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娛樂圈片場
梁姐第一時間打來電話恭喜季窈。
季窈熱搜指數的爆表, 讓整個工作室的人都陷入了樂在其中的忙亂,梁姐直到這時候才抽出時間來關心當事人。
她調侃季窈道:“大少爺,你竟然藏的這么深, 連我這個經紀人都一點不透, 是怕我挾天子以令諸侯, 要你的豪門老爸給你投資嗎?”
季窈被梁姐一句話臊的慌, “梁姐……”
梁姐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不過你這件事做的真不地道,就算你不想借用家里的關系,也不該在交給公司的資料里瞎寫, 我之前一直以為你父母雙亡無依無靠呢。”
之前還真是,季窈嘆口氣, 不過他并不想具體解釋, 干脆就讓大家誤會吧,將錯就錯。
梁姐的電話掛斷后, 季窈掐了下自己人中, 終于有時間去翻熱搜看自己是怎么暴露的馬甲的了。
最開始, 是娛樂圈里的熱度先發酵。
秦導在發布那條微博后,網友對季窈那段視頻的認知就從精神病轉變成炒作了。
本來到此為止就好,結果突然冒出來了個影后程葉。
她轉發了秦導的微博,并留下了一條非常給力的評論:
“秦導真是有眼光,季窈在玄學方面真的是一個老天賞飯吃的演員,我說他完全有能力擔任您的主演,他就是天師本師。”
這可是程葉啊, 向來高姿態的三金影后,竟然對電影圈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做了如此肺腑的擔保推薦。
下面粉絲的評論立刻瘋了。
[姐姐你是太久沒拍戲缺錢了嗎, 你要是缺錢你就趕緊出來拍片,我們一定支持你,咱不恰這爛錢哈]
[上面的粉別太極端了,怎么就一定是廣啊,這一看就是姐姐私下和季窈關系很好啊]
[一直不營業的我姐都這樣說,說明是真的有天分啊]
[我信程姐沒有收錢,因為我看那個視頻也覺得季窈有天分]
……
除了程葉之外,后續又有小花賈思穎、流量林清等和季窈同輩的明星都出來轉發支持。
季窈的粉絲們之前一直以為自家哥哥在圈子里是食物鏈底層,這一下子蹦出來名導、影后、小花、流量等等強大的人脈,都刷新了對季窈在圈子里人脈的認知。
如果只是這樣,那也只是在娛樂圈里熱度高一些罷了,但緊隨其后,玄學圈里也鬧出了幺蛾子。
羅儀接到季窈的命令后,以子不語官方賬號發了個普普通通的合作微博,下面的回復也都是普通的“恭喜合作”一類。
轉折發生在這條微博被一個人轉發后。
誰呢?
言槐。
言槐曾經對季窈說過自己在做玄學賬號,隔了近一年時間后,他終于做到小有成效。
因此他在刷到子不語的微博后,本著幫朋友宣傳的心思就轉發了。
言槐的粉絲都是純玄學愛好者,見他突然轉發一個明星,不由問這個明星和他是朋友?也是圈內人?
這個圈內自然指的是玄學圈內,言槐沒有回復,但這個問題被摸過來的季窈粉絲看見了。
嗯?我家哥哥聽起來和玄學圈有點關系?
——立刻去做抽絲剝繭的分析。
這一查,直接把季窈和子不語公司的聯系查出來了。
天眼查上顯示,季窈竟然是子不語的實際控股人!
臥槽,我家哥哥開公司了!
而且這公司還不是其它明星名下也會有的那種娛樂公司,而是科技公司,它旗下的產品子不語是鬼話領域最有知名度的論壇!
粉絲們繼續順藤摸瓜,又發現子不語的法人謝迢隸屬于國家道教協會,現在是國家天師協會的副會長,暫代會長一職。
臥槽,這可是國家部門里的人才,我家哥哥能把人請來當法人,太有實力了!
粉絲還找到了謝迢的微博賬號,因為謝迢的賬號名就叫謝迢。
謝迢的微博上都是一些道法的宣傳,沒有直接和季窈相關的地方,但粉絲們挖東西的能力多強啊?立刻發現謝迢的ip多次和季窈的巧妙重合。
尤其是樂官山拍攝時期,這不是同一片風景區嗎!
取景角度都一致,這是關系好到都去探班了啊!
季窈看到這里都對謝迢沒有脾氣了。
這么老實的嗎,上網都用真名?
后續粉絲們又找出季窈和玄學圈正統圈子里千絲百縷的關系。
三人成虎、集腋成裘,這玄學圈的熱搜就華麗麗的上了。
那豪門圈又是怎么被扯進來的呢?
自然是因為這熱鬧的日子里,萬年不關注娛樂新聞的季山,也跑出來趕熱鬧了!
就見季山常年長草的賬號上躺著最新的一條:
@季山:“?勸你們不要造謠,這是我兒子,哪有精神分裂癥!”
季山是被老友們一個接一個打過來的電話一鬧,才知道自己兒子在娛樂圈受欺負了。
他立即去看了視頻,一看之下就知道這是季窈的陰陽眼看到了東西但其他人看不到,就表現出精神分裂似的效果。
——不知道是哪個黑心腸的給拍下來還放到網上,污蔑他兒子是精神分裂癥。
季山這會忍嗎?
堂堂季氏集團的董事長,就不是個需要遇事則忍的人。
季山直接登上自己的微博賬號發言,怕自己賬號太久不用沒人看,還讓自家公司的運營在官方微博號上官宣認領季窈的大少爺身份。
娛樂圈那烏漆麻黑的地方,就喜歡拜高踩低、欺軟怕硬。
季山這樣做就是要擺出一個態度,季窈是有后臺的,他背后是整個季氏集團,敢欺負他?先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份量。
到此為止,季窈在三個圈的身份一夕之間全部曝光,粉絲們的狂歡,黑粉們的無能狂怒,路人們的驚嘆,以及無數互聯網樂子人的玩梗讓這件事的熱度呈指數級上漲。
[球球圍觀的路人get一下我哥哥,他不紅就要回去繼承家業了!]
這是事業粉。
[炒作吧!肯定是炒作吧!]
這是黑粉。
[每當有人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完美的,我就向他推出這款全面能打偶像:季窈]
這是人格魅力粉。
[你怎么能直呼季窈的名字呢?你應該叫他豪門大少爺、季大老板、娛樂圈人脈中心、玄學圈吃得開、演員、歌手、少年偶像……]
這是樂子人玩梗。
……
季窈面對在大眾面前把馬甲掉光的無措的同時,還要面對來自朋友圈里各類好友的問詢。
首先是娛樂圈里的朋友發來賀電。
“你真的是豪門的大少爺?”
“你和國家道教協會的第一天師是朋友?”
“你怎么和程葉關系那么好的啊?”
“季老板都開公司了牛哇!”
然后是玄學圈的朋友、主要是言槐。
“臥槽你竟然是豪門圈的大少爺!”
“怪不得出手這么大方呢!”
“老板下次轉委托還找我哈!”
“AAA言槐隨叫隨到。”
最后是豪門圈的朋友。
錢恩俊:“哈哈哈作為提前知道秘密的人,看到大家知道真相時的反應我好爽。”
季窈一個一個回復,十指翻飛都進化成觸手怪了,回消息的速度都趕不上消息堆積的速度。
同一片互聯網,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愁。
季暢在最開始得知季窈那邊用炒作化解惡性輿論時,就氣的罵花錢請的水軍公司廢物。
在得知季山為了給季窈撐腰,竟然用公司賬號發微博站臺之后,更是直接將辦公桌上的電腦掀飛了出去。
他做這些是為了抹黑季窈的!
在季窈的粉絲心里抹黑他,在季山心里抹黑他,讓他們都對季窈失望、都紛紛離開季窈。
但看看現在他得到了什么!
竹籃打水一場空的規劃,還有季氏集團對季窈大少爺身份的認領!
現在全網都知道季窈是季氏集團的大少爺了,有人知道二少爺是誰嗎!
以后提起季氏集團,大眾不知他季暢,只知季窈。
季暢氣的將手機狠狠的捏在手里,助理懾于他的怒火已經躲出去了,辦公室里現在就只有他一個人。
季暢的脾氣無處發泄,最終將電話打給了白月生。
對面甫一接起,季暢就破口大罵,“你看看你曝光的那是什么東西?那叫黑料嗎!你跟季窈這么多年,就知道他這么點東西嗎!”
白月生一直在關注網上的消息,他看到輿論的走向時,一時都說不清自己對季窈現在到底是一副什么樣的情緒。
但這不意味著他會被季暢就這樣罵,白月生冷冷道:“我說過我沒有季窈黑料,而且,我也沒答應要和你合作吧?”
“我只是把視頻給了我合作的公司,后面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推波助瀾,最后弄巧成拙也是你自己的問題,與我無關。”
“你!你以為你是什么白蓮花嗎!”季暢還從未被人這樣當面嘲諷羞辱,他氣的就要繼續怒罵白月生,但手機里傳來“嘟”的一聲,對面直接把電話掛了。
季暢愣了一下,猛的把手機砸了出去。
第72章 娛樂圈片場
視頻引起的輿論歷經波折終被完美化解, 后續同時爆出來的多種身份太吸眼球,完全覆蓋了大眾最初對季窈精神分裂癥的印象。
這次事件在業內被奉為公關經典案例,當然因為使用條件的嚴苛其他人只能學習難以復刻。
網絡上的危機雖然過去了, 但危機的源頭肯定要進行徹查。
是誰把這個視頻發出去的?又是哪家公司在網上操控輿論, 想要讓季窈身敗名裂?
梁姐作為金牌經紀人, 行動向來迅速, 一見網上輿論都倒向對季窈有利的一面, 立刻抽調人手去追查視頻的源頭。
最后查到一家營銷公司旗下養的個人號上。
這類營銷公司通常養數百個賬號, 專挑掐架話題在社交媒體上發貼,以此博取流量,一個賬號廢了還有其他賬號。
梁姐讓人舉報掉了這個個人號, 沒有再順著這條線往下追——這個公司只是被使用的武器,握刀的另有其人。
梁姐又從視頻本身下手, 她問季窈這是在什么時候、哪個地方被拍的, 得知是劇組殺青宴當晚的酒店外面。
梁姐敲了敲桌子,以視頻中畫面的穩定性和清晰度來看, 只有專業設備拍的出來, 再加上特殊的地點和時間, 幾乎可以確定是劇組里的人。
梁姐沒有畏首畏尾,直取中路,打給了王導。
季窈可是在參加他的慶功宴時被偷拍了視頻,王導能不負點責任嗎?
“王導,”梁姐開門見山,“關于我家藝人在劇組被偷拍下的視頻,你有什么頭緒嗎?”
這語氣一聽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王導按了按太陽穴,先說套話, “視頻既然是在酒店被拍的,我作為東道主,一定幫你們好好查探。”
“這可不是幫我們,”梁姐笑吟吟道,“《長門恨》還在上映,季窈作為男三,他被抹黑,電影的口碑或多或少也會被影響吧?王導還打算坐視不理?”
“那肯定不會,”王導頓了下,保證,“如果真的是劇組里的人,我一定把他揪出來任你處理。”
半天后,這個拍視頻的人被找到了,只是一個普通的攝影助理,但經手這個視頻的另一個人……
梁姐瞇了瞇眼睛,決定親自去見季窈,當面說。
季窈聽完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也不一定就是月生,這個視頻后續又被傳給了誰也不知道。”
梁姐欲言又止,還是開口說道:“季窈,你對白月生的態度我之前就有說過你,但你一直我行我素,你自己要割肉喂鷹,我管不了你。”
“但到現在,你們倆之間的利益起了沖突——有一件事我還沒有告訴你,《長門恨》上映后票房口碑雙豐收,王導打算沖獎,瞄準了最佳導演、最佳制片、最佳配樂……其中,最佳男配王導和我溝通過,他想把你報上去。”
“我?”季窈相當意外,“不應該是月生嗎?”
白月生才是這本文里的主角啊?
“是,他才是男二號,”梁姐看著季窈,“但你也不差,以往的最佳男配就是男二男三男四都有可能的,只是男二獲獎更多,默認是男二而已。”
“季窈,共患難易,同富貴難,你一直認為你們是同路知己,但白月生可能并不這么想。”
“事已至此,我會把白月生分給其他經紀人帶。”
梁姐是公司里握有人脈最多的經紀人,非常強勢,很多資源都可以先挑,如果白月生被分給其他人,肯定沒有現在的待遇好。
季窈安靜的坐在沙發上,陷入了回憶,等他回神的時候,梁姐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季窈抿了抿唇,開車去子不語找陳丹青。
他和白月生之間的關系可以好可以壞,但不可以不明不白。
陳丹青聽到季窈的要求后,毫不猶豫的應下。
它在大學的時候也當過黑客,技術過硬,幫忙在互聯網上查一個人的聊天記錄小菜一碟。
雖然這是違法犯罪——但陳丹青現在死都死了又不用擔心網警上門把自己抓進去,幫老板一個小忙嘛,赴湯蹈火。
十分鐘,陳丹青把白月生對外的聊天記錄查個底掉。
“喏,應該就是這段。”
陳丹青滑動鼠標,季窈湊近去看,上面明晃晃的躺著白月生把視頻發給營銷公司張經理的時間記錄。
電腦的藍光冷冷的映在季窈的臉上,顯得他的側臉有種失去血色的蒼白。
陳丹青本來是事不關己的狀態,看到自家老板突然失魂落魄的模樣,突然反應過來季窈要他查的與之前輿論的關系。
陳丹青立刻出言安慰,“老板你不要難過,是不是這個白月生背刺了你?”
陳丹青抹開鍵盤,“我現在就好好查查白月生電腦里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把柄,通通給他曝光出去,為你報仇雪恨。”
陳丹青說著就在鍵盤上狂敲,季窈按住了他的手。
陳丹青停住,回頭看季窈,季窈對著他的眼睛緩慢而堅定道:“這件事我會處理,你不要插手。”
“也不要告訴別人我今天讓你查了什么。”
說完,季窈轉身離開陳丹青的工位,往外走的時候,看到四個畫皮鬼正腳不沾地的運送文件。
季窈想了想,叫住了其中一只畫皮鬼。
畫皮鬼一看又有面諫的機會,張口就要控訴工作太多了得漲工資,瞥見季窈的神情,眨了眨眼緘口,乖巧問:“老板你要我干嘛?”
季窈開車載著畫皮鬼去找了白月生。
他和白月生之間的關系走到這一步,必須有一個一刀兩斷。
白月生出演完《長門恨》的男二后,手中有了些余裕,在市中心租了一套平層。
在可視門鈴上看到季窈的時候,白月生停在門前很久,如果可以,他現在并不想被季窈看見。
但門鈴一直在響,仿佛他不開門就會一直響下去,白月生打開了門。
隔著一道門框,門里門外好像兩個世界,兩個人只有半個月沒見,卻仿佛過了很久。
物是人非,相對無言,白月生扯了下嘴角,想要打個招呼,季窈越過他,徑直走進了門。
白月生在季窈身后頓住,默了默,他把門關上,轉身也向里走。
客廳中央是一整套歐式的待客沙發,季窈沒有坐,站在客廳的水晶燈下,單刀直入問跟上來的白月生道:“那個視頻是你發的?”
白月生瞳孔猛縮。
那一刻,他很難說清自己是什么感想。
最多的,竟然是刀落下來的快意,他和季窈中間長了一個經年累月的爛瘡,現在表皮被挑破,露出里面的膿水。
白月生抬眼,語氣平靜道:“你知道了。”
季窈聽見對方承認,苦笑了一下。
明明梁姐來告訴了他,陳丹青也告訴了他,但他還懷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直到親耳聽到才死心。
季窈不解的問:“為什么?”
我為你找資源、為你拉人脈,就算沒有劇情強制,我作為兄弟也會伸手幫助你,我有什么對不起你的地方嗎?
白月生反問:“你真的不知道為什么嗎?”
季窈以不可理解的表情望向他。
白月生大笑:“是了,你不知道,你一直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在背后看著你我心里是怎么滋味,你不知道我低谷多年終于爬起來、以為是自己努力結果又是你在幕后推手是什么滋味,你不知道我一做出成績就想著回報你、卻得知你一直瞞著我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又是什么滋味。”
季窈大喊,打斷他的癲狂:“這些你都可以說出來!”
白月生笑出眼淚,“我就是說不出來啊,我要是能說出來,我就不會那么痛苦了。”
“你現在怪我不說,可是季窈,每個人都有秘密,你不是也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我嗎?”白月生站在季窈的對面,但目光望著他卻顯得那么遙遠。
“我那是——”
“你都是有理由的,”白月生擺擺手打斷季窈的話,“你做什么都有理由,我為什么不能有理由呢?”
白月生正面看向季窈,“那個視頻不是我故意拍的,我去酒店外面找你,看到你行為怪異,劇組正好在那片空地拍空鏡,把你拍進去了,我就把視頻要了回來。”
“我當時只是想研究你在做什么,”白月生看著季窈,“那我現在問你,你那時是在做什么呢?”
子不語的老板、季氏集團的大少爺,還有這個怪異的視頻,你曾經對我說傾己所有、肝膽相待,可你瞞著我的怎么會有這么多呢?
季窈仰起頭眨了下眼,“你真的想知道我當時是在做什么?”
白月生點頭:“是,你不想告訴我的,我都想知道。”
季窈釋然笑道:“好,我都告訴你。”
“畫皮!”季窈大喝。
畫皮鬼應季窈的召喚飛身而出,它從天花板的水晶燈上落下,墜落在白月生的眼前——當它出現的時候,窗外射進來的太陽光線都蒼白了幾分。
畫皮鬼貼近白月生的面皮,空洞的瞳孔盯著白月生的眼睛,死尸的寒氣隔著一層空氣侵入白月生的皮膚。
白月生的皮膚上刷的顫栗起一層汗毛,這些寒氣仿佛觸絲一樣,在畫皮鬼和自己中間建立起橋梁,他的皮膚被這些觸絲拉扯著,像是要從自己的身上脫下來,穿到對方的身上。
白月生驀的抖動身體,眼睛一睜一閉,自己的皮膚還好好的貼在身上,剛才體會到的都是幻象,但畫皮鬼還站在他的眼前。
白月生僵直著雙腿向后退去,鬼,是鬼。
他猛的失去平衡側身摔向地面。
這一瞬間,白月生甚至連害怕都來不及升起。
季窈走到白月生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白月生的手撐在地面,他抬頭望向季窈,一字一句泣血,“你、能與鬼神溝通?”
問完這一句,白月生盯著季窈的面容,明明對方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卻覺得對方是站在一個很高很遠的地方,像神佛一樣俯瞰著自己。
季窈沒有再回答白月生的問題,他此時心態超脫,聲音亦冷靜,“月生,我們之間的是非恩怨我不想再多說,只是從此以后,我與你分道揚鑣。”
“你放心,你的前途仍然是一片陽關道,只是我們之間再無牽扯,日后狹路相逢各憑實力說話。”
“你要是再使用這種背后陰人的手段,我亦有的是怪力亂神的能力回敬你。”
白月生失神地望著放下這一番訣別之言的季窈,大腦無法消化這短暫片刻接受到的龐然信息。
他想叫住季窈,想問他很多問題。
但季窈已越過他,頭再也不回。
第73章 玄學文片場
和白月生一拍兩散, 季窈唯一擔心自己用畫皮鬼恐嚇白月生會對劇情造成影響,便早早睡下。
夢境里,作者一如往常在碼字, 令人安心。
“啊連載到中期好累啊, 我已經連續碼了一個月的字了TAT”
“好想變成一只沒有感情的碼字機器。”
“碼字不是腦力活, 是體力活。”
“唉, 打開文檔看看今天編什么。”
“電影上映成功能寫獲獎了, 讓主角拿個最佳男配的獎?”
“會不會有點太順了, 我這可是本大長篇,主角才演了一部電影,就入圍獎項。”
“不然這次先不得獎了, 就寫他作為男二卻與獎杯失之交臂,逆襲的路仍舊任重道遠。”
“就這樣吧, 今天的情節又是平平淡淡, 寫吧,一寫一個不吱聲。”
……
季窈聽完放下心來, 作者只寫了白月生錯失獎項提名的結果, 沒有提到一點他在其中的作用。
看來只要不損害主角的核心利益, 自己的行為就不會被作者察覺。
這樣一想,書中人物的自發行為也是作者靈感的一部分,會在作者無意識時影響到她的構思——作者意志、世界邏輯、主角人設、配角言行種種因素共同作用形成了書寫下的劇情。
季窈嘆口氣,到此為止,他和白月生終于能好聚好散了。
只希望他們倆未來不再有交集,各自有各自的風景。
處理完這段事情,就過了年。
公司年會一般都選在十二月或一月進行, 過公歷的春節。
季窈考慮到自家員工的特殊性——春節是團圓的節日,大家卻都已經死亡, 與親人陰陽相隔——于是參考謝迢的意見,將年會定在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是元宵節,又叫上元節,是天官賜福的日子。
在道教里,農歷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三天合稱為三元節,分別是上元、中元、下元。
三元節是道教三官的誕辰,因此十分隆重,每年道觀都會在三元節時做壇舉行法事。
今年上元節季窈將謝迢從玄云觀借了過來。
玄云觀還有別的道長可以主持法事,但季窈就只有謝迢一個道長——季窈請人請的理直氣壯,謝迢意料之中應邀而來。
當天上午,眾鬼們就在公司里布置了起來。
夢魘鬼徐崆利用自己制夢的能力,將夢境外化,在辦公室空間里籠罩上吉祥喜慶的裝飾,
畫皮鬼對徐崆落后的審美不滿意,扯著徐崆要求把這土不啦嘰的棗紅色換了,換成中國紅。
徐崆應了,揮了揮手,畫皮鬼看完,搖頭,“不對,這是櫻桃紅。”
徐崆再換,畫皮鬼,“錯了,這是桃紅。”
徐崆三換,畫皮鬼,“這是海棠紅!”
徐崆:“……”
你要的紅是哪種紅,我給的色又是哪種色?
徐崆從此躲著畫皮鬼走。
另一邊,王老頭指揮陳丹青往墻上打固定神龕的膨脹螺絲——為了表示對神明的敬意,神龕的位置要高于一般的家具。
打好螺絲,將檀香木質地的神龕懸置上去,王老頭晃了晃神龕確認它的穩固,在神龕里面擺上天官賜福的牌位。
又在神龕下方移來一張黃花梨桌,依次擺上青銅香爐、果品、糕點,在香爐里點上香火。
季窈和謝迢一起到的時候,公司內部已經全部裝飾一新,喜慶熱鬧的布置取代原本單調的辦公空間,讓人眼前一亮。
季窈贊道:“徐崆的這一能力很好用啊,以后可以讓它隔一段時間就給公司換一次內裝。”
安排的明明白白,實用又省錢。
正躲著畫皮鬼的徐崆:“阿嚏!”是誰在念叨它?
季窈和謝迢進到里面,先到神龕前上香。
季窈虔誠的從香盒里抽出一支香,點燃,抬頭,與神龕里的貓貓對上視線。
嗯?
貓貓?
神龕里怎么會有貓貓?
季窈第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想著這難道是專門用來供奉貓貓神的龕位?
圣火昭昭,圣火耀耀,凡我弟子,喵喵喵喵?
就見龕位里的貓貓低下腦袋,探出舌尖去舔吸供奉的香火,毛茸茸的身體移開,露出后面被遮擋住的天官賜福牌位。
季窈:“……”
大膽喵!
季窈兔起鶻落的伸手,眼疾手快地揪住貓貓鬼的后脖頸,從神龕里把它提出來,“你竟然敢把你的毛屁股坐在天官的牌位上!還敢偷吃天官的香火!”
貓貓鬼:“喵?”
“你不要給我喵喵喵喵,”季窈用手點著貓貓鬼不知悔改的腦袋,恐嚇無知的小貓鬼,“你完蛋了,你惹惱了天官,它會把你做成貓貓皮大衣!”
“喵!”貓貓鬼蹬著四肢要從人類的手中逃出去。
謝迢在一邊笑,“嗯,天官不會計較的。”
季窈拎著貓,“你就溺愛它吧。”
謝迢向季窈伸出手,季窈以為它要摸貓貓,把貓遞過去,沒想到謝迢的手越過了貓貓,摸上了他的發頂。
好像被按下了神奇開關,季窈感覺自己一下子就呆了。
揪著貓貓鬼的手自然松開,貓貓鬼四肢落地,翹著尾巴威風凜凜地離開。
謝迢笑著對季窈道:“天官賜福。”
季窈抬頭與謝迢對視,正要說什么,不長眼的筆仙提著對聯紙走了過來。
“老板,來的正好,正等著你寫對聯呢。”
氣氛被打破,謝迢收手,季窈轉頭,對上筆仙清澈的眼神,默了一下道:“你是筆仙,還是你來寫吧——筆仙筆仙,下筆成仙,更靈一點。”
筆仙:“……”
筆仙:“這是你自己編的口訣吧。”
季窈摸摸臉,“差不多嘛。”
“主要是我硬筆字都寫的一般,毛筆字真寫不來,”季窈解釋道,“你既然是筆仙,你肯定會寫,你來寫。”
筆仙:“……有沒有一種可能,我這個筆仙,也是硬筆筆仙呢?”
季窈:“。”
季窈與筆仙面面相覷,互相從對方的眼睛里讀懂了未盡之意,兩顆腦袋一起轉向在場的第三人。
謝迢:“……”
謝迢主動接過筆仙手里的對聯紙,嘆道:“我來寫吧。”
季窈立刻:“能者多勞!我給你磨墨。”
筆仙將兩人引到擺好的長桌前,對聯紙在桌上鋪開,謝迢提筆蘸墨,筆尖舔滿金粉的墨汁。
謝迢懸筆,側頭問季窈:“想寫什么?”
季窈回憶自己補習的道教知識,緩慢開口道:“吉慶有余,受天百祿。”
這是供奉天官時最常見的對聯,季窈覺得這樣就很好。
謝迢聞言落筆,他的字寫的非常漂亮,筆走龍蛇,一氣呵成迤邐出瀟灑字體。
筆仙捧著謝迢寫好的對聯到窗前,讓它自然風干。
而后招呼上畫皮鬼,把對聯懸掛在神龕的左右兩邊。
一番布置完畢,年會的活動在下午五點正式開始。
活動內容copy人類公司年會流程,先是老板上臺講話——季窈上去走了個過場,這么熱鬧的時候,就不要喋喋不休老生常談了。
再是設置的抽獎活動,每只鬼分發一只號簽,年會結束時,由季窈抽出中獎號碼,獲獎的鬼可以得到一年份香火大禮包。
獎品足夠珍重引眾鬼垂涎,大家紛紛摩拳擦掌,勢要抽到香火大禮包。
鑒于王老頭最善抽簽,它被放到了裁判席,遺憾失去抽獎的樂趣,穩定的拿走作為裁判工資的半月份香火。
壓軸是眾望所歸的表演環節,每只鬼都自愿報名一項活動,最后投票選出最受歡迎的節目,同樣有獎。
在人類年會里,這種活動一般都有強制的任務指標,但鬼版年會不需要,甚至還要打壓某些鬼的過分熱情——戲鬼一個班,鬼鬼報名,一口氣就是十八個節目。
最后策劃部妥協,所有戲鬼一起表演,給它們搭臺唱戲。
如果用人類社交來比喻,戲鬼就是朋友圈里的麥霸,在樂官山當地頭蛇的時候就抓人去聽它們唱戲,此時正經表演,興之所至唱了一個半小時的戲,把臺下眾鬼唱的欲睡昏昏。
終于,戲鬼下臺,臺下眾鬼一致認為,唱的很好,但下次不要再唱了。
活動繼續進行,主持人念出節目單,下一個上場的是——謝迢。
謝迢?
打著瞌睡的鬼怪們紛紛醒神。
說實話,作為鬼怪,它們面對天師時,是有著本能上的緊張的。
雖然謝迢作為公司的法人,是它們的二老板,但謝迢并不常出現在公司,眾鬼們對他都不是很熟悉,相處起來就不像和季窈那般親近隨意,隔著一定的社交距離。
因此此時聽到謝迢上場,紛紛嚴陣以待,拿出看領導表演隨時捧場的狀態。
季窈在臺下坐著,也好奇謝迢會表演什么節目。
唱歌?嗯,想到謝迢上次一展的歌喉,季窈立刻否定了,不可能。
那跳舞?雖然有點想象不來,但他看過謝迢舞劍,行云流水,足夠俊逸。
季窈在腦海中把謝迢可能表演的類型過了一遍,但謝迢準備的并不在其中。
舞臺上,謝迢用手臂支起一只松木箱盒,拉開推蓋,里面盛著滿滿的一盒姜黃色粉末。
眾鬼被勾起好奇心,不約而同探頭想看出其中的名堂,就見謝迢左手旋出六道符咒,右手抬起松木盒子,向下一揚——
眾鬼:“!”
姜黃色粉末在空中鋪天蓋地,靠的近的鬼們紛紛抬起手臂想躲開這場惡作劇,但粉末并沒有如它們想象的落在身上。
六道符咒打出,在空中連成一線點燃粉末,辛辣的香氣激發,一瞬間籠罩住整個室內。
聞到香氣的那一刻,滿座的鬼怪都驚呆了。
是香火!
是無敵好聞又好吃的香火!
啊啊啊我舔舔舔舔舔,我吸吸吸吸吸!
季窈作為場下唯一的一個人類,對香氣沒有反應,他呆愣愣的看著眼前群魔亂舞的場面,震驚問臺上謝迢,“你給它們吸大煙了?”
謝迢失笑,哪會到那個程度。
“頂多算貓薄荷。”
可不就是貓薄荷么,滿座的鬼,連最正統的貓貓鬼都在這漫天的“貓薄荷”里樂不思蜀了。
第74章 豪門文片場
子不語公司舉行年會放松的時候, 其它人類公司已經春節收假,進入忙碌的工作狀態了。
季暢一過完小年,就回到了建筑工地, 第一現場的盯著工程進度。
這天, 他回季氏大樓自己過去的辦公室取一份材料, 在電梯里遇到了錢見。
“錢伯父, 你今天怎么過來了?”季暢臉上掛上笑寒暄。
“來和你爸爸敘敘舊, ”錢見沒有深說, 隨意應付了幾句,道,“你樓層到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季暢臉上的笑頓了一下,順著告別道:“那我們下次再見。”
錢見目送季暢下了電梯。
季暢背對著電梯向前走, 走出五步, 身后電梯門關閉,季暢停下腳步, 回身, 電梯門上倒影出他一個人的身影。
“去查查錢董今天來是做什么, ”季暢對趕過來的助理吩咐,“以及今天我爸都見了哪些人。”
下午下班時,助理將整理好的錢見今日一整天接待的客人名單遞給季暢,里面客人信息、來訪時間、會談時長一應俱全。
季暢的手在翻開第一頁時就頓住,錢見上午九點來,停留了一個半小時,與他同時間被錢見接待的, 是一個律師。
周泉,季家一直在用的知名律師, 與公司無涉,只負責家里人的律法相關事務,包括立遺囑。
有一定身家的富人每年都會重立一次遺囑,為了防止自身出了意外,遺產分割出現矛盾影響公司運營。
季暢知道他爸每年都會立遺囑,往年他會被請去旁聽,雖然不會聽完全程,但會被允許聽一部分,以示他作為季家繼承人的身份。
但今年如果不是他意外撞見了錢見,心里起疑去查,都不會知道他爸重新立遺囑的事情。
他新立的遺囑內容是什么?為什么要避著自己?
遺囑是為了防止出現意外,那一定等不及他和季窈的競爭分出勝負,財產可分權力不可分,他爸現階段矚意的繼承人是誰?
如果他爸突然死亡了,公司會落在誰的手上?
季暢緩緩的抓緊了手中的文檔頁,某種無來由的恐慌讓他無法再繼續想下去。
“季總?季總?”
助理擔憂的聲音讓季暢回神,他一低頭,才發現那份文檔被自己揉破了。
他松開文件扔在地上,抬手按了按鼻梁,問助理道:“宏輝建材那邊說還有多久才能把貨供應上?”
“宏輝建材是生產線出了問題,不止我們那一批貨,全線產品質量都不達標,目前已經在緊急維修了,但重新投入使用到出貨至少還要半個月的時間。”
季暢緩緩吐出一口氣,“不等了,直接和宏輝解約,立刻重新找一家公司供貨。”
“不是已經和宏輝說好再給一個月……”助理的后半句話在季暢逼視的目光下吞回去,他改口問,“那解約金?”
“什么解約金?”季暢反問,“本就是他們質量未達標,我們沒有追究他們造成的工期拖延的問題已經是寬容了。”
助理垂頭道:“是,那季董那邊需不需要去知會一聲?”
畢竟他們當初能和宏輝建材合作是走了季山的人脈,才能以最優惠的價格和這等大公司簽下訂單。
只是沒想到宏輝建材的生產線會出問題。
“不用說了,正常商業抉擇而已。”
季暢揮揮手,助理識眼色地退下去。
季暢俯身撿起地上的文件,將被他揉皺的那一頁撫平,緊緊盯著訪客記錄上周泉與錢見的名字。
從周泉那是打聽不到遺囑的內容的,錢見是遺囑執行人,已知他偏向季窈,若向他打探反而對自己在他爸心里的印象不利。
季暢深深的皺起眉頭,他能感覺到季山宋水的心在飛速偏向季窈,血脈的聯結如此強大,相處越久越凸顯。
本來還可以等等宏輝的,但他現在必須盡快做出成績,拿到季氏的繼承權,否則他將失去手里的全部東西,眼睜睜看著它們被季窈拿走。
*
季窈被季山叫上,在等車坪和季暢碰面的時候還有些懵。
季山讓司機把那輛加長賓利開出來,“你宋伯伯生病了,我們去探望一下他。”
季窈沒對上人名,問:“宋伯伯?”
“噢,你還不認識,”季山簡單介紹道,“他是宏輝建材的董事長,咱家經常和他合作。”
季窈點頭,“那確實應該去看望。”
季暢沒說話,在袖中攥住了拳。
司機將車開了過來,三人上車,一路到宋明養病的郊外豪宅。
雕花的鐵柵門緩緩升起,賓利直接開到前坪,鯉魚吐水的噴泉前,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正在等他們。
女生低頭抱著手機在打字,見車子進來了,知道人已經到了,抓緊他們下車的最后幾十秒鐘時間又發送了一條信息,這才將手機收起,對來人揚起笑魘:“季伯伯。”
季山點頭,向季暢和季窈、主要是季窈介紹,“宋魚,你宋伯伯的女兒。”
季窈向對方笑著伸手,“你好,我是季窈。”
宋魚對季窈微笑回禮,沒有握手。
季山見幾個小輩互相認識了,當先一步,“走,帶我們去看看你爸爸。”
宋魚在前面帶路,一行人先進入大廳,稀少的人數與空曠的空間對比顯得宅子里沒有多少人氣。
一條旋轉扶梯通向二樓,宋明就在二樓主臥養病。
扶梯口前立著一個臺子,上面擺放著一尊五鼠運財雕塑。
季窈路過時不由多看了這尊雕塑幾眼,這個擺件是黃銅質地,大小不一的五只老鼠圍繞著一個敞開的財寶口袋。
雖然現在社會對老鼠的看法不好,將老鼠與臟亂、病菌、鼠疫等聯系在一起,但在傳統文化里,老鼠的寓意其實是好的,它象征著多子多福、生命力、財富等,所以家里有一座五鼠運財的擺件不足為怪。
只是季窈看著這老鼠的模樣,總覺得它們賊眉鼠眼,不像是運財的,像是偷財的。
宋魚回頭時見季窈在看五鼠運財擺件,立刻興致勃勃的分享道:“怎么樣,做工栩栩如生吧?”
宋魚腦后的馬尾甩起,“這是我男朋友特意送我家的,還選了方位,放在這里招財最好。”
季窈不懂什么八卦方位,但說這擺件栩栩如生?
是說那老鼠的獐頭鼠目栩栩如生嗎?
但來別人家探病,不好拂了主人家的面子,就順著夸道:“嗯,那你男朋友對你是真上心。”
宋魚得意一笑,“那是當然。”
轉身噔噔噔地繼續引他們上樓。
上到樓梯的最后一級,季窈耳朵一動,聽到樓下有些奇怪的動靜,像是爪子與地板摩擦。
他回頭,什么也沒看見,大廳空空蕩蕩,除了花瓶擺件什么都沒有。
第75章 豪門文片場
宋明的臥室位于陽面, 是別墅里朝向最好的一間。
春日上午,正是陽光最好的時候,臥室里卻拉著窗簾, 大白天的點著燈, 用來照明。
季山一進去, 就皺眉道:“怎么拉著窗簾?”
他伸手示意宋魚去拉窗簾, “病人要多曬太陽。”
靠在床頭的宋明攔住, “是我讓把窗簾拉上的, 自從生病以后,不知怎么的,一照見太陽光就難受。”
季山走到宋明的床邊坐下, “你這生的是什么病?怎么還畏光?”
季山心里一咯噔,畏光的病癥里, 除了眼睛病變, 就是狂犬癥了,而宋明這眼睛看著挺好的。
從對方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明苦笑, “你別多想, 不是狂犬病,至于是什么病,醫生也沒查出來,就某一天早上睡醒后身體就突然虛弱了,做了各項檢查,都沒大問題,醫生只說我抵抗力差, 讓我靜養。”
兩個長輩之間絮絮說話,作為小輩就在旁邊安靜聽著。
季窈不動聲色地打量宋明的氣色, 對方臉色發青、精氣渙散、拉著窗簾,這種種表現怎么這么像林清懷鬼胎的時候?
只不過上次他能從林清身上清楚的看到鬼,確定他是被鬼纏上,但眼前的宋明,雖然狀態也像撞鬼,但看不到有什么鬼纏著他。
季窈按壓下心里的疑惑,繼續聽季山和宋明閑聊。
“從我生病后,公司里也出了一系列問題,”宋明淡淡道,“人到中年啊,才發現健康最重要。”
宋明提到公司的問題,一句話輕輕的帶了過去,但季山把話題拉了回來,“我帶我倆兒子來看你也是為了這件事。”
季山嘆口氣,把季暢叫過來,“季暢和你公司解約的事我都知道了。”
季山歉意的看著宋明,為季暢解釋道:“還是個年輕人,缺歷練,沉不住氣,你別放在心上,如果廠子里有資金周轉不上,你和我說,我——”
宋明擺擺手,“說的什么話,一碼歸一碼,產品質量出了問題,要解約多正常不過。”
季山遙遙頭,堅持讓季暢給宋明賠罪。
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宏輝現在只是一條生產線出了故障,不是倒閉了,只要寬限一段時間生產線就能修好,季暢這樣急呼呼的解約合理但不合情。
做生意做的是人的生意,除了利益,還講人情。
宏輝建材是和季氏合作多年的老伙伴,這樣的人脈是值得用一個月時間工程的推后來交換的。
季暢站在季山的身后,聽見這一番話,不禁動容。
他和宏輝解約,就是為了不拖延工程進度、盡早完工售賣獲得他爸的認可,沒想到他爸看重對他的培養更甚于對項目完成的期望。
他在經商的路上手把手的帶自己,也不過多干預你的行為,只是在你出錯后,為你補救,告訴你應該怎么走。
一個人的愛是能從他的言行中感受到的,季暢彎下腰,誠心實意的對宋明鞠了個躬道歉。
宋明這次受了,和顏悅色對季暢說了幾句話,又轉向季山道:“活到我們這個年紀,就是為子女操心了。”
“你的兩個兒子眼看都有出息,我哪現在這樣,只擔心我的小魚,能不能承擔起我身上這份擔子。”
“爸,你這不是好好的嗎,別這樣說,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啊,我還有盧生幫我呢。”宋魚自然地接話道。
盧生就是宋魚的男朋友。
宋明明顯的皺了下眉,但顯然有外人在場,他不想多說,只道:“靠別人靠不住,還是要靠你自己,你之后少和男朋友廝混,多到公司鍛煉。”
宋魚撇了撇嘴,沒有出言反駁,但面上神情顯然是沒將這句話聽進心里。
氣氛因為這對父女間的別扭冷淡了下來,季山又坐了一會,就站起來告辭。
宋明身體不舒服,沒有多留,讓宋魚代他送客。
季窈被帶到這里就像是走個過場,但他明白季山的良苦用心。
季暢是他培養多年的兒子,現在帶他來賠罪也是讓他成長,帶上自己是為了在宋明面前展示對兩個兒子一視同仁,所謂的端水。
不過季窈不是太在乎這個,他從最開始就接受到作者的設定,親生父母更偏愛假少爺,所以現在父母每多愛他一分,他就是多得到一分愛,反而會滿足。
因此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宋明的病上。
醫生檢查不出來,極大可能是撞邪。
但從頭到尾,季窈一直留心著宋明,沒發現他身上有鬼氣。
應該是自己想多了吧。
其它人已經在往外走,季窈跟著轉身。
快要走出房門的時候,季窈心中一動,從兜里掰了一小段香用指腹碾成粉末,撒在了地上——自被謝迢叮囑陰陽眼容易遇鬼讓他學著自保后,季窈也養成了習慣,隨身攜帶幾張符咒和一截線香。
如果宋明確實被鬼纏上了,自己沒看見只是因為那只鬼躲著人不出來,不信這些香引不出來。
季窈正想呢,就見香末落在地上,秒沒。
季窈:“?”
他近視了?
季窈立刻又捻了一些香末往地上撒,這次凝神細看,就在他一眨眼間,咻的一道黑影閃過,地上的香末又不見了,季窈甚至連這道黑影長什么樣子都沒看清。
季窈緩緩吐出一口氣,他還不信了。
從兜里拿出手機,打開攝像模式——人眼看不見你,四千八百萬像素的攝像頭還捕捉不到你?
季窈左手持手機開始錄像,右手撒香末,又是什么都沒看見,香末就被風卷殘云的卷沒了。
但這次季窈氣定神閑,他結束錄像,從圖庫里找到拍好的視頻,點進去,暫停,拖住時間條一幀幀畫面的往過去拉。
在拉到三分之二進度時,季窈終于看到了黑影神秘的面貌——
“你干嘛呢?”季暢走到季窈身邊,微微傾身看他在手機上擺弄什么。
季窈被嚇的立刻鎖屏,“你干嘛呢?”拉長了調子反問,言語間都是指責季暢窺屏的意味。
季暢無所謂的站直,絲毫不心虛的道:“是爸下了樓梯,看你還沒下來,讓我來叫你,看你在干什么。”
解釋完原因,季暢接回剛才的話題,好奇的問:“你在這里拍什么呢?”
他掃了一下季窈剛剛拍攝的地面,什么都沒有啊。
季窈握著手機,淡淡道:“覺得這地板花紋好看,拍下來搜個同款。”
季暢:“……”
季暢無語的接了句:“宏輝就是做建材的,家里地板自然好。”
說完這句,兩相對視,季暢先轉身向外走,季窈便跟在他身后。
下扶梯路過五鼠運財擺件的時候,季窈的視線又落在其上。
如果剛剛手機定格的畫面他沒有看錯的話,那是一只黑色雜毛的老鼠。
而且這只老鼠還是只獸鬼——活的老鼠不可能擁有那么快的速度。
有老鼠必定有老鼠窩,這個五鼠運財擺件他第一眼看見就不順眼,現在看來老鼠窩大概率就是這個擺件了。
季暢回頭,見季窈的步子又慢下來了,這次不盯著地板了,盯著五鼠運財擺件了。
“你是又看上這個擺件了?”
季暢略微對這樣的行為看不上眼,知道的說這是來宋家探病,不知道的還以為來宋家進貨了,真把建材公司老總的家當實體展示店了。
季窈收回視線,沒接季暢的話茬,越過他走到前面,“出去吧。”
季暢的人和話一起被晾在一邊,神色一時晴轉多云。
別墅外面,司機已經把車開到主路上,季山和宋魚站在車邊閑聊,等著落后的兩人。
人到齊了,季山也不問季窈逗留是去干什么了,干脆上車。
季窈看了宋魚一眼,想著和對方說五鼠運財擺件有問題對方接受的可能。
想了一圈,沒可能。
這擺件是宋魚男朋友送的,宋魚和她男朋友的感情看起來是相當的好,連宋伯伯都說不動的那種,他一個外人,還是不去以疏間親了。
至于擺件里的鼠鬼怎么處理,專業問題就該交由專業人員來處理,季窈決定把這件事交給——
對,沒錯,交給貓貓鬼!
貓抓老鼠,再專業不過了好嗎?
季窈被司機送到子不語公司樓下后,就上樓點兵點將。
他讓畫皮鬼這個兵,帶著貓貓鬼這個將,去宋宅捉鼠鬼。
不驚動宋家人,自己默默把鼠鬼解決了,肯定是沒有酬勞的。
季窈倒不太在意這個,他想的很開,“就當給發財加餐了。”
貓貓鬼擔任著公司招財貓的重任,因此眾鬼有志一同的給貓貓鬼起了個名字叫發財。
但季窈沒想到,他這次的解決思路會讓他賠了貓貓又折兵——公司里竟然連續一周都沒有招財貓坐陣,還少了一個畫皮鬼分身的勞動力。
季窈質問留在公司的畫皮分身之一,“貓呢?你把貓帶去哪了?”
畫皮鬼和自己的另一個分身感應,回答:“還在宋宅啊。”
“還在?”季窈意外,“這老鼠這么難抓?一個禮拜了還沒抓完?”
這鼠鬼是成精了嗎?
可招財也是鬼啊,屬性上都有加成啊。
畫皮撓了撓腦袋道:“鼠鬼倒是不難抓,當天晚上我帶招財去了宋宅,招財樓上樓下跑了三圈,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別墅里三十多只鼠鬼抓完了,一口一只,爆漿餡的,適口性非常好。”
季窈:“那?”
“我怕還有遺漏,就帶招財在你說的五鼠運財擺件前守著,果然,隔了一個小時,里面又鉆出一只鼠鬼。”
季窈點頭,守老鼠洞待老鼠,這沒有問題。
畫皮繼續道:“我就又等了一會,果然,隔了一個小時,里面又鉆出一只鼠鬼。”
季窈的眉頭微微蹙起,這句話有點熟悉了。
就聽畫皮第三遍道:“隔了一個小時,里面又鉆出一只鼠鬼!”
季窈:“……”
“這一小時刷新一只新鮮鼠鬼的機制,都把招財釣成翹嘴了,”畫皮無語道:“我也想回來上班啊,但那死貓就是守著五鼠運財擺件不走,怎么叫都叫不動,完全忘記了它是一只有正式工作的貓,只想著賺外快了!”畫皮毫不嘴軟的在老板面前吐槽同事。
“不過,”畫皮口風一轉,“這也可以理解,五鼠運財給的實在是太多了,每小時定時定點的刷新,簡直就是一個美味的自助喂食器,哪只貓見了能走得動道啊?”
季窈:“。”
不行,他得去把五鼠運財擺件搬回自己的公司!
——當然不是為了招財搬,雖然也有這個原因,但最主要的,還是這個擺件既然能一直刷新鼠鬼,那它放在宋明家里就太危險了。
宋明身體突然虛弱下去絕對和鼠鬼脫不開關系,只要這個擺件還在宋宅里,除非季窈讓招財一直待在宋宅里給宋明抓老鼠,不然宋明遲早被鼠鬼害死。
但招財是季窈的貓!
季窈才不忍痛割愛呢,那就只能讓宋明的女兒宋水忍痛割愛了。
第76章 豪門文片場
如何將五鼠運財擺件拿回來?
季窈選擇智取。
他和宋明上次才是第一次見面, 沒有多少晚輩情,直接上門去說‘你家這個擺件有問題,交給我我免費幫你們處理’肯定不行。
于是季窈選擇讓他爸去說。
“五鼠運財擺件里面竟然是一個老鼠窩?”季山聽完震驚道。
“對, 宋叔叔的病就是被鼠鬼咬的, ”季窈緩緩道, “我派員工去宋宅抓鼠鬼, 蹲點了一星期, 鼠鬼源源不絕, 必須把擺件清理掉才行。”
“什么員工?”
“公司里的鬼員工。”
季山倒吸一口涼氣。
一直知道他這個兒子有陰陽眼厲害,沒想到這么厲害,竟然能差遣鬼怪為他服務。
季山感嘆完, 立刻道:“好,我現在就打電話讓老宋把那個擺件扔了。”
季窈連忙打斷, “不行。”
季山一頓:“嗯?”
季窈眨眨眼, 現編說辭,“這個擺件很邪惡, 必須由我進行處理, 隨便扔出去那不是扔去害人嗎?”
季山深深頷首, “你說的對。”
他聯系司機備車,“我們現在就去宋宅。”
季窈跟上季山的步伐,吐出口氣。
他前面的說辭沒有騙季山,但是說什么只能由自己處理,其實是私心,是為了能把這款鼠牌自動喂食器給貓貓搬回公司啦。
到了宋宅,季山獨自和宋明聊了十分鐘, 就下樓示意季窈可以搬走擺件了。
季窈正逗擺件前的招財,聞言站起身, 試了試這個銅質擺件并不重,便不叫人來幫忙搬了,自己動手。
走到大門的時候,正要伸手拉門,與推門而入的宋魚撞個正著。
宋魚先是看見季窈的臉,嘴角的肌肉牽了牽準備打招呼,而后就看到季窈手中抱著的、她男朋友送她家的五鼠運財擺件。
宋魚:“!”
宋魚:“你在干什么?快給我放下!”
說著就要上手去奪。
季窈連忙避開,但雙手抱著擺件動作慢一拍,被宋魚抓住了擺件一角。
“放下!”宋魚大喝。
季山在旁邊緩解劍拔弩張的氣氛,“小宋,冷靜,這是你爸同意的,這擺件會影響你家的風水——”
宋魚這時候情緒上頭,哪里聽的進去,一只手抓著季窈手臂,一只手搶擺件。
她爸同意又怎樣,這是她的東西,從小到大,她還沒有一次把自己喜歡的玩具讓給親戚家的小孩的。
宋魚和季窈你爭我奪,一時僵持不下,季窈只覺余光一角一暗,他眼角跳動,連忙喊宋魚,“你快放手!”
宋魚要是被季窈喊一句就放手前面就不會上手搶了,反倒是季窈因為喊這一句分了神,被宋魚將擺件從手上搶了過去。
宋魚一拿到擺件,就以護崽的姿勢將之抱在懷里,還沒來得及露出勝利的微笑,手腕上突然一痛,她“啊”的尖叫了一聲,擺件脫手掉落,砸在地上發出哐當的一聲。
季窈憐憫地看了招致無妄之災的宋魚一眼——他一個大少爺,為什么要親力親為搬擺件呢?
自然是因為這擺件隨時都可能刷新出鼠鬼來。
他身上帶有謝迢送的護身符,鼠鬼不敢咬他,但其他人就沒有這個待遇了。碰上就是給你一口。
眼下宋魚的那一聲痛叫就是因為鼠鬼咬在了她的手腕上,并且咬著一直不松口。
季窈叫了一聲,“招財!”
招財從季窈身后竄出,短暫停滯后爪蓄力,伶俐一跳,將咬在宋魚手臂上的鼠鬼吞進喵嘴中。
鼠鬼細細的尾巴眨眼消失在招財口中,招財甩甩腦袋,抬起前爪舔了舔。
季窈偷偷給招財比了個拇指,“干的漂亮。”
招財矜驕的瞥了季窈一眼。
宋魚手腕上持續發生的疼痛消失,被痛覺神經占滿的腦子終于有空間運行,她以算賬的口氣對季窈道:“你剛對我做了什么?”
季窈驚訝于她恩將仇報的態度,雖然宋魚看不到鼠鬼,但是她被咬的時候,自己和她都沒有身體接觸,怎么怪罪到他頭上來的啊?
宋魚從季窈的表情中看出他的狡辯,氣勢十足道:“這里就我們兩人,你還和我搶東西,除了你,還有誰?”
季窈無語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這個五鼠運財擺件咬的你呢?”
宋魚:“哈?”
季窈看見宋魚這幅表情,就知道自己不用多說了,他又沒有謝迢能讓人看見鬼的能力,空口無憑,說了對方也不會信。
季窈彎下腰將五鼠運財擺件撿起來,抱著轉了一圈檢查它有沒有受損——這難得一見的鼠牌自助喂食器,摔壞了多可惜。
宋魚冷眼瞥著季窈又拿走了擺件,這次沒有去搶。
雖然她不信季窈說的什么擺件會咬人的鬼話,但不知怎么的,疼了那一下后,她現在看著這個擺件就心里毛毛的,一點都不想伸手去碰。
但這個擺件是她男朋友送她的……宋魚蹙了一下眉,對季窈留下一句話道:“你在這等著,我去找我爸,這是我的東西,就算是我爸也不能隨隨便便給人。”
說著越過季窈,但沒走兩步就停下,看著前方問:“爸,你怎么下來了?”
宋明撐著拐杖站在樓梯前,視線掃過宋魚、季窈和季窈手里的擺件,然后回到宋魚身上。
“是我讓季窈拿走的——這個擺件影響風水,我生病就是它害的。”
“爸你怎么能信這些封建迷信?”宋魚跺了一下腳,“這是盧生特意送給咱家招財進寶的,怎么會妨礙咱家運勢?”
季窈在一邊聽的瞠目,不是,信不信玄學由個人,但也不能這么靈活的信吧——別的人說這擺件不好就是封建迷信,男朋友說這能招財進寶就不是封建迷信了?
“不是我信,是我夢見了,一群老鼠咬我!”宋明用拐杖重重的敲了下地,“你現在連我的死活都不在意了?”
“爸!”
宋魚的眼底涌上淚花,她委屈的很,但她又不是真的不在意宋明的健康,兩相沖突下,最終咬了咬牙,轉身跑出去了。
宋明氣的捶胸頓足,指著宋魚跑走的的背影對季山道:“我怎么生了這么一個戀愛腦女兒?”
……
宋魚迎風流著淚一路跑出別墅區。
激奮的情緒抒發完后,她逐漸冷靜下來,腦子里浮現一個想法,五鼠運財擺件沒了,要給盧生說,因為這是對方送她的很重要的禮物。
宋魚擦了下眼角的淚,給司機打電話,讓把她送去她和盧生的家。
盧生家本在一個老舊小區,兩人在一起后,宋魚就把自己在市中心的一套房產送給了盧生,兩人一起生活在里面。
指紋解鎖開門,一進去,宋魚就哭著跑向盧生。
盧生在客廳里擺弄皮包配飾,見宋魚這幅樣子,連忙將人抱在懷里溫聲安慰。
良久,宋魚從盧生懷里出來,吸著鼻子對他說:“阿生,對不起,你送我的五鼠運財擺件被我爸送出去了。”
“什么?你怎么能讓他送出去?”盧生的聲音突然尖利起來,他捏住宋魚的肩膀,迫使她仰頭和自己對視,視線逼人,“送給誰了?還能要回來嗎?”
宋魚對對方這樣的眼神嚇住了,她僵硬著身體掙扎了一下,“你弄痛我了。”
盧生反應過來,連忙松手,他抬著手在原地轉了一圈,再轉過身的時候已經控制好了情緒。
他先向宋魚道歉,說自己只是太激動了,沒想到爸會將他送的東西再送人。
“我爸這樣做確實不太好,”宋魚抿了抿唇,為自己爸解釋,“但我爸不是因為輕視你,是他朋友說這個擺件會影響我家的運勢,正好我爸這段時間身體不好,又夢見被老鼠咬,所以才送出去的,你不要怪他。”
盧生眼神一暗,低聲問:“你爸的朋友懂玄學?”
“不懂吧?”宋魚想了想,“季伯伯和我爸一樣都不研究這個的,他那個兒子,聽說是娛樂圈的明星,可能就是正好身邊有懂玄學的人,談起我家的話題了,說五鼠運財擺件有可能影響風水。”
盧生聽罷,神色明顯放松了一些,他看了宋魚一眼,引導著對方的思路問道:“有沒有可能把那個擺件要回來呢?”
“不能吧。”宋魚答得很快。
“可是這個擺件對我有特殊的意義,”盧生握住宋魚的肩膀,“你也知道我沒有錢,當初買這個擺件花了大價錢,就是為了你,它是我對你愛的證明。”
宋魚在盧生的甜言蜜語中失去了清醒,她只覺得對方深情的視線一直注視著自己,把她看的腦子都迷糊起來。
這就是俗話所說的被愛情沖昏頭腦吧,宋魚感到幸福的微笑起來,主動為男朋友排憂解難道:“好,我試試。”
她皺眉仔細思索:“我和季窈在門口搶過擺件,去找他或者找季伯伯要,他們肯定都不會還,但季伯伯還有一個兒子,找他說不定還有戲。”
盧生立刻順著道:“那盡快,晚了說不定他們把擺件扔掉了。”
宋魚點點頭道:“那我現在就去找季暢,拜托他把擺件從季家偷偷帶出來。”
第77章 豪門文片場
季暢在公司辦公, 得知宋魚找上門來時,有些意外。
他以為對方是為解約的那批貨來的,沒想到竟是為了一只無足輕重的擺件。
季暢心內覺得這位大小姐分外單純了, 面上還維持著良好的社交狀態, 只是既然這個擺件是長輩之間送出去的, 宋魚再珍重又怎么樣?他不想摻和進去。
季暢隨口找了個借口敷衍推拒, 宋魚只能再爭取道:
“求求你了, 季伯伯和季窈都說這個擺件會影響我家風水, 我去找他們他們一定不會還給我的,我只能來找你了。”
宋魚想了想,一咬牙, “你的項目不是還在建嗎?等我家的生產線修好,你來找我簽約, 我給你優惠。”
季暢聞言堅定拒絕的神情果然松動, 宋魚正一喜,就聽季暢問的不是她給出的讓利, 而是前面的話, “你說季窈也和我爸一起去你家了?”
“是啊, 還是季窈親自拿走的呢,我試圖和他搶都沒搶過。”
宋魚一開始沒告訴季暢全部信息,怕他知道后和季伯伯站同一陣營,就不幫她了,此時見季暢的反應,便把整件事從頭到尾都告訴了他。
季暢聽完后眼神一暗,須臾, 他抬起眼睫,微笑道:“我大哥確實奪人所愛了, 既然如此,我自然幫你。”
宋魚感激的道謝,同時拜托道:“那你能現在就去拿嗎?我怕晚了擺件就被處理了。”
季暢心想一個擺件而已怎么會這么緊急,但他這時候也不忙,都賣人情了,不妨賣到底,便一口答應。
重要的工作早上都已經處理完,季暢便直接讓司機送自己回家。
只是回到季宅,無論是大廳、書房還是季窈的臥室,季暢都沒有找到那件五鼠運財擺件。
季暢給家里的司機打電話,“我聽爸說宋家把那件五鼠運財擺件送給我們了,他們是帶回家了嗎?”
季暢這句話說的虛虛實實,他是季家人,這件事又不是什么特殊的事,司機自然不會隱瞞,如實告知,“大少爺讓我把他送到了他公司樓下,他直接抱著擺件上去了,沒回家。”
季暢掛掉電話,瞇著眼睛盯著半空思考。
季窈在宋宅的時候就格外關注這個五鼠運財擺件,又特意帶著爸去宋宅把這個擺件要回來,說是影響風水,結果擺在了自己公司?
怎么想都不對勁,季暢從椅子上站起來,決定親自去季窈的公司走一趟。
子不語公司位置季窈的名片上就印著,季暢曾留下一張,他沒有通知季窈,直接讓司機開車過去。
到了地方,季暢讓司機等在樓下,自己一個人上去。
季窈的公司位于這棟商業樓的八層,正是下午上班時間,很多人都在等電梯。
一棟樓里可能有很多家公司,電梯在不同的樓層升升停停,到了八層,下電梯的只有季暢一人。
電梯門在季暢身后關閉,電梯里的吵鬧人聲也隨之被隔絕,一時間竟然顯得這里非常的安靜。
季暢抬步往里走,轉過拐角,子不語公司的logo出現在墻壁上,旁邊是前臺,但里面沒有人,那件五鼠運財的擺件就大咧咧的擺在前臺上。
事情到這里非常順利,季暢拿上五鼠運財擺件直接走就行了,但某種說不清的疑惑讓季暢越過前臺的隔斷,走進里面的辦公區域。
目光所及是一片整齊排列的格子間,但此時此刻,沒有一間格子間里有人。
季暢抬起手表看了眼,下午兩點三十二分,不論在哪家公司,都應該是上班的時候,怎么這里會空無一人?
尤其是與同棟樓其它公司樓層的熱鬧人聲對比,這里就顯得安靜到瘆人。
季暢吐出口氣,挺直肩背往里走,身上的肌肉在大腦沒感知到危險時就自發的蓄起力。
季暢路過一個個工位,看到有的桌面上電腦還亮著屏,上面的程序正輸入到一半,有的桌面上放著撕開口的零食,咬了一口的糕點放在碟子上,甚至有一個工位上杯里的茶水還冒著熱氣……
所有這些種種都顯示這里不久前都還是有人的,可現在人去哪里了?
總不會是突然被季窈叫下樓去團練去了吧?
季暢轉過一圈也沒想明白,手機上傳來宋魚問詢的消息,他干脆不想了,退回前臺,抱上五鼠運財擺件離開。
季暢的身后,是依然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但他不知道的是,這個辦公室雖然沒有人,但有鬼,在他觀察這個辦公室里的東西的時候,這個辦公室里的“東西”也在觀察他。
——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這就是季老板的弟弟?”
“誰?老板還有弟弟?”
“看著人模狗樣的。”
“注意用詞哈,人模狗樣是貶義詞。”
“他在干嘛?參觀我們公司?”
“看起來好猥瑣啊,為什么要把我吃過一半的薯片拿起來看啊?你也喜歡這個口味的?”
“他是不是來找老板的,但老板不在啊,要不要通知老板?”
“最好別,據我在老板打電話路過時聽到的只言片語,老板下午翹班出去是去見謝天師了。”
“謝天師?啊,那算了,估計弟弟找老板也沒啥重要的事,等老板回來再說。”
“誒?走了走了——總算要走了,雖然知道他看不見我們,但突然被一個人類闖進來,真有種被領導視察工作的緊張感啊。”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看看你們這樣子,不就是來了個人嘛,至于全都跑過來圍觀?”
“切,你還不是一樣?”
“咳,總而言之,人都走了,各歸各位,繼續干活!”
眾鬼們熱鬧看完,意猶未盡的往自己工位上走。
因為一直和老板相處自然,所以現在來了個看不見它們的人類,反而讓眾鬼感到新鮮。
尤其是看到那個人類好奇辦公室里為什么沒有人的表情,讓鬼想要跳出來嚇他一跳。
再想到如果那個人類知道辦公室雖然沒有人、但有一群鬼圍著他參觀時可能露出的可愛反應,就感覺有一股惡趣味升起來了。
不過眾鬼們也就是想想,知道這個人類是老板弟弟,它們也不敢調戲,讓他無事發生的走出了群鬼環伺的可怖空間。
季暢離開后,大家回到各自的工位,或認真工作或摸魚起來。
氣氛又回到了平時的放松和諧,這時招財突然跑進來喵喵喵喵。
畫皮的一個分身在工作,一個分身正追著劇,都沒空和招財玩,隨手塞了一根貓條打發貓貓。
貓貓被忽視氣的喵喵叫,生著氣吃完了貓條,又跑到另外一個工位上,筆仙在回復用戶的問題,手在鍵盤上敲的噼里啪啦冒火星子,連拿根貓條打發招財都沒時間。
招財甩了甩尾巴,干脆跳到最近的王老頭的位置上,貓爪墊在王老頭的茶杯前撓了撓空氣。
王老頭算卦時瞥見,連忙大喊:“貓祖宗,這可不興推!”
招財看了它一眼,爪墊放下去,王老頭松了一口氣,然后就見招財啪的一下把茶杯推到了地上,很快的啊。
王老頭:“……”
王老頭:“啊啊啊我的古董茶杯!”
瓷器落地的脆響把眾鬼的注意力都吸引來了,招財跳到地面上,喵喵喵喵大聲叫,邊叫邊往外走,走幾步還停下來回頭看一眼——
肢體語言表達的非常清晰,快跟我來。
眾鬼終于發現不對勁,原來剛才招財喵喵的騷擾鬼不是讓陪玩啊,紛紛起身跟上招財。
到了前臺位置,終于明白招財為什么這么興師動眾了——它的鼠牌自動喂食器不見了。
眾鬼:“……”
“誰干的?”
“一屋子的鬼,竟然被人上門偷走了東西?”
“捂臉,太丟鬼了!”
“應該不是小偷,我沒感覺到有陌生人的氣息。”
“我也沒。”
“那怎么不見了?”
“呃,剛剛不是來了一個人嗎?”
“你是說老板弟弟?”
“老板弟弟偷東西?”
“用偷字不好吧,基本上確定就是老板弟弟拿走了,人家可能就看上這個擺件了,覺得拿哥哥東西沒問題吧。”
“要是其他的東西也就算了,但這五鼠運財擺件是老板送給招財的啊。”
“……”
鑒于這是招財的金飯碗,招財急的在它們腳邊喵喵叫,眾鬼也顧不得老板現在可能是在和謝天師約會了,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打擾。
季暢帶走五鼠運財擺件后,沒有立刻還給宋魚,他搬回了自己的公司。
現實里的商戰,低端一點的就是偷公章、切電閘、赤身肉搏,高端一點的是把對家的發財樹澆死、把對家門上的福字摳下來貼在自己門上。
季暢倒不好此道,只是宋魚和季窈都對這個五鼠運財擺件這么重視,讓他產生了好奇。
季暢公司的前臺見自家老板親自搬著個擺件上來了,連忙有眼色的跑過去幫忙,“季總,我來,這個要放哪里?”
季暢拍了拍手,想了想道:“放我辦公室吧。”
前臺立刻將擺件搬去了季暢的辦公桌上,還貼心的拿干布擦了擦。
前臺干完活出去,季暢一個人坐在辦公椅上,他望著和辦公室環境格格不入的五鼠運財擺件,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他真是被刺激上頭了,竟然信這種封建迷信。
季暢用手把擺件扒拉來扒拉去,“怎么看,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鼠像。”
怎么會真的有給公司招財的屬性呢?
季暢失去興趣的坐正身體,打開電腦開始辦公。
他右手放在鼠標上滑動文檔,突然,手腕上劇烈一痛,像是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
季暢猛的從椅子上彈起來,人遇到這種情況本能反應就是甩手,但他手腕上的咬合力一直沒松,疼痛讓季暢不停的加大甩動幅度,終于,那種被持續咬中的感覺消失了。
手腕上仍然留有后痛,季暢把手腕抬到眼前查看傷口,然而,他的手腕上什么印子都沒有,一片完好的皮膚,毫發無損。
季暢不可思議地轉動手腕來回查看。
怎么回事,他明明真的感到被咬了。
但沒有傷口。
季暢緩緩抬眼,剛剛他也沒有看見有什么東西咬住他。
第78章 玄學文片場
季窈接到畫皮的電話時, 正在和謝迢學習摸骨。
上次視頻輿論事件季窈因禍得福,不僅話題度飛漲,在影視劇上也有奇遇。
秦導本來是梁姐找人脈為季窈打的一次掩護, 沒想到后續他真的給季窈拋來了橄欖枝。
秦導的新本子仍然是天師片, 邀請季窈飾演男主角。
為了更好的演繹天師的角色, 季窈自然去請教身邊最厲害的天師, 謝迢。
謝迢平時做事便極有耐心和恒心, 答應做季窈的老師后加倍負責。
季窈在學習畫符時, 行炁遇到阻滯,想要糊弄過去,謝迢認真給他說:
“確實觀眾都是普通人, 看不出來,在他們眼里, 你畫符的時候體內有沒有炁流動沒有什么分別, 但你來和我學習,就是想達到這樣一種有面無里的效果嗎?”
季窈本來在學習中受到挫折, 心中頹喪, 聽到謝迢這樣教訓自己, 心里更不高興,一時就要出言反駁。
謝迢伸手捏住季窈的嘴,季窈:“?”
謝迢道:“怕你和我吵,你先聽我說完。”
季窈用眼神瞪視著謝迢,指責他作弊,謝迢笑了一下,收回手, 緩緩道:“而且我也有私心。”
季窈聞言抬眼。
“我擅長的只有這些,我想將我覺得有趣的分享給你, 行炁在最開始時或許會感覺體內炁體阻滯,難如登山,但當你掌握之后,便掌握了另一種力量。”
“你有陰陽眼,遇到鬼怪的概率是尋常人的十幾倍,我不能在你身邊時時刻刻保護你,學會畫符,你無論在何種境遇下都有自保的手段,不必依賴旁人。”
謝迢捏住季窈因為糾結而扭在一起的手指,放低語調誘哄道,“再堅持一下好嗎?”
季窈對上謝迢深沉的視線,慢慢的呼出口氣,把剛才的情緒吹走,“我就是一時學煩了想放棄,但不會真的放棄的。”
謝迢微笑,兩人便繼續往下學。
季窈主要還是為拍電影做準備,因此暫時不往深了學,畫符入門了就進行下一門——摸骨。
摸骨的學習都是要上手實踐的,謝迢每天以自身為教材,給季窈介紹摸骨的手法、摸骨時如何感知一個人的氣運。
這讓季窈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當時,還是他先挑起話題去為對方摸骨的。
那時候也沒想到他和謝迢會到如今這么好的關系吧?
白云蒼狗,再重做以前做過的事,心境上改變了許多。
但和當時相同的是,他摸謝迢的手臂時又心猿意馬起來。
這手臂真直真勁瘦真有力啊。
于是當謝迢問季窈:“摸到什么了?”
季窈:“……”
謝迢掃了季窈一眼,像是把他在想什么都看透了,但是沒有計較,道:“認真學習。”
季窈鵪鶉垂頭應是。
無論有什么旖思,一旦進入學生的身份對上老師,立馬就老實了。
今天的學習進度才過半,季窈就被畫皮叫回了公司,因此謝迢也跟著回去了。
兩人抵達公司,一進門就在前臺上看到了端正放著的五鼠運財擺件,擺件里正好刷新出一只老鼠,一出了擺件就跳下地面瘋狂逃竄,被招財貓捉老鼠的堵在角落,玩弄了兩下一口吞掉。
季窈看向出來接自己的畫皮,無語道:“這就是你說丟了的擺件?”
畫皮:“呃。”
畫皮也很冤枉,“之前確實丟了——陳丹青查了監控,就是你弟弟走的時候順手牽羊抱走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幾個小時后,他又派助理給送回來了。”
“我弟弟,季暢?”季窈意外道,“他來公司了?他為什么會來,還把擺件抱走了?”
畫皮攤手,“我們也不知道啊。”
季窈瞇眼,后知后覺發問:“季暢來公司的時候你們有沒有對他干什么?”
畫皮指天誓日的保證,“沒有,什么都沒有,我們什么都沒有做。”
“什么都沒有做……”季窈吸了一口氣,“所以季暢來公司看到的是一個空辦公室?”
畫皮鬼理所當然道:“對啊,那不然呢,我們顯形給他看嗎?”
季窈和畫皮你看我我看你,季窈心累的拍了下額頭,希望季暢不會起疑心。
大白天的上班時間公司里卻空無一人,正常人應該不會聯想到這一公司都是鬼這方面吧?
季窈和畫皮這邊說話的時候,謝迢走到桌前,將五鼠運財的擺件拿在手里研究。
翻來覆去檢查過兩次,他確定一件事,將擺件放下,正好這時季窈和畫皮說完話,謝迢回頭問:“這個擺件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從我爸朋友那里要回來的,他被里面的鼠鬼咬傷,身體虛弱,一直生病,招財喜歡吃鼠條,我就給帶回來了。”
謝迢聽季窈只談起里面的鼠鬼,便問道:“你可知五鼠運財擺件作用是運財,但這尊擺件是把財往外面運?”
把財往外面運?
季窈:“?”
季窈:“我立刻把它扔掉!”
不能留,這么邪惡的東西不能留!
謝迢按住立即就要上手的季窈,安撫道:“別著急,擺件發揮作用要有所依托,但我看里面的鼠鬼都被招財吃掉了吧?”
季窈的目光去尋找招財,招財吃完鼠鬼,在公司里巡視了一圈,此時走回前臺,輕盈的跳到桌面,在五鼠運財擺件前面躺下了,腦袋朝向擺件的位置,認真的等待著自助投食器到點刷新。
謝迢解釋道:“只要鼠鬼都被及時解決,這個擺件影響不到你公司的財運,這點你可以放心,我特意問你,只是想提醒你送這個擺件的人別有用心。”
季窈聽話聽音,一點就通,“運走的財運是被運到這個人身上了?”
謝迢點頭,“是。”
季窈目光落到五鼠運財擺件上,第一次見到這個擺件時,宋魚說這是她男朋友特意送到她家的。
聯想這個擺件擺到宋宅后,宋伯伯被鼠鬼咬傷,虛弱生病,宏輝公司的一條生產線出問題,損失好幾筆大訂單。
宋魚是獨生女,她這個男朋友是想吃絕戶啊!
季窈立刻打電話給宋明提醒,為了接上之前的說法,季窈便說這是自己的一個天師朋友在處理擺件時發現的。
季窈本以為宋明會關心自己家還有沒有其他會影響風水的東西,沒想到宋明的關注點放在了盧生這個人上,就聽對方問道:
“你是說盧生有一些怪力亂神的手段?”
季窈應是,以為宋明不信,想著怎么再說服對方,就聽宋明大聲道:
“我就說我親自教養的女兒怎么會是個戀愛腦?一定是那個男的給她下了蠱!”
季窈一時沒跟上他的思路都聽愣了。
就聽宋明言之鑿鑿道:“之前不知道這個盧生還會這些骯臟手段,我還以為我女兒的變化是談戀愛之后的正常現象,現在想想,一定是盧生先用下作手段勾引了我女兒,然后才讓她變了一個人!”
他女兒那么優秀的一個人,她是被培養出來繼承公司的!
千錯萬錯,都是渣男的錯,反正肯定不是他女兒的問題。
宋明急忙問季窈道:“小侄兒,你朋友會不會解蠱,或者是看下降頭?我女兒這種情況,應該看什么科?”
季窈頓了一下,回復:“我這個朋友不會,但有認識的專研蠱蟲的天師可以推薦給你。”
宋明立刻道謝,季窈與謝迢要了羅蘭的聯系方式,推給了宋明。
后續的情況有羅蘭,季窈不再關心,注意力放到眼前,問謝迢道:“那這尊擺件我就繼續放著了?”
“嗯,放著吧,沒事。”
季窈看著擺件,又想起季暢把這尊擺件拿走又送回來的事。
不是,他有病嗎?
還是,他也知道這尊擺件有問題了?
那他又給自己送回來?
第79章 豪門文片場
季暢請的天師很快到了。
半小時前, 季暢在辦公室內被不知什么東西咬到,手腕上卻沒有咬痕,他沒有懷疑自己的痛感, 立刻聯想到了宋魚提到的擺件會影響風水。
季暢捂著手腕望向五鼠運財擺件, 后者一動不動坐在辦公桌上, 窗外的陽光落在銅質的表面被反射出去, 溫暖不了這尊擺件一分。
季暢撈起椅背上的外套, 向辦公室外走去, 在請人來鑒定這尊擺件之前,不能再單獨跟它同處一室了。
季暢走進旁邊的助理辦公室,占了他的位置, 吩咐對方去給自己辦事。
助理聽清季暢的要求后,立刻問:“那就請謝迢謝天師?您曾和他合作過三次。”
天師這一行魚龍混雜, 請合作過的信任的天師是最好的。
“謝迢……”季暢沉吟一下, 否定了助理的提議,“另外再去請一個厲害的天師來。”
謝迢和季窈走的很近, 季暢不是懷疑他的能力, 而是懷疑他的立場——他要查的事情和季窈有關, 不能請謝迢。
助理答應退下,季暢征用他的電腦辦公。
不多時,助理就帶著請到的天師回來了。
“季總,這位是言槐言天師。”助理為季暢介紹,“言天師現下是玄學界最炙手可熱的天師,”
季暢站起身來和言槐握手,“言天師少年英才。”
言槐笑瞇著眼睛, 謙辭道:“哪里哪里。”
他沒和季暢繼續說場面話,直接轉到這次的委托上, “季總叫我來是想看……?”
“請您幫我看一尊擺件,”季暢把人往自己的辦公室引,“朋友說這尊擺件會影響家里風水,我想知道是怎么個影響法。”
季暢沒立時將所有的信息和盤托出,他想先試試這個天師是不是有真材實料。
季暢的辦公室里各類擺件還挺多的,古典的現代的,言槐進去后一眼就看見辦公桌上的五鼠運財擺件。
他越過季暢,不用問季暢讓他看的是哪件,徑直將五鼠運財擺件拿在手上,“季總這尊擺件擺了多久了?”
“不久,半天,”季暢抬眼,“怎么了?”
“半天啊,還好還好,”言槐笑,他的語氣讓人聽著感覺事情還不嚴重,但隨即口吻一轉,“不過只是半天,您身上的財運就被運走一點,要是再多擺兩天,怕是這公司的運道就直接走下坡路了。”
季暢瞳孔一震,“運走財運?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言槐將擺件放回桌上,拍了拍手,“五鼠運財本是招財進寶,但這尊擺件制作的目的卻是往外運財,送你擺件的人和你有仇啊?”言槐調笑道,“還是商業對手?”
季暢緊緊抿著唇,不發一言,言槐委托做多了,知道這種時候主顧一般都在信與不信間掙扎。
而他要做到的,就是讓主顧信,從而利索的付錢。
言槐從包里拿出論壇網購的牛眼淚——有了子不語這個天師論壇后,大家互通有無都比從前方便多了。
“喏,滴在眼里,就能看見了。”
季暢接過,猶豫地看了瓶中的藍色液體一眼,咬了咬牙,就滴進了自己的眼中。
冰涼涼的液體進入眼眶中,仿佛給眼睛覆蓋上了一層藍色的淚膜,視野中的事物都一起放大,季暢沒來由的想,牛眼淚,這是牛視角看到的世界嗎?
季暢還沒來的及適應這全新的視界模式,一個人形的黑影突然闖進了他的視野,黑影樣貌似人而行動非人,身體在空中折反一百八十度角,腦袋突然轉到背后向季暢看過來!
季暢猛的后退一步。
言槐扶住他,“別怕,是我的傀鬼。”
季暢眼睫顫動:“傀鬼?”
言槐點頭,“是,”他重新自我介紹道,“言槐,控靈師家族第十三代傳人,最擅御鬼,手下同時有七只傀鬼。”
對于控靈師來說,手下同時豢養的傀鬼越多,能力就越強,因為不是誰都能承擔傀鬼多了噬主的風險的。
但言槐這一波沒能在季暢面前裝到,季暢更關心的是,“那它現在在干什么?”
眼前的黑影在房間里躥過來躥過去,說實話,去掉剛得知它是鬼心理害怕的濾鏡后,此時看著這傀鬼的行為,就感覺它……有些不太聰明。
“在捉老鼠啊,”季暢有些怨念道,“雖然大家都是天師,但專業不對口就是這樣的。”
專業對口的,比如道家謝迢,扔一張符咒出去自動尋蹤貼在鼠鬼身上讓其暴斃。
專業不對口的,比如自己,只能讓傀鬼轉來轉去的滿屋子抓幾只鼠鬼,造孽啊,還好都是鬼,不然這片空間里的家具都要被禍害光了。
季暢聞言定睛細看,終于看見傀鬼前面跑成一道殘影的老鼠身影,聯想到什么,季暢問道:“擺件剛拿回來時,我被咬了一口,但沒看到是什么咬我,就是鼠鬼?”
言槐憐憫地看向季暢,點頭。
季暢:“…… ”有些惡心,想把手腕放進鹽酸里洗一洗。
傀鬼抓完屋里的老鼠用了十幾分鐘,一切結束后,言槐拿起五鼠運財的擺件,對季暢道:
“這尊擺件邪性大的很,我幫你處理掉了?”
季暢皺了下眉,突然道:“不用,哪里來的,我送回哪里去。”
他當即把助理叫進來,讓把擺件送回到季窈公司。
這些話季暢是單獨對助理吩咐的,言槐聽不到,他只是放任自流的看著季暢的行為。
對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天師來說,遇見這等危險物品卻不帶回處理、任由其在外流竄不是該有的行為,如果說站在這里的是謝迢就肯定不會讓季暢這么胡來。
但言槐比較隨性,喜歡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對方把擺件送給季暢顯然是針對性地謀財害命,那言槐把擺件還回去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
既然擺件的事情解決了,言槐就準備走了,季暢卻叫住了他,“言天師,我還有一個問題。”
言槐回頭:“講。”
季暢頓了頓,措辭道:“我有一個朋友,他知道這尊擺件會影響風水,但還是愿意把它擺在公司里,這是什么原因?”
“知道會影響風水還擺在公司里?”言槐驚訝到反問。
季暢點頭肯定。
言槐斂眸仔細思考,俄頃抬眼,“兩種可能,一,你那個朋友不懂裝懂,其實根本不信玄學,說擺件有風水問題只是為了壓價。”
季暢持否定態度,“我這個朋友不缺錢。”
言槐笑了,“那就是第二種可能了,你那個朋友是真正的行家里手——平常的邪器只要除過一次邪就會變成普通器物,當成尋常的擺件賞玩亦無不可,但這尊擺件可不一樣,除非毀滅,它不會被凈化。”
“敢將這樣的器物留在身邊的,那真是藝高人膽大,但玄學界里這樣的高手可有限,”言槐想到了什么,問道,“你這個朋友該不會是謝迢吧?”
季暢聽對方提到謝迢倒沒有意外,任何一個行業混到了頂層圈子都小的很,頭部幾乎都認識,言槐隨口就問出謝迢,說明他自己也不差。
但這也提醒了季暢,季窈應該是靠著謝迢才有恃無恐將這尊邪性擺件放在自己公司,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放著。
解了大部分疑惑,季暢就對再探究這件事情失去了興趣,淡淡回道:“不是謝迢,只不過他認識謝迢而已。”
“認識謝迢——不可能吧,謝迢那種小古板怎么會允許這么危險的擺件留在外面?”
沒等季暢說什么,言槐又自言自語道:“除非……一物克一物,你那個朋友有專門對付這個擺件的法寶?”
言槐頓時對季暢的這個朋友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忍不住打聽道,“能問問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嗎?說不定我認識。”
言槐對自己的人脈很自信,謝迢都能認識,他也一定認識。
季暢看著言槐,想了片刻,答:“季窈。”
“季窈?”
“認識?”
“當然認識啊,我們還是好朋友呢,如果是他我就不奇怪了,”言槐笑道,“你都認識他了,你還找我,他顯然更擅長處理這個擺件啊。”
說完心思一轉,又道:“不過也是,他懶得接委托,有什么委托都外包給我了。”
季暢耳朵一動。
他不動聲色問道:“求季窈接委托很難啊?”
言槐被挑起傾訴欲,立刻道:“那可是相當的難!”
“你助理剛還不夸我炙手可熱嗎?那是因為季窈根本不接委托,如果他接了,玄學圈眾人才會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炙手可熱。”
聽到言槐的夸贊,季暢的瞳孔緩緩的擴大。
他的面上仍維持著得體的傾聽表情,內心卻已經驚濤駭浪,怎么會?季窈怎么會是天師,而且是聽起來這么厲害的天師?!
他不是娛樂圈的明星嗎?他不是成天的通告到處跑的商演嗎?
他怎么還會有時間去做天師?
不對,言槐說季窈不接委托,可能就是因為他沒有時間,但是為什么就算他不接委托,在玄學圈仍然那么受追捧?
因為他非同一般的厲害嗎?可問題又來了,他都沒時間接委托鍛煉能力,怎么會那么厲害?
季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言槐的,再回神的時候,已經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在辦公室里。
得知季窈是天師后第一時間的震驚退去,季暢理性分析,一些從前忽略掉的蛛絲馬跡此時全都浮現在心頭。
他去季窈的公司為什么沒看到員工?是里面沒有員工嗎,還只是因為……里面沒有人,有的都是鬼呢?
言槐能豢養厲鬼為他效力,季窈按言槐所說那么厲害,又為什么不能呢?
季窈的公司名叫子不語,子不語怪力亂神,起初以為這是為了貼近鬼話論壇的風格,現在再看,什么啊,答案一早就給了出來,因為季窈一整個公司都是鬼!
他的公司效益為什么能做到那么好、成本為什么能壓縮到這么低,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根本沒有雇傭人,雇傭的都是鬼!
他為什么專門去宋宅要回擺件、為什么不怕影響公司財運把擺件放在公司里,因為他的公司都是鬼啊,放這么個鬼擺件非但不會有影響,說不定還會有加成呢?畢竟蛇鼠一窩不是嗎?
之前娛樂圈里流出視頻,說季窈有精神分裂癥,此時再看,哪里是什么精神分裂癥或是后期洗白的劇本扮演,分明是他與另一個世界的鬼怪對話,剛好被人拍下了視頻!
視頻這件事后續引出來他在三圈的人脈,豪門里和娛樂圈里就不說了,玄學圈里他能請動謝迢擔任公司的法人,他為什么能認識謝迢,不正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一個圈子里的人嗎?
再往前,李董一直是支持自己的,為什么一晚過后,第二天早上他就非要給季窈投資不可?季窈說是自己給李董講了一晚上的投資藍圖,自己當時竟然信了。
呵,鬼才知道前一天晚上發生了什么。
再往前,季窈因為自己被父母訓的一天晚上,自己被鬼壓床了,第二天起來被父母懷疑縱欲過度,是不是季窈為了報復自己做的?
再再往前,錢伯伯是看著自己從小長大的,為什么突然偏心季窈?
還記得那天晚上錢伯伯突然暈倒,季窈當時就湊在錢伯伯身邊,后者被送進醫院醫生都查不出病因,之后自己好了,從那以后錢伯伯就和錢恩俊一起,對季窈另眼相待了。
……
一樁樁,一件件,在季暢腦海里回想,觸目驚心。
恒溫的辦公室內,季暢卻無端的覺得渾身發冷。
季窈用他那怪力亂神的手段,成立了幾乎沒有成本的公司,奪去了股東的支持,奪去了長輩的關注,以后還可能奪去爸媽的寵愛,自己拿什么去跟他爭?
季暢的眼睛茫然地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要認輸嗎?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但是,不甘心啊,不甘心。
爸爸給的競爭是商業競爭,季窈不是靠著自身的商業才能贏的,他是在作弊,這不公平,自己這樣輸給對方不公平。
要不然把這件事告訴爸?告訴他季窈勝之不武!
不……爸不會幫自己的,他只會說這也是季窈的本事,他只會看中季窈的能力帶給公司的利益和保障。
季暢坐在光線逐漸昏暗下去的辦公室內,臉上的表情由最初的無助、惶恐,到猶豫、掙扎,最后到決絕的堅定。
是季窈先用玄學手段來壓制他,他只有走上這一條路反殺。
背水一戰,不成功便成仁。
季窈,這是你逼我的。
第80章 玄學文片場
城里連下了一周的雨。
連綿不絕的細雨在天地間織出絲網, 阻礙人們外出游玩的腳步。
季窈在家中窩了一周,身上都要發霉了,雨終于停了。
然后他接到了老家村長打來的電話。
“窈啊, 村子里這幾天暴雨, 下雨的時候我就擔心, 雨停后立刻找人去祖墳查看, 果然好幾處都積了水, 你父母的墳地情況最嚴重, 碑都被沖倒了。”
季窈急忙問:“其它地方呢,墳怎么樣?”
“墳包塌陷一大塊,墓穴里肯定進水了, 棺材都擱水里泡著呢,你看你啥時候回村, 把墳修一修。”
村長的聲音帶著老年人特有的顫音, 縈繞在季窈腦海。
墳肯定是要修的,他只是在猶豫要不要叫上季暢一起回去, 畢竟, 自己的養父母, 同時是季暢的親生父母。
考慮幾番,季窈決定先把這件事告訴季暢,至于回不回去,由對方自己決定。
季窈給季暢打電話,沒接通。
他沒放在心上,先整理自己的行李,下午, 季窈又給季暢打了一個電話,這次還是沒有接通。
季窈奇怪的盯著自動掛斷的頁面, 轉而打給了季暢的助理,讓對方轉接季暢,結果被告知季暢這一周都請假了,不在公司。
“他請假去哪里了,怎么電話都打不通?”
助理不好意思的回復:“季總沒有說,我也不知道。”
季窈無奈,掛了電話。
這只是一件小事,季窈卻莫名的感到有些心煩意亂。
他把收拾了大半的行李箱推開,躺到床上給謝迢打電話。
“這幾天有空嗎?”
“嗯,什么事?”
謝迢溫厚的嗓音通過電流流淌在季窈耳邊,季窈望著天花板上的裝飾花紋,剛剛的煩躁情緒平復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靜水流深的安心。
他緩緩彎起眼睛,道:“帶你回村見我父母。”
不是成年時才認回的親生父母,而是養育我長大、陪伴我整個童年的父母。
謝迢那邊沒有立刻回答,但話筒中他的呼吸聲明顯深重了起來。
好一會兒,謝迢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道:“我要準備些什么?”措辭的理性沒有掩蓋住語氣中的高興。
季窈無聲的笑了一下,“準備一些祭品吧,我爸媽他們在地下收到。”
“你爸媽他們……”
“嗯,他們在我十三歲時就去世了。”
季窈回答的語氣很平淡,畢竟都過去那么久了,比起當時深夜痛哭的無助,現在只會在提起的時候,胸腔突然會有空了一下的感覺。
謝迢喉頭梗了一下,突然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季窈。”
季窈“嗯”一聲。
謝迢卻沒繼續。他在情感的沖動下脫口而出,大腦還沒來得及想好它要說什么。
一段不長的空白后,謝迢又叫了一聲季窈的名字。
“嗯,我在。”季窈再次答。
謝迢認真端肅的承諾聲從手機中傳出,他說:“我以后會一直陪著你的。”
季窈側頭看了一眼手機,仿佛借此看到那個人的說這句話時的表情,他毫不猶豫地回復道:“好啊。我也會一直陪著你。”
羅儀給季窈、謝迢二人買了第二天的高鐵票,到站后還要轉乘下鄉的客車,直到下午時,季窈才和謝迢一起抵達了四季村。
村長知道季窈今天回來,已經在村口等著了。
接到人后,將季窈拉著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眼中濕潤感嘆道:“長高了啊。”
季窈的父母在他十三歲時意外去世,之后小季窈就是吃村里人的百家飯長大的。
因為有國家的義務教育和扶助政策,一個小孩上學生活并不會花太多錢,所以季窈無父無母的也順利長大了。
村長是為小季窈操心最多的人,把他當自己的孩子看。
他現在老了,每一次再見成長的季窈,對照物還是小時候的他,時光荏苒,讓一個孤苦的小孩破繭成蝶變成這么優秀的大人。
季窈扶著村長往回走,一邊給謝迢介紹村里的景致,路過的村民都和季窈打招呼。
四季村早幾年新修了路,是季窈當明星掙錢后給村里修的,平坦的水泥路連接每一家戶口和田間地頭,進出比從前下雨就泥濘的土路方便了非常多,大家都很感謝他。
一行三人來到季窈老家,這是一間石磚泥灰壘成的三進房屋,最中間的主屋由季窈父母住,左邊挨著的是客屋,季窈小時候住,還有一間庫房,堆放雜物。
與三間垂直相接的平房是廚房,角落里是廁所,院前空地種菜,現在都荒廢了。
季窈把村長請到院子里的槐樹底坐下,和他商量給父母修墳的事項。
原來的墳地被雨水沖垮,就算修好了難免又一年暴雨時再次被浸泡。
季窈便決定遷墳,村長同意了,說找人給他在祖墳里再另找一塊地。
季窈連忙說:“村長,不用您老人家勞煩,我已經找好人了。”
謝迢對上季窈笑瞇瞇的目光,義不容辭的接下了這個任務。
遷墳的流程繁瑣,要看風水重新找一片墳地,準備新的棺木、壽衣、祭祀物品,并選定吉日遷墳,算下來至少要在村里耽擱上一周的時間。
季窈小時候在村里住,基本的生火做飯都會。謝迢在道觀長大,庶務勞動是修道課程之一。
兩人都不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主,商量過后,便到鄰居家里買了米面油和蔬菜,準備待在村里的這段時間就自己動手做飯。
不過今天時間太晚,他們便到村長家蹭了一頓便飯。
吃完飯回到老屋。因為晚上要在這里住,得趕在天黑前把屋子收拾出來。
季窈小時候住的那間土屋窗柵已經破的不成樣子,兩人便決定把主屋打掃干凈住下。
打掃時需要用到掃帚簸箕,季窈去旁邊的庫房取,開門時卻被里面的景象驚到了,他大聲喊謝迢,謝迢以為出了什么事,立刻趕了過來。
進屋一看,就見落滿灰塵的庫房地面上滿是踩過不久的腳印,里面的東西雜亂的倒了一地,像是被人暴力翻找過。
“這是進賊了啊,”季窈無語道,“老家里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啊,不會是哪來的流浪漢翻進來撿點破爛去賣吧。”
謝迢在屋內轉了一圈,“這些腳印都來自同一個人,目測是一個成年男性的腳,身高在一米八以上,體型勻稱。”
“這人高馬大的,去搬磚也有一把子力氣,竟然還來偷,還偷這些,氣人。”
季窈伸手挽袖子,把地上橫七豎八的東西歸位,謝迢也上去幫忙。
他走向地上躺著的最大件的木頭架子,抬手將它翻起來,在看清木頭架子正面的樣子后,動作突然頓住。
季窈察覺謝迢的異樣停頓,從他肩膀上探頭看,“怎么了,是什么啊?”
謝迢答:“仙家樓。”
所謂仙家樓,就是請了家仙的人家,專門修建給家仙住的地方。
四根木頭架子支撐著上面的縮小廟宇,一般有3尺多寬,2尺多高,廟宇里面放置牌位,貢品也放在里面。
但眼前的這個仙家樓,空有外殼,丟失了最重要的牌位。
謝迢將仙家樓扶起擺正,在地面尋找查看牌位是不是掉出去了,季窈一起找,兩人都一無所獲。
“應該本來就沒有吧,”季窈回憶小時候的情景,“如果養家仙,肯定要每日供奉的,但我從沒見過我爸媽做這些。”
“之前打聽到的消息不也說在我和季暢出生之前,我爸媽養的家仙就為了保護他們死掉了么,估計牌位早就被扔了。”
說是這么說,但謝迢仍然有些在意。
因為家仙雖然叫仙,但行事作風沒有一點仙的樣子,非常睚眥必報。請家仙的人家都會很注意對家仙的態度。
人死后都需要祭祀,季措柳惠養的家仙為他們而死,家仙的牌位卻被搞丟了,按季窈的回憶,從小到大逢年過節的也不拜祭,不太尋常。
但事情都過去十幾年,也無法深究。
謝迢為求穩妥,將手伸進家仙樓照不進光線的內部去摸。
木料觸感干燥、很多地方干裂起了木刺,木頭質地變疏,確實是很多年沒有使用的樣子,里面也沒有家仙的氣息。
謝迢便將仙家樓擺在一邊,繼續和季窈整理庫房。
兩人從雜物里找到掃帚和簸箕,回去打掃主屋。
季窈負責掃炕掃地這種大開大合的活,謝迢負責收拾架子、桌子這種細致耐心的活。
謝迢在收拾木架的時候,在落灰的書本堆中找到一本舊相冊。
他回頭看了季窈一眼,后者正在專注干活,沒有注意自己這邊,便將相冊翻了開來。
里面果然如他所想,都是季窈從小到大的可愛照片。
謝迢目光柔和起來,一張張將照片翻過去,仿佛看到照片中的小人是怎樣在一年一年之間長大的。
小孩在成長期每張相片里都在變化,與成年后的樣貌相比更是十八變,但這些都是他。
繼在空間上收集到季窈在這個片場那個領域的多重身份后,他仿佛又在時間的維度上見識到了對方的多面性。
翻開每一頁相冊,都是別開生面。
季窈還不知道謝迢在看什么,仍在美滋滋的哼著歌干活。
季窈小時候留下的照片不多,謝迢很快翻完。
他又返回第一頁,準備再看一遍,突然感到手中相冊封面頁的手感不對。
謝迢用兩指摩挲了一下,輕輕揭開封頁內側的塑封夾層,從里面取出了一張藏起的相片。
這張相片的拍攝背景也在四季村,但被季父季母這么珍而重之藏起來的相片主人公卻不是季窈。
照片里面的小孩看著面生,站在季家老屋前,眉眼郁郁。
如果換一個人來可能認不出來,但謝迢習摸骨術,觀人觀相更是觀骨,一個人的皮相會隨著年齡長大不斷改變,但三庭五眼的骨相不會大變。
謝迢一眼認出相片里的小孩是誰。
是季暢,十二三歲時的季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