要借著公司的由頭出道了。
于是一堆自認為“清醒”，“沒有掉入資本主義陷阱”的網友們紛紛來到洛憬的評論區里抒發自己的意見，認為自己又看穿了資本家的一個造星方式。
而一些喜歡他的粉絲雖然也有這種猜想，但是他們覺得出不出道都好，出道了他們還能更多地見到洛憬，于是紛紛溺愛。
一整個假期里，這兩撥人經常在評論區吵得不可開交。
但隨著時間漸漸過去，他們發現他們的想法似乎都錯了。
這個賬號里充滿了生活氣息，就像他們加了洛憬的好友，在看他的朋友圈一樣。
洛憬其實挺喜歡跟別人分享生活的，他發的內容都日常又溫馨，有時候是塑料袋的照片，有時候是游戲打輸了的碎碎念，有時候是在路上遇到漂亮的風景拍下來的畫面。
在極偶爾的時候，他也會開直播，但是不開禮物不接廣告也不帶貨，就只是和大家聊天，唯一帶了點宣傳意味的就是一直在持之以恒堅持不懈地提及并安利方晴的熱播劇幕間詞。
“喜歡我就多多支持我們家的藝人吧，大家認準風景娛樂哦。”每次看到有彈幕說想給他刷禮物的時候，他都會這么說。
一整個暑假里，有淮淡陪他打游戲，又有網友陪他聊天，洛憬過得很愉快。
這時候就不得不提到那個好用的變聲器了，他甚至覺得它成為了自己今年購買的最具性價比的東西。
雖然因為一開始火急火燎地忘記問，并沒有把它調成淮淡喜歡的聲音，但是有了它，打游戲的時候跟淮淡連麥方便了一百倍。
雖然，自從上次見面之后，淮淡就好像被工作綁架，一整個暑假里都沒能再有時間和他見面。
能一起打游戲的時間也不算多。
甚至回消息的速度也越來越慢了。
雖然對面那人的回復并不敷衍，能看出來只是因為太忙了沒看消息，在看到消息的第一時間應該就認真回復了。
而且他發的確實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比如路上遇到一個人牽著的小白狗和塑料袋長得好像，又比如今天去的那家餐廳店休跑空了，只能去邊上的那家吃，結果一點也不好吃。
其實好像沒有什么深入探討的必要，但淮淡還是認認真真逐一回應。
只不過總是間隔很長時間。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只是回到了之前上課的時候的那種狀態，洛憬卻覺得很不適應。
他每次發消息的時候都會猶豫很久，猶豫會不會打擾到對面那人。
鼓起勇氣發出去，在沒有得到回應的時候，他又經常會心不在焉，沒多久就要看一眼消息列表。
這種感覺有點像在玩抽卡游戲。
只不過沒有抽多少次必出的保底。
可是，淮淡就算只是隔了一個小時沒有回消息，他都會默默開始不高興。
他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自私了。
哥哥只是太忙了，又不是故意不回他的消息的。
道理他都明白，但是他就是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甚至還暗戳戳地去問了葉霖，得到的答復是淮淡最近快忙死了，一大堆的事擺在那，處理了一波還有一波，想休息都沒空。
洛憬問他為什么哥哥這么忙，就不能找幾個人一起幫幫他嗎，找不到人的話他讓他爸爸幫忙找也可以。
葉霖沉默了一會兒，說，你還小，有些事情講不清楚，總之這些事別人幫不了他。
于是洛憬不說話了。
*
開學的時候，洛憬覺得一切都很新奇。
高中是寄宿制，當把行李搬到宿舍的時候，他才發現這里跟他刻板印象中的學生宿舍不太一樣。
房間里是兩張面積頗為可觀的雙人床，兩個衣柜，兩張書桌，也配備有獨立的衛生間，內里的空間寬敞又明亮，舍友已經在里面收拾了。
不論是學習的課程還是老師，又或者是教學方式和體系都和他以往在小學初中里經歷的不太相似。
他們一個班的人數很少，只有二十個左右，老師們一半是外國人，熱情地用英文介紹著自己，人數甚至隱隱要和學生比肩。
課程不再是傳統的語數英科，而是出現了一些類似例如預備微積分，心理，經濟等。
還排了大量的英語專項課程在課表內，聽說讀寫都各自變成了一門課。
洛憬一開始還覺得新鮮，覺得這些課上起來應該會很有意思。
直到正式開學的第一天，班主任給他們發下來幾本厚厚的詞匯書。
她和善地讓他們要一天背一個單元，并說每天晚上都要小測。
洛憬翻了翻詞匯書，發現一個單元有六七十個單詞。
“……”
他隱隱覺得，這個校園生活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課表上，乍一看像是會很有趣的心理課跟平時上的那種不一樣，一條條理論，一個個名詞，全都要記要考要理解，甚至還涉及到了一些生物的部分。
而且，全都是英文。
其他的課程也都是這樣。
和正常高考不一樣，他們的大學是申請制度，所以高一高二是最需要好好學習拿績點考分數的時候，反而到了高三才能徹底閑下來。
于是洛憬猝不及防地就被卷進了學習的浪潮。
和淮淡的線上聯系每天都沒有斷過，偶爾也會通個電話，雖然經常都只是一些很簡單的日常分享，但卻足夠讓稍顯乏味的日常顯得沒這么枯燥。
中秋節的電子詞典，圣誕節的球鞋，新年的鋼筆，生日的限量模型，重大節日淮淡送的禮物樣樣不落，有時候是讓洛楓帶給他，有時候是直接寄到家。
可是唯獨沒有機會見到淮淡本人。
入秋后天氣轉涼，這天外面下著雨，舍友有事出門了，洛憬的書桌上放著一塊舍友在美食社做的，看起來賣相頗為不佳的巧克力巴斯克。
美其名曰送給他讓他當作晚飯的飯后甜點。
在跟淮淡通話的間隙，洛憬頗為遲疑地挖了一點點，吃了一口。
“我這學期選的社團是飛盤社。”洛憬看著窗外陰云密布的天色和細密的雨絲，遺憾道：“今天下雨，所以社團活動暫停了，一個人在宿舍里待著好無聊。”
“無聊就背會兒單詞？”淮淡還在處理公務，手機開著免提放在一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不要，我今天的單詞已經背完了。”洛憬聞言抗拒，而后又興致勃勃地分享：“你知道嗎哥哥，上幾個禮拜玩飛盤的時候每次都是我們隊贏……”
洛憬絮絮叨叨地分享著自己的日常，淮淡偶爾會回應一兩句，雨聲隔著窗戶夾雜在兩個人的話音里，卻也并沒有顯得過分嘈雜。
結束了一個話題，兩邊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雨聲，和聽筒內傳來的紙張被翻動的聲響，預示著兩個人還在繼續著通話。
過了一會兒，洛憬忽然很輕地嘆了口氣。
“哥哥，你真的好忙。”他說。
嗓音不響，混在隔著一層窗傳進來的雨聲里顯得不甚清晰，像是在自言自語。
但是淮淡聽清了。
“確實好久不見了。”淮淡正在批注的筆尖頓了頓。
“過段時間正好去你們學校那邊有點事，一起吃個飯？”
*
舍友回來的時候，盯著桌上的畫面震驚了片刻。
“你還真吃完了。”他的嗓音里透著淡淡的迷茫：“好吃嗎？我自己都沒吃，好像糖放少了。”
洛憬此刻正倚在床頭看手機，聞言看過去，又順著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書桌上。
一個空蕩蕩的碟子，上面殘留著一點糕點碎渣。
“……”
其實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是什么時候吃完的。
甚至不記得是什么味道。
“我覺得還挺好吃的。”但他還是高興地夸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