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山雞鮮美,煮出來的雞湯爽口鮮甜,謝臨安多用了一些。
阿雪吃了一個雞腿,等吃的干凈后嫌棄地將骨頭放在桌子上。“肉太少,不如家養雞肉多。”
所以打回來的山雞,大多都是燉湯吃。
“郎君,現在可以開始嗎?”
圓臉小娘子一臉期待,躍躍欲試的模樣。
謝臨安頷首,先凈了手,他擦手的時候,阿雪想了想,也跟著洗了手。
站在書桌后,阿雪挽起袖子,作勢就要去拿筆。
啪——手背被人輕輕打了一下,阿雪抬頭,謝臨安淡聲道:“先學磨墨。”
“這有何難?”
謝臨安看著她磨,過了片刻后,雪白的手心里沾滿了墨汁。
謝臨安捏了下額角,露出鮮有的后悔之色。“去凈手。”
阿雪聽見他聲音冷淡,也沒當回事,洗干凈后手上依舊留下一點墨跡,但她不甚在意,這回又去抓筆,謝臨安沒阻止。
“想學什么字?”
阿雪方才就在琢磨呢,立刻回答道:“我的名字,盧雪。”
早有所料的謝臨安微微頷首,拿過另外一只筆,筆走游龍,寫下兩個遒勁大字。
阿雪瞪大眼睛。
這、這怎么學?
侯府世子三歲啟蒙,他向來聰慧,學寫字就是照著夫子的筆跡臨摹。四歲時,便能自己寫,隨著年歲漸長,筆跡從歸整變得越發狂放不羈。
“照著寫。”
阿雪哦了一聲便開始照著寫,可寫了一遍又一遍,他就是不滿意。
姿勢優雅懶散的靠在椅背上,手中端著一盞熱茶,淺啜一口后放下茶盞,深邃的眉眼掃過面前的紙張。
“重寫。”
“這已經是第十遍了。”
“是你要學寫字。”
謝臨安右手摩挲著杯盞,昂貴的瓷器看似樸素,實際做工精致,手感不錯。
莫名地,心情也大好。
他唇角漾著笑意:“怎么,不想學了?”
“沒說不學,我歇一會。”
那個俊美的郎君忽變嚴厲夫子,阿雪嘴上沒說什么,但心里嘀咕:怪不得盧石頭每日去學堂都是哭喪著臉呢。
按理來說,她每日河面做饅頭包子,手上力氣大才是,才寫了一會,阿雪就覺得手腕發酸,不想寫了。
圓溜溜的眼眸悄悄瞥向謝臨安,在他看過來時立刻低頭假裝要寫字。
但總做一件事太膩歪了,而且她已經會寫自己名字了,雖然歪歪扭扭,但也算初見成效。
“郎君,不如,你教我寫你的名字吧?”
阿雪記得他之前小名是謝安,現在不知道叫什么了。
謝臨安意外的掃她一眼。
松石豎眉,“小娘子莫要得寸進尺!”
還想問郎君名諱?
可松石忘了,只要有心打探,一樣能從別人嘴里知道他叫謝臨安。
顯而易見的事情,謝臨安倒想知道,眼前這個裝傻充愣,假裝喜歡他的小娘子,目的到底如何。
起身來到書桌后,提筆寫下謝臨安三個字。
阿雪不認識字,彎著腰,都快貼上桌面了,“郎君,我不識字。”
“謝臨安。”
“臨安……”她起身笑眼盈盈,“好名字!”
以往不管是誰,都要稱呼一聲郎君,亦或者世子,像是她如此直白叫他名字的,還是第一個。
小娘子就像是她親手做的饅頭似的,圓臉甜音,唇齒之間溢出她的呢喃,猶如情人之間的旖旎。
謝臨安不動聲色,視線緊緊定在她的臉上。
她生的白嫩,激動之時血色上涌,這點倒不像是能裝出來的。
下一瞬,她得寸進尺,拉著他的袖子道:“有點難寫,你親手教我吧。”
蓮花說了,能讓他教的都要讓他親自教,如此一來二人才能慢慢變得親密。
她抓著他的袖子并沒有碰到謝臨安,可卻忽地讓他想起那晚,他們十指交扣。
又要故技重施了么?
放長線,釣大魚。
“好。”
謝臨安走到阿雪身后,讓她握著筆,他則是握住她的手。
男人的手總是要比女人的寬厚,修長的手指輕而易舉的裹住她的手,他的溫度比她高,溫熱帶著點炙。
倆人并未相貼,可謝臨安俯首,就能嗅到她身上的氣味,一股淡淡的甜膩味道。
纖細凝白的后脖頸上有些許碎發,烏黑的發更顯皮膚白嫩。
如今春日時節,屋里不開窗時便有些發悶,她皮膚上沁了一層薄汗,也不知是熱還是寫字寫累了。
“郎君?”
怎么握住手不下筆?阿雪沒忍住提醒了一句。
謝臨安視線轉到紙上,默不作聲的發力,讓她跟著他的力道游走。
最后一筆剛落下,阿雪就感覺到他松了手,她一時沒握住,墨汁便在紙上留下長長一道,還有零星如芝麻似的迸濺在阿雪的裙子上。
“哎呀,我的新衣服!”
天氣漸暖,焦紅杏給阿雪做了兩身薄衣裳,顏色鮮艷正是這個年紀的小娘子穿的。阿雪也喜歡,向來小心翼翼,生怕弄臟了弄壞了。
可沒想到竟然沾了墨汁。
她立刻用手去擦,可怎么也擦不掉。
謝臨安遞給她一條帕子,松石瞧見后張嘴想要喊不要可。
那條帕子可比她一身的行頭都貴重啊!
可郎君做事,沒有他插嘴的道理,只能眼睜睜的看見帕子上染了墨色。
阿雪心情低落,攥著帕子往門口走。
“我先回家了。”
失魂落魄的小娘子甚至都忘了帶走食盒,一回家就開始脫衣服清洗,雖然洗掉了一些,但還是能瞧見深色,且是在腰腹的位置,太過明顯了。
“那么快松手做什么。”阿雪不快,嘟嘟囔囔地罵謝臨安。
焦紅杏聽見了,還以為她在埋怨嚴夫子,于是過來開導道:“衣服而已,哪有人重要。”
阿雪不覺得。
謝臨安哪有衣服重要?
焦紅兄笑著道:“你且管洗,等晾曬干了之后,娘幫你想辦法。”
……
因著此事,阿雪不大高興,給謝臨安送早飯的時候,也沒進去,就站在門口將包子遞給松石,說了句走了,然后轉身。
晌午的時候阿雪沒來,她鋪子里忙走不開,約定好讓松石過來取的。
原本焦紅杏打算她親自送過去,阿雪嗔怪:“娘,你對他那么好做什么,你對我好就成了。”
“你都多大了,還和小孩似的爭寵。他爹娘不在身邊,可不得多照顧。”
焦紅杏說的是嚴夫子,他爹娘去做工了。阿雪則是理解為謝臨安背井離鄉,千里迢迢回到小地方做官,父母確實照顧不到。
“那也不能勞累你跑一趟啊。”阿雪道:“我讓他派人來取。”
焦紅杏心想,是啊,學堂里那么多孩子,派個腿腳快的就來取了。再不濟也能讓石頭跑一趟,于是她便回家了。
松石來的時候,手里拎著個布兜子,直接放在凳子上,道:“郎君讓我買的。”
“什么?”
“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解開結扣,就見里面是一件鵝黃色的裙子,布料平滑做工細致,應當價值不菲。
他都如此清貧了,阿雪哪能要他的東西。再說了,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對,無功不受祿。
她的拒絕讓松石吃驚,還態度堅決地說讓他拿回去退錢。
“買了就不能退,而且是郎君讓買的。”松石認真打量她,看到底是真不想要,還是在欲拒還迎。
“不能退啊,怪可惜的。”總不能浪費,于是阿雪收下了。
原本面帶愁容的小娘子立刻展露笑顏,變臉比變天都快。
松石回去之后如實稟告,想要他們郎君看清她的真面目,誰料謝臨安只是頷首,隨后讓他出去泡茶。
屋里坐著王捕頭和其他不快,松石明白這是案子有新進展了,于是退了出去,將房門關嚴。
“她醒了?”
“是,大人,王氏醒了,不過她只哭,什么都不肯說。”
那日盧石頭帶捕快進山,還真找到了人,不過竟然是一個餓的昏厥的女人。帶回來之后讓大夫好生治療,兩天之后才悠悠轉醒。
看見這么多人圍著,女人當即瘋了似的大喊大叫,直到王捕頭亮出身份,那女人捂臉痛哭,除了吐露自己姓王之外,什么都不肯再說。
謝臨安拿出手邊的東西,挨個比對,在其他州縣失蹤人口里,找到四個姓王之人。
“去問她叫什么,按照上面的記錄即可找到她的家人。”
王捕頭領命,立刻稱是。他出門囑咐那些捕快道:“小心些,莫要讓她逃了。”
經過比對,死者家里遺落的那只鞋就是王娘子的,不排除是她殺人的可能。
屋里,松石沒忍住問:“郎君,是那位娘子殺了人,然后逃進山里躲起來吧?”
不管是王捕頭他們還是松石,都是如此認為。
謝臨安淡聲道:“凡事要講證據。”
松石羞愧低頭,“是,郎君。”
經過幾日的教導,阿雪已經能寫很多字了,雖然都是歪歪扭扭,但她樂此不疲。
謝臨安還會像是夫子一樣留課業,他親自寫下幾個字,讓她拿回去練。
不知是阿雪太聰慧還是確實勤奮,寫的有模有樣。
天氣越來越暖和,鎮子上的大集也如約而至。阿雪特意空出半天打算去集市逛逛,想了想,繞路去客棧邀請謝臨安一起去。
松石被派去買東西未歸,阿雪笑吟吟:“那好辦,給他留個消息不就成了。”
剛學會寫字的阿雪自告奮勇。
一炷香后,松石返回,正趕上王捕頭過來匯報事宜,進屋后沒見到謝臨安,松石正奇怪,王捕頭先一步在書桌上發現信件。
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你們大人,我帶走了。
王捕頭大驚失色:“召集人手,大人被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