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逢回到辦公室時,外套濕了一些,她脫下來晾在椅背上,趴著瞇了會兒,還沒怎么睡著鬧鐘就響了。
她磨了十幾秒起床氣才給磨沒,硬撐著起身拉開窗簾,中午被她晾在窗邊的t恤已經干了,等她把衣服換好,辦公室來了好幾個有課的同事。
周林溪把包隨手一放,坐下,見她換了衣服,笑著調侃,“怎么,不喜歡文化衫?”
“你給我的我能嫌棄嗎?是一上午被學生嘲笑好幾次,要不然我多少得穿三天。”
周林溪笑,“待會兒跟我出去玩嗎,我帶你去認識小哥哥。”
遲逢搖頭,“今天有約了,下次我約你。”
“誰?”周林溪眼睛亮晶晶的。
“大學室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身邊什么時候能有個男人啊?話說你真談過戀愛嗎?”
遲逢原本正疊著那件文化衫,聞言,動作頓住,轉頭瞧著周林溪說:“真談過。”
周林溪之前是問過遲逢的感情狀況的,只知道以前談過一段,但沒問出什么有效信息來,這會兒又打算逮住她不放,接著問:“就談過一個?確定?”
“對,沒騙你。”
“那是為什么分的?”
遲逢舔了舔唇,垂著眼,頗有點欲言又止那味道,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說不清楚,還挺復雜。”
這話要是別人說的,周林溪肯定會覺得是在忽悠,但遲逢不一樣,她不怎么會忽悠人。
周林溪腦補了幾出狗血大戲,嘴上沒打算放過遲逢:“那你現在還不談戀愛是因為還喜歡他?就,你那前男友。”
“沒有,平時都想不起這個人來。”
遲逢接話接得很快,快到讓周林溪越覺得實在有貓膩,但再追問顯然不合適,于是瞧著她笑道:“行吧,那下次我給你介紹。”
遲逢松了一口氣般點頭,“好。”
周林溪快要把她看穿:“你可別嘴上說著好,到時候一聽有男的就開始找借口,約都約不出去。”
“不會不會。”
“你就敷衍我吧你。”
“哪有。”遲逢把文化衫裝進包里,聊天時還不覺得,但莫名其妙,這話題成功讓她的情緒低落起來。
說想不起那個人來是假的,事實反而完全相反,她常常想起他。
下午兩節團輔課,遲逢去了團輔室帶著學生做了“情緒垃圾桶”的活動,結束之后,她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正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一個女生等同學都走完,過來小聲問她,“老師,找您做心理咨詢需要預約么?”
遲逢見她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點了點頭說:“對,你關注學校公眾號,有個心理咨詢室,在那里就能預約。”
女生垂著眼點頭,欲言又止般,過了會兒才又問:“那咨詢的內容……您會記錄嗎?”
遲逢看出了她的擔憂,笑著說:“放心,不會記錄,并且老師記性很差,在咨詢室里說的話最后只會留在咨詢室里。”
女生放下心般點了點頭,終于扯出個笑來,“好的,謝謝老師。”
等女生離開,遲逢才離開教室。
閆舒婷最近迷上了吃海鮮,恰好最近新開了一家海鮮集市,離晚上約酒的地方很近,三人一合計,晚飯就去那里吃。
遲逢早上才被雨淋過,中午吃魚又吃出一身汗來,在群里發了消息說自己要先回家洗個澡,叫閆舒婷和趙若先過去。
地鐵到半程時,閆舒婷看見她的消息,往群里回復——
【晚上去的可是livehouse酒吧,不得大家一起先回家美美化個妝?】
趙若:【正好我新買的那幾塊布平時穿不出去,只能拍拍妝教,今天算是派上用場了。】
閆舒婷:【雖然新開沒多久,但那家livehouse里帥哥是真多,男模水平沒跑了,能不能上演頂級富二代愛上我的劇情?】
遲逢看著閆舒婷這夸張的話,爬樓去看閆舒婷發的定位,一點開,發現這店地處凌云路附近,她的視線在圖片上頓了頓。
紅色氛圍燈映照下,酒吧門臉映入眼簾——
misty-迷霧。
趙若見遲逢沒在群里說話,拍了拍她:【遲走走,記得千萬要化妝!】
遲逢:【好的好的,我肯定化。】
趙若:【化濃點,別整那些什么白開水妝容。】
遲逢:【待會兒發照片給你們檢查好了我再出門。】
閆舒婷:【可以。】
等遲逢到家洗好澡,發小朱思琳打來視頻,遲逢到梳妝臺前坐好,把手機放支架上接起視頻,映入眼簾的畫面是朱思琳憔悴的臉和生無可戀的表情。
她穿著白大褂,面前放著份盒飯,臉上的怨氣都快要溢出屏幕,有氣無力問:“怎么這會兒洗澡?”
遲逢把劉海捋開,在兩側各夾了一個發卡,“待會兒和舒婷和若若出去玩,你快累死了吧?”
朱思琳自小和遲逢一起長大,高三的時候遲逢轉學來西臨,朱思琳想跟過來不成,還跟父母冷戰了兩周,好在大學的時候又考到了一個城市。
畢業后,遲逢進了嘉尚中學,朱思琳進了西臨市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目前就職于影像科。
朱思琳往嘴里扒拉著飯,“真的快累死了,我的手快斷了,一整天沒歇過,根本已經跟b超機合為一體。”
遲逢忙寬慰:“忍忍,哪天休息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朱思琳見她狀態不錯的樣子,笑了,“行。”
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里,遲逢沒有什么社交,空余時間近乎被兼職占滿,她就像是個被生活重壓的小機器人,連情緒都被現實磨沒。
好在工作之后,嘉尚中學待遇不錯,看見她慢慢開始社交,捯飭自己出去玩,朱思琳很是為她開心,嘴上叮囑她:“化好看點,待會兒照片發我檢查,玩開心了啊。”
遲逢點頭,拿出百分之兩百的努力,搜了個趙若出的音樂節碎鉆妝妝教,對著視頻教程一步一步認真學了起來。
期間畫眼線手抖,重來一次,畫修容手重,又重來一次,等整個妝面看起來還不錯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閆舒婷開車,接好趙若,在遲逢樓下等著,等遲逢下來,趙若臉都要笑爛了,“遲走走,今天厲害了,這是要美死誰?”
閆舒婷也笑,“你說你平時素面朝天的,還以為你不會化妝,這小煙熏,天賦異稟啊你。”
遲逢拉開車門坐下,“趙老師教得好。”
剛剛趙若要不是還在路上,就差沖上去親自給遲逢化妝了,眼下湊近了仔細看她的妝面,點評道:“這手有夠不穩的,好在你皮膚好,倒也不顯臟。”
說罷,接了句,“這裙子也好看。”
遲逢都不敢說,這衣服是去年集團年會的時候周林溪拉著她去買的吊帶小黑裙,胸前幾根垂墜的銀色鏈條打破黑色的沉悶,后背處被幾根細帶連接,露膚度很高。
周林溪對這條裙子的評價是——“輕輕松松拿捏小性感”。
閆舒婷打轉向燈,踩下油門將車開出去。
二十分鐘后,三個精心打扮的人進店,吸引了不少目光。
趙若是美妝博主,之前做過專柜蹭妝的系列,早就練就一顆大心臟。
遲逢和閆舒婷被人盯著,怎么都有點不自在,匆匆取了幾盤蝦和青口貝就回到了座位上,神奇的是,她們都打扮成這樣來吃火鍋了,都能遇上搭訕的。
直到,一個男生對著閆舒婷說:“加個微信,待會兒哥請你們去misty喝酒怎么樣?”
遲逢慢吞吞剝蝦,開始心不在焉,等人被閆舒婷攆走,她才開口問:“那家酒吧是誰開的,知道嗎?”
趙若:“沒打聽過,怎么了?”
閆舒婷說:“聽江耀說好像是他一個學長,前幾年在國外,不知道回國了沒有。”
遲逢心一沉,細細密密的情緒慢騰騰涌上來,說不上什么滋味,滿腦子都是“不會吧不會吧”。
曾經,她窩在那個人懷里聽歌,在她迷迷瞪瞪快睡著的時候,耳機里循環到《misty》這首歌,靳越突然問她,“遲走走,以后我們開間酒吧,你說叫什么名字好?”
遲逢含糊問:“這歌叫什么?”
他的聲音仿佛就貼在耳邊,漫不經心的,淡淡的沒情緒:“《misty》。”
遲逢隨口一回:“那就迷霧吧。”
好催眠啊這歌……
他笑,捏了捏她臉,“行。”
莫名其妙的擔憂持續到見到江耀為止,幾人去了卡座,邊寒暄邊點酒,才不到八點,里頭座位已經坐了近一半,剩下的也大多是放了預定牌的。
閆舒婷想起吃飯時候遲逢問的問題,突然問江耀:“這家老板是你們院的學長?”
江耀點頭,“算是,高咱們一級。”
旁邊一個男生說:“咱們院的?哪號人物?”
“靳越,你們應該不認識,咱們入學的時候他已經出國了,在咱們學校也就讀了半學期,我哥知道他。”
遲逢抿著唇,下意識抬眼看向空曠的場地。
江耀又說:“只不過他應該還沒回國,沒聽我哥提。”
懸著的心放下,說不上來是慶幸還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