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豪門文片場
劇組開工的時候, 日頭剛完全離開山巒。
光線還帶著晨間特有的金紅,搭配著被露水浸染的蒼翠欲滴的竹林,非常適合入鏡。
王導腋下夾著劇本走過來, 憂心忡忡地看了季窈一眼, “調整的怎么樣了?”
服裝師和化妝師圍繞著季窈調整造型, 戲鬼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季窈按下內心的忐忑, 鎮定的對導演說:“沒問題。”
王導點點頭, 神色沒有多大變化。
除了季窈,在場人員都心知肚明,恐高癥的克服是很困難的, 今天的拍攝機會也不過是給彼此遞個臺階,好之后順理成章地把這部戲換給別人。
關心過后, 王導走回機位后, 雙手舉過頭頂拍了拍,“各處注意, 馬上開始了啊。”
場記已經給季窈待會的走位做好了記號, 最后過來給他講了一遍走位的順序, 季窈傾聽的過程中卻頻頻轉頭,仿佛在尋找什么。
場記心內默默嘆口氣,不可救藥,他不再多說,在鏡頭前舉起場記板。
隨著打板的聲音清脆落下,今日第一次拍攝正式開始。
演員的職業本能讓季窈立刻進入狀態,他的神色凜然, 眼神堅定的盯著前方,仿佛換了一個靈魂在殼子里。
前半分鐘的戲都在平地上, 完成的十分順利,塔吊機轟隆作響,重頭戲才剛剛開始——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想要看季窈今天是什么表現,到底是保下這場戲份還是丟掉,其中以周林最突出,他幾乎是將幸災樂禍的樣子表現在臉上。
他雙目精光的盯著季窈,果見后者在被鋼索吊起的一瞬間緊繃了身形。
周林立刻像是狼看到了肉類露出了精光,但下一秒,所見的場景就讓他的兇光轉成了呆光,瞠目結舌起來。
如有神助一般,季窈在被吊起后的動作簡直輕盈的像一片樹葉。
吊臂向前移動,他就飄忽向前,吊臂向后移動,他就疏忽向后,動作流暢到不像是吊臂在操縱他,而是他先一步引導著吊臂的動作。
在場的工作人員一時都看愣了。
天賦之才他們不是沒有見過,但季窈這樣前一天還是恐高癥、后一天就直接開掛了的他們真沒見過。
老天爺在昨晚上追著他喂飯了是吧?!
周林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怎么會,不是說他有恐高癥嗎?
這他嗎是恐高癥的樣子嗎?在空中飛的動作比他在地上還靈活!
季窈的轉變看在眾人眼里像神跡一般神奇,但在他自己眼里,就簡單直白多了。
在開拍前發現戲鬼還沒出現時季窈是有些慌的,但等他被吊臂吊起后看到一下子出現了十只八只戲鬼,季窈內心:啊?這么隆重嗎?
十只八只戲鬼同時伸出水袖,兩道水袖去纏季窈的手臂、兩道水袖去纏季窈的腿,有鬼纏腰部,有鬼纏胯部,考慮到季窈的要求,它們細致的把季窈的腦袋也纏了,方便調整轉頭的角度。
季窈現在就像是一只被絲線操控的人偶,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在戲鬼的水袖掌控下,他的軀體仍然因為恐高而僵直又怎樣?他只需要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就行。
每一段走位、每一個動作都有戲鬼來安排,它們可是戲臺上的老把式,知道如何行動才能達到最好的表演效果。
甚至白術還考慮到了環境的配合,它特意分出兩個戲鬼去微操周邊的竹林,比如在錯位拍攝季窈腳踩竹枝的時候真的讓竹枝倒伏,比如拉開一枝突兀出現會擋住鏡頭的竹梢……
這樣群策群力出來的效果在鏡頭中的呈現必然是完美的。
王導不中斷地死盯著屏幕中季窈的動線,現在還沒有加入后期,但拍出來的畫面就已達到了直接放映的標準,就差P掉鋼索了。
最難能可貴的一點是,季窈表演出來的,就是他想要的!
完完全全是他腦海中的畫面。
季窈真是他的福星!福將!
不僅帶來了投資,帶來了他夢中的情曲,還讓他的靈感落地生根拍出真實鏡頭!
……
一鏡到底,拍攝結束。
一次通過。
季窈落地的時候,現場的所有工作人員不約而同的鼓起了掌,如雷的掌聲中,季窈誠摯地對大家鞠了個躬。
也是向眾人看不見的戲鬼鞠躬。
戲鬼事了拂衣去,不留功與名。
上午的拍攝這樣早結束,留出的時間充裕,季窈便主動提出請大家一起去附近的餐廳吃飯。
不會耽誤到下午的拍攝,導演也就松口答應了,眾人立時歡呼,一行人熱熱鬧鬧往餐廳去。
只其中一個人隱晦地退出了隊伍。
周林獨自走到竹林邊,轉頭看遠去的熱鬧人群,季窈走在最前方,所有的人都眾星捧月圍繞著他。
“昨晚還都在抱怨他拖后腿,一頓飯就都被收買了,呸。”
周林臉上神色扭曲,他不敢承認的是,除了煮熟的鴨子飛了的憤恨,還有一絲恐慌的情緒在他心頭升起。
季窈的表現太完美了,足以將他男二的魅力掩蓋住,保不齊最終會被升咖成男二號……
周林眸色深深,猛地踢了身前的竹子一腳泄憤,沒成想竹子底部堅硬,自己腳踢痛了,狼狽地抱著腳尖抽氣。
就在此時他聽到一道微弱的貓咪叫聲。
周林放下痛腳,轉過竹子背面,看到兩根粗壯竹根圍繞處有一團干燥草窩,里面躺著一只剛長好絨毛的奶貓。
貓媽媽不在身邊,貓咪面對環境里異常的波動,感到害怕的喵喵叫著。
一只手伸向貓咪,它的叫聲被扼在了喉嚨里面。
竹子背后一時安靜,轉而傳出了更凄厲的叫聲。
良久。
周林從竹子后走出,拍拍雙手,若無其事地遠去。
等他走遠了,一道身影從堆放的拍攝道具后轉出。
白月生望向周林遠去的背影,走到對方剛才停留的位置。
竹根草窩里,一只被蹂躪脫相的奶貓死尸。
白月生沉默不言望著這一幕,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
……
劇組乘熱打鐵,排好了季窈接下來幾天的威亞戲。
在戲鬼的幫助下,這一大段戲份最終完美收官。
季窈迎來了難得的短暫假期,也意味著,他答應戲鬼的事要提上日程。
要讓戲鬼在電影中露臉,一是要導演同意,這個好說,季窈用鈔能力也行。
二是要偽造它們在陽間的身份,這個可就不是季窈獨立能做到的了。
他準備趁這兩天休假,打飛的去請教一下謝迢。
這一段時間忙著拍攝,只在手機上聯系,他們也半個月沒見面了。
但在去找謝迢前,季窈先接到了豪門圈的父母來電。
于是,季窈被迫轉場,休假第一天落地季氏集團大樓。
與假少爺在季山辦公室前見面,后者面上帶笑,但不達眼底的笑意無法遮住眼中的鋒利。
季窈緩慢眨了眨眼,想著自己不在豪門圈走劇情這段時間難不成是發生了什么?
但管他呢,季窈現在的心態已經悄然發生轉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么。
他無所謂地越過季暢,先一步踏入了季山的辦公室。
季暢盯著季窈的背影,默立一息,跨動長腿跟了進去。
寬闊的橡木辦公桌前,季山坐在皮質手扶椅中,開門見山:
“我已經準備好了兩筆資金,你們各自拿去創業,投資什么我不管,請到什么人合作也是你們自己的本事,我只看最后的結果。”
“三年時間,我會定期安排人考核你們每一階段的成果,最終選出季氏集團的接班人。”
季山最后一句話音落下,季暢震驚的睜大眼睛。
季窈倒是沒有那么意外,早從作者的設定中,他就猜出在季暢和自己之間,最終會有這樣一場家產爭奪戰。
只不過沒想到爭奪的方式這么公開透明。
但俗話說的好,不怕富二代啃老,就怕富二代創業。
以作者早就預定好的結局,家產最終會全部被假少爺搶走,結合現在的競爭方式,給自己安排的不會是商業蠢材的人設吧?
那可難辦了,拿到手的錢都留不住。
季窈內心忐忑不安,表現在臉上就是猶猶豫豫。
季父瞥見,頓時又被親兒子不務正業去當明星的行為激起恨鐵不成鋼的氣憤,季窈要是像季暢那樣聽話,全力為季氏打拼,那他還用這么大年紀為季氏的未來發愁嗎?
季父的手指著季窈,“你給我聽好了,這次你要是再一意孤行,你以后就別進季家的門,季家的家產未來和你沒有半點關系!”
季山放下這么嚴重的話,季窈立刻想要說什么,季暢突然插進話來,“大哥,你就收心回來做事,別讓爸擔心了。”
季暢轉向季窈,誠懇地勸道:“演員畢竟是青春飯,娛樂圈也不干凈,你這些年一路爬上來肯定也見識過。不如回來季氏,還有爸給咱們保駕護航。”
季暢說完,季山手拍在辦公桌上重重“哼”了一聲。
季窈被季暢逼到一個被動的境地,皺了皺眉,索性借力打力道:“弟弟你要這么說,我肯定不能不孝了。”季窈沖季暢微微一笑,又轉向季山,“爸,那筆資金有多少啊?你放心,我現在就開始規劃。”
一力降十會,這一下子,反而是季暢被弄懵了。
他明顯意外地看向季窈,后者不是一直叛逆地要去追求自己的熱愛嗎?
怎么突然轉性了?
盡管知道不會是自己那一段話就起了勸導的作用,季暢的表情仍然像吞了蒼蠅一樣。
直到季父目光又轉向他,他臉上才立刻掛上笑容,“大哥之前沒經手過項目,經驗沒我多,這次創業難免會遇上問題,盡管我們現在是競爭的關系,但到時候來找我,我一定幫,大家都是兄弟。”
季窈微微笑:“一定一定。”刀槍不入。
第32章 豪門文片場
季窈離開季山辦公室后, 沒有立刻走。
季氏集團里有給季窈的掛名職務,對應留有一間辦公室。
這還是季窈第一次來,推門進去, 意外的不蕭條, 相反人氣還很充足。
“季總?您來了。”羅儀抬頭看到季窈, 明顯意外, 但迅速打招呼, 因為在公司, 切換了稱呼。
跟著羅儀的兩個小職員就沒那么機靈了,呆愣愣地看著季窈,被后者俊美的外表控在原地——不怪他們, 上班以來都沒有見過領頭領導,后者突然刷新在辦公室, 哪個能反應的過來啊?
季窈微微頷首, 看向那兩個小職員,問羅儀道:“這就是我們組的全部人員了?”
羅儀以為季窈是對這么點人數不滿意, 解釋道:“目前我們手上運營的項目就只有一座商貿大樓, 至于樂官山景區項目我們只占了股份, 管理由另一家公司負責,所以員工只招了兩個。”
羅儀補充道:“您覺得這點人手不夠的話,可以再進行招聘。”
季窈的重點卻落在了兩個進入正軌的項目上,沒想到他什么都沒干名下就有兩棵搖錢樹了。
還是豪門圈有錢途啊。
季窈笑了下,回道:“現在就很好了。”
他對三人招手,向套間內部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宣布自己這個領導第一個任務, “我們開個會。”
里間辦公室配備了一套沙發座椅,季窈沒有什么領導架子, 自己在單人沙發上坐了,讓另外三人坐在另一張長沙發上。
他手里端著羅儀剛泡好的一杯咖啡,先例行詢問之前的工作。
兩個職員肉眼可見的緊張,羅儀穩重地做完匯報。
季窈抿了一口咖啡,沒有發出任何疑義,直接表示肯定,將話題轉到了未來的工作上,“我爸,嗯,季董,給我和季暢撥款了一筆資金,讓我們同臺競技,你們有什么建議?”
季窈想的清楚,不說作者可能給他安排的商業蠢材的人設,他自己本身就對商業投資不太了解,還是多聽聽專業人士的意見。
季窈將鼓勵的眼神先投向其中一個小職員。
后者被季窈注視著,緊張和激動的情緒同時升起,忍不住挺直了脊背,說出自己的想法,“季氏集團主營房地產,投資地塊是比較保險的做法。”
另一個員工也贊同這個方向,“城南最近有新規劃,我們可以分一杯羹。”
羅儀卻對這個提議保持著沉默,季窈將詢問的眼神投向他。
羅儀沒有選擇解釋,而是先問了一個問題:
“之后您還會繼續在娛樂圈拍戲?”
毫無疑問的,季窈點頭。
羅儀又問:“和小季總的同臺競技,您想贏過他?”
季窈頓了下,想了想,還是順從內心地點頭。
羅儀懂了,“那我不建議您投資房地產,因為小季總一定會投資房地產。”
羅儀娓娓道來,“小季總在季氏耕耘多年,在地產圈內的人脈和資源都比您廣,其次,拍戲會占去你的很大一部分時間精力,我可以幫您處理專業事務,但還不夠格代您去交際應酬。”
而地產行業盤根錯節,很多關節都是需要人脈去打通的,季窈這個老板不出面,再優秀的員工也撬不動。
羅儀分析的有理有據,不愧是清北畢業的高材生。
季窈不恥下問,“那你覺得我應該投資什么?”
“娛樂行業。”
羅儀答:“您對娛樂圈的了解一點不比小季總對地產圈的了解差,人脈和資源都在那里,大有可為的地方。”
羅儀的建議正合季窈心意,季窈眼前一亮。
按作者安排的豪門文的劇情走向,他想要在地產圈和季暢同臺競技幾乎是必輸的局面。
田忌賽馬,他必須把自己在其它兩個圈子的優勢加進來。
季窈興奮地拉著羅儀想進一步探討在娛樂圈他應該投資什么,演員、偶像還是電影?
正這時,接到了王導打過來的電話。
季窈只能先暫停會議,看王導找他有什么事。
“小季啊,”王導上來直奔主題,“你的朋友什么時候能來簽合同啊?”
王導等這個版權落定等的抓心撓腮的,一日不落定,一日就怕這首歌飛了。
“呃……”季窈沉默了,本來他是要解決這件事的,但中途被扯進了豪門圈的劇情。
以至于現在兩個圈的事都是一團亂麻。
王導見季窈那邊不作聲,主動道:“你朋友什么時候有時間?我約他見個面,親自聊。”
季窈臉上的神色頓時更糾結了。
他倒是隨時有時間,就是怕貿然見面,嚇死你。
想到戲鬼們要在電影中露臉的委托,季窈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打明牌,“導演,我朋友要求電影使用他的歌就要讓他露臉,你看能不能接受,能的話我一周內安排你們見面。”
“露臉?在電影中?”王導反問。
季窈“嗯”一聲,想著王導是不是要拒絕了,都說他對自己的作品非常較真,不賣任何人情,除非鈔能力。
就聽王導道:“應該的啊,創作藝術的人就應該和藝術一同被人瞻仰。”
王導語速很快啊,“這周內是吧,你趕緊定個時間,我好調整拍攝檔期。”
事情就這樣絲滑的解決了,比季窈想象的還要簡單。
他掛掉電話,眼睛里明亮如星,王導的這一通電話給了他一個靈感。
戲鬼要露面、要簽合同需要一個合法的身份,但在現代社會給鬼創造一個身份本身就是不合法的,除非轉一道手、找一個中間商——
戲鬼將自己的版權委托給中間商,中間商再將版權賣給劇組,至于這個中間商,自然只能季窈來當。
差價這不就賺到了嗎!
而且以此為思路,將來他還可以招攬更多的鬼怪員工,開發更多的業務。
獨一無二的賽道,無人競爭,一片藍海啊。
再回到臨時會議區域坐下的時候,季窈的想法已經初具雛形。
涉及到玄學的問題,不再方便和羅儀討論,不過,其它專業事項,還是要靠羅儀來實施。
“我已經想好了投資的方向,”季窈成竹在胸,“你現在去注冊一家娛樂公司,名字就叫……子不語,順便把公司選址敲定了。”
“子不語,知道了。”羅儀帶有助理的克制,并不多問,利落地接下任務。
第二天上午,他就將選好的公司地址發給季窈,讓后者拍板。
考慮到以后公司里會又有人又有鬼,季窈決定親自去實地查看。
他帶了羅儀,兩人開車抵達偏僻產業園區。
門口,有專門的經理接待。
黃經理將他們帶到選定的樓層,盡職的介紹園區的現狀,“政府在這邊規劃新區,這座產業園就是在政策的扶持下于今年初建成,別看周邊還荒僻,隨著明年地鐵通行,商家入駐,就逐漸熱鬧起來了。”
羅儀身為助理,遇到的所有問題都由他和黃經理交涉。
一圈看下來,羅儀對這里的實況基本摸透了,對季窈搖搖頭,表示沒有看出問題。
根據羅儀的表現,黃經理知道季窈才是那個拍板的人,于是殷勤地對他推銷:
“園里已經入駐了三家公司了,現在是前期,不僅價格低,還能挑好的樓層,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季窈默默看著黃經理把產品夸的天花亂墜,而后開口道:“我看你這座樓,有一個最大的問題。”
黃經理一時卡殼,“啊?什么問題?”
剛剛參觀的過程很順利啊,有什么自己沒注意到的漏洞被對面發現了嗎?
就聽季窈道:“你這座樓,風水不好。”
黃經理:“……”
黃經理:“……”
黃經理有些無語,“季總是對現在的租金不滿意?”他覺得季窈是故意找茬想要砍價,“不滿意我們可以再調整,您拿風水這一套出來,”黃經理兩手攤開,“讓我真是百口莫辯啊。”
季窈搖搖頭,并不理睬黃經理覺得他想砍價這個誤會,越過后者,向落地窗前走去。
以專業的角度看這座辦公樓確實沒有問題,裝修合理、采光明亮、面積廣闊,但以陰陽眼看,就處處都是問題,安全樓梯里聚集著陰氣流散不出去,園區內的人工湖面積太小一潭死水匯聚怨氣,綠化的樹木缺少生氣……
這些細小的風水問題就會導致活動在期間的低能量人群受到持續的負面影響,直到他們的能量被消耗光。
季窈在落地窗前站定,轉身,“剛上個月,這里跳過一個人吧?”
黃經理臉色一下僵住,被直接將軍一時發不出聲。
羅儀反應過來,迅速質問;“黃經理,為了把樓層租出去,隱瞞這樣的事,不太道義吧?”
黃經理訕笑,“職場里壓力那么大,偶爾跳一個也正常吧。”
“偶爾?”季窈反問的聲音堅定,“這座園區建成的短短半年時間里,死了三個人,你說偶爾?”
“這……”黃經理的臉色一下子慘白,他不知道季窈是從哪里得到這些消息,明明都封鎖住了……但眼下這種情況,別說簽約了,得求著他別把消息捅出去。
不然這座園區的經營就更慘淡了。
季窈從黃經理的表情看出后者的想法,冷笑一聲,說:“我看黃經理還是別為虎作倀對這些事視而不見,想著繼續銷售,還是勸你們老板先找人改改風水吧。”
說罷,大踏步往外走,羅儀連忙跟上,季窈奇怪看他一眼,“你跟著我干嘛,去簽合同啊?”
羅儀驚訝:“還簽?”
季窈理所當然點頭,“反正又不招聘人來上班,無所謂。”
來上班的都是鬼,對人不好的風水,對它們還好呢。
羅儀呆在原地,第一次思維跟不上領導的指令。
季窈想到什么,補充道:“對了,簽合同時,你記得狠狠砍一筆價。”做出個刀抹脖子的動作。
羅儀悟了,他又跟上領導的思路了。
最低處買進,等風水改好了再招聘人來上班,又是一大筆錢省下來。
季總真持家有道啊。
兩人在這邊耽擱了幾句話時間,另一邊黃經理給自家老板打完電話,眼見季窈要走,連忙出聲挽留。
季窈停步,詫異看向他,“你老板請我幫忙改風水?”
黃經理鵪鶉點頭,“是的,我老板其實早就發覺問題了,他也找大師來看過風水,奈何請到的都是騙子。”
黃經理激動的轉述:“我老板說他隔著電話都知道您是大師,真人不露相,求求您出手幫我們園區逆天改命吧。”
季窈:“……”
謝邀,風水懂不了一點,只是陰陽眼會看風氣。
第33章 玄學文片場
黃經理求人求的真心實意, 愿意在自己權限范圍內把租金再降兩成。
季窈可恥地答應了——公司剛起步到處都要用錢,能省一點是一點。
雖然他不會改風水,但是他會搖人啊。
他搖的人一個小時后就來了。
季窈和黃經理等在產業園區門口, 在馬路上翹首以待說馬上就到的人。
不多時,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蒂從道路盡頭開來, 在園區大門口前緩緩泊停。
季窈和黃經理互相以為這是對方要等的人。
季窈:“你們老板挺有實力的哈。”
黃經理:“你朋友也是高人不露相啊。”
兩人同時疑惑看向彼此, “嗯?”
恰巧, 又一輛大奔從路盡頭駛來, 停在勞斯萊斯后面,季窈和黃經理同時微笑:“來了。”
聽到彼此的話,又奇怪看對方一眼。
勞斯萊斯和大奔車門同時打開, 黃經理準確地從大奔上接到了自己的老板,季窈卻疑惑地沒看到謝迢從哪一輛車上下來。
還沒來?
季窈微微蹙眉, 又看了一眼謝迢發的說自己馬上就到的信息。
這時, 勞斯萊斯駕駛座上先下來的那個人走到后車位,恭敬地拉開車門, 等待從后方下來的兩人。
先出來的那個不認識, 后出來的那個不是謝迢是誰?
季窈眼睛一亮, 他摁掉手機,立刻迎上去。
那個陌生的同車人正和謝迢說話,“這次真是多虧了謝天師了,謝天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老天師有您這樣能繼承衣缽的徒弟真是福氣。”
謝迢淡淡回復:“過獎。”
而后轉頭,目光剛好接住摸過來的季窈,以眼神安撫他, 稍安勿躁。
季窈于是安分下來,安靜等在謝迢身邊。
謝迢轉回頭, 對楊董說道:“麻煩您把我送到這邊了,您還有事的話,就早先回去吧。”
楊董呵呵笑著:“不妨事,比起謝天師幫我的,舉手之勞而已。”
他轉頭看向季窈,感興趣問道:“這是您朋友吧?看他一通電話就把您喊過來了,關系真好啊。”
謝迢“嗯”了一聲,沒有多聊的意思。
楊董笑了下,他掏出一張自己的名片,季窈還以為是給謝迢的,沒想到遞到了自己手里,就聽對方道:
“我是楊天成,名下有幾座紡織廠,小兄弟,有需要可以找我,給你優惠。”
季窈轉了轉手上的名片,噢,原來是打廣告的啊,遂坦然的收下。
——理解的與楊董借著示好他結交謝迢的本意背道而馳。
謝迢看了季窈一眼,沒說什么,目送楊董上車離開。
黃經理和他的老板看季窈這邊應酬完了,立刻圍過來,老板伸出手,“敝姓林,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謝天師吧?久仰久仰。”
季窈在旁邊聽著,心內腹誹,太套路了吧,什么久仰,明明剛從我這邊認識到。
謝迢和林老板淺握了一下手,來之前他已經知道是這片產業園區的風水出了問題,看樣子眼前這人就是園區的老板。
但謝迢沒有接著對方的話頭往下聊,反而轉向了季窈,問:“你遇到了什么問題,我幫你看看。”
林老板被晾在了一邊,季窈高興自己終于能和謝迢說上話了,“也沒什么,我看出來這里風水有問題,但不會改,所以找你來幫忙。”
風水都要實地看的,無法轉述,所以季窈就一個電話把謝迢call過來了。
謝迢聞言向眼前的建筑投去目光,先結合周邊的地形山勢看了眼,心里有了數,而后道:“進里面看看吧。”
黃經理自然地承擔起介紹園區信息的職責。
這是一座文化創意園區,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園區的西南角,林老板投資一個小目標在這里建了兩棟樓,還挖了一小方人工湖。
他將公司搬遷到其中一棟樓的頂層,又將剩余的樓層租出去,而后就出了問題。
先是自家公司的營收連月下降,導致員工的工作壓力不斷增大,有一個員工受不了重負,上班的時候跳了樓。
無獨有偶,租了樓層搬進來的另外兩家公司也出現了類似事件,一名員工本身有抑郁癥,在家中自殺,一名員工在雨天意外在人工湖溺水身亡。
謝迢邊聽邊走,最后在發生過事故的這面人工湖前停下腳步,一錘定音,“這面湖要填起來。”
林老板大吃一驚,“這面湖當初可花了幾千萬,我辦公樓出租還要靠這面湖吸引客戶呢!”
現在新興的公司都講究人文關懷,辦公區域的綠化和景觀也在公司選址的重要考量因素里。
對于林老板的嚴辭聲明,謝迢并不改變自己的說法。
林老板看這條路走不通,腦筋一轉曲線救國,想拉季窈和自己站一戰線,“季總您給說一說,您想租辦公樓不也是看中這一塊的環境嗎?這湖填了,這一塊得多干巴啊。”
季窈無辜被cue,“啊?我是看中這一塊便宜啊。”
季窈看林老板這不配合的態度,事先聲明,“你要不按我朋友說的做,出了事也不怪我們沒提醒到位啊。”
反正他是站謝迢這邊的。
把人工湖填了,確實前面的投資都打水漂了,但和人命比起來,孰輕孰重不辯自明。
謝迢看了季窈一眼,把他拉到自己的身后,和林老板說明其中的利害關系,“這面湖與兩棟辦公樓相對,位于乾位,乾為金,金生水,助長水勢。土克水,周邊卻沒有一座較高的山勢,水一家獨大,所有的陰氣都匯聚于此,久之必妨人性命。”
林老板滿臉割肉的痛苦,他退一步說:“那我定期請人來消除湖里的陰氣行嗎?不讓它積聚不就妨不到人了嗎?”
謝迢神色平靜問:“林老板準備多久請一次人?”
“一個月?”林老板試探著問。
看謝迢不語,林老板咬著牙說:“那您說多久請一次,我都聽您的!”
謝迢搖頭,“我不知。”
林老板:“?”
謝迢開口:“水中陰氣對一個人的影響根據這人身上的能量強弱效果是不同的。對于健康的成年人來說,林老板這個方法自然是可行的,但對于小孩子,就算林老板十天就請人消除一次,一旦在第九天一個小孩殞命于此,你能負起這條人命嗎?”
謝迢嗓音淡淡,目光更涼的掃過林老板,林老板被掃視的心中一寒,那一下,心中的卑劣念頭也仿佛被對方看穿,只能煙消云散。
正這時,謝迢的袖口被一道力量輕輕扯了一下。
謝迢低頭,看向始作俑者季窈,后者眨了眨眼,突然踮腳湊到謝迢的耳邊,低聲訴說:“我有了一個想法。”
剛才林老板和謝迢討論陰氣的時候,季窈就一直在想,既然湖里的陰氣可以被清除,那如果陰氣被管理起來、不讓它去妨礙普通人,那總不至于有危害了吧?
清除陰氣自然是要找天師,管理陰氣可就屬鬼怪在行了。
而季窈租這片辦公樓,正是打算安置自己的鬼怪員工。
謝迢聽完季窈的主意,沒有想到還有這種解法,失神地望了季窈一瞬。
季窈推推他,謝迢張嘴要說,余光瞥到林黃二人正豎起耳朵努力想聽他們在說什么悄悄話,拉了季窈走到一旁,這才開口:
“你的思路沒有問題,”謝迢頓了一下,詢問,“可你怎么讓戲鬼聽你的?”
不僅從老窩樂官山搬到一層水泥樓里,還得幫著管理人工湖里的陰氣,不讓它溢散傷人。
“這個嘛,”季窈挑眉,賣了個關子,“山人自有妙計。”
既然確定了這個方法可行,季窈立刻回去和林老板談判。
“林老板,”季窈穩操勝券,“現在有一個方法,可以不必填這個湖,你聽不聽?”
林老板連連點頭,“聽聽聽!”
季窈不慌不忙,先說條件,“那你得給我免了辦公樓的租金。”
林老板臉色糾結了一下,但想到租金和當初投入人工湖的錢比起來就是九牛一毛,也就愿意了。
但還多問了一句,“免幾年?”
季窈笑,沒說免幾年,先說了自己的方法。
“你也知道我是干這行的,”季窈含糊其辭,故意不說明白,“我這個公司呢也和這行有些關系,剛好我員工里能人多,只要我公司搬進來,就能一直幫你看著這面湖不出事。”
季窈能有這個自信,也是因為戲鬼們一直生活于水面的倒影世界中,天心湖都操控得,一面小小的人工湖自然是小菜一碟。
林老板一聽,明白了,只要租著,就要免費,而且,為了保證人工湖不出事,他還得求著人家一直租自己這片地。
林老板:“……”
這是陽謀啊!
還能怎么辦,林老板一閉眼,答應了。
季窈一樂,迅速敲定:“那我們就簽合同吧。”
說罷,召喚羅儀。
林老板那邊遂安排黃經理去交接。
余下這段時間,謝迢、季窈、林老板三人將剩下的地界也轉了一遍,兩棟辦公樓也上上下下的檢查過,謝迢又在一些細節處提了建議,這些變動花費都不大,林老板大手一揮,全盤接受了。
散場時,黃經理在自家老板示意下拿了一個豐厚的紅包遞給謝迢,謝迢掃了一眼明白他的意思,在對方開口前,拒道:“結給季窈,難點都是他解決的。”
林老板在一旁隱蔽地翻了個白眼,誰不知道嗎?
但你也不看看他都給自己爭取到終生免租待遇了,一點虧都吃不了的主,你還想著他。
林老板送紅包這舉動本是見謝迢在其中什么也沒得,為了不厚此薄彼,但既然人家自己愿意,他也不能強扭。
紅包被借花獻佛地送入了季窈手里。
季窈笑瞇瞇地盯著謝迢,大方地收下紅包,向對方舉起自己在玄學圈掙來的第一筆錢,樂呵呵道:“走啊謝迢,我請你吃飯。”
第34章 玄學文片場
季窈帶謝迢去的是本市頗負盛名的一家餐廳。
他在娛樂圈文里、豪門圈文里都被邀請過到這里吃飯, 餐廳的口碑可見一斑。
兩人被服務員帶到二樓臨窗的雅座,季窈頗有紳士風度地把菜單遞給了謝迢,并霸氣地大手一揮, “隨便點。”
“今日目標, 將這筆紅包通過吃平分帳。”
謝迢翻過菜單一頁的間隙抬眼瞥季窈, “今日就算吃撐了也做不到。”
季窈不拘小節的笑, “沒關系, 我們兩個在一起多吃幾頓就做到了。”
說話間, 謝迢已經選好了菜,和服務員核對一遍菜品,問季窈:“你還有要加的嗎?”
季窈探身看一眼點好的菜, “唔,我們口味好像, 你點的我都愛吃。”
“看來以后一起吃飯的基礎牢固。”謝迢聞言合上菜單, 還給服務員,逆著日光的剪影中, 讓這一瞬間無比溫馨。
夕陽從林立的高樓后降落, 金紅色的光線最后穿過川流的街道, 越過玻璃幕墻披掛在靠窗的兩人身上,景色靜謐美好。
季窈轉頭望一眼窗外奔忙人流,“偷得浮生半日閑,難得的休息時光啊。”
謝迢順著對方的話,道:“你最近一直很忙?”
季窈沒有答言,他把胳膊支起來,下巴撐在手背上, 他這樣望著人的時候,有一種慵懶自在的感覺, 仿佛在陽臺上曬皮毛的大貓。
謝迢便接著往下說:“上次見你還是接樂官山委托時,之后你留下拍戲,一轉眼又在這里再見,做的事情又不一樣了。”謝迢說的時候語氣里帶著淡淡的新奇。
季窈靜靜聽著,原來在謝迢這樣只在一個片場里工作的角色眼里,自己的生活是這樣的。
季窈彎起眼睛,正要回復,一道聲音突然插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小季?你也在這里。”
季窈轉頭,就見錢恩俊和一位西裝革履的青年停在了自己桌邊。
季窈站起身和錢恩俊招呼,錢恩俊笑著對季窈說:“今早我還想著找你吃飯呢,沒想到下午就遇到了。”
“那不是巧了么,”季窈關問道,“錢叔叔身體好多了嗎?”
錢恩俊道:“我爸現在很好,經常和我說要多謝謝你呢。”
季窈正想說小事一樁不用一直掛懷,就聽錢恩俊話題一轉,“倒是你爸,唉,你爸要你和你弟同臺競技的事我也聽說了,真是難為你了,不過他也是想鍛煉你們兄弟倆。”
錢恩俊大義凜然,“你放心,哥哥我一定幫你。”
季窈聽到這句話,在升起感動前,升起的是對劇情的警惕。
錢恩俊該不會就是作者設置的豪門文里和他一個陣營的隊友吧?
結合他們兩個在豪門圈的風評,真的很像炮灰組。
最后一起在假少爺的鐵血手腕下抱頭痛哭。
錢恩俊自是不知道季窈心中的這些小九九,他用行動表示自己并不是說說而已——他側出一步向季窈引薦自己身邊的人,“這就是我的副經理,林停。”
林停聲音如他的人一樣穩重,“初次見面,我是林停。”
季窈連忙去與林停握手,后者的名氣在豪門文的二代圈里可是很響的,全憑他一己之力輔佐著能力一般的錢恩俊在錢氏站穩腳跟。
季窈想,按現在的氛圍,如果他愿意,估計現在就能和錢恩俊結成對抗假少爺聯盟了。
不過想到后續可能出現的劇情殺,季窈暫時不準備跟著作者的套路走,于是沒有進一步交流。
季窈沒什么表示,錢恩俊就注意到了和他一起吃飯的謝迢,詢問道:“這是?”
“玄學圈的第一天師,”說到謝迢,季窈立刻轉了心情,與有榮焉的介紹,“謝迢,我的朋友。”
錢恩俊的兩眼在聽到天師兩字時就放出光芒,在聽到季窈說是他朋友時,更是激動地問:“是不是就是你上次給我說的那個會算命的朋友!”
季窈回憶了下斗金倀鬼時忽悠錢恩俊的那些話,想不起來了,沒關系,肯定點頭,“就是他。”
錢恩俊:“!”
錢恩俊目含興奮,像看菩薩一樣,向謝迢走出一步,伸出兩手要和對方握手,“你好,我是錢恩俊,是小季的朋友。”
謝迢:“你好。”
錢恩俊抓著謝迢的手,“大師,您寶剎在哪里,我家里人都很感謝您,改日我們全家登門拜訪。”
謝迢面色不變,默默抽回自己的手,“我是道士,不叫寶剎,叫道觀。”
錢恩俊:“……”
錢恩俊尷尬的搓搓手,還想挽回,季窈連忙過來把錢恩俊拉到一邊,“他在玄云觀上班,每天上午七點到下午五點開放,你直接過去就行。”
他又說錢恩俊要幫自己的事,“心意我領了,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一定找你。”
錢恩俊這才帶上林停告別。
那兩人走了,季窈和謝迢重新坐下。
這時菜也好了,服務員一道道將菜放下,都是小分量,兩個人吃正好,看起來琳瑯滿目。
季窈讓謝迢先動筷,謝迢夾了一塊糖醋里脊到碟子里,沒有立即吃,有一句話想先問季窈,“所以你讓園區老板免的公司租金是你的公司?”
季窈誠實點頭。
謝迢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季窈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認知。
雖然在第一次見面時就為對方摸過骨,知道季窈有三條事業線。
但他沒想到這三條事業線是齊頭并進的——在娛樂圈拍電影,在玄學圈接委托,在商圈開公司,三條事業線條條風生水起,他摸骨還真是從不摸錯。
“你很厲害。”謝迢真誠的夸贊。
季窈表面收下謝迢的夸贊,心里默默:不想要這樣的厲害,都是被迫。
季窈本以為謝迢會繼續問下去,畢竟對方是唯一一個知道自己三圈身份的,肯定會好奇吧。
沒想到謝迢說完那句話就示意季窈開始吃飯,免得菜涼了。
兩人于是默默地埋頭吃飯,期間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閑話。
吃到尾聲時,還是季窈主動提起謝迢白天好奇的戲鬼搬遷的問題。
因為關于戲鬼,季窈有問題詢問謝迢。
“我之所以肯定戲鬼愿意搬遷,是因為它們和我達成了一個約定,”季窈問謝迢,“還記得天心湖里戲鬼們最后無緣無故就放我們走嗎?”
謝迢點頭,他當時就看出來了,但是沒問。
季窈繼續說:“我答應戲鬼們讓它們紅遍大江南北,我們最初的設想是以歌曲的形式,但后來它們又想在影片里露臉。”
季窈臉上些許糾結的神色,“它們畢竟是鬼,拍出的畫面給普通觀眾看了會不會有負面的影響啊?不然等片子剪出來送到道觀里,你給做做法?”
謝迢:“……”
謝迢的神色在季窈說出他和戲鬼的約定時就挺一言難盡的,在聽到季窈關注的重點是給片子做做法后更是難以描摹。
“鬼怪的音頻畫面對普通人的影響是其次,”謝迢道,“更重要的是片子能不能過審。”
“啊?”季窈震驚。
片子過審不是他們娛樂圈的專業術語嗎,怎么天師圈也講這套?
謝迢說的過審顯然和季窈以為的不同,“鬼怪音頻影視的傳播可能危害到社會的穩定,官方有專門的監管部門,如果你沒有來問我,片子直接上映,屆時涉案的人員都會被以危害社會治安罪被抓進去。”
季窈:“!”
季窈后怕的連筷子都放下了。
季窈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謝迢,“那現在該怎么辦?”他參考娛樂圈的思路,“給監管部門備案嗎?監管部門是哪個?老大是誰?”
謝迢看著被嚇到可憐巴巴的季窈,嘆口氣,回答:“國家道教協會,我師父。”
又道:“但他年紀大了,現在是我代理。”
季窈差點上不來的那一口氣緩緩松了。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危機還沒解除,但知道是謝迢審判他的那一秒,就感覺安心了,覺得自己還可以救救,季窈眼巴巴地看向謝迢。
謝迢捏捏眉心,“說實話,以前遇到鬼怪錄制的音頻視頻都是邪物,借此攻擊人類的,我還沒有聽過鬼怪錄音頻只是想出名的例子,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坦誠道:“我會回去問我師父,現在還不能給你答復。”
季窈立刻:“沒關系,應該的,我是守法公民。”
謝迢:“……”
季窈突然想到什么,以防萬一,將自己想建立一個鬼怪公司的事情也和盤托出,“對了,我建立公司就是為了做這個的。”
謝迢有些沒反應過來:“做什么?”
心虛的季窈緩緩道:“就,招聘無業鬼怪,促進鬼怪再就業,”
謝迢沉默聽完,片刻都沒有說話。
他再開口的第一句話是,“還好你和我說了。”
這不是個好的開場白,季窈頓時心中惴惴。
謝迢繼續道:“不然你的員工一招募好,就會被天師聯盟連鍋端了。”
季窈顫巍巍問:“天師聯盟?”
“嗯,集合民間各行各派的天師構成的官方組織,”謝迢道,“鬼怪無故大量聚集,這是違規的。”
季窈深深地吸一口氣,完完全全的垂下了頭。
折戟沉沙。折戟沉沙!
一連兩次!同一天中!
我真的是,難道注定要當炮灰配角的命嗎?
季窈在內心瘋狂懷疑自己,但還有那么一點不甘心讓他仍想堅持,就沒有別的可能嗎?
季窈極速轉動腦筋,突然想到第一次玄學聚會上言槐介紹謝迢的話:繼承老天師的志向,一直為將民間的零散天師聯系起來整入官方體系而努力。
所以成立這個天師聯盟是為了好管理,國家要維護社會穩定,需要將所有不確定的力量都控制在手里。
鬼怪無故大量聚集是違規的,那如果是有原因的呢?
還是為了一個社會穩定、不能讓官方拒絕的原因?
轉瞬,季窈思路清晰,他穩定了聲音,抬頭對謝迢道:“謝迢,我有一個想法。”
謝迢心中一動,認真看向季窈。
下午,他對自己說過這句話,而他的想法也真的避免了林老板填湖的損失。
現在,他又說了這句話,而就在這句話之前,他還一副慌亂不定、六神無主的樣子。
謝迢平復下心中悸動,開口,“你說。”
季窈一字一句道:“我想成立一個組織,像你把民間的零散天師都整入官方體系一樣,也把所有游離世間不去的鬼怪都整入一個體系,這個體系位于官方的監管下,鬼怪各得其所,社會的穩定也更有利的保障了。”
謝迢微感震動,一時不錯眼地注視著季窈。
而季窈目光堅定,在謝迢無聲的凝視下,更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方向。
“一直以來,天師與鬼怪都是對立的兩方,就算有人認為人和鬼怪能和平共處也是少數。但世界上就是存在大量的鬼怪,這是事實,一味的去針對,不如歸化,只要為我所用,那就是好鬼。”
“如此,既減少了人鬼之間的沖突,又發展了在陰間的一股力量,陰間鬼怪與陽間天師合力,除去在人間作惡的厲鬼惡鬼,人類的安全得到加倍保障。”
季窈說了很長的一段話,而謝迢一直認真聽著。
對方在說這些話時的態度,讓他無端回想起了師父在與人說自己志向時的樣子。
包容、堅定、一往無前。
謝迢原本平放的手掌緩緩握緊,內心深處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愿望,師父說追求理想的道路上人往往要踽踽獨行,但我找到了想與之同行的人。
而與此同時,季窈抬眸期冀的望向他,說:
“謝迢,你幫我。”
第35章 娛樂圈片場
謝迢答應了季窈的請求。
有什么理由不去答應呢?
他給出季窈承諾, 季窈安心地坐上了回程的飛機。
電影拍攝期間能請幾天假出來已經是極限,他得趕回去補落下的進度。
但可能是這幾天到處轉場太耗費心力,季窈在飛機上昏睡過去, 又夢見了作者。
“……”
“唉。”
季窈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直到從那熟悉的音色中確定這就是作者。
作者的碼字興致顯然不高, 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樣子, 沒有了前段時間那種聒噪的活力。
“不想碼字。”
“每天一睜眼就欠這個世界三千字, 乘三。”
“我當初為什么要開坑?開三個?”
“一想到至少還要在電腦前坐牢三個月就想死。”
季窈聽著她的話, 真的感覺一股淡淡的死感環繞著作者。
但這個作者當初敢一鼓作氣開三個坑,就不是個尋常人,沒過多久情緒就轉換好了, 拿起鍵盤就又是干——
“不行!為了全勤,還是要寫, 蚊子肉也是肉!”
“卡文又怎么樣, 卡三本又怎么樣,晉江又沒卡, 還是每天等著我更新啊!”
作者自我說服, 翻出大綱本子就開始搗騰劇情。
“娛樂圈文里, 主角的成長線還是太慢,再憋屈下去讀者得跑光了,得拔苗助長一下。”
“emmm……就在拍的這部電影男二吧,讓原來的男二出局,把主角的咖位提升到男二。”
“豪門圈文里,果然讀者還是愛看宅斗啊,前面掉的點擊, 一把真假少爺拉在一起就又升回來了。”
“后面還得繼續把這兩個捆綁在一起,多寫點兩個人的對抗劇情。”
“玄學文里, 雖然主角一直在解決各種玄學委托,但套路太單調了,讀者好像都養肥了,怎么辦,要不然把之后的大劇情提前?”
“讓主角下一個副本就拿到陰陽眼好了,這樣爽點就有了。”
……
季窈滿頭大汗地從噩夢中醒來。
路過的空姐看到了,關心地給季窈拿了條毛巾。季窈謝過,邊擦拭脖頸的冷汗,邊回憶夢中的內容。
白月生的影帝逆襲之路看來是要開始了,挺好的,這樣劇情就不再需要自己這個“兄弟”單方面倒貼了。
季暢之后的劇情都會和自己強相關,沒關系,自己已經找到了公司的發展方向,有一定把握能和季暢打擂臺。
至于言槐……
季窈抬手撫上自己的眼睛,陰陽眼不想給出去,要怎么避開這個劇情呢?
當日抵達樂官山拍攝基地,休息一晚,第二日季窈就進入了緊鑼密鼓的拍攝。
這一段的劇情都是圍繞男二和男三,因為作者的劇透,季窈在戲外特意多關注了下飾演男二的演員,周林。
這一留意,就發現對方對自己的態度似乎不是很友好。
導演叫演員一起討論劇情的時候會故意把他擠到后面,拒絕他的對戲,拍對手戲的時候不控制力道,一次過招把他的手臂打青了一塊。
季窈甩甩自己還在痛的手臂,冷眼瞥了周林一眼。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了對方,但周林這種睚眥必報的性格被當成書里的炮灰反派再無疑不過。
就是不知道他最后會怎樣把男二號的角色退位讓賢給白月生了。
想到這里,季窈不再在周林身上消耗情緒,自有劇情殺在等待著對方。
而周林則是疑惑地望向季窈的背影。
沒有看錯的話,那個季窈剛剛憐憫的看了我一眼?
他,憐憫我?
周林頓感自己這幾天通過小動作出了不少的氣又像河豚一樣漲起來。
遠遠地把周林甩在身后,季窈在路過竹林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小貓叫聲。
他不由停下了腳步,循著聲音找到了喵嗚叫的小貓。
小貓看起來才滿月大,躺在一個簡陋的草窩中,身上毛發打結成綹,眼睛被分泌物糊住不能睜開。
季窈頓時惻隱心起,想要救助這只小奶貓。
他正要彎腰去把小奶貓抱起,白月生突然叫住了他,“季窈,你在干什么呢?”
兩人一起回酒店,走著走著,季窈突然停住了步,在附近找來找去,現在看起來還要在地上撿起什么,但那一片什么都沒有。
季窈抬了下頭,想回應說救這只小貓咪,突然從白月生的表情意識到對方根本沒看到這只小貓,他的目光是全然穿過小貓的身體的!
只有自己能看到小貓。
這只小貓是鬼!
季窈心中大震,這還是他有陰陽眼后第一次看到非人的鬼物。
鬼為魂魄執念不去的產物,一只貓貓怎么會變成鬼呢?
季窈心中疑惑,但面上不顯,他隨便找了個借口糊弄過白月生,兩人又一起往酒店走。
一個小時后,季窈一個人偷偷地折返回來,逡巡了一遍周圍沒人,一把揣起小貓鬼就往回走。
一路埋頭回到酒店房間,白月生正在衛生間里洗漱,季窈直接回到自己的臥室,關上了門。
他從衣柜里抽出張毯子,把小貓鬼放在上面。
小貓眷戀地伸出舌頭舔了下他的手掌,就耗光了力氣,把腦袋擱在爪子上,奄奄一息,虛弱的像是隨時都要消散。
季窈有些著急,貓貓鬼是帶回來了,可是怎么救治呢?
它又不能吃藥又不能喝奶的。
沒頭蒼蠅似的轉了一圈,季窈想起了謝迢,謝迢一定懂!
于是立刻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那邊很快接起,一張剛洗過還帶著潮氣的臉出現在屏幕中,“季窈?”
人在晚間洗漱后都是非常放松的狀態,季窈看到謝迢這個樣子失神了一瞬。
謝迢還沒意識到自己對季窈造成的影響,見對方不應,懷疑網絡通訊不好,又叫了一遍,“嗯?”
名叫季窈的人被叫回了神,他有些心虛的瞟一眼謝迢,耳后微微發熱,想要轉移話題,于是飛快地切換攝像頭將畫面對準小貓鬼,義正言辭道:“謝迢,你幫我看看小貓這個狀態該怎么救?”
謝迢看著屏幕中一片空白的場景,“……”
“小貓,在哪?”
“啊,忘了,你不能直接看到,”季窈只好又把攝像頭調回來,畫面重新對準自己,與謝迢面對面,“是一只小貓鬼,受傷了,我把它帶回來,想救救它。”
“你看到的應該是魂魄上的傷,”謝迢皺眉,“自然界里弱肉強食,普通的動物死去一般不會形成鬼,除非臨死時遭受了強烈的折磨。”
聽著謝迢的敘述,季窈仔細檢查了下小貓的傷處,果然發現不止表面上的傷,它的內在骨頭都錯位了。
謝迢隔著屏幕看到季窈擔憂的表情,安撫他道:“你不要急,先給它上一炷香,鬼物都吃香火。”
“再把它放在避開陽光照射的地方,會慢慢恢復的。”
通訊掛掉。
酒店房間里自然沒有香燭等物,季窈于是在聯系人里敲小梁讓他幫忙跑腿買一份。
想到外間還有白月生,深夜買香燭太可疑,于是讓小梁再買兩份宵夜,給他自己也買一份。
小梁很快將東西送來,白月生在外間,快了一步接過,將裝著香燭的那份遞給季窈時就產生了疑惑,“這是什么?”
“道具。”季窈連忙接過,怕白月生深究,裝作有急事地往自己的房間跑。
白月生一個人留在原地,他低頭看了眼手上的外賣,他本以為對方要和自己一起吃。
拍戲的道具,我不能知道么……
*
戲鬼歌曲版權簽約的事提上日程。
羅儀在跑完成立子不語公司的瑣事后,又馬不停蹄地飛到了樂官山。
下飛機當晚,被季窈拉到酒店頂樓餐廳,委以重任,代表子不語公司旗下第一批簽約藝人,與《長門恨》電影項目簽訂合同。
“這批藝人是誰?個人信息,以及和公司的簽約合同我看看。”
羅儀問的一串問題專業而又犀利,打的季窈措手不及。
季窈:“呃……”
面對老板吞聲踟躕不敢言的反應,羅儀頭上緩緩升起個問號,“嗯?”
季窈破罐子破摔,“王導催的急,這些信息我還沒來及和你商議,你先穩住王導那邊,回過頭我們再一起商議怎么解決這批藝人的身份問題。”
羅儀:“。”
感覺像被老板拉入了什么違法商業行為當中。
不過羅儀還是按照季窈說的去做了。
無他,季窈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在羅儀和劇組法務談合同的時候,季窈在外面想了很多。
他已經決定走上這條路,就要拉攏身邊的人都成為自己對抗劇情的助力。
羅儀作為自己的左右手,勢必是要知道公司的情況的。
于是,在夜黑風高的當晚,季窈將羅儀帶到了天心湖邊。
在召喚戲鬼現身之前,季窈還貼心地問了一句,“羅助,你怕不怕鬼?”
夜冷風急,羅儀感到一股涼意撫過自己的腳背,他默默退后一步,斟酌道:“比起鬼,我還是覺得人心難測更可怕一點。”
季窈放心點頭,“那就好。”
他招手,“出來吧,白術。”
一雙飛天水袖從湖里破出,拉著一道穿著大紅戲服的身影翩然而出。
羅儀:“……”
事情發展太超出認知以至于認為自己在做夢情緒還沒跟上大腦作出反應。
下一秒,戲鬼落地上岸,正停在羅儀的面前,周身的水氣像浸了七八百年的老僵尸特有。
羅儀:“……”
啊啊啊啊!
我的科學唯物史觀被顛覆了啊啊啊我可是清北大學的高材生!
牛頓的棺材板、愛因斯坦的棺材板、達爾文的棺材板,全翻了啊啊啊!
季窈憐惜地拍了拍自己的助理,他看出了,雖然羅儀的外表好好的,但他的破碎在內部。
第36章 娛樂圈片場
“哼。”一聲嗤笑。
從戲鬼嘴里發出。
看熱鬧不嫌事大, 季窈無語地把戲鬼搡到一邊,與羅儀面對站立,溫聲安慰道:“事情呢就是這么個事情, 你也工作了, 要學會接受世界的真相。”
羅儀沒有反應。
季窈換了個語氣繼續說:“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鬼其實也沒什么, 不過是把工作業務拓展了一個領域, 工作難度提升了一個階梯, 反正我會給你漲工資, 也不差什么嘛。”
羅儀:“。”
季窈咳了一聲,覺得自己在員工心目中的光輝形象不保,他決定樹立領導地位給員工指明一個工作的方向, “至于這些鬼員工的管理嘛,也不是很難, 武方面有我鎮著, 文方面不是還有陰陽合同嘛。”
聽到專業名詞的羅儀思維上線,陰陽合同?
我們所想的是同一種陰陽合同嗎?
“老板, 你給我透個底, ”羅儀終于開口, 一雙眼幽幽地望著季窈,“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季窈先沒出聲,回望羅儀,見他堅持,嘆口氣道:“好吧,我其實有陰陽眼,能看見鬼, 是一個天師。”
羅儀:“。”
羅儀的世界觀二次破碎重組。
這個世界都有鬼了,再有天師好像再正常不過。
不過為什么是我老板?
老板只說了他是一個天師, 但再結合我知道的他的身份,豪門圈的大少爺、娛樂圈的流量明星、玄學圈的天師——
我以為我輔佐的是豪門家產爭奪中處于弱勢的主公,沒想到我輔佐的是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真命天子!
好半晌,羅儀如一個木雕人石化當場,等他消化完爆炸當量的信息,心態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他以能去入黨的堅定眼神看著季窈,道:“老板,我羅儀誓死追隨你。”
季窈:“啊?噢,好。”
怎么突然有種在升級流文里收小弟的感覺。
作者應該沒有想開第四本文的想法吧。
不過羅儀以他的優秀臨場應變素質再次證明了清北大學出廠的含金量,季窈放心的將戲鬼的相關的工作都交給了他,并當場確認了給他升的職務加的薪。
羅儀也不愧他的宣誓,三天內就處理好了戲鬼的身份問題,和劇組簽了合同。
季窈得以專心投入電影的拍攝工作中。
半個月的時間,拍攝進度喜人,男二、男三號的戲份都到了收尾階段,預計再要不到一周,就可以陸續殺青。
季窈高興之余,還警惕著之前作者說的讓男二出局的事情,他一直留意著,只是劇組最近大事小事都沒發生什么。
這天早上,季窈收到謝迢的消息,說他已經到了樂官山腳下,沒有出入證,進不了劇組。
季窈一喜。
戲鬼要求的在影片中露臉的拍攝已經被王導定好了檔期,經過上次的交談,季窈特意把謝迢邀請過來,名為請教,實為審核。
眼下謝迢這么快就到了,季窈立刻喊小梁去給謝迢送工作證,并囑咐小梁把人先帶回自己的酒店房間,讓對方好好休息,自己這邊拍完還要很長一段時間。
說的好好的,半個小時后,季窈在兩場戲的間隙,看見了出現在場外的謝迢。
季窈一時呆住了。
兩個人一個穿著古代戲服、一個穿著現代服飾,隔著忙碌人群對上了視線。
這對視還沒等到能生出什么特殊的含義,被化妝師打斷了。
化妝師兩手轉過季窈看呆的腦袋,“來,看我,補妝呢。”
季窈:“……”
季窈收回心,專注工作:“噢。”
導演喊“action”,忙亂的片場立時有序運轉起來。
燈光、攝影、道具全部圍著場中的角色,光環是環境加諸于個人其上,而季窈是其中最亮眼的一顆。
謝迢不錯眼地盯著鏡頭前正在發光的那個人,他的演技很好,將角色詮釋的栩栩如生,自己又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小梁來接謝迢時說送他去酒店,但當謝迢得知季窈正在拍戲的時候就讓小梁帶他去拍攝片場。
這是謝迢第一次看季窈拍戲,如果飾演的角色也能視為季窈的一種身份,那季窈在謝迢面前出現的身份經常不同,就像知道一直是那一只地鼠,卻不知道地鼠會從哪個洞里探頭。
謝迢默默想。
每次見你,都覺別開生面。
*
最后一條拍攝完美通過。
導演喊收工,眾人高高興興地結束上午的工作,熟悉的相約一起吃飯,季窈拒掉他人的邀請,高興的來到謝迢等待的地方。
“你怎么來這里了?”季窈笑,沒等謝迢回答,立刻跳到下一個問題,“怎么樣,我表演的好不好?”
季窈下午還要接著拍攝,所以頭發還不能拆,他頂著一頭少年氣十足的高馬尾,歪頭的時候馬尾跟著晃動,整個人散發著活潑熱烈的氣息。
謝迢看著他的眼睛,用了一個成語夸獎,“繪聲繪色。”。
季窈頓時神氣的像一只開屏成功的小孔雀。
小孔雀拉著謝迢往劇組設置的餐點走,“第一頓本來應該請你去外面吃的,但時間太趕啦,中午就先委屈你和我一起吃盒飯。”
“不委屈。”謝迢順從地被季窈牽著走。
季窈從工作人員那額外要了一份盒飯,和謝迢一起去人少的竹林處吃。
陽光透過竹葉的間隙灑落下來,給地面蓋上灑金的光毯。
兩人找了處平緩的坡地,放下小馬扎,打開盒飯就開始干飯。
辛苦了一上午,季窈吃的很香很專注,但注意力還是被一只在附近探頭探腦的毛茸茸吸引了。
邊嚼著嘴里的食物邊去看,原來是一只貍花貓,貓貓祟祟地,想過來又不敢。
一定是被飯香吸引了。
季窈裝作沒發現,果然,沒一會,貍花貓踮著貓步悄咪咪走近——季窈已經夾起了一塊魚肉準備投喂。
貍花卻繞過了他,根本不像是被食物吸引而來,它圍繞著謝迢,走一步看一眼謝迢的反應,終于以螺線接近,而謝迢也好像一直沒發現它。
貍花頓時偷感十足地伸爪去碰謝迢放在身旁的背包——
“喵”的一聲尖叫,一張黃色符咒不知從哪里鉆出,在空中迅猛地追蹤貍花而去。
季窈被這個變故驚的放下盒飯,連忙扯謝迢的袖子,“不要傷害它,它是一只貓。”
謝迢聞言豎起兩指,心隨意動,符咒在貼住貍花的前一秒堪堪停住,而后倏地返回謝迢的袖子里。
“貓?”謝迢回憶,“你之前給我說的那只貓鬼?”
季窈此時也有些意外了,他這一次又沒在第一時間看出這是一只貓鬼,“不是,是新的一只,這是只大貓。”
大貓鬼被謝迢的符咒嚇得趴在原地哈氣,脊背弓起,毛發炸開,原本被茂盛皮毛掩蓋的傷勢也暴露出來。
它的脊骨斷裂成了幾節,肋骨被從里面掰折突出地頂著皮肉,此時季窈才能從這些表征中確認它已經是一只鬼了。
季窈心里一時不知是什么想法,他站起,想要把大貓鬼撿回來。
但大貓不像小貓,它對人類抱有警惕之心,察覺季窈像是要向它走過來,向后移動爪子就想溜,季窈的腳步頓時僵在原地。
謝迢雖然看不見貓鬼,但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解開自己的背包,里面被貓鬼覬覦過的神秘東西露出來,是一把香并一只朱砂筆與一些空白的黃符紙。
“有火嗎?”謝迢問。
季窈搖頭,“我去給你借。”片場里有吸煙的同事,會隨身帶打火機。
謝迢拉住他,“那不用了。”
他掏出一張火符自燃,撿了一支香懸于火焰中。
香頭被點著,謝迢將燃起的香插在地上,香煙裊裊而上,謝迢用手將煙氣向貓鬼的方向扇了扇。
不到一會兒,謝迢聽到季窈說:“它走過來了。”
謝迢早有預料,拉著季窈坐下,把他扔在一邊的盒飯遞給他,“先吃完飯再說。”
季窈“噢”一聲,愣愣接過,還在那看貓貓鬼端坐在香旁伸著舌頭舔吃香煙。
謝迢不得不又戳了他一下,季窈方低頭繼續吃飯,謝迢也去吃自己的飯。
場面一時各得其所,人吃人吃的飯,貓貓鬼吃鬼吃的飯。
兩廂都吃畢,貓貓鬼揣著爪爪坐在原地舔胸毛,被一頓飯收買,它也不急著逃離這兩個人類了。
季窈望著吃飽喝足的貓貓鬼,突然說:“連續有兩只貓鬼了,一定有人虐貓。”
季窈捏著空了的飯盒,直捏變了形,“我一定要找出這個虐貓的人,欺負弱小的小貓,也是人能干出的事?可惡!”
謝迢想安撫季窈的情緒,不知如何入手,于是先把變形飯盒從對方手里抽走,防止扎手,支持他道:“我和你一起。”
“還要讓他付出相應的代價!”季窈義憤填膺。
“對。”謝迢附和,隨手把兩個人的空飯盒疊在一起,待會一塊處理。
“你有什么想法?”季窈轉頭問謝迢。
別看謝迢剛才好似一直在忙事情,他絲滑的接上了季窈的話頭,“找出虐貓的人,最直接的方法是讓貓鬼去找。”
“要先養好貓貓魂魄上的傷。”季窈插話道。
“那是自然,”謝迢點頭,繼續道,“至于懲罰,現行法律并沒有一條可以參考的規定,你想怎么懲罰?”
季窈想了想,暗示,“我在娛樂圈里有點人脈。”
唔,打壓他,謝迢問:“如果他名氣比你大呢?”
季窈不假思索:“我在豪門圈里還有點小錢。”
嗯,封殺他,謝迢問:“如果他背后有資本呢?”
季窈看著自己說一句他就反駁一句的謝迢,氣道:“那不是還有你嗎?”
“我在玄學圈里還有條金大腿,”季窈理直氣壯,叫他名字,“謝迢,你肯定有什么不著痕跡懲罰這種人的好方法吧?”
第37章 娛樂圈片場
季窈鬧著謝迢說了玄學界里四五個小懲大戒的方法, 才滿意罷手。
中午休息的時間很短,他被叫回去繼續拍戲。
謝迢把小馬扎挪到樹蔭下能看到季窈的地方,從背包里掏出空白的符咒和朱砂筆, 等季窈收工的同時畫符。
季窈拍完一段戲, 在等第二場的間隙中, 忍不住用目光去尋找謝迢的身影。
而后就看到后者板正坐在小馬扎上, 手里捏著一只細竹桿專心運筆。
貍花鬼靠在謝迢的腳邊, 覬覦著他背包里的香火, 又沒能力硬搶,夾著嗓子沖謝迢不停的喵喵叫,還用腦袋和尾巴去蹭謝迢——
可惜貍花完全是魅眼拋給瞎子看, 謝迢根本不看它,因為看不到。
季窈被自己的比喻笑出聲, 要不是他在這里拍攝走不開, 高低要過去斥責兩句謝迢怎么能這么不解貓情。
和季窈對戲的演員看他笑的那么開心,順著他望的方向看了眼, 什么也沒看到, 就問:“季老師笑什么呢?”
季窈忍住笑意轉回頭, 語調輕快道:“看一只呆雀。”
呆雀?
對戲演員撓撓頭,打的什么啞謎呢?
下午按時收工。
季窈等大家差不多走光了,才抱上大貓鬼和謝迢一起往酒店房間里走。
推開門前季窈還和謝迢有說有笑,推開門后,季窈想起什么臉上的笑僵住,樂極生悲了。
他光記得要帶謝迢來檢查小貓鬼的魂魄狀態,忘記自己房間里還住著一個男人了!
季窈突然停住腳步抓住門板擋在門口, 謝迢自然遲疑,問:“怎么了, 屋里出什么事了嗎?”
季窈:“……”
垃圾作者,搞的我正常交友像是出-軌偷-情,煩死了!
季窈盡力穩住心態,先探頭看了一眼客廳里面,不出所料,白月生在。
白月生在電影里的戲份其實不多,但頗瑣碎,且都和季窈的角色相關,不拍戲的時候只能一直留在劇組,大部分時間他就待在房間里看老電影鉆研演技。
季窈先在門外給謝迢這樣解釋,“我朋友在我房間看電影呢,嗯,我房間配置好,有冰箱有沙發有投影儀,比較方便。”
而后帶著謝迢進門,白月生聽到人回來的動靜,回身去看,季窈又給白月生這樣解釋,“我帶朋友回我房間研究點東西,不打擾你,你繼續看你的啊。”
而后不給這兩人彼此交流、戳破自己“左右逢源”本質的機會,迅速的拉著謝迢進了臥室關上了門。
將“同居”男人隔絕在外,季窈輕輕松了口氣。
房門外,電影中的主人公還在講著有趣對白,聽對白的人卻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白月生回想那張剛才匆匆看到的面容,與記憶中的某張臉掛上鉤。
和季窈一起回來的,不就是上部網劇開機時舉行儀式的天師嗎?白月生記得,開機儀式前那兩人就在一塊聊天了。
他皺起眉,腦子里又滑過前天晚上小梁放在夜宵袋子里送來的香燭。
天師,香燭,特意避開人的交談……
一系列猜想在心里浮動,白月生的目光移向緊閉的房門。
季窈,你最近究竟在做些什么?
隔著一扇房門,季窈自然不知白月生對自己的誤會已經偏到了一個奇怪的領域。
他此時的心神都集中于此刻,他和謝迢兩人待在自己的房間里——
床上他昨晚睡過的被子還攤開著沒有疊起來,衣柜半開,露出里面隨便亂丟的衣服,整個房間雖然說不上亂,但處處充滿了他生活的痕跡。
季窈臉色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遮掩地把衣柜門關上,又把床上的被子扯平,為自己四體不勤推脫道:“因為酒店每天都會安排保潔打掃房間,今天,呃,可能是保潔忘了。”
季窈咬了一下舌頭,把差點脫口而出的“白月生睡懶覺拒絕了保潔服務”的真相咽回去。
“嗯。”謝迢看起來沒有太在意,他在床上一角坐下來,主動替對方轉移話題,“小貓鬼呢,還在房間嗎?”
“嗷,”季窈心思回到正事上,轉動目光尋找小貓鬼的蹤跡,最終在剛剛放到床腳邊、謝迢的背包旁找到貓影,大貓鬼也在那里。
季窈真服氣了,“謝迢,你這香是什么牌子的,對貓貓鬼的吸引力怎么會這——么大!”
他也給小貓鬼買了香,沒見它有這么饞呀。
“我手工制作的。”謝迢簡單回道。
季窈睜圓了眼睛,立刻捧場,“大師手作,果非凡品。”
其實對道家弟子來說,制香只是基本功,但被季窈這么真心的夸獎,謝迢的眼底忍不住滑過了笑意。
他彎腰解開自己的背包,把白天畫好的符咒拿出來,又拿了兩支香,同樣用火符點燃。
季窈配合的搬過房間里的香爐,謝迢把香插進香爐里面,季窈再原把香爐放回桌上。
兩只貓貓立時循著香煙的香氣,靈活地跳上桌子。
季窈看著它們的動作,對謝迢說:“骨頭上的傷看起來好了不少,謝迢,你制的香真有奇效。”
大貓鬼只白天吃了一根,就和小貓鬼連吃了七天普通香的恢復效果差不多了。
謝迢沒有說話,將符咒扔到空中,五張符咒在空中結成陣,自動地繞著桌上香爐旋轉。
在符咒旋轉的光影中,謝迢也看到了那兩只貓貓鬼。
他一手捏訣控制著符咒,一手檢查兩只貓鬼的傷勢,片刻確診:“再喂食三天的香就能好全。”
三天后,季窈帶上兩只貓貓鬼去上班。
到了拍攝現場,發現這里被特意裝扮了一番,角落里單獨辟了一張長桌,擺了一座三層奶油蛋糕,旁邊還放著一堆花束。
原來今天是周林的殺青戲,大家決定拍完這場戲后就一起慶祝一番。
男二號的戲份要殺青了,男三號殺青的日子還會遠嗎?
想到這個,季窈的心情也被帶著高興起來。
不過他還記著要幫貓貓鬼尋仇這件事,一個劇組算上群演加上工作人員能有成百上千人,有的人常駐,有的人待一段時間就會走。
季窈還有些擔心虐貓的人已經不在劇組了。
他捏捏懸掛在腰間的香包,低頭看了一眼,確認兩個貪吃的貓鬼還因為香味一直跟在自己的腳邊,還試圖抓著自己的衣擺往上爬。
這個香包是謝迢給季窈做的,用了一塊邊角料臨時縫的,因為季窈擔心貓貓鬼跑了。
因為是二號主演的最后一場戲,片場的氣氛非常輕松,季窈先避過導演偷偷吃了一枚小蛋糕解饞,才向攝像頭前走去,兩只貓貓鬼跟著他。
周林正和同場戲的演員聊天,因為心情好,見過季窈過來了,也打了招呼。
季窈卻突然面色一變,他向前探出一只手,像是要去抓什么,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大貓鬼本來在撲季窈腰間的香囊,半途中見到周林的臉,身上戾氣暴漲,原本的目的地變成借力點,踩著季窈的腰硬生生折了方向二連跳。
季窈的視野中只見一道黑影滑過,大貓鬼已經撲到了周林的胸膛,右爪伸進周林的胸腔,狠狠一掏。
“啊——!”周林發出一聲慘厲的尖叫,整個人立時向后倒去。
旁邊的演員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然而周林痛的失去了所有控制力,身子沉的像鐵,扶他的人被帶著一起倒在地上。
變故發生的太突然,像一出車禍戲,周圍的人這才反應過來,查看情況的查看情況,叫救護車的叫救護車。
混亂的人群中只有季窈反常的鎮定,他用畢生的演技克制住自己不要露出多余的表情,和現場其它人一樣手忙腳亂,而后小心翼翼帶著復完仇的貓鬼離開了犯罪現場。
“呼——”季窈找到謝迢后吐出一口長氣,那些在現場時不敢放縱的情緒此刻在謝迢面前才一股腦發泄出來。
“真沒想到虐貓的人竟然是周林,他都混到王導電影男二號的咖位了,竟然還這么變態!”
“也是該了,讓他捏貓,善惡到頭終有報。”
“但是我看見貓貓鬼掏了他的胸腔,謝迢,他會不會死啊?”
季窈的話里充滿著矛盾,讓人體會到他此時的復雜心理。
謝迢沒有說多余的話,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季窈竟然就被這么神奇的安撫住了。
糟亂的情緒退去,大腦能思考了,季窈想起了作者說的讓男二出局的話。
眼下周林生死未卜地被送去了醫院,難道這就是他出局讓白月生上位的契機?
但不對啊,就算周林受傷很重拍不了戲了,只剩下最后一場了,導演就算用替身拍完,也比讓白月生上位再重拍一堆戲份性價比高啊?
季窈心中疑惑不解,而被他惦念的白月生此刻正坐在房間沙發上,看著手機里自己的前途。
#周林拍戲片場突發疾病送入醫院#此時已上了熱搜,廣場里都是他的粉絲關心他的傷勢。
幽幽的手機光映著白月生的面龐,他切到另一個聊天頁面,上面的對話已經中斷了一段時間。
“你說有周林的爆料,什么料?大嗎?錘嗎?”
“喂,人呢?怎么不說話了?”
“嗤,不會是耍我吧?”
白月生盯著屏幕,良久,打字。
“有圖片有視頻,絕對真實。”
對面迅速發過來一句,“你要什么報酬?”
白月生沒有回應,點選全部的視頻文件,發送。
而后拉黑了對面。
一個小時后,一條#周林虐貓#的信息沖上熱搜榜,熱度迅速蓋過原來的#周林醫院#,居于熱搜榜第一位。
第38章 娛樂圈片場
兩條熱搜并列排在一起, 其中的對比讓很多原本會忽略這類信息的人也點了進去。
“剛看到周林進醫院還在為他擔憂,轉眼就看到了他虐貓的視頻,emmm……難評。”
“虐貓?然后進醫院了?草, 這不是現實版的善惡到頭終有報嗎?”
……
其間有周林的粉絲為他開脫的, 但這件事已經發酵成了社會事件, 圈內粉絲想要洗地, 反而更加重了群眾的逆反心理。
不一會兒, 對周林虐貓行為的譴責就上升到他整個人, 要求行業封殺如周林這樣品行惡劣的人。
近期高頻率宣發周林出演男二的《長門恨》首當其沖。
“@電影長門恨能不能換人?能不能換人?我不想花錢進電影院看這種人渣的戲。”
“剛剛聽到的消息,周林只剩最后一場殺青戲了,出了意外進醫院沒拍成, 但都拍了這么多,估計導演是不會換人了, 唉, 本來還期待《長門恨》的,這下也是不會去看了。”
……
網上的這一輿論很快就被工作人員反應給了王導, 王導看到, 天都塌了。
各方為這場虐貓事件論戰的時候, 一條獨特的熱搜緩緩上升,偷偷攀爬到了第三位。
#劇組吃瓜#
“《長門恨》劇組這下都湊齊了,大家一起上線吃瓜,噢,我們生病進醫院的男二號當然也沒缺席,他就是瓜[doge]”
配圖是劇組各個主演的賬號在線狀態。
季窈在九宮格的第三張看到了正在吃瓜的自己賬號。
“……”
手一頓迅速退出了微博。
不是,這年頭, 吃個瓜也要被圍觀了嗎?
季窈從床上翻身坐起,謝迢在桌前翻過一頁劇本, 轉頭看他,“弄清楚是什么事了嗎?”
季窈拉把凳子坐到謝迢對面,先探頭看眼謝迢讀到哪里了——謝迢之前說待在山上無聊,問季窈有沒有什么書。
季窈沒有書,就把自己的劇本給了謝迢。
沒想到后者看的津津有味。
謝迢聽季窈說完大致發生的事,問了個問題,“虐貓視頻是從哪里流出來的?”
季窈一頓,吃瓜吃的太開心,都沒想到這茬。
不過結合作者要男二出局的設定,季窈推測是哪個邊緣角色在劇情的推動下湊巧拍下了這段視頻,又頗有正義感的曝光了出去。
沒想到一石激起這么大的浪。
謝迢聽罷,不置可否,轉而對季窈說:“劇組人多眼雜,你有陰陽眼,有時候看到的與別人不同,舉動也會不同,就很顯眼。”
謝迢顯然是擔心季窈也遇到這樣的事,關心地望著他說:“小心被偷拍。”
季窈眨眨眼。
生活在山上的道士不知道,對明星來說,被偷拍是一件很常見的事。
不少戀愛的瓜、出軌的瓜都是偷拍爆出來的,很多時候防不勝防。
不過季窈就算被偷拍到了自己的“發功場面”,性質也和周林這件事不同。
知道謝迢是真心實意地為自己在娛樂圈的前途考慮,他反過來寬解對方。
“沒關系,如果被拍到了,我就狡辯說我是在無實物表演。讓工作室幫我買一波熱搜,還能渾水摸魚漲一波熱度。”
謝迢聞言,原本微蹙的眉頭緩緩松開,季窈與他面對面坐著,望見這一幕細微表情變化,覺得像春河化凍,十分生動。
忍不住盯著謝迢露出笑意。
謝迢頓了頓,莫名于季窈突然盯著他笑,索性低頭去看劇本。
好玩的人去閱讀了,季窈無事可做,手機在掌間轉了個圈,忍了忍還是順從本心,解鎖屏幕進入吃瓜專用軟件。
隔了十幾分鐘,又被他刷新出了新的事件。
總榜第四位悄無聲息攀上了一條#劇組愛貓#的新熱搜。
季窈手指懸在上面,想,難道是王導為了應對輿論買的熱搜?
點進去,和季窈設想的不同,廣場上第一位是白月生剛發的一條微博。
一道白光在腦里劃過,前因后果串成一道線,季窈的思維一下子通透,去看白月生的微博內容。
博文里,白月生從頭到尾沒有提及周林以及周林相關的事件,只專注記錄著劇組里的愛貓人員一同投喂流浪貓、送流浪貓去做絕育的許多事情。
大家在下雨天給貓貓搭避雨棚、給貓貓驅蟲、在朋友圈里轉發送養信息……
配圖是一些喂貓的照片以及大家與貓貓們的合影。
文字描述的十分溫馨,讓人覺得博主一定是個溫柔的人。
而當一直關注白月生的粉絲指出第六張圖就是白月生本人后,大家發現博主不但溫柔還是個好看的人!
借著虐貓事件給《長門恨》劇組帶來的關注,白月生這條微博的熱度迅速上升,并被王導發現,后者第一時間摸過來轉發并留評:[大拇指]劇組里有你們這樣的演員和員工才是福氣。
評論區里一時都過來和王導合影,并有很多人留言:
“周林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差點因為他拉黑整個劇組了。”
“大家都是很有愛的人,相信也能拍出很好看的電影,周林那種人肯定是特例。”
慢慢的,因為周林壞下去的劇組口碑開始好轉,大部分人都選擇支持劇組,但,拒絕周林在電影中擁有戲份仍然是底線。
季窈放下手機,想,白月生終于要走出他逆襲之路的第一步了。
三本書里,其它兩名男主都是劇情開始后才遇到的,只有白月生是在一切開始前就彼此熟識的朋友。
季窈由衷地為他感到欣慰,并期待著白月生憑借著自己的能力閃耀起來的那一天。
或許,那時候他們之間的關系還能回到從前。
劇組里發生周林這樣的事,所有的工作還是照常進行。
三天后,周林的病情進入穩定期,消息也傳回了劇組。
周林被送進醫院后,醫生立刻為他安排了全身檢查,發現周林的一顆腎臟病變,緊急聯系家人簽字,切除了他的病變腎臟。
季窈還特意問了是哪一顆。
說消息的人搜尋模模糊糊的記憶,說:“是左腎吧?”
季窈確定了,就是貓貓鬼掏出的那一顆。
說消息的人走了,只剩下謝迢和季窈。
謝迢摸摸季窈垂下去的腦袋,“和你沒關系。”
他對季窈說:“因果循環,你未進入他的因,他得到的果也和你沒關系。”
季窈慢慢吐出一口氣,抬起頭,笑道:“你是道士,為了寬慰我,都說起佛家的道理啦。”
謝迢接茬,“不管道家佛家,有用就好。”
他看向季窈,“現在你還難受嗎?”
季窈聞言,眸光動了下,笑著搖頭,緩緩道:“我現在很安心。”
*
與周林被切了一個腎同時的,另一個消息也在劇組里不脛而走。
“你聽說了嗎?導演決定把周林的戲份刪光,重新拍一組鏡頭。”
“早就想到了,關鍵是,”問話的人擠眉弄眼,“新上位的人是誰?”
“新人啊,”回話的人拖長調子,向一處抬起下巴,“那呢。”
于是豎起耳朵聽八卦的人紛紛向那個方向看去。
視線焦點處,白月生一身精致的暗繡山水紋白衫,領口露出紅色內襯,手里提一把輕薄長劍,正在武指的指點下挽劍花。
他專注的聽著武指的指導,仿佛對圍繞他附近的一切暗流涌動都沒注意到。
今早的開拍時間,季窈踩著點到達拍攝現場,與早就抵達且裝扮一新的白月生對上視線。
這兩天白月生早出晚歸,他們雖然同住一間酒店房間,還沒有說上幾句話。
到了此時,季窈才確認白月生確實已經拿到了這次機會。
他對白月生露出祝賀的笑容,白月生擰了一下眉,似乎要走過來對他說什么,導演發話了。
“這是今天的劇本,劇情都重寫了,新加了一條故事線,大家現在看,抓緊記一下臺詞。”
新打印出來的劇本被發到每一個演員手中,開拍前臨時改劇本不是多么罕見的事,大家都接受良好。
一早晨的拍攝順利而過。
吃飯時,白月生叫住季窈,欲言又止好一會,才道:“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說的,只是之前也不能確定我會拿到這個角色。”
季窈臉上毫無介懷的神色,甚至還有些心急著去吃盒飯。
他拍拍白月生的肩,后者換上這一套量身定制的戲服后真的特別帥,“沒事,我懂。”
白月生望著季窈沒有陰霾的臉,原本壓在心底不會說出口的話也說出來了,“我是因為你的關系才有機會進入這個劇組,現在我是男二,你是男三,你——”
“你是男二了啊?”季窈驚喜道,“那太好了,我早就說過,你一定會火的,現在時機就到了!”
白月生皺了下眉,還想說什么,季窈扯著他的手臂,“好了,一起去吃飯,邊吃邊說,再這杵著菜就涼透了。”
而等真的吃上了,季窈就一口接一口,吃的賊香,白月生眼看自己就是見縫插針也插不進去一句話,也閉嘴了,低頭吃飯。
別說,和季窈一起吃像看吃播,他比平時還多吃了四分之一的量。
白月生被擢升為男二號,劇組就給他分了單獨的一間房間,于是他從季窈的房間搬出去。
季窈獲得了獨居的自由,終于能毫無顧忌地邀請謝迢來自己的房間玩。
自然不是純玩,他們也在一起討論建立公司的事。
季窈要想招募鬼員工,必須在官方的監管之下,且這個監管還不能大而化之。
正好謝迢一直著手弄的集結民間零散天師的這件事初見成效,于是想到用天師聯盟來監管鬼怪員工,并且把它們弄到同一個系統中。
而這個系統的載體就是——論壇。
第39章 玄學文片場
建立一個論壇, 需要招募程序員,這是常識。
但要建立的是鬼也能使用的論壇呢?
這涉及到了季窈的知識盲區。
不過好在謝迢懂,“招募一個程序員鬼。”
季窈:“……”
真是樸實無華的答案啊。
他就說促進鬼怪再就業是片藍海大有可為吧。
但是去哪招一個會寫程序的鬼也是問題。
這次沒等謝迢回答, 季窈已經自問自答道:“不如我們叫個筆仙來問問吧。”
謝迢的表情延遲了一秒才跟上季窈突變的腦回路。
季窈抿唇一笑, “你能打得過筆仙對吧謝迢?”
謝迢:“。”
季窈二話不說, 開始準備玩筆仙需要的用品。
其實他早就想玩筆仙了, 在開了陰陽眼知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之后。
但是他一個人玩會害怕, 請神容易送神難, 他又打不過。
現在有謝迢這個金大腿在,自然是好好的滿足一下好奇心,借這個機會名正言順過一把癮。
季窈拿掉茶幾上的果盤、紙巾盒等物, 殷勤鋪上一大張白紙,在紙上寫上“是”和“否”。
提問筆仙時還需要好出墨的筆, 沒有毛筆, 就用標記劇本段落的熒光筆替代。
為了制造氣氛,季窈讓謝迢把他背包里的蠟燭貢獻出來, 謝迢看了一點不見外的季窈一眼, 默默拿了, 并用一張火符點燃蠟燭,季窈立刻去拍熄了燈。
房間立時陷入了黑暗,只有謝迢面前燃著一豆的燭火,橘紅色的火焰映著他的面容,在他的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添了幾分日光下沒有的陰柔,詭譎的像一場幻夢。
幻夢中謝迢抬著蠟燭抬眼向季窈看來——
季窈從天靈蓋激靈一下, 不知怎么地突然想,這樣的謝迢看起來像一只幽幽的艷鬼, 讓人想……
想怎樣沒想出來,門縫里突然吹過一陣風,季窈的思緒被吹斷掉,手臂有些涼。
他撫了撫手臂皮膚,從黑暗的門邊走到謝迢對面坐下。
蠟燭被放在兩人中間,謝迢先拿起熒光筆,拔掉筆帽,向下豎立握在手心。
季窈把自己的手伸上去,握在謝迢的手上。
謝迢頓了下,提醒:“你握的地方不對。”
季窈的掌心貼著謝迢的手背,觸感溫和,清晰感受到謝迢指骨的形狀,他抬頭,“啊?”
謝迢張開手掌,帶動著季窈的手也張開,他說:“兩個人的手都要接觸筆桿。”
“噢。”季窈聽話的改了自己的握姿,向下握住熒光筆的一段,但受限于熒光筆的長短,兩個人的手掌還是不可避免又重疊的部分,現在是謝迢的手掌在上面把季窈的手包住一部分。
略顯別扭的姿勢中,季窈為了排解手背上被謝迢接觸的地方發癢的感覺,主動問:“你怎么這么懂筆仙的規則?”
竟然比他這個對筆仙感興趣、做過功課的人還了解細節誒。
道士還會聚眾玩筆仙嗎?
謝迢淡淡的回答,把季窈歪曲的思路扭回來,“筆仙是扶乩的變種,或者說簡化版本。原理都是請神上身。”
“上身?”
“扶乩一般是請祖宗,流程更嚴謹,所以會上身,”他看了眼季窈臨時準備的簡陋物品,連貢品都沒有,委婉道,“筆仙不會。”
季窈放心了。
晃動的燭火中,謝迢抬眼望向季窈,“開始了?”
季窈眼睛迸發出躍躍欲出的光,連忙道:“讓我來請,我來請。”
謝迢自然不會和他搶,季窈咳了聲清嗓,右手感受到謝迢的手一直緊緊地握著他的,他安心的閉上眼睛,念念有詞道:“筆仙筆仙,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今生,若要與我續緣,請在紙上畫圈。”[1]
一片落針可聞的寂靜中,手腕上似乎傳來一股微熱的力量,帶動著筆尖在白紙上晃動。
季窈感受著筆尖的運動軌跡,感受了半天,奇怪這軌跡的移動也不像畫出了一個圈。
于是季窈選擇睜開眼睛,直接看看筆仙來了沒有——他有陰陽眼這個作弊工具,干嘛按照普通玩家請筆仙的流程走。
可惜陰陽眼掃視一圈,什么都沒來,連蚊子都沒來。
最初的抖動,純粹是因為太激動,用勁大了手麻了。
季窈糾結住一張臉,開始懷疑筆仙是不是真的,不會是編劇編出來的拍電影的吧?
坐在對面全程睜著眼睛看季窈動作的謝迢這時候輕笑了下,他安慰季窈:“別灰心。”
說著,用另一只空的手,在背包里拈了一支香出來。
他將香頭放在燭火中點燃,遞給季窈,“拿著香再試一次。”
季窈微微失望的心情很好的被謝迢激勵,他重整旗鼓接過香,又念了一遍口訣。
這一次,明顯的感覺不一樣了。
一道陰冷的風在室內憑空刮起,吹拂過季窈的小臂,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季窈這次從頭到尾的睜著眼睛,他看到,那股風停在了他手中拿著的香前面,凝實成一道灰色的影子,半彎著腰,像一個老煙鬼,正吸食著香頭上飄出的煙氣。
察覺到人類的注視,灰影轉過頭,看向季窈的方向,對著季窈的那面卻沒有臉,而是一團灰霧。
如果是一個普通的能看到它的人類,一定會被這一幕嚇到。
而季窈不是普通人,他平淡無波的轉過頭,無聊。
每一只認為自己能看到它的鬼都這樣嚇過他。
季窈的興趣從筆仙的外形上轉移,回到筆仙游戲本身,他想了想,沒直接問找程序員鬼的事情,先鋪墊問道:“筆仙筆仙,你覺得我招聘鬼員工創業的思路有戲嗎?”
正在吸食煙氣的筆仙一頓,“?”
它剛聽到了什么?
見筆仙沒反應,季窈以為自己說的沒頭沒腦對方沒聽懂,遂長篇大論解釋之,末了,還貼心地問:“聽懂了嗎,用不用我再說一遍?”
筆仙:“……”沒見過這么能說的玩筆仙的人。
聽到他還要再說一遍,立刻回答——將季窈和謝迢交握的筆移動到“是”字上,畫了個圈。
季窈雀躍,更進一步問:“那你覺得這個創業前景怎么樣?有前途回答是,沒前途回答可以改進的地方。”
筆仙:“……”
合著紙上的那個“否”字是寫出來哄我的是吧。
筆仙在“是”字上畫了個圈。
季窈滿意了。
既然創業涉及到人鬼兩界,自然是要得到兩界同胞的共同認同。
季窈輕快的吹了聲口哨,收心問最初的問題,“筆仙筆仙,我打算招聘一個鬼員工,要求會程序設計,業務熟練,有過跟大型項目的經驗,死的時候年齡最好不要超過三十五歲……”
一口氣說了許多,想了想應該不缺什么了,季窈收尾問:“怎么樣,你有內推的死鬼朋友嗎?”
遇到資本家了。
連鬼都不放過!
筆仙狠狠地在“否”字上畫了個圈。
季窈摸了摸鼻尖,不泄氣,換個問法問:“那我去哪里能招聘到這樣優秀的天選打工鬼呢?”
回答有點長筆仙懶得寫字。
遂一動不動。
季窈挑挑眉,他可是能看到筆仙消極怠工的態度的。
季窈輕輕晃動了下手中捏的香,提醒筆仙道:“不能吃白食哦。”
筆仙:吃人嘴短。
這才催動著桌上的筆動起來,在紙上滯澀地寫下:
“去大公司,找猝死鬼。”
看到這個答案,季窈嘆口氣,“唉,還是要我自己去找啊。”
這個方法,謝迢說要招程序員鬼的時候他就想到了。
哪里會刷新程序員鬼?
自然是在盛產程序員猝死新聞的996大廠。
只是這個方法有碰運氣的成分,所以季窈才想到從筆仙這里投機取巧。
沒想到招來的是一只沒有一點人脈的筆仙。
不過這個筆仙雖然沒有人脈,但它自己其實也……
季窈心念點轉,有了個好想法,他先開口問:“筆仙筆仙,你的能力是什么?”
筆仙:“……”
想起了一個笑話,戶主和上門修空調的師傅攀談,“師傅,你是干什么的啊?”
師傅:我是修空調的啊!
現在,筆仙:我是筆仙,回答問題的啊!
筆仙憤憤寫字。
季窈眼睛狡黠轉動,“這個能力好啊,那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司入職,成為我司的第一個員工?”
季窈誠懇招人:“我司缺一個二十四小時在線的客服,我覺得你被提問就會觸發回答問題的屬性特別適合這個崗位。”
筆仙:“哈?”
被驚出氣泡音。
季窈意外,“原來你能說話啊,”他高興的扔開筆,“那你早說呀。”
筆仙也意外:“你能看到我?還能聽到我?”
季窈笑,拋開這些細枝末節,面對筆仙的方向,開出誘人的招聘條件,“時薪一炷香,鬼節加班雙倍。”
筆仙:“!”
這么大方!
謝迢:“。”
忍不住望向季窈,一天二十四根香,他知道手搓一捆香要多久嗎?
不過謝迢沒有反駁,他垂下眼,默默地計算需要勻出多少時間來支持季窈的招鬼事業。
季窈看筆仙半天沒舍得拒絕,是已然心動的樣子,再接再厲道:“我司還為入職的鬼提供五險一金。”
筆仙馳騁陰間場,第一次覺得自己沒見過世面了,不恥下問:“哪五險?哪一金?”
季窈一本正經掰手指頭數,“五險是長生保險、下崗保險、療傷保險、養崽保險和防被天師抓走保險,一金是投胎公積金。”
季窈臨場發揮完,抬頭去看筆仙的反應。
就見后者呆愣當場,好半天,才轉回神,煙霧的面孔上竟然凝出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季窈:
“老板!我以后不是什么筆仙了,是你的親親客服了!”
第40章 玄學文片場
季窈和他的第一個鬼員工簽訂了契約。
人類的合同無法約束鬼怪, 謝迢仿照古書之法,專門為季窈和他的鬼怪員工設計了一種符契。
筆仙簽訂符契后正式上班,雖然還沒工作讓它做, 但工資是要照發的。
它美滋滋的抱走謝迢背包里的線香存貨, 誠摯地對季窈說:“老板, 你快點把咱公司建立起來嗷, 不然我拿工資拿的心里不踏實。”
說是這么說, 抱著香的手是一點不松的。
在一號員工的催促下, 季窈迅速和謝迢敲定要去踩點的大廠。
在一眾996種子選手中,他們選中了網訊。
這是一家游戲公司,旗下有多個爆火的游戲, 在年輕人里頗為風靡。
游戲公司本就代表著卷,網訊在其中更是鶴立雞群。
傳言網上很火的表情包——在辦公樓窗口舉出一張牌子, 上書“快跑”, 就是他們公司員工做的,表情包背景就是網訊本部大樓。
季窈和謝迢現在就站在表情包中的玻璃大廈下面。
抬頭望, 一眼看不到頂, 大廈內部燈火通明。
但是現在是晚上十點啊。
季窈摁熄手機, 知道來對地方了。
這個點還在加班的公司,才會刷新猝死的鬼。
季窈和謝迢相攜走進大樓,入口處有一道閘機,前臺在柜后詢問二人是否有預約。
季窈看向謝迢,這件事謝迢當時說由他來處理。
就見謝迢拿出天師協會的證件,淡言道:“我和你們林總約了參觀公司。”
前臺先是看身份信息,看到天師二字后不由瞳孔地震了下, 但大公司的人,什么場面沒見過, 立時穩住臉上的微笑,道:“我這邊為您查詢一下呢。”
季窈在一邊和前臺的反應如出一轍,不過他震驚的是,謝迢的人脈真廣啊,游戲公司的老總都能發展成為客戶。
前臺確認無誤后,就將二人送進電梯,他們要去的是網訊旗下最火游戲的開發部。
開發部所屬樓層有四個大辦公室,用擋板又隔成數個較大的開間,開間里是一個個格子間。
季窈視線逡巡一遍,很多員工還留在工位上加班,頭上戴著耳機,對著電腦專注敲打鍵盤。
這無疑增大了季窈找鬼的難度。
原因無它,季窈用陰陽眼看到的視野和正常人的無異,之所以一眼能認出那是鬼、那是陰氣,只是因為它們的存在太違反現實世界的規律。
你看到一個人,它長著血盆大口滴血眼、指甲會暴漲、頭發反重力,難道不會認為它是鬼嗎?
但如果一只鬼還沒發展出自己的鬼生審美,仍保留著生前的模樣,季窈要在人群中把它辨認出來就需要仔細觀察了。
而眼前的這些員工,一個個加班加到恨不得把頭埋進電腦中,只留給季窈一個穿著衣服的背影,根本沒辦法仔細瞧。
季窈看半天沒看出什么頭緒,眼睛都要花了。
他催眠自己現在是在玩“我們來找茬”的游戲,試圖提高這個過程中的趣味性,還沒哄騙好自己,謝迢扯了扯他的袖子。
“走吧,這里面沒有。”
季窈緩慢移動自己的呆滯眼神看向謝迢,表達自己的疑惑。
謝迢豎起手腕,點點手表內嵌的羅盤。
“羅盤上的指針沒有動,這里沒有鬼。”
季窈感動地擠了擠眼睛,他還說這次找鬼自己要瞪瞎眼了呢。
還好有謝迢帶了羅盤在。
季窈開心地對著謝迢抱上去。
抱完,拍拍他的肩膀,“好!那就讓我們搭配起來,你先檢測有沒有鬼,再由我辨認鬼是具體的哪一只。”
謝迢在季窈突如其來抱過來時停住了呼吸,而如他沒預料到擁抱的來臨,同樣也沒預料到擁抱的結束。
等他反應過來時,這個蜻蜓點水的擁抱已經結束了,季窈已然笑盈盈地站好在他的對面。
謝迢的手空握了下,而季窈已經在摩拳擦掌要去檢查下一片區域,謝迢只能壓下自己心中的念頭,輕輕的應了聲,“嗯。”
雙人搭配,干活不累。
改變方針后,兩人尋找程序鬼的效率明顯高了很多,逛完二十三層什么都沒有發現,繼續上二十四層。
這次在進入第二個開間時指針轉動了。
謝迢停住步伐,季窈順著指針指示的方向望去,入目看到三個人物。
距離最近的兩個工位,一左一右坐著一男一女。
左邊男生頭戴一頂貝雷帽、穿一件紅色格子衫,正全神貫注的敲著鍵盤,屏幕上一行行的代碼涌現,明顯地在加班。
右邊的女生長發扎成了丸子頭,手邊放著一杯咖啡,手里握著手機在瀏覽文檔,可她是倒著拿手機的,確診為摸魚。
位置在角落里的是一個非常惹眼的男生,因為他留著一頭非常個性的長發,發尾一直長到了脖頸下方。
謝迢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認出是哪個了嗎?”
季窈點頭,低聲、但中氣十足的與謝迢說:“一定是那個長頭發的男生!”
季窈自信滿滿,“一個程序員,怎么會有這么茂盛的頭發?一定是變成鬼后長出來的。”
活著的時候禿頭難治,所以變鬼后瘋狂給自己長頭發,季窈覺得自己的推測非常有條理。
謝迢聽了,卻半天沒說話。
季窈偏頭,用手肘推推他,謝迢抿抿唇,這才開口,“我能看見他。”
季窈還沒反應過來,“所以?”
謝迢忍俊不禁,“所以他不是鬼。”
季窈:“……”
某些人表面看起來淡定自若,實則內心早已發瘋。
啊啊啊怎么還會有陰陽眼把人和鬼認錯的啊?
說出去都沒有天師信的吧!
季窈羞憤欲鉆進墻角。
謝迢看著季窈,笑意在他眼里一閃而逝,他正經地對季窈說:“沒事,雖然你判斷錯了,但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正確的思路。”
季窈半信半疑地抬頭,就聽謝迢說道:“我們兩個人看到的是不同的。”
季窈像一只貓科動物一樣緩緩睜圓了眼睛。
對啊,根本不需要他仔細分辨鬼與人的區別,只要把他和謝迢看到的人頭對一下,立刻就找出來哪個是鬼了啊。
失敗真的是成功他媽。
季窈立刻與謝迢核對。
結果出乎他意料,三個里面他認為最不像鬼的那只,正是那只鬼。
季窈同情的目光頓時落在那個還在勤勤懇懇寫代碼的格子衫男生身上,真慘啊,都做鬼了還在加班給老板打工!
這得被老板pua得有多狠啊。
不過,季窈立場一轉,他就需要這樣的鬼才!
都當鬼了還愿意兢兢業業敲代碼,他要和員工雙向奔赴!
季窈立刻奔赴到自己的既定員工旁邊。
轉到正面,看到男生脖子上掛著工牌,上面寫有名字,陳丹青。
“陳丹青,水墨丹青,有意象又好聽。”季窈從名字入手想要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陳丹青果然聞聲轉過頭來,季窈一展眉,接著道:“你好,我是季窈,想要建一個論壇卻缺程序員,想邀請你到我的公司上班,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陳丹青聽完后又轉回了目光,專注地盯著屏幕,敲擊鍵盤的動作一直沒停。
第一次邀請受挫季窈卻沒有沮喪,再接再厲道:“我司致力于促進鬼生再就業,你看你在這敲代碼也是打白工,你老板也不會給你發冥幣,不如跳槽到我這——”
“鬼?”陳丹青原本的淡漠外殼突然被打破,他像是被觸到了某個機關,焦急問,“誰是鬼?”
“你、你怎么了?”季窈有些茫然,不知道陳丹青這個狀態是怎么了。
陳丹青只聽到一個“你”字,某些之前被屏蔽的記憶浮起,他失魂落魄地喃喃,“我,我是鬼……”
像是失去心臟的比干在遇見賣菜婆之前還能活,但在賣菜婆說了那句“人無心,就會死”之后立刻死去,加班猝死后一直以為自己還活著的陳丹青,在季窈點破他已經死了之后,身形開始緩緩的消散。
季窈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變化。
謝迢走上來,平靜敘述,“你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黃泉路在他腳下出現,只有有執念的鬼才會留在世間,否則都會去往輪回。”
季窈急的想原地跳腳,“你怎么不早說啊。”
謝迢默默,早說也沒有用,像陳丹青這種猝死的鬼只會機械性重復生前在做的事,季窈要招聘鬼員工做事,必須要讓它清醒。
但清醒了就可能會出現鬼沒有執念直接去輪回了的情況……
季窈眼睜睜看著陳丹青就要消散完了,急中生智,突然對陳丹青大聲喊道:“你的硬盤還沒有格式化!”
陳丹青的魂魄聞言消散的速度驟減,應聲蟲似重復:“我的硬盤還沒有格式化?”
“對,”季窈打蛇隨棍上,“你還有執念未完成,想想你的硬盤要是被家人當成遺物去查看了,你在九泉之下能含笑嗎?”
陳丹青:“!”
一股強烈的、我在陽間還有事情沒有完成的執著在心中升起,這股執念令陳丹青憋著一股心氣,想著至少要把硬盤格式化后再走,就這么停留在了世間。
隨著鬼身穩定,它的思考能力也隨之回歸,清楚面前的電腦只是由自己的鬼氣凝結出來的,真正的電腦作為公司財產已經被收走了。
“我得把我用過的那臺電腦找到。”陳丹青目標明確道。
“行,我幫你。”
季窈目標更明確,他轉向謝迢,可憐巴巴道:“我得幫他把他用過的那臺電腦找到。”
謝迢:“。”
任勞任怨地拿出手機,聯系林總。
電話很快接通,謝迢拿著手機走到一邊,陽臺上傳來他與那頭對話的聲音。
“是,公司里陰氣未散,我需要死者使用過的辦公用品作法。”
“嗯,顯示屏和主機都要,怨氣是針對加班的,所以一定要把電腦凈化。”
那邊的林總一聽到怨氣是針對加班的,本來還想明天再說,立馬,“我這就喊人讓把電腦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