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池瑜……對不起,我錯了。”
池瑜一把抓住司易的手,力道之大,幾乎是瞬間就脫臼了。
深海味道的信息素大股大股的釋放出,將包廂內所有旁的味道擠占了個干凈。
S級別的信息素中彌漫著鋒利的攻擊性,在場的所有alpha幾乎瞬間嘔吐了出來。
“收回你的臟手去!”
池瑜將那只手狠狠地甩過去,手骨以一種怪異的角度垂落下去。
她的另一只手按在祁泠的后腦勺上,將人壓在自己胸口。
慌亂之下,池瑜感覺到祁泠的手臂繞過自己的腰身,以一種依戀的姿態纏抱過來。
哪里還有剛剛舉槍傷人的狠戾模樣……
池瑜的手慢慢往下移,停留在祁泠的脖頸處,她先是挽起祁泠的衣領,一寸一寸撫摸過他脖頸后的那塊肌膚。
埋在薄白透紅皮膚下的腺體,只是微微腫起了些,大概還是受到了各種混雜的alpha信息素的影響。
池瑜將人更往自己這邊拉近,埋頭下去,犬齒輕輕的刺破皮膚,少量的注入了自己的信息素。
過程很短暫,但omega的身體實在是敏感的過分。
察覺到懷中人的發顫,池瑜下意識的伸手順了一下他的脊背。
而后又重新幫他將毛衣的高領束好,不露一絲白皙的肌膚。
她抬手指向一旁瑟瑟發抖的男性omega,道,“去把燈打開!
頭頂的大燈白晝一般將包廂內所有的陰暗角落照了個干凈。
驟然而起的光線,讓所有人的眼睛都刺痛起,緩了兩三秒,才能勉強視物。
池瑜的手順著祁泠的下頜游走,最后卡在他的下巴處,沒有用多少力氣,就將臉抬起。
挺翹的鼻尖、狹長的眼型、極盡舒展的五官走勢,得到了造物主的全部偏愛。
但就是這樣一張本該白玉無瑕的臉上,卻留下了道道手指捏攥留下來的手掌印。
他皮膚很白,就顯得那些痕跡觸目驚心,礙眼的很。
池瑜本就不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她將祁泠攬到身后,而后,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司易的領口,將人這樣硬生生的從地上揪起來。
領口收緊,死死卡在司易的脖子上,勒出青紫的痕跡。
司易本就是深色的肌膚,臉色慢慢通紅,豬肝一樣。
她怒目圓睜,“你知道我是誰嘛,就敢這樣對我。。
她被池瑜的信息素壓著,被祁泠的槍傷到的腹部仍舊流血不止。
她盡管扯著嗓子在喊,卻毫無半點氣勢。
池瑜將人一把拽到自己面前,“那你知道這是誰的omega嗎?就敢碰他。”
安靜呆在池瑜身后的祁泠在聽到這句話時,突然抬起頭,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向池瑜。
這是祁泠第一次從池瑜口中,聽到她稱呼自己是她的oemga……
“哪只手碰過?”
池瑜眼神冷得讓人打寒戰,“還是兩只手都碰過?”
池瑜轉過頭,與祁泠的目光對上,“槍呢?”
祁泠從身后將槍柄遞給池瑜,剛剛才射擊過,槍口帶著灼人的溫度。
池瑜放在手心把玩了一下,而后瞇起眼睛,眉梢一挑,精準的對上那人的掌心。
“砰!”
“砰!”
兩搶,準確無誤的射入司易的掌心。
司易的哀嚎和因為槍聲人群而產生的混亂交雜在一起,打破了這躁人的喧囂。
池瑜將滾燙的槍口抵在司易的下巴上,子彈上膛的聲音清晰可聞,司易的眼睛驚恐的轉著。
“把東西交出來吧。不然我可不確定我的手抖不抖!
“在……在口袋里。”
池瑜的槍口始終沒有移動位置,居高臨下的彎下腰身,拽起她的衣服,直接就著這樣的高度,拖拽起衣服,找了一通。
白色藥粒被不起眼的橡膠套包裹著,數量不少,有幾粒已經化開了。
她將這東西收進口袋,而后用刀柄敲了敲司易的臉蛋,“記住了,不管你是誰,都離我的人遠一點!
池瑜意有所指的,望向她早就偃旗息鼓的襠、部,“再有下一次,我就不知道我的槍會瞄準哪里了!
說完,池瑜一把拽過祁泠的手腕,將人帶出了包廂。
她臉色依舊難看的過分,臉色鐵青著,步伐邁得很大,祁泠在她身后幾乎是踉蹌著在跟。
關舒佑早就等在外面,一臉惴惴難安的模樣。
見兩人終于從里面出來,先是打量了一番,看到了兩個人衣服上不同程度沾上的鮮血,心中更是發了慌。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你們沒事吧,沒事吧,我聽里面傳來槍聲了,沒人受傷吧!
關舒佑臉上的面紗已經顧不得戴了,頭上漂染過的金發被他揉成了個雞窩。
池瑜看到他才堪堪停下腳步,跟在她身后的祁泠,垂著眼睫,微微喘著氣。
“你先回家去,不要再來這種地方,就算是找工作,也要找正經工作!
池瑜語氣沒有什么起伏,但越是這樣平淡的語調,越聽得人心里發冷。
“我……我知道了!
關舒佑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祁泠,發現祁泠對他并無興趣,甚至余光都吝嗇的給他。
以他的視角和身高,可以清晰的看到祁泠垂下來的卷翹的長睫毛,那雙漆黑的眼眸,正看向池瑜握在他手腕上的手。
……
車門被大力的打開,祁泠整個人都被推了進去,而后“啪”地一聲,車門又被重新關上。
力道之大,像是整個車身都在震顫。
池瑜坐上主駕駛位,引擎聲響起,車子油門被踩到底。
半開的車窗,因著過高的車速,兜進來的冷風試圖將所有的暴躁怒火吹熄。
但顯而易見的,沒有起任何作用。
耳邊只有呼嘯的風刮過,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副駕駛位,傳來一道又低又輕的聲音:
“池瑜……對不起,我錯了。”
“我沒讓那個人占到便宜,我……”
話音剛落,一道刺耳的剎車聲響起,輪胎死命的刮蹭著地面,車身不受控制的傾斜偏轉。
車身速度太快了,剎車太急了,兩股力道相沖,眼看著車身就要翻滾。
祁泠再也坐不住,揭開安全帶,要去幫池瑜掌控住方向盤。
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揭開安全帶,后果可想而知。
池瑜伸手一把壓下祁泠的上半身,將他牢牢按壓在車座上。
另一只手,扭轉方向盤,幾番擺動之下,車身慢慢平衡下來,最終,停在了灌木叢生的雜草堆旁。
四周太寂靜了,廊橋下只有剛剛破冰的水流聲。
“害怕死嗎?祁泠!
池瑜的眼睛仍舊看向前方,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慢慢收緊,手臂上手骨線條和青筋繃起。
“害怕”,祁泠的上齒咬上下唇,心臟仍舊在胸口鼓噪不休。
他側頭看著池瑜的臉,點了點頭。
害怕。
害怕再死了,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能夠再見到你了,池瑜。
池瑜嗤笑了一聲,“是嗎?”
直到這時,她才轉過頭,那雙本該瀲滟著濃情深意的桃花眼,此刻,裹滿了濃重怒火和焦躁。
“你知道發情期去那種場所,會遇到什么嗎?”
池瑜看向祁泠的眼睛,目光從他臉上留下的痕跡游走,一字一頓的說著:
“你會被那群alpha圍攻起來,他們會一件一件扒掉你身上的衣服,用那雙骯臟的手觸碰你的每一寸肌膚!
“牙齒刺入你的腺體,他們眼冒綠光,只恨不得將你拆、吃入腹。”
“他們會品嘗到你的味道,被你的信息素引誘的將身體里的獸性爆發出來,而后,咬下你的后頸,一遍遍咬上你的腺體,直到被他們完全吃盡!
“你的身體,會被無數具alpha闖、入,就想這樣……”
池瑜的手猛然由祁泠的小腹向下,沒有任何的撫微前、戲,生澀的要命。
祁泠的身體因這股疼痛,起了應激性質的自我保護反應,雙腿不受控、制的并龍,軟、肉在不住地推拒著貿然進來的異、物。
“很疼對吧,但事實卻是,會比這疼上百上千倍!
“他們不會因為你發抖而憐惜你,你得一切痛苦都是激發alpha施暴欲望的催發劑!
池瑜將手拿出來,冷眼看著祁泠不住的喘息和眼角滑下的眼淚。
“祁泠,很沒有意思,你懂嗎?”
“如果你這么不在乎你自己的身體、你的生命,隨意的讓自己處在這樣的危險當中,那我最近又是在做什么啊!
池瑜實在是太生氣了,情緒瀕臨爆發,尤其是在看到那個alpha對祁泠的所作所為之后。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她再晚來一會兒,又會發生什么。
“沒必要了,我留在祁家還有什么必要,替你一次又一次穩住腺體時刻爆發的發情期,一點必要都沒有了!
“你都不怕死了,你都這么不在乎了,我還做這些干什么。”
她從衣服口袋中拿住那把槍,和那袋從司易手中拿到的東西,一并扔在祁泠的手邊。
“池瑜,不是……不是這樣的……”
“這個東西我必須拿到!
“所以這個東西比你自己的命還重要嗎?”
池瑜推開車門,月光在她的背后高高升起,那樣亮的月輝,卻映不清池瑜的臉。
他又一次要抓不住自己的月亮了。
……
池瑜悄無聲息的進了劇組,沒有拿多少東西,直接和樊樂暉在b市匯合。
她肉眼可見的情緒不佳,一連好幾天,工作照舊認真,但臉上沒有絲毫笑臉。
手機時常又陌生號碼打入,又被她看也不看的拉黑。
池瑜最終決定親自去飾演里面的主角A,對此,樊樂暉并不意外。
完完全全的反派人物,盡管是天生的惡鬼,但不同的人演起來,帶給觀眾的感覺是全然不同的。
而且池瑜親自來演,更能表現池瑜想要進行AO平權運動的決心。
主角O的篩選,現在反而更讓人頭疼。
試鏡了一場接一場,始終沒有出現合適的人選。
期間樊樂暉接了好幾個原作者的電話,每次回來目光看向池瑜都帶著幾分閃爍。
就在池瑜打算另辟蹊徑,想要去各個影視學院篩人的時候,最后一場試鏡的最后一個人,終于有了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樊樂暉驚喜的把池瑜叫過來,和她一起播放監視器的回放時,池瑜卻是在看到這一張臉的當下,就蹙起了眉頭。
“怎么是他?”
樊樂暉詫異,畫面定格在主角O的初登場。
他站在樓梯頂端,垂眸望向所有參加宴會的眾人,鳳眸半闔,眸光從濃密的睫毛中透出,疏離又克制,一舉一動,是說不盡的獨屬于貴族omega的嬌矜。
“你認識嗎?”
“嗯,叫溫煦!
池瑜目光落在顯示器上,“跟他平時的樣子不太一樣!
第92章 別留下疤,池瑜
最后一場試鏡結束,各種昂貴的器材被小心翼翼的裝箱封存。
傍晚時分,藍調天空將殘存的橙紅色的朝霞余暉,一寸寸收斂干凈。
劇組中的工作人員三三兩兩簇在一起,圍著打火機竄出的火苗,湊上來四五個腦袋。
而后,伴隨著一陣吞云吐霧,因高度壓力緊繃的身體才慢慢舒緩起來。
常年在劇組的人,晝夜顛倒,幾乎人人都是老煙民。
池瑜自他們周邊經過的時候,被他們塞了一根,“池小姐,您也試試,很管用,解乏又提神!
池瑜沒有拒絕,接過來,夾在指間,卻并沒有吸。
猩紅的火星子在指尖明明滅滅的閃爍不休,燃燒過的煙灰長長一條,搖搖欲墜,隨著池瑜走動的步伐,四處飄散在地面。
煙霧迷蒙的籠罩在眼前,擋住池瑜的面容,她靠在影視基地的倉庫鐵門上,才緩緩將煙蒂含進口齒中,虛虛地咬著。
犬齒慢慢地研磨這截短短的煙蒂,才將牙尖泛起的癢意壓下。
這段時間不間斷的對于omega的標記,也讓池瑜的身體產生了習慣性的變化。
習慣,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不遠處傳來很輕的腳步聲,池瑜抬眼去——
先看到的是一雙嬌氣難打理的小羊皮制的皮鞋,視線再往上,挺闊的白色西褲包裹住纖細修長的腿,裹著腰封的窄細腰身,看上去不足一握。
如果不是看到了那張臉,池瑜險些以為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祁泠。
很像,衣著打扮很像,身形也很像……就連剛剛在監視器中的表情動作,都跟祁泠有那么幾分想象。
“傷養好了嗎?溫煦。”
池瑜看向來人,目光隨意的在他身上轉了一個圈,露在外面的皮膚已經看不到那些傷口了。
火星子燃燒到了煙蒂,火苗撩到池瑜的指腹,肉眼可見的,就紅了起來。
但她卻像渾然未覺一般,隨手將煙蒂從口中抽出,扔在靠近的垃圾桶中。
溫煦的那雙狹長鳳眼,此刻沒有了在試戲時的矜貴與疏離,在池瑜面前,反而長長斂著、垂著,乖順、小心翼翼又不知所措的模樣。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池瑜含著煙的唇上,而后,長久的停留在煙蒂扔進去的垃圾桶上。
“差不多全好了”,他聲音很小,垂眉順眼,將西服外套挽起,露出手臂皮膚。
他膚色也白,相較于祁泠,他的白要更沒有什么血色。
露出的皮膚上,傷痕縱橫,有的已經結了傷疤,凸起的白白一道,更多則是長出了紅色的軟肉,是在愈合的跡象。
“我看到了這個劇試鏡的演員招募,我就過來了!
他眼中眸光閃爍,很怯,像是生怕池瑜生氣。
“嗯,你演的很好!
池瑜并不吝嗇夸獎,的確是演的很不錯,是目前這幾天下來最貼臉的。
溫煦聽到池瑜這樣說,鳳某眼剎那間上揚,笑意在眼中蕩漾開來。
這好像是池瑜第一次看到他笑,遠離了宮中夏可琳霸凌一般的欺辱,他的身上才終于有了幾分明朗感。
“最近我很忙,也沒有時間去看你,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說!
池瑜將溫煦安排在一處地界不錯的居民小區樓中,兩室一廳,住一個人綽綽有余。
“我一切都很好,就是……不能經常見到你。”
池瑜眉頭微蹙,還不待池瑜說什么,溫煦已經率先察覺到了池瑜的情緒,搶先道,“我知道,你現在和未婚妻住在一起,我跟著怎么也不方便!
“這樣已經很好了,我很滿足!
他上前一步,在池瑜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拉過池瑜的手,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藥膏,輕輕的涂抹在池瑜被火撩到的傷口處。
指尖繞著池瑜已經紅腫起來的肌膚打著圈兒,他俯下身,湊近傷口處,輕柔地吹了吹。
將微妙的灼意吹散了個干凈。
“別留下疤,池瑜,你就該漂漂亮亮,干干凈凈的。”
他邊這樣說著,嘴角的弧度始終沒有下去。
他那么專注的給池瑜抹著藥,像是在做什么最重要的事情,以至于池瑜一時之間都不好意思將自己的手抽回來。
“我之前在宮里看到過祁泠,他很好看,也只有這樣的人可以配得上你!
“如果我的家族沒有……也許我也可以和他爭一爭!
他說這話的時候,池瑜已經被樊樂暉的電話叫走,他看著池瑜的背景喃喃出聲。
他低頭看了一眼池瑜原本站的位置,留下的煙灰。
天已經全部黑了下來,四周熙熙攘攘的工作人員交談的聲音不間斷傳過來。
黑暗將一切呼之欲出的心思隱匿干凈,溫煦慢慢邁步,走向了那個綠皮垃圾桶。
他伸出手,快速的將池瑜扔進去的煙蒂從里面取出來,煙蒂的尾端帶著一層濕濡。
溫煦的指尖在上面摩挲了兩下,在四下無人處,他將煙蒂小心翼翼的握入手心。
……
祁家莊園燈火通明了一整晚,卻遲遲沒有等到女主人的到來。
清晨大霧又起,能見度很低。
祁泠裹著濃重的霧氣,親自開車又來了一趟私人診所。
門鈴聲響起,又是上次的醫生助理開的門。
“呀!這么大霧都過來了啦……你看上去不太好……”
他一邊迎著祁泠進來,雙手下意識攙了一下祁泠的手臂。
祁泠照舊禮貌的朝他點頭,“沒關系,我沒事!
“千萬不要硬撐,不要仗著自己年輕就隨意消耗自己的身體,更不要什么都自己扛!
“這樣,在意你的人會傷心,也會生氣的!
醫護助理替祁泠敲響了易德爾先生的門,站在厚實的木門前,祁泠卻遲遲沒有動靜。
直到醫護助理又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堪堪回過神來。
他偏轉了一下身體,有一束陽光從梁頂的小格子窗中照進來,恰恰好照在祁泠的眼眸中。
長而疏睫毛交錯下,漆黑的眼眸泛起星星點點的光,瞳孔澄澈又明晰,“所以她會生氣,是因為在意我嗎?”
昨夜輾轉難以休止的痛苦,像是終于有了答案,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又詢問了一遍。
大概是他眼眸中的情緒太過熱切,醫護助理重重的點了下頭,給了他最積極的肯定。
肉眼可見的,祁泠的臉色慢慢好轉,清冷的眉眼都流露出幾分生動。
好轉的情緒持續到易德爾先生將裝在橡膠包裝中顆絡取出來之后。
成分分析與先前大差不差,基本上可以確定跟之前的是同一批的產物。
祁泠接過分析報告,指著其中一味致幻上癮的輔料,道,“這個的添加成分,比先前的更多了!
易德爾很清楚,祁泠所說的“先前”,指的是那一次。
他與祁泠第一次相見的時候,祁泠也不過才剛剛成年,十八歲的男孩子,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眉眼間還裹著幾分青澀,但驚人的美貌已經近乎招搖尖銳的展現在眾人面前。
他送給自己的成年禮物,就是一次大規模的面對全帝國的“顆絡”這種藥物的清剿活動。
自此,在他的一手推動下,“顆絡”徹底登上了違禁品的名單。
“那個人,叫做司易。”
“沙沙”的鉛筆摩擦畫紙的聲音微弱的傳出,祁泠白皙的手落在那張白色畫紙上,幾筆簡單的勾勒出在包廂中看到的司易的樣子。
他做什么都能做的好,除了面對池瑜的感情。
現在也是,收筆的一瞬間,司易的神態與模樣就惟妙惟肖的平鋪在紙上。
“她身上東西不少,大概這批貨的產出跟她有不少的關系!
他的指尖點在一味并不常見的原材料上,“按著這個東西去追溯源頭,看看誰買過。拿著這張畫像,在你們圈子里問一問,有沒有面熟。”
顆絡的制作工藝非常復雜,司易絕對是接觸了相關的科研人員。
“有需求,就會有持續不斷的產出,屢禁不止。”
“最關鍵的,還是需要把需求徹底抹殺掉,把alpha的需求抹殺掉,把alpha對于omega的肆意凌辱由道德、法律限制住!
削好的鉛筆筆尖在紙上的力道陡然加大,筆尖折斷,在司易畫像的眼睛折角處留下很深的一道,像是刀痕,又像是流出的一道粘稠的血淚。
時值中午,醫生助理定的餐到了。
他輕輕叩響門,將兩份簡單的家常小炒擺在易德爾的會客桌上。
易德爾非常熱衷于吃炒菜,回國的這幾天,基本上頓頓如此。
醫生助理特意為祁泠定了一份,他對這位大美人總是帶著幾分憐惜的關照。
自上次一見,他還特意去打聽了幾下,才知道這位出生在那么顯赫的家庭中,卻年幼喪母。
最近婚期在即,但每次過來檢查,卻都是一個人。
知曉后,更是心疼得不行。
他特意多向訂餐的餐廳要了一份濃香雞湯,“假公濟私”了一下,想著那么瘦,能補一下算一下。
祁泠本來不想多留,但易德爾言語間,又想要留他多談一談之前祁泠一直關注的人工腺體的問題。
池瑜的母親徐安的腺體已經損傷到幾乎是沒有辦法再恢復原來功能的程度。
上輩子池瑜也做過各種努力,想要由內而外的通過藥物醫治基本上不可能。
那如果不能醫治,直接換一個全新的呢?
祁泠在重生后沒多久,就已經聯系過易德爾醫生,討論過這個想法。
其中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波折和艱難的交涉,又探尋過不知道多少換過腺體的病人的跟蹤記錄,直到今日,才終于有了超過半數的把握。
“人工腺體已經在培育倉中養護,但真正可以植入病人脖頸,保證七八成的成功率還需要最重要的一步!
“什么?”祁泠單手支著額頭,太陽穴有些發脹。
徹夜未眠,讓他的精神有些不濟。
“需要頂級omega的信息素來滋養……”
易德爾醫生鄭重的看向祁泠,“需要取一些您的信息素來,但現在的問題是,您的腺體還不穩定,沒辦法直接從腺體中抽取!
說到這里,他話語間便有些支吾,拿不準祁泠對于這個人的重視程度。
正在此時,醫生助理將飯菜的保溫盒打開,濃香的雞湯味道撲鼻而來。
醇香濃厚的肉香味,在房間內飄散開來,蓋過了濃烈的消毒水味道,引得易德爾都胃口大開。
卻沒想到也正是這股味道,卻使得原本安然端坐在他對面的祁泠,猛然站起身,漂亮的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朝著衛生間的方向大步走去……
第93章 “甜嗎?池瑜。”
九十三章
水珠順著祁泠立挺的眉骨線條往下滴,最后匯集在尖尖的下巴處,洇濕了他的領口。
沾上水漬的鏡子失真扭曲的映照出祁泠的臉。
眼眶都泛起紅,生理性的淚水盈在其中,讓那雙漆黑的眼眸泛起細密水光,帶著幾分楚楚憐人模樣。
頂光打在頭頂,讓他精致的面部線條更加明晰,身形越發顯得伶仃痩薄。
胃部仍在叫囂抽搐不休,他的手指按壓在那處,想要試圖挨過綿密的抽痛。
他從昨夜起就沒有吃過東西,根本吐不出什么東西。
但越是這樣,越是難受。
他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指尖帶著幾分虛脫的顫,試了兩下,才從口袋里拿出嗡響不休的手機。
“喂——”
喉嚨因著剛剛吐過,帶著灼燒的痛感,嗓音又低又啞。
許是這一聲實在是有些過分的虛弱,以至于樊樂暉停頓了幾秒鐘,才又重新開口:
“主角O試鏡了一個還不錯的男孩兒,叫溫煦,要過來看看嗎?”
祁泠的呼吸聲很重,透過話筒清晰的傳出來。
樊樂暉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池瑜也在!
祁泠垂下的眼睫在聽到池瑜名字的時候,顫了一下,而后他聽到自己應聲道,“好”。
祁泠打開洗手間門的時候,易德爾正探頭探腦過來,目光從他的臉上一路向下游走,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停留在他的小腹上。
他似乎是有什么要問,但又看到祁泠神色匆匆,指尖攏著圍巾,一圈一圈的往脖子上繞。
易德爾有幾分猶豫,但又因為拿不準,最終沒有說出口。
他送著祁泠出門,忍不住的,還是囑咐了一聲,“少爺,您這幾天不要再熬夜,不要喝酒了,吃食都精細一點。”
“大概再過兩周吧,等情況確定一點,您再來一趟抽個血,再看一下!
易德爾并沒明確說,要看什么,祁泠的心思顯然也不在這里,并沒有追問。
只是在邁過門檻離開時,在叮當作響的風鈴聲中,祁泠接過了易德爾遞過來的,祁泠現先前要過的促進omega發情的藥物。
這個藥,副作用不小,但也被廣泛的應用在性冷淡omega的臨床治療中。
“少爺,以您現在的情況,最好不要再喝這種東西了,很傷身。”
祁泠安靜的看了那藥一眼,而后,揣進了口袋。
他扭頭看了一眼易德爾,眉眼之間挾著一抹晦澀的苦意,“我就怕我的alpha,就算我吃這種藥,也不肯再靠近我一下!
一輛并不起眼的車拐進影視基地,沒有驚擾任何人。
祁泠拎著特意排隊買來的奶油蛋糕,緊緊攏著衣襟,走進了樊樂暉臨時租借的一處工作室。
五樓的位置,又趕上電梯維修。
祁泠一樓一樓往上爬,手中拎著的小蛋糕,是只在池塘中擺尾的錦鯉,很精致。
他開車路過的時候,看到了門面排起的長長的隊伍,本來他都已經開過去了,卻又折返。
他在想,池瑜吃了甜品的話,會不會心情好一點,這樣也許就可能跟他再回到祁家呢。
于是,在隊伍的最尾端,站進了一個纖細清雋的身影。
寬大的圍巾圍攏在脖頸上,幾乎擋住了大半張臉,但露在外面的山根眉骨線條和那雙漆黑的眼眸就已經讓人想入非非。
在祁泠不知道的地方,他被偷拍的照片已經傳播到了網上,在極短的時間內上了熱搜頭條:
#你見過的最驚艷的路人是誰#
池瑜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正在化妝間卸妝。
她今日化了一個特效妝,人工制作的血漿黏在她的臉上,與膠水制成傷疤皺在一起,很不好卸除。
池瑜原本只是在翻看劇本,各類熒光筆的痕跡勾畫了很多,各類批注更是不少。
池瑜對這個角色的重視程度,不言而喻。
就在池瑜又拿起筆,要勾畫的時候,聽到化妝師三兩個人湊在一起,饒是刻意壓低了聲音,都能感受到其中抑制不住的驚呼出聲,“這身條真是絕了,不知道下半張臉長什么樣子。”
“從上半張臉的面部骨骼走向,感覺差不了。”
“是個omega呢,嘖”,化妝師撇嘴,“評論區的那群alpha又開始意淫了,又惡心又油膩。”
池瑜本身并不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但她身旁的化妝師一直拿著手機傳給各路人看,其中傳遞過程中,需要池瑜幫忙遞一下。
也就是這一下,她的余光撇到了那張被刻意放大的上半張臉。
幾乎是一瞬間,池瑜就認出了是祁泠。
她將手機轉了個方向,重新拿到自己手中,指腹將畫面縮放兩下,看到了全貌。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祁泠擠在里面,只是為了一塊小蛋糕。
他明明隱沒在人群之中,穿著一身寡淡的黑,卻輕而易舉的奪走所有人的視線,在這之中,又不知道有多少覬覦的目光在暗中窺探。
用那些下流、骯臟的想法和念頭意淫他——
就像是在夜店的那個晚上,就像是此刻瘋漲的評論區留下的各類話語。
祁泠本該是被放在華貴的琉璃罩中的奢侈品,連遠遠看上一眼都該是奢望。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與各類的人擦著肩膀,擠著腰背,只為了買下一塊網紅蛋糕,哪怕這塊蛋糕是誰自己的。
池瑜說不上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樣的情緒,只是,她看到這樣的祁泠,心里總會升騰起微妙的不舒服。
她不高興于祁泠不拿自己當回事,也不高興于祁泠去做這些事。
所以,當這塊蛋糕真的被放到自己休息室的桌子上的,她甚至沒有打開包裝盒,就托起精巧的蛋糕盒,打算追上送蛋糕的小哥,想要原路返回。
卻沒想到,門甫一打開,在微博僅憑一張遮住半張臉的照片就引起軒然大波的人,直接出現在她的眼前。
寬大的圍巾已經被摘下,露出來人清冷冷的一張寡白的面孔。
不知道他在門口站了多久,眼尾鼻尖都透著一層紅,還沒有說話,唇齒間就已經呼出了一口白蒙蒙的哈氣。
“外面很冷,池瑜,可以讓我進去嗎?”
聲音很低,透著哀求。
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率先有了動作,微微側開一小步,卻足夠祁泠緊擦著她的身體進來。
身體相碰的一瞬間,隔著厚實的衣服,恍惚間,池瑜似乎可以感受到祁泠身上的那一層寒氣。
休息室面積不大,僅僅有一排只供兩個成年人坐的小沙發。
功率不高的小暖爐能夠烘熱的范圍有限,池瑜將溫度又抬高了幾分,不著痕跡的朝著祁泠坐下的位置挪了挪。
祁泠對此一無所知,他只是安靜的拆解著包裝盒的禮帶,很有耐心的一點一點拆開,再理順好,露出里面蛋糕的本來樣子。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更不要說,祁泠本身的教養使然,腰背秀挺,一舉一動都是說不出的矜貴。
只可惜,這樣的畫面還是被池瑜的一句話打斷:
“你又過來干什么,祁泠?”
“我覺得我那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似乎是已經習慣了與池瑜這樣的相處狀態,祁泠在這樣的話語中,也不過是指尖頓了一瞬而已,就又繼續手中的動作。
包裝盒被拆開,露出里面的錦鯉,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奶油送到池瑜的嘴邊,“你要不要先嘗一嘗……”
“吃過甜的,心情就會好很多。”
“我小的時候都是這樣,每次父母在我面前吵得不可開交,波及到我的時候,我母親都會給我帶塊小蛋糕來哄我!
“你嘗嘗,池瑜,很甜的,很多人排隊!
他是如此笨拙的,努力的想要哄好自己的alpha。
可是他的alpha并不吃,緊抿的嘴唇不接受任何來自他的東西,他好像完全哄不好了。
那雙漂亮的漆黑眼眸微微下垂,眼里血絲深縱,透著一絲悲憫。
柔軟的唇瓣微啟,他將被池瑜拒絕的奶油含進唇里,濃稠的甜迅速在口腔中蔓延開來。
薄薄的一扇門板隔絕不了太多的聲音,門外來往的人的交談的聲音嘈雜成一片。
但也就是這道門,也給他們隔絕開了單獨的,姑且稱得上私、密的空間。
“我今天去看了醫生”,祁泠眼捎微抬,對上了池瑜在聽到這里時,看過來的眼,“醫生助理說,你昨天晚上那么生氣,是因為在乎我!
他說這話時,嗓音低柔輕緩,像是得了什么苦求之下的,意外發現,又因為過于美好,而不敢相信。
“不是”,池瑜下意識否定,眼角眉梢挽著一抹焦躁,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忽視心里的不平靜,“如果真的說在乎,我更在乎我這段時間標記一個不喜歡的人的痛苦。”
祁泠的呼吸遲了些,瞳孔慢慢回縮。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一聲,喃喃自語道,“原來是這樣。”
門外響起一連串的腳步聲,有人在門前徘徊不休,傳來幾聲有節奏的敲門聲。
“池瑜,我定了一些飯菜,你吃過了嗎?要一起吃嗎?”
溫煦的聲音很有辨識度,尾音總是會拖長半個調子,低地軟軟的音,是祁泠學不來的撒嬌。
池瑜聽到敲門聲就要起身,剛站起身,就感覺到手腕被人握住,而后一道瘦薄的身體緊緊貼了起來。
她的臉頰被一雙冰涼的手扶住,貼上來的唇瓣卻是暖的。
祁泠步步緊靠,池瑜始料未及,小腿碰到暖爐被絆倒,兩個人交疊著壓上面積又小又窄的沙發。
祁泠的吻急切又強硬,毫無章法,卻占有欲十足,圈占領地般的吮過每一寸的地界。
直到池瑜嘴上發麻,舔到那一絲僅剩的奶油的香甜。
祁泠被池瑜推開的時候,眸間隱著水色,“甜嗎?池瑜!
“不要生氣,我只是想讓你嘗一嘗奶油的味道!
第94章 “omega發情劑”
口腔中絲絲縷縷的奶油甜香混雜著祁泠的味道,在池瑜的味蕾上橫沖直撞。
祁泠原本寡白的唇,因著剛剛的親吻吮吸,而變得殷紅,透著一層薄薄的水光。
明明是他強吻過來,但現在看上去,他反而更加狼狽。
呼吸又熱又沉,胸口大幅度的起伏著,衣襟不知何時散了,松松垮垮的貼著身體上,露出平直的鎖骨線條。
他看著池瑜已經顯而易見動怒的眼睛,聽著因為長久沒有人應答而漸漸消失的敲門聲,抬起手,擦掉了嘴角的水光。
“我覺得很甜!
他伸出手,指尖抹上了錦鯉的魚尾,濃白的奶油沾在他纖細的手指上。
祁泠前傾著身體,將手指伸到了池瑜的唇邊。
“吃過我的了,就不要再去別人那里,好嗎?池瑜。”
袖口隨著他的動作垂落,露出清冷的骨腕,抹著奶油的指尖,在池瑜的沉默聲中,一點點嘗試著、試圖碰觸池瑜的唇。
“池瑜,我可以做任何事,會學著滿足你,讓你滿意,但求你別再找別人了!
稠黑的睫毛遮擋住漆黑的眼瞳,唇瓣上因著吮吸的力道而色澤殷紅的唇,在張合間,說出這樣的話,難免摻雜了旖旎意味。
翡翠珠串順著腕骨的線條緩緩滑落,又被池瑜攥上來的手所截住。
池瑜手心的溫度很燙,幾乎要燙傷祁泠。
“你就是這么學著滿足我的嗎?”
池瑜另一只手朝祁泠平攤開,赫然躺著祁泠出私人診所,易德爾醫生拿給他的促使omega發情的藥物——
這個藥,被易德爾醫生特意裝進一個塑料小藥盒中。
祁泠接過之后,就放進了大衣口袋中。
不知道何時,這個小藥盒從祁泠的口袋中滑落了出來,沿著有些磨損的沙發邊緣朝著池瑜的那邊滾過。
接吻時,池瑜為了穩住祁泠不管不顧靠攏過來,而幾乎在沙發邊緣懸空的身體。
池瑜只能一只手卡在他窄細的腰身上,另一只手拄住沙發的空余位置,來支撐起兩個人不斷后傾的身體重量。
而這個小藥盒,池瑜就是在這個時候摸到的。
塑料的,圓圓滾滾的一個。
貼在上面的藥物名稱和使用說明實在是過于顯眼。
以至于,池瑜只是略略瞥過一眼,就看得一清二楚。
“omega發情劑”
明明這幾個字池瑜都認識,但怎么湊在一起,在看到的一瞬間,讓池瑜的大腦空白了剎那。
她想不通這種東西怎么會出現在這里,或者說,更準確一點,這種東西怎么會出現在祁泠的口袋里。
于是,這場本就出乎意料的親吻,她再也進行不下去。
更是在聽到祁泠說出這種話的時候,她無比清晰的感受到,本來在大腦中緊繃的那根弦,“錚——”地一聲……斷了……
“你吃了這種東西嗎?”
“你的那些發情都是因為這個嗎?”
祁泠手指猛然攥緊,指尖的奶油蹭在掌心,滑膩成黏膩的一團。
“我沒有!
他搖了搖頭,目光在池瑜有些咄咄逼人的視線中,控制不住地多了幾分閃躲意味。
“池瑜,我不會再騙你了。我說過的。”
祁泠低聲道,唇上有些干澀,胃部又泛起了幾分疼。
“那就是拿回來打算吃的,對嗎?”
池瑜何其敏銳,幾乎是在當下,就想明白了。
“是!
祁泠閉了閉眼,不作任何的辯解,便就承認了。
又是一陣的死寂蔓延開,這一下,連門外的走動交談聲都聽不見了。
空氣凝固了般,窒息感淤積在胸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攥在祁泠手腕上的那只手,有了松動的跡象。
祁泠有些驚慌的,用另一只手反握上去,將池瑜的手牢牢地按在自己的手腕上。
祁泠隱約能夠感受到池瑜要說什么,他口中囁嚅,“別,別這樣,池瑜!
但在這段感情中,他向來處在被動地位,無論是在上一輩子,還是這一輩子。
所以,哪怕他如此,池瑜依然是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池瑜的手帶來的熱意,一經撤離,祁泠的身上就滾過一道寒顫。
“這樣很沒有意思了,祁泠。”
池瑜的語氣里,相較于先前的潑天怒火,此時更多是無力。
她此時很冷靜,冷靜得都有幾分冷漠了。
“你這樣會開心嗎?我們每一次的親密接觸,每一次上床,每一次標記,都沒有任何感情上的接觸,你覺得,這樣,你真的開心嗎?”
祁泠仍舊還是在點頭。
他開心,只要能見到池瑜他就開心。
哪怕每一次的見面,都會帶來更深重的疼痛,但他依然是開心的。
“但是我不開心。”
池瑜突然由怒轉笑,那笑容又涼又薄,帶著嘲弄意味。
“我每一天都在想,究竟什么時候,我和你的糾纏可以結束,我可以真正擁有重生后的新生活!
“和你相見的每一天,都讓我覺得痛苦!
“祁泠,過往的一切真也好,假也罷,都一筆勾銷!
“我們放過彼此吧,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祁泠的指尖按壓在胃上,喉結不住的滾動,試圖壓下又升騰起的干嘔欲望。
池瑜站起身,朝著門扉走去。
祁泠動了動手指,終究是沒有什么力氣和理由,再留住池瑜了。
他坐在沙發上,明明手邊就是暖爐,明明身處密閉的空間,但他仍然感覺到緊密的風,刮入他的五臟六腑,無孔不入。
聽覺被無限度的放大,他聽到了池瑜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后在一處停止,傳來幾道窸窸窣窣的動靜。
而后,又是那個叫溫煦的omega的聲音響起。
原來他還沒走……
原來他一直等到這個時候……
兩道錯落、交疊的腳步聲響起,漸行漸遠……祁泠在這一刻,終于有了池瑜終于離自己遠去,他再也抓不住的真實感。
……
樊樂暉找到祁泠的時候,他就蜷縮著身體躺在這處狹窄的沙發中。
手指一直按壓在腹部,睡得很不安穩。
身上版型挺廓的大衣罩在他的身上,越發顯得他過分單薄。
細微的小動靜,就能夠把祁泠吵醒。
“怎么在這里睡了?我工作室有更舒服的床。”
祁泠將頭埋入大衣衣領,搖了搖頭,“只有這里,還有池瑜的味道。”
樊樂暉是beta,并不能嗅聞到信息素的味道,但因為他前夫就是alpah,看到祁泠這個樣子,反而有了一絲難得的感同身受。
當年他也是這樣,祈求著一個alpha的愛。
時至今日,樊樂暉都不能與過往的自己和解,更不能原諒自己的前夫。
可是當局者迷,作為旁觀者,又是完全不一樣。
見他臉色實在是不好,樊樂暉給他倒了一被熱水。
祁泠撐起身體,大衣從瘦薄的肩膀上滑落,熱氣蒸騰起,讓他本就干澀的眼眸更加泛起酸澀。
“池瑜說,和我在一起她很痛苦!
“如果我帶給她的都是痛苦,那還有什么資格站在她的身邊。”
“可是我還是舍不得!
祁泠說這話時,眼瞳沒有聚焦,很是渙散。
他也并不是就打算說給樊樂暉說,他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聽一聽旁的人的想法,任何人都可以。
但樊樂暉終究是什么都沒有說。
他等著祁泠將這杯熱水喝盡,臉上終于有了些血色之后,他提議道,“祁少爺,不如我們出去逛一逛。”
影視基地面積本身就不大,各類搭建的場景又擠占了本就不大的空間,想要找一個人簡直輕而易舉,想要碰到一個人也是輕而易舉。
在已經搭建了一半的莊園式樣的貴族府邸中,池瑜正拿著劇本和溫煦在對一個情節。
池瑜工作起來專注而認真,指尖點在其中的一個段落,給溫煦來看。
她似乎還受到和祁泠這場爭吵的影響,眉頭緊緊蹙在一起,始終沒有放松。
她的手壓在額角,有一下沒一下的揉著,但仍然揉不開發緊的眉心。
祁泠遠遠的看著,看著池瑜和溫煦的互動過。
距離有些遠,聽不清楚他們在談什么。
突然,溫煦突然湊近了一步,緊挨在池瑜的耳旁,不知道說了什么,剎那間,卻引得池瑜一直下垂的嘴角驟然向上揚起幾分。
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池瑜在祁泠這里獲得的痛苦,被溫煦一點點撫平。
“祁少爺,我年輕時,最常聽的一句話就是,如果你愛一個人,是希望對方開心,而不是把對方綁在自己身邊!
“我年輕的時候做不到,所以最后,我失去了自己的女兒。”
“很多時候午夜夢回,我都在想,如果當初真的放手了,給那個人所謂的自由,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呢。”
樊樂暉的聲音緩緩傳來,他苦笑了一聲,站在祁泠面前,擋住了祁泠看向池瑜的視線,“祁泠!
他不再叫“祁少爺”,而是以一個過來人的、長輩的身份道,“祁泠,如果對于你來說,池瑜很重要,重要到可以舍棄掉你自己……”
“那不如就放手……給她想要的吧!
……
暴雨驟來,雨水裹挾著冰雹砸下來,將莊園中的洋桔;ㄔ业玫蛄、破碎。
祁泠驅車回來的時候,全身都濕透了。
雨水順著他的發絲不住的往下流,睫毛濕黏在一起,眼眶泛著紅。
管家嚇了一跳,撐著傘迎上去。
還沒有來得及伸手去攙扶住祁泠的臂彎,祁泠瘦薄的身形就已然不受控的滑倒下去。
管家驚慌失措,觸手一摸,額頭滾燙。
第95章 服務
電閃雷鳴交加,雨滴針尖兒般的打在窗戶上,噼里啪啦的像是要把玻璃穿透。
藍紫色閃電橫亙在濃稠的夜色中,隨著翻滾的云層,若影若現。
白色窗簾被風吹得旋成了個團兒,影影綽綽的,猶如鬼魅。
祁家莊園燈火通明,醫護人員簇擁在門廳,家庭醫生一邊查看體溫計的溫度,一邊往身上套著白大褂。
將近40度,足以燒得人神志不清。
祁泠側身躺在床上,黑發黏在額角,身上的睡衣被汗水打透,呼吸一聲沉過一聲。
漆黑的眼眸半闔,纖長的睫毛垂下,括出陰翳。
很疼……
似乎是身體各處都在叫囂,讓祁泠很難準確說出具體是哪里在疼。
他原本按壓在胃上的手,已經不自覺地移到小腹處,交疊的長腿慢慢收攏,腰身躬起,整個身體都蜷縮起來。
整張臉蒼白如紙,連唇上都沒有什么顏色。
唯有下唇不易察覺的地方,有一道小小的咬傷,因著高燒唇瓣水分的缺失,裂開一道小口子,露出了一絲血痕。
家庭醫生囑咐著護士各類藥液的調配比例,嘴里念叨著,“先退燒吧,不能這么一直燒下去,先打退燒藥。”
藥液順著長長的輸液管一路蜿蜒而下,在針頭處被截留。
祁泠過于瘦了,手背上青紫血管清晰可見,無力的垂放在床上,像是易碎的上等瓷胚,讓人不敢輕易觸碰。
針頭在燈光下閃爍著寒光,即將刺破薄薄的肌膚時,突然聽到外面走廊響起一連串匆忙的腳步聲。
“別用藥呢,先別用藥呢!
易德爾醫生披著睡衣就跑了過來,棕褐色的卷發凌亂的炸在頭頂。
他顯然是剛睡醒的模樣,手里捏著厚厚的鏡片,抖著手往鼻梁上架。
剛戴上眼鏡,一眼就看到了家庭醫生手中捏著的針頭,他三步并作兩步,一把將輸液管拽過去,“這藥什么成分啊,孕夫能不能用啊!
家庭醫生一滯,重復道,“孕夫?”
他下意識看向祁泠蒼白的臉,又扭頭看了一眼同樣一臉驚詫的管家。
“嗯”,易德爾又往上抬了抬鏡腿,“有懷孕的跡象,但因為時間還太早,并不能完全確定。”
簡而言之,正處在胚胎著床的期間。
而這個期間,任何一點小的風吹草動,都會影響胚胎的質量與后期的發育。
盡管omega懷孕初期的反應各不相同,但在這時,就已經出現嘔吐反應,說明胚胎與母體的適應程度并不好。
所以,易德爾并沒有跟祁泠說明懷孕的事。
他擔心白高興一場,讓祁泠對這個還稱不上孩子的胚胎投入過多感情,再割舍不掉。
于是,他讓管家揮退了房間里的所有人,喂了祁泠喝了一些溫熱的參湯。
額頭上的熱毛巾換了一條又一條,物理降溫速度很慢,但好在是多少有些效果。
祁泠清醒過來的時候,視線里一片霧蒙蒙的,易德爾探頭望過來的身影,都會虛晃出了兩道。
祁泠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剛有所動作,就被易德爾所制止,“別動,少爺!
“您可能懷孕了!
祁泠怔了一下,耳蝸處傳來一陣嗡鳴,漆黑的眼眸虛無的看向華貴的水晶吊燈,眼瞳被映照出水晶的碎光。
他緩了好久,才重新聽到自己的聲音,“什么?”
易德爾俯身,又替他換了一條熱毛巾,寬厚的手掌隔著被子輕輕按揉在他的小腹。
“這幾天是不是覺得這里有些脹,有些疼……”他的聲音很和緩,很輕柔,“你的生殖腔因為腺體的緣故,多少受了些損傷,其實現在并不是最佳的孕育孩子的時期!
突然,易德爾感到自己的手被人隔著被子緊緊攥住,力道很大,易德爾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只手,指尖的顫抖。
易德爾看得很清楚,祁泠那雙慣常清醒冷靜又清亮銳利的眼眸,在剎那間盈滿了淚水,整個人都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無論如何,我都要留下她。”
“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要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來!
對上祁泠溫柔到幾乎有些沉重的眼神,易德爾幾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那您會吃很多苦頭的!
“您現在的嘔吐,就已經是身體的排異反應了!
易德爾嘆了一口氣,“就像現在一樣,高燒,卻不能用藥物快速降溫,要靠身體的免疫力和自愈能力一點一點熬!
“但盡管是這樣,仍然隨時隨地都有流產的風險!
“倘若真的留下了,發育了,到大月份,因著生殖腔的受損情況,還是會有早產或者大出血的風險。”
易德爾慢慢站直身體,他攏了一把自己雜亂的發,捋順平整了自己白大褂上的褶皺,鄭重道,“作為醫生,并且是作為您的私人醫生,出于對您身體的考慮,我建議您不要留下這個孩子!
“更何況,您還這么年輕,以后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窗外閃電一閃而過,像是一把利刃,掙破天空,留下不可修補的痕跡。
轟鳴的雷聲尾隨而來,像是要將人的耳膜震碎,倏然,室內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祁家莊園有自己的供電系統,幾乎沒有出現過停電事故,這是頭一遭。
寂靜的黑暗視野中,視線受阻,其他感官反而更加靈敏。
黑暗會將情緒無限度的放大。
易德爾只能透過不間斷滑過的閃電殘光,勉強看清楚祁泠的輪廓。
“不會了……除了這個,我再也不會有別的孩子了!
祁泠的嗓音沙啞又晦暗,“我不能再糾纏她了……”
易德爾盡管并不知曉“她”是誰,但仍然能夠通過祁泠的只言片語以及祁泠腺體上殘留著的霸道信息素感知到這個人的存在。
易德爾不再勸了。
短暫的短路很快修好,電流接通的一瞬間,燈光便就重新亮起,像是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易德爾靠近床邊,單膝半跪在床上,又一次將溫熱的毛巾小心翼翼的平鋪在祁泠的額頭上,“少爺,剛剛那些,僅僅是一個醫生的建議而已。”
“現在作為您最忠實的擁護者,服務者,我愿意聽從您的指令!
他躬起腰,抬起祁泠的手,雙手托起他的手心,俯下身、湊過頭,將唇印在他的手背——
是虔誠、恭敬、忠實的貴族吻手禮。
“少爺,我會和您一起努力,期待著孩子的降生。”
“我保證,會盡最大努力,讓您和孩子都安然無恙!
……
大雨將空氣中漂浮的塵埃沖刷干凈,空氣中殘留的水汽匯集在一處,在光斑躍動的地方,投射下一道淡薄的五色彩虹。
電影的開機儀式簡單而私密,沒有媒體、沒有圍觀,只有劇組核心人員,朝著天地祭灑了兩杯酒。
電影的暫定劇名為《博弈論》。
原作者在完成最后一章稿件的時候,一并告知樊樂暉的。
池瑜知道后,覺得非常滿意。
既然是博弈,便就是一場比拼籌碼的對峙。
不到最后一子落下,在這場棋局之中,誰也不知道誰才是最后的贏家。
電影開拍的進度很快,上午九點結束開機儀式,十點鐘就進行了第一場拍攝。
高強度的拍攝,讓她一度沉浸在主角A的人物設定中難以走出,很多時候,導演喊下“卡”,她都回不了神。
這樣也好,至少沒有時間去想她作為池瑜的事情。
拍攝到深夜凌晨的時候,她坐在監視器前,看著自己的臉,也有過恍惚
——到底哪個才是她自己,或者說,哪個都不是,連池瑜,都不過只是她扮演的角色呢。
這種混亂的情緒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在拍攝與主角O婚禮的場景時,她穿著主角A的禮服,在花團簇擁中,看著溫煦扮演的角色,朝著自己走過來。
他一身白色西裝,腰封上是上等的手工繡制的花紋,手中握著的白色捧花,又恰好是洋桔梗。
溫煦又是那個表情,矜貴又疏離,明明是完全不一樣的五官,但池瑜又一次在溫煦的臉上,看到了祁泠的影子。
她一張嘴,該喊出的名字,在開機之前,爛熟于心的臺詞,脫口而出,變成了“祁泠……”
這一剎那,池瑜感覺自己終于從不知自己究竟是誰的恍惚中脫離出來,回到了池瑜的軀殼里。
也是在同時,她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見到祁泠了。
池瑜為自己的失神連連道歉,導演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
大抵也是看出她的狀態實在是不好,道,“你先休息休息,不要急于這一時。我今天晚上先拍別的戲!
池瑜沒什么困意,饒是身體上疲憊,但精神仍舊亢奮。
她找了一個群演扎堆休息的地方,徑直坐了下來,看著其他演員走戲。
身上的婚服非常合身,量體裁衣,比她上輩子結婚時的禮服要用心的多。
對,是用心。
上輩子和祁泠的那場婚禮,清一色的高奢牌子,總監級別的造型師精心趕制。
但……穿在池瑜身上,卻并不合適。
像是小孩穿了大人衣服般的,別扭。
昂貴,卻沒有傾注一絲一毫的結婚當事人的心思。
這輩子,她和祁泠的那身禮服也是,不夠用心。
池瑜透過窗戶的反光面,看清楚自己的樣子,微妙的感覺到了一點遺憾。
遺憾那天大雪漫天,車路踽踽難行,她與祁泠并肩前往,她沒有多試幾套衣服。
溫煦捧著兩塊切好的蛋糕過來,遞給池瑜,說是組里的副導演過生日,買了個超級大的蛋糕請大家吃。
“很甜,你嘗一嘗!
溫煦嘴角沾了奶油而不自知,朝著她粲然一笑,催促著她快嘗嘗。
她拿起叉子,卻突然想到了祁泠特意排長隊送過來的,那塊蛋糕。
從始至終,池瑜都沒有吃,只是透過祁泠唇瓣,嘗到了絲絲縷縷的甜。
最終,這塊蛋糕池瑜也沒有動。
拍攝工作持續到一個月的時候,池瑜離開劇組,被女皇催促著回了一趟皇宮。
時隔一月余,池瑜才算是又重新見到了祁泠。
當時,祁泠正坐在玻璃花房中,他的對面坐著一個面容干凈俊秀的年輕女alpha,兩個人不知道在交談些什么。
以池瑜的角度只能看到祁泠的后腦勺和女alpha明媚的面容。
女alpha像變戲法一樣,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糕點,欣欣然遞給祁泠。
祁泠起初沒有接,拒絕的意味很明顯。
但女alpha契而不舍,哪里肯放棄,又是故意扮丑討對面的大美人開心,又是卑躬屈膝作小人狀伺候的服服帖帖……
不管怎么樣吧,祁泠白皙的手指,最終還是從她的手中拿過了那塊小糕點。
池瑜突然就覺得眼前的一幕很眼熟……
第96章 取消婚禮
透明的玻璃花房中,各類珍貴的花卉被精心養育,攀附在墻壁上,將其中的人影掩映半分。
但池瑜依然可以一眼就看到祁泠。
似乎玻璃花房中的溫度很高,他只穿了一件薄白的襯衫,下面搭了一條黑色西褲,十分簡單尋常的裝束,穿在他身上卻清雋漂亮得過了分。
他坐在椅子上,腰背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挺直,反而有些慵懶的倚靠在椅背上。
很舒服,甚至有些懶散的坐姿,但放在祁泠身上卻是頭一遭。
棗花酥味道很好,但祁泠依舊興致缺缺。
指尖沾上了白色的糕點碎屑,他拿起濕帕子順著指縫一點點擦拭。
光影錯落的打在他的肌膚上,讓他整個人透出一種瑩潤的柔光。
他單單坐在那里,對于任何一個alpha而言,都是致命的吸引力。
坐在他對面的女alpha,眼神都有些發直,而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的失神,臉頰紅了大半。
她短促的咳了兩聲,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心不在焉和控制不住生起的狎昵心思。
她從背包中拿出毯子和軟墊,慢慢湊近祁泠。
她靠近祁泠的耳邊,不知道說了什么,輕而易舉的得到了祁泠的首可,軟墊順著祁泠的脊背線條一路向下,最后放置在祁泠的腰后。
隔著薄薄的衣衫,祁泠的腰臀線條清晰可見,極致的腰臀比例是與清冷氣質不盡相同的性感。
池瑜的腳步在這里停留的有些久了,里奧德原本都走出了十步遠,又小跑著顛顛兒地折返回來。
他順著池瑜的視線看過去,笑得一臉曖昧,“殿下,今天女皇特意把祁少爺一起叫過來,就是為了談一談你們的那場婚禮!
“女皇有不少想法,說是要好好大辦一場,全帝國直播呢!
里奧德揚聲將女皇的想法一股腦的說出,絮絮叨叨的。
“哎呀,這幾天沒見,祁少爺看上去氣色好了不少呢!
他“嘖”了一聲,雙手興奮的擊掌,“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池瑜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眼神閃了閃,隔著花叢,看到祁泠的身形被女alpha的身體罩住。
那個女alpha將毯子抖開,陳拽著毯子的兩角,披在祁泠的肩膀上——
這個動作,遠遠看上去,像是從背后抱住了祁泠一般。
池瑜微微的凝眉,她不露聲色的將目光收回,語速悠悠應了一聲,“是嗎?”
她偏頭,又重復了一句里奧德的話,“人逢喜事……精神爽……”
里奧德敏銳的感覺到了池瑜情緒的突然變化,警覺的發現自己好像是說錯了話,而后咬緊了唇,不再在搭腔。
池瑜邁動長腿,與里奧德擦身的時候,他又聽得池瑜輕聲道了一句:
“這樣也好。”
聲音很輕,尾音輕而易舉的消散在空氣中,里奧德險些沒聽清楚。
……
議事廳中咖啡香氣縈繞,醇香濃醇的味道還未品嘗,便已經探入鼻端。
池瑜微微瞇起眼,看著皇后涪陵坐在主位,將一小塊方糖和牛奶放入濃稠的咖啡液中。
銀色的湯匙攪拌起,碰觸到杯壁,發出不間斷的聲響。
有些刺耳。
祁泠到的有些晚,跟著他的小alpha一直守在議事廳外,還很是順手的接過了祁泠本來就打算遞給門口侍奉的傭仆。
女alpha笑得一臉燦爛,接過祁泠的衣服后,還悶頭從她那碩大的背包中好一通找,翻出來個熱水袋,就要往祁泠的手中塞。
“你現在完全不能受凍,手心里暖和了,別的地方才會暖!
熱水袋溫度正合宜,握在手心,凍僵的指尖慢慢開始回暖。
“我哥哥特意囑咐過,這段時間千萬小心,咱們都不能大意,您就算是覺得麻煩,為了孩子,也得忍一忍!
她是易德爾醫生的親妹妹,叫做易絲亦——
是易德爾特意找來的,兼職保姆、保安和隨行的醫生。
本來因著易絲亦是alpha的關系,祁泠原本想要拒絕。
但易德爾醫生仍舊親情推薦,用他的話來說:
易絲亦雖然生理性征是alpha,但腺體實際檢查卻是beta。
她生成不了信息素,也聞不到別人的信息素,不具備標記omega的能力。
但卻擁有alpha強健的身體。
在這段時期照顧祁泠,再好不過。
腹中的孩子,經不起一絲一毫的損失,祁泠最后還是同意并接受了。
易絲亦伸出指尖點了點熱水袋,想要感受一下溫度,但還是在收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祁泠的手。
肌膚毫無阻隔的相碰,哪怕是極小接觸面的碰觸,仍然讓祁泠眉心緊緊蹙了起來,他迅速向后退了半步,與易絲亦拉開距離。
精致漂亮的唇抿成緊緊一線,下顎繃緊,喉結隱沒在皮膚中,有些失控的上下滾動。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下一次一定注意!
易絲亦連忙道歉。
但等她抬起眼,她才發現,祁泠那雙漆黑的眼眸早已躍過她,透過議事廳的窗戶,看向了里面正側目望過來,生有一雙桃花眼眸的女人。
那女人投射過來的目光很淡,也很涼。
駐足大概三四秒,像是覺得沒什么意思,又收回去了。
盡管祁泠雪白的臉頰上,絲毫表情的牽動都沒有,但易絲亦還是感覺到祁泠肉眼可見的焦躁了幾分。
皇后親手將咖啡遞給祁泠時,祁泠仍然有些失神。
“嘗一嘗,最近換了新的咖啡豆,味道很不一樣。剛剛池瑜嘗了,也說不錯呢!
祁泠得體的接過,面對這種場合,他的身體都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般的,一舉一動,都是最規制的端莊教養,任誰也挑不出錯處。
今天也是如此。
池瑜與女皇坐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下著棋。
她指尖捻著的黑子,亂下一通,氣得女皇好幾次欲言又止要悔棋。
聽到兩個omega的動靜,兩個人的目光雙雙從亂作一團的棋盤上移開,看向他們。
池瑜對祁泠的貴族禮儀嘖嘖稱奇,也對皇后的虛與委蛇無話可說。
一杯咖啡而已,皇后就已經不知道扯出了多少看似閑聊,實則試探的話頭。
結果都被祁泠四兩撥千斤的擋了回去,繞來繞去,話題也沒離了這杯咖啡。
正常情況下,祁泠接過都是要喝上一口,再評價一番。
但今天,他也不過是放在鼻尖聞了聞味道,就不再動了。
就是就連這個嗅聞的動作,多半也是因為皇后提及“池瑜說不錯”才有的。
“啪嗒——”
池瑜又落下一粒黑子,成功的斷送了這一局。
女皇就算是贏,也贏得抓耳撓腮的。
沒有再下的興致了,終于開始進入了正事的商談。
跟里奧德說得大差不差,女皇不知道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以為她和祁泠關系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便要把這場婚禮辦得盛大而奢靡。
池瑜只聽她說了幾句,便就已經有了幾分不耐煩。
先不說女皇的目前打算已經超出了她先前的許諾,將婚禮辦得這么盛大,之后就更難跟民眾解釋,更難讓民眾相信兩人已經沒有感情的事實。
反而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她高高拋起手里的棋子,又懶洋洋的接住,來回幾下,將不在意與煩躁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
直到聽到女皇談及,“這樣,婚后有了孩子,孩子的滿月酒還可以將這場婚禮的主題對應上”
池瑜高高拋起的棋子,這次,沒有接住,黑子滾落了一地,發出零碎的聲響。
所有人的目光都巡著這道聲音望向池瑜,池瑜正欲開口制止女皇的想法時,突聽得一道清冽好聽的聲音響起。
“陛下,近期熱議的事情不少,已經足夠民眾轉移注意力。”
“我們的婚事,民眾的提及率已經降低了不少”,他微微頓了一下,而后又道,“其實,現在是很好的時機,取消婚禮!
此時陽光有所偏移,傍晚的霞光透過窗戶映照而來,橘黃色的光線投射而出,將他那張漂亮到足以另周圍一切事物都黯然失色的臉籠罩在其中。
他緩緩開口,一字一頓道,“情感不和,是很好的理由!
池瑜心臟沉痛的跳了兩下,明明是她想要得到的結果,但不知道為什么,一種異樣的感覺自身體深處慢慢升騰起來,竟讓她的胸口泛起針扎般的鈍痛。
而在她看不見的角落里,祁泠手中緊緊攥著的熱水袋已經全部涼透。
而他修建的干凈整齊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竟然掐出了血印。
離開議事廳的時候,祁泠走得步伐很快。
他的身體在極小幅度的發著抖,他生怕自己再慢一步,就會忍不住反悔;也怕自己再慢一步,在此時此刻,情緒崩潰。
更害怕,他情緒的大幅度起伏,會讓孩子出現什么問題。
“祁泠!
但這一道聲音,還是成功讓祁泠止住了步伐。
他慢慢轉過身體,看向來人的那本就生了一雙深情眼眸的女人,她就站在廊下風口處,五步遠的距離。
只有池瑜,可以讓祁泠止步。
只有面對池瑜,他才根本說不出任何一個“不”字。
祁泠的視線一點一點描摹那張臉,將是要將她牢牢的刻進大腦里,鉆進心臟里。
風肆意卷起她柔順的長發,也一并將她的味道傳了過來。
祁泠的手慢慢撫上小腹,近乎貪婪的嗅聞著風中那一絲一毫的池瑜不經意分泌出的,微弱的,信息素的味道。
他想,這應該是最后一次了。
第97章 “我們這樣拍……”
紅墻綠竹廊影重重。
橘粉色的霞光將云層映亮,穿堂風吹動廊廡下懸掛的穗子,搖擺不停。
風口處,風速陡然增大,將人的衣擺吹的鼓動起來,衣角高高揚起,勾勒出女alpha勁瘦又柔韌的腰腹線條。
雖然溫度漸漸轉暖,但風刮過來的仍舊是透心的涼。
只不過這股風被池瑜挺拔的身形擋了大半,吹到祁泠那邊時,已經被過渡了大半。
晚霞將兩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隨著池瑜慢慢走近,逐漸交疊。
祁泠那雙漆黑的眼眸仿佛一潭幽深的泉,清晰的倒映出池瑜的影子。
身量高挑的女性alpha垂下頭安靜的看向他,那雙桃花眼眸專注而又認真,像是克制而又禮貌的打量,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別。
她安靜的看了十幾秒,才緩慢的開口道:
“多謝你,祁泠。”
祁泠愕然抬起眼,表情空白了一瞬間。
沒有了劍拔弩張的氣勢,他們之間反而卻只剩下如此疏離的一句。
池瑜微微矮下身體,不叫自己的目光看上去那么居高臨下,她甚至放輕了聲音,道:
“多謝你解除了婚禮,省了很多麻煩事。”
“那我們之間,過往的那些……就讓它都煙消云散吧。愛也好,恨也罷,一切都在今天停止吧!
她一向是這樣,在所有的怨恨情緒消弭之后,她謙和有禮又周到。
擁有最軟的心腸,與這天底下所有的alpha都不一樣。
但這樣一來,祁泠跟其他旁的人,對池瑜來說,又有什么區別呢。
祁泠睫毛被風吹得顫動起來,纖長的睫毛低垂,在下眼瞼落下一圈鴉黑般的陰影,遮擋住了眼底翻滾的所有情緒。
這么可能會煙消云散呢,那些靠近、親昵、心動都作不得假。
祁泠記得每一次擁抱的溫度、接吻的悸動,她進、入他的身體時的毫無阻隔的隱秘接觸帶來的所有身體的歡愉……
祁泠的嘴唇抿得發白,眼中的酸澀一波挨過一波,五臟六腑都傳來尖銳的灼燒過的疼痛。
池瑜修長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前,掌心紋路明晰干凈,修剪干凈整齊的指尖朝向他。
祁泠輕輕攏在腹間的手,指尖微微蜷縮著,慢慢回握住了池瑜。
祁泠從來沒有想到過,這種過分客氣的,只為應酬而存在的,手指交握方式會出現在他們身上。
“祝你之后一切都好,祁泠。”
她的唇齒間吐出這樣的字眼,指尖微微發力,將祁泠攏上來的那只手,實實的握在了手心。
用力的相握,卻又在須臾之間松手——
一如前世今生,池瑜所給予祁泠的愛。
日頭西斜,夜幕與傍晚霞光交相輝映,彼消此漲,天與地都被藍調所籠罩起來。
易絲亦懷里抱著祁泠的大衣,站在拐角處等待。
四下無人,她輕輕抬起胳膊,將懷中的大衣架得高了一些,她狀似無意的低頭,鼻翼翕合,努力想要嗅聞出祁泠的味道。
才剛剛有所行動,卻只見,一道高挑頎長的身姿朝著她不偏不倚的走過來。
來人五官深邃立挺,面龐卻帶著女性特有的柔和,鈍化了深邃五官帶來的銳利感,整個人透著一股春意萌生的明媚——
如果她此刻笑著的話……
擦身而過的瞬間,易絲亦察覺到她的視線似有若無的投射在了自己身上。
沒有太多的敵意,反而更多是一種評估般的打量。
在這樣的目光下,易絲亦下意識的站直了身體,明明她嗅聞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但這個女alpha經過的時候,她卻有了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
在劇組的每一天晝夜都是顛倒的。
池瑜已經數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離開劇組了,直到今日接到了樊樂暉的電話,才發覺原來自上次見過女皇之后,已經又呆了將近一個半月了。
樊樂暉在電話里笑意盈盈,打趣說,“我們池瑜真是個工作狂。導演不知道得多感激你!
“自帶資金入組也就罷了,還天天全勤,五好演員了!
打趣到最后,樊樂暉才長嘆了一口氣,“把自己弄得這么忙是干什么……”
聽聞此話,池瑜翻閱劇本的手頓了一下,心緒徒增波瀾,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好像只有忙碌起來,那些莫名的紛雜的情緒才沒有機會涌上來。
停頓了大概三四秒,池瑜才道,理由和借口很好找,“早一點拍完,才能早一點上映啊,后續很多政治上的工作才好操刀!
樊樂暉“嗯”了一聲,聲音有幾分虛,更像是用肩膀和側臉夾著手機,臨時去處理了封突發的郵件。
指尖敲打鍵盤的聲音透過電話聽筒傳過來,和細微的電流聲交雜在一起。
隨著這封郵件的開啟,樊樂暉話鋒一轉,轉而道,“那我今天去看看你吧,順道給劇組帶些慰問品。”
打著送慰問品的旗號,池瑜自然應好。
看著手機屏幕徹底黑了下去,樊樂暉才接通電腦端傳來的視頻通話。
電腦自帶的攝像頭,在沒有任何濾鏡的情況下,平等的將每個人的五官照得溝溝壑壑,但獨有眼前這個人,在屏幕中,卻像是自帶柔光。
面部平整度驚人,饒是樊樂暉看慣了各種圈子里的美人坯子,也不得不承認只有他當得起帝國唯一高嶺之花的稱號。
“電影拍攝進度已經到了三分之二,你也該是時候以制作人的名義過去看看了。”
“不過既然不打算在人前現身的話,不如就在導演休息室里看監視器吧!
……
掛掉樊樂暉電話之后,池瑜就直接拿著劇本來到了片場。
池瑜手中的劇本都被翻得打了卷兒,很多時間,她都窩在邊緣角落里,順著臺詞和表情。
她頭一次演這么渣的A,很多表情和動作,甚至于語氣都要在開機前花費很多的時間來打磨。
每到這個時候,溫煦都會跟上來,和她一起對著臺詞。
今日也是如此,正巧要拍到電影中唯一一幕的親密戲份,溫煦很早就趕過來了。
他上半身裹著浴巾,露出赤裸的肩膀和手臂,身上的傷已經全部愈合,傷痕在化妝師的遮蓋下已經沒有那么明顯了。
他本就生得十分驚艷,肌膚裸露度越高,他那雙鳳眼中的顏色風華更甚。
還沒有徹底開拍,他下半身還穿著自己的灰色運動褲,褲腿收緊,刮蹭著他白皙的腳踝,蹭出一片紅。
他坐在床上,任由發型師往他的頭發上噴著水,營造出剛剛走出浴室的模樣,水順著發絲往下滴,順著肩膀線條窩在他的鎖骨上。
他的眼睛緊緊望向不遠處的池瑜,她正和導演商量著這一場親熱戲如何拍攝。
原劇本一筆帶過的新婚之夜,呈現在大屏幕上又有諸多細節和角度要考慮。
他沒有勇氣去參與到他們的交談中,哪怕他是主角之一,他是這張親密戲的直接關聯人。
他的心被高高懸掛起,不上不下,直到看到池瑜拿著劇本轉過身走向他,他的喉結不受控制的滾動。
“這場戲”,池瑜指尖點著那一行的字眼,在溫煦旁邊坐下,柔軟的床墊因著池瑜的動作而微微下陷。
溫煦因著這細微的動作,而越發有些心不在焉。
“溫煦,這場戲,我和導演商量過后,減少裸露,畫面盡量留白!
往常上映的電影,都會在其中穿插幾處大尺度的鏡頭,甚至剪進預告片中,來搏一搏眼球。
但這部,并不需要。
劇情立意足夠好的電影,并不需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搞噱頭。
池瑜提議之后,導演明顯有幾分猶豫。
他是典型的商業片導演,偶爾情懷上來,也會賠著錢拍幾部文藝片,但為了多賣點錢,塞進去不少曖昧鏡頭。
但又實在是礙于池瑜的身份,并不敢多說反對意見,便也就點頭應了。
“我們這樣拍……”
池瑜的手虛虛的,隔著大概一寸的距離,跟溫煦大致演示她的想法。
兩個人保持著距離,但在視線落差導致的解圍看起來,兩個人親密無比。
也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悄無聲息的開進劇組片場。
很低調的車型和車標,以至于祁泠走進劇組臨時搭建的導演休息室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三月底,氣溫已經轉暖了不少,但他仍舊披著一件厚實的抗風外套。
他的頭發長長了些許,微微壓住眉眼,反而讓恰到好處的完美五官比例更加凸顯,本就精致清冷的面孔更加秀致。
樊樂暉跟在他的身后,大概錯開半步的位置,注意到他時不時的將手指壓放在后腰上。
他比之前氣色要稍微好了一些,但眉心卻時不時蹙著。
樊樂暉將軟墊遞給他,示意他可以墊在身后,祁泠并不推脫,照他的話做了。
昨日剛剛做過影像檢查,孩子在生殖腔發育的很好,一切數據都很平穩。
第一次拿到孩子的影像,他看了很久很久,幾乎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見一見池瑜。
自皇宮那一別之后,他們已經很久很久不見了。
他很想祁泠,很想,很想。
沒有alpha信息素安撫的孕期omega,很難熬,孕期的種種反應會加倍。
上輩子祁泠可以堅持,這輩子照樣可以,只不過,對池瑜的渴望與日俱增。
他頭一次任性和放縱自己,聯系了樊樂暉,想要偷偷見一眼池瑜。
監視器的畫面逐漸聚焦,畫面中池瑜的臉越發清晰。
她直直地望進鏡頭里,隔著監控器,恍若在和祁泠對視。
祁泠久違的聽到了自己心臟的震跳聲音,一聲接一聲,震得她胸腔都有些發麻。
池瑜對著鏡頭比了比手勢,示意可以開拍。
第98章 冒犯
劇組造景很用心,現在所在的拍攝地,據說是某個貴族的私宅。
借著制片人的關系,劇組才能租到手。
整個劇組都在猜測,從開拍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出現過的制片人究竟是誰。
池瑜也好奇,本身這個題材就非常敏感,本身她就想的是,不如就由她來負責一切。
卻沒想到,原作者自己做起來制片人,不僅提供了所有的資金支持,還給了劇組最大范圍的自由限度。
池瑜很多次都想要單獨聯系一下原作者,但每次都被樊樂暉以這種理由借口擋了回去。
樊樂暉也將池瑜的話原封不動的說給祁泠說,每次這個時候,屏幕那端的祁泠都會陷入沉默,斂下的鴉羽一般的長睫毛遮住眼底的光彩。
沉吟很久,祁泠才會抬起眼眸,流露出幾分無奈,“如果池瑜知道這個故事是我寫的,估計她也不會接受了!
“難得她喜歡一個故事,我就不要掃興了!
他微微勾唇,臉上明明帶著笑意,但那抹笑卻只凝在嘴角,眼角眉梢盡是支離的苦澀。
“之前……”他眸光閃了閃,當初的那些池瑜還愛著自己的時光有多甜,現在面對的一切就有多痛苦。
“之前池瑜說過,想要知曉我的過往,我那時不愿意回憶,不肯說。現在想將過往的一切都告訴池瑜了,反而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在樊樂暉的印象中,高嶺之花般的人物,很少在人前流露出自己的感情,更不要說這般脆弱的模樣。
樊樂暉對著這樣的面容竟然起了幾分惻隱之心。
許是他也有過不成功的,甚至幾乎**焚身的婚姻經歷,現在面對祁泠的情緒,難得有了感同身受。
“池瑜,的確是美好的讓人心動。美好得像是這個惡心的世界送給我們的禮物。”
樊樂暉不否認他對于池瑜的好感,哪怕是當著祁泠的面。
“但很多時候,這個世界就是充滿了陰差陽錯!
“這份禮物,至少曾經朝你打開過,就已經勝過旁人千千萬萬。”
……
“這份禮物,至少曾經朝你打開過,就已經勝過旁人千千萬萬!
祁泠望向監視器中池瑜的臉,腦海中回蕩的卻仍然是樊樂暉的這句話。
監視器過分高清了,清晰的毫無阻隔的將池瑜的情緒變化展現出來。
她看到池瑜的手在溫煦臉上游走,一雙桃花眼眸,瀲滟出過分濃厚的深情蜜意。
對眼前這幅身體的極度癡迷,讓池瑜在鏡頭前所有的動作都是急躁急切的。
她對于這個人物拿捏的很好——
手指卡住溫煦的下顎,用力一抬,俯身下去,鼻尖湊近,將熾熱的呼吸噴薄在那張臉上。
溫煦反應很劇烈,幾乎是在湊近的一瞬間,他的睫毛就顫動得過分,連帶著眼皮都在發抖,喉結更是不停的在滑動,像是一直在吞咽口水。
溫煦其實并沒有入戲,但意外的,他的反應卻生動又真實。
他對池瑜的所有反應,跟他所飾演的人物慢慢重合起來。
他的唇無意識的張開,露出雪白的牙齒,目光不受控的看向池瑜的唇瓣。
池瑜的唇形并不薄,上唇呈“m”模樣,很標致,下唇飽滿,唇形向上揚,像是含著笑一樣。
祁泠最知道,這張漂亮的唇親吻上去,是什么感覺,吮吸下唇時,又會帶哪種由尾椎骨直達的酥麻感。
含笑的嘴角,只要看到,就會不自覺地心情變好。
明明知道池瑜是在拍戲,祁泠還是控制不住的心臟瑟縮。
他感覺到小腹隱隱泛著痛,手指伸向桌子上的熱氣騰騰的水杯,剛一碰觸,就因著突然的抽痛,而指尖驟然失力。
熱水滾滾而出,撒到了他身上穿著的白色毛衣上。
休息室很安靜,只有他一個人。
他能感受到熱水隔著毛衣,燙在他的皮膚上,而后,又迅速變涼。
一涼一熱的交雜下,小腹中的疼更加明顯。
祁泠拿出手機,正要撥通一直呆在車里的易絲亦的電話,“嘟嘟——”
電話聲音才響過兩聲,就聽得一陣腳步聲,旋即,原本緊閉的門被人打開。
祁泠還來不及去看來人是誰,就感覺到自己濕濡的毛衣被人提起,而后大量的面巾紙被壓在上面。
熟悉的味道探入鼻端,那么淺的味道,卻可以輕而易舉緩解小腹中的悶痛。
“燙傷了嗎?”
池瑜眉頭蹙起,盯著祁泠白皙的臉,試圖從他的表情中探尋到一絲一毫疼痛的表露。
祁泠眼中全是驚詫,目光有些發愣的看向池瑜的嘴唇。
剛剛拍完一條,在一眾的喝彩聲中,她總是覺得不放心,打算去監視器前審查一遍。
結果到了導演那邊,才發現最高清的監視器被放在了導演休息室,導演支支吾吾間,池瑜才知道原來制片人來了。
原來……制片人就是祁泠。
手腳的動作比大腦反應要快,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做了這一連串的動作。
她抓住毛衣的衣角,將沾濕的毛衣布料輕輕抬起,阻隔了水漬與皮膚接觸的可能性。
甚至,她是如此習慣性的將祁泠的衣角掀開,伴隨著嘴中止也止不住、藏也藏不住的關心話語,看到了祁泠柔韌的小腹線條上那一塊被燙紅的皮膚。
后知后覺的,池瑜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動作的不合時宜。
“抱歉,習慣了。”
池瑜低聲道歉,手指仍舊停留在毛衣上,收回去意味著,冷黏的毛線布料又要您黏在已經有所燙傷的皮膚上。
繼續撩開衣擺,以她現在的身份,根本就不合適。
并且,還十分冒犯。
正在這時,祁泠拿在手中的電話不知道何時被接通了。
易絲亦的聲音隔著聽筒傳來,“怎么了?又疼了嗎?我馬上過去!
環境過分安靜,以至于聲音被外擴了出來,聽得一清二楚。
那人焦急的語氣與因急速奔跑而傳來的喘氣聲,清晰可聞。
很快,門就又被人大力的推開。
池瑜的地方被擠開,易絲亦占了最佳的位置,一股腦兒的從隨身的背包中去尋找燙傷藥。
指尖還沾染著水意,池瑜無意識的摩挲指腹。
易絲亦完全擋住出池瑜的視角,看不見她手上的動作。
從池瑜這個位置看過去,只能看到祁泠垂下的鴉羽一般的睫毛,與隨著易絲亦的話語而輕輕點頭的側臉。
似乎是好久不見了,祁泠比之前看上去氣色要好了很多,原本凹陷下去的臉,終于長了些肉。
看上去,這個人將祁泠照顧的很好……
池瑜慢慢轉過身,輕輕將門關上了,只發出了很細微的聲響。
池瑜不知道的是,在門被關上的一瞬間,祁泠強撐起來的肩背線條就塌了下去,他喘過一口氣,才接過易絲亦舉起藥膏的手。
沒有祁泠的首肯,易絲亦哪里肯碰祁泠。
乳白色的藥膏被揉化,緩緩抹在傷口處,微微的細細麻麻的刺痛從皮膚表層傳過來。
“只是聞到她的味道,就足以讓我好受很多!
易絲亦蹲下身,繼續剛剛池瑜沒做完的事,將紙巾壓在毛衣上,盡可能的吸干凈上面的水漬。
“是的,所以之前哥哥才會建議您,找一些與池小姐味道相近的信息素,您聞一聞,各類孕期難受的癥狀,至少也可以緩解百分之二十!
“但您寧愿挨著,也不愿意去找替代品!
她說這話時,語氣中盡是無可奈何。
“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易絲亦俯下身,湊近祁泠,“您說。”
……
池瑜回到現場的時候,溫煦已經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他坐在此床沿上,伸長了脖頸,方便化妝師在他脖子上畫出吻痕的模樣。
紅色的唇彩畫出令人浮想聯翩的痕跡,溫煦卻臉上難言失望。
“我們看得都口干舌燥,激動的不得了!”
化妝師還在回憶剛剛由池瑜一舉促成了讓在場所有人都臉紅心跳的畫面。
“只可惜……最后沒有真的親下去……不過她推到你的鏡頭,更是絕了!
是啊,明明都那么近了——
近到好似只要溫煦再微微抬起頭,就可以真的碰觸到的時候,他卻突然感受到池瑜原本攏在她下巴處的手,轉而壓在了肩膀上。
而后,他整個人都被一股力道,直接推到在了床上。
頭觸上床墊的時候,池瑜還過分體貼的護了一下。
在鏡頭中看起來親密無間的畫面,但只有溫煦知道,其實他們之間隔著一尺的距離。
池瑜的呼吸依舊那么近,溫煦心有不甘,意外而又大膽的抬起手,交疊搭在祁泠的肩膀上。
他甚至就著這股力道,抬起了身體,想要主動貼過去。
也就在這時,池瑜的手指壓在了他的嘴唇上,她終于俯下身,像是最親密無間的戀人一樣,貼上他的耳畔,耳鬢廝磨。
但傳過來的話語,卻是,“再堅持五秒,鏡頭在拉遠景!
“五……三二……一”
隨著最后一聲的倒數,壓在身上的動作驟然一輕,在眾人稱贊的掌聲中,也打破了溫煦的幻想。
甚至一遍過,連再來一次的機會都沒有。
“好了!”化妝師收拾工具,劇組中的場務妹妹迎上來,“哇!簡直可以以假亂真的!”
溫煦看到池瑜出來,匆匆起身,奔著池瑜所在的位置走過去。
剛靠近,就見一個女alpha對池瑜道,“你母親的腺體病,或許可以換人工腺體試試,經過研究和多次采樣實驗,成功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池瑜挑眉,“誰叫你來的?”
“祁泠嗎?”
第99章 映出生殖腔
各類高昂的拍攝器材,仍然在運轉,發出細微的嗡嗡聲響。
易絲亦在面對池瑜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的挺直自己的腰背,似乎是深埋于基因中自帶的對于高等級alpha的天然臣服在叫囂
——哪怕易絲亦本身根本嗅聞不到任何來自祁泠的信息素的味道。
“誰叫你來的?祁泠嗎?”
易絲亦緩緩抬起眼,微一對上池瑜的那雙桃花眼眸,又立馬錯開。
“對!
她梗著脖子回復,手指在手機屏幕中操作一通。
她的手機屏幕不知道是什么型號的,大得很,以至于池瑜可以清楚的看到,手機鎖屏打開后,頁面停留在和某個人的微信聊天中。
微信界面中的聊天內容非常多,密集到了應接不暇的程度,中間甚至還夾雜了不少可愛賣萌的表情包。
易絲亦點開和她聊天的那個頭像,找出了個二維碼,直直的遞到池瑜面前。
“祁泠的?”
池瑜頓了一下,沉默了好幾秒,才問道。
她點頭,“你可以加一下,具體的事情可以問我們家祁泠少爺,當然你不加也沒關系,我也會幫忙轉告。”
“我們祁泠”,池瑜下意識的在嘴中研磨這幾個字眼。
易絲亦說話的聲音帶著幾分天真的明朗氣,說話時嘴角有單顆小小的梨渦,若影若現。
他們錯開身站著,在他們正對面,正好有一面用作裝飾的半面鏡,清晰的映照出兩個人的面容。
五官是完全不一樣的走向,但池瑜卻總是可以從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當時的影子。
大抵是她面對祁泠的,那腔熱忱,像極了當時的自己吧。
所以祁泠現在是選擇了這個人嗎?
和這個人在交往嗎?
如果不是在交往,怎么會允許一個alpha時刻跟在自己身后,又怎么會跟一個alpha在微信這樣的社交軟件上聊這么多內容。
池瑜此刻有一種頗為荒謬的,前人栽樹,后人乘涼的怪異感。
甚至引發了胸腔的幾分憋悶,她沒有在祁泠這里獲得的,祁泠卻都給了眼前這個人。
池瑜突然就想到了在原來世界看到的戀愛經,果然初戀是要祭天的。
池瑜幽幽吐出一口氣,相較于她現在胸腔這股子微妙、酸澀的憋悶感,她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關注。
她拿出手機,掃過了那個二維碼。
其實就現在她和祁泠的關系而言,根本就不再適合加聯系方式,但這件事,涉及到了徐安的生命。
一絲一毫都馬虎不得。
那些情愛上的別扭和糾紛,在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滴——”地一聲,
幾乎是在同時,對方就已經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易絲亦的手機在這時發出收到新信息的提示音,旋即,她朝著池瑜拜拜手,“具體的診所位置,稍后會發過去!
“我們家祁泠少爺在叫我了,我先走了!
池瑜目送著她的背影拐進休息室,盯著祁泠仍舊是一尾鯉魚的頭像,她看了很久,直到手機屏幕熄滅,倒映出自己蹙起的眉梢。
……
橘黃色的燈光鋪開,將房間內映照出一種暖融融的觸感。
池瑜俯身在書桌前,一頁一頁翻看劇本。
哪怕很多情節和字詞早已爛熟于心,但在知曉是祁泠寫的之后,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樊樂暉的電話在這時打過來,池瑜沒有多少猶豫就接了過來。
電話接通,樊樂暉反而陷入久久沉默。
直到池瑜翻頁的聲音響了又響,夾在手指間轉動的筆,“啪”地一聲摔在地上,電話那頭的樊樂暉才終于開口,“池瑜,你都知道了?”
他的聲音有些低,話語間帶著幾分遲疑,反而流露出幾分難得的心虛。
誰能想到呢,在學術圈和高校里,出了名難搞的清高大教授,此時卻言辭斟酌又斟酌。
“你說哪件事?老師!
池瑜的注意力仍然放在劇本上,鋼筆被她重新拾起,但并沒有在轉,而是握在手心,圈畫出了劇本中主角AO生下的那個孩子的劇情。
祁泠原本就有心隱藏,很多東西都寫的相對來說隱晦很多。
原本不能感受的清楚明白,現在知曉了每一個字都是祁泠動筆寫出來的,重頭再看,才發現其中的深意。
她突然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尤其是在這個孩子出場的情節……
她仰靠在椅子上,闔上了眼眸,因過度使用的眼眸泛起一陣酸澀。
吊燈正好懸在她的頭頂,饒是閉上了眼,眼中仍是大股大股的紅色。
像極了鮮血流淌的樣子。
像極了從高樓處墜落的主角O流出的血的顏色。
原來,現實遠比她想象的,要更加慘烈。
祁泠在童年時期受到的傷害,要遠比她想象的還要痛苦。
電話那頭,樊樂暉的聲音接連不斷的傳過來,“劇本非常好,有立意有價值,如果現在中止了拍攝,未免有些太過于可惜!
樊樂暉并不知曉上輩子池瑜和祁泠的糾葛,但卻敏銳的察覺到了池瑜對祁泠避之不及的態度。
當初倘若不是被祁泠拿捏住看了命門,他也不會將這個劇本遞到池瑜面前。
池瑜緩緩睜開眼,剎那間,紅血色爬滿眼球。
“為什么會中止?”
池瑜站起身,走向窗臺,半開的窗扇被她又打開得更多,微涼的夜風席卷而進,吹動池瑜耳旁的碎發。
“噗嗤——”
紅色的火絲竄出,香煙被點燃,散出一道白煙。
她將煙夾在中間,只是輕輕嗅了嗅,并沒有放進嘴中。
明明滅滅的火點子掩映在煙草之中,燃出一道灰燼,慘白的顏色,被風吹過,散得不成樣子。
“如果就此中止,就是將劇組百十號人的心血毀于一旦。這樣未免,太過任性了!
池瑜的聲音摻雜在如水的夜色中,透著一股子涼。
“更何況,最開始本就是我在一堆劇本中,挑選出來的,不管原作者是誰,都是我挑選的故事,既然如此,怎么能就此中止!
似乎是沒想到池瑜會這么說,樊樂暉本來已經準備好要再勸說轉圜的話語,堵在喉嚨處,不上不下,哽得難受。
樹影婆娑,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影影綽綽。
“我只是有點……又開始……”
未盡的話語,如同燃盡的煙草一般,在這黑夜簌簌而落,最后徹底消弭。
……
與祁泠的微信溝通著實簡單,還沒有等到池瑜出口問詢,祁泠便就發來了定位。
除此之外,兩個人并無多余的對話。
池瑜驅車前往,特意回了一趟家,拿起了徐安所有的病例。
這處小診所的地界很不好找,池瑜七拐八拐,在一處暖黃色的小樓中找到了門牌號。
剛踏上門口的幾層臺階,就想起一道悅耳清脆的風鈴聲。
門被人打開,探頭出一個穿著白大褂的omega,她彎著嘴角,熱情的將人迎了進來,并在玄關處就送上來了一杯熱紅茶。
“這個季節,喝紅茶最好看,暖胃。”
池瑜道謝,并且在她期待的注視下喝了一大口,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omega的眼睛都笑彎了,很少有客人這么捧場又這么有禮貌的。
“我是這里的醫生助理,您有預約嗎?”
她邊介紹自己,邊從預約表上查詢這個時間點預約的客人。
作為一個非預約不坐診的私人診所,沒有預約就意味著多嚴重的病,都沒辦法看。
池瑜正要說出自己名字的時候,又看到omega聳動鼻子,“呀!”了一聲。
“你的味道我聞到過!
她皺著眉頭,認真思考,看起來又苦惱又難受的樣子。
池瑜將茶杯放在桌子上,笑道,“你的鼻子好靈敏,我大概是快到易感期了,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打了抑制劑,并且還貼了防溢貼,還能聞到嗎?”
其實在大廳廣眾之下,泄出自己的信息素,是很沒有禮貌的事情。
池瑜有些擔心給眼前的omega造成了困擾,正想要遠遠地拉開距離時,就聽到她的雙手大力的擊掌,“我想起來了在哪里聞到過!”
“所以你是來找祁的,曾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身上鋪天蓋地都是你的味道!
“只不過,最近倒是沒什么了,你們最近沒標記嗎?其實最近他才更需要你的標記呢。”
說到這里,她像是才發現自己好像是說漏了嘴一般,快速的交疊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雙眼睛略有幾分驚恐的在眼眶中打轉。
好在池瑜盡管有幾分好奇,但并沒有多問。
反而是隨著她指出的祁泠所在的療診室走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間很早的原因,還是因為祁泠包了場,非常安靜,除了她,基本上沒有什么別的病人。
她重新沓好病例單子,正準備敲門的時候,驚訝的發現,門并沒有關上。
因著她的力氣,門被推開個小縫,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也就沒有任何人發現她已經到了。
透過打開的門縫,池瑜可以清晰的看到:
祁泠好像是平躺在診療床上,他脫掉了鞋子,露出光滑白皙的腳背和微微泛著紅的腳趾。
他和面前的醫生交流的聲音聽不太清楚,只能隱隱約約判斷出并不是帝國的語言。
池瑜不想偷聽,退回半步,打算重新敲門。
但也就是這退回半步,視角發生了變化,池瑜再抬眼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祁泠的衣衫被解開一半,露出了肋骨以下的腹部皮膚。
透明的探頭按壓在柔膩的肌膚上,壓出一個深深的痕,而那個探頭鏈接的地方,黑白的顯示頻,呈現出生殖腔內里的機理結構。
第100章 我很喜歡小孩子
“原來你已經找到了,就是這里!
醫生助理的聲音突然從背后響起,直接驚動了三個人。
池瑜將視線收回,轉頭看向助理omega手上熱氣騰騰的托盤上放著的茶杯。
助理走上前,單手托起托盤,另一只手微微蜷縮起用指骨叩響了門扉,“易德爾醫生,病人家屬到咯!”
池瑜跟在助理身后進門,陽光大好,大片大片的明媚陽光照耀在診療室藍白色一次性床單上,將側身坐在上面的祁泠的肌膚,照耀的近乎透明。
他今日穿著一件圓領的長袖衫,似乎是慌亂間才將衣角放了下來,衣角起了層褶皺,長腿支在地上,褲腿微微收攏,露出細瘦伶仃的腳踝。
原本裸露在外的腳被套上了一雙棉質拖鞋,只露出微微泛著粉意的腳跟。
金嬌玉貴養出來的身子,各處都柔膩的要命。
唯一生有繭子的部位,反而是祁泠的手心,覆蓋著薄薄的一層
——那是拿槍留下的痕跡。
祁泠的美,向來是冷的、鋒利的,帶著強有力的攻擊性的。
池瑜在上輩子就見識過了。
但這輩子以來,祁泠在她面前,卻總是羸弱的、示軟的,充滿了傷痛的。
池瑜看向祁泠被衣物虛虛遮擋住的小腹,又抬眸看向b超機器。
心中盤旋的念頭,竟然是在擔心祁泠上次腺體萎縮引發的生殖腔病變,有沒有好透,
b超屏幕已經徹底暗下來,混雜著耦合劑的紙巾被扔進垃圾桶中,透明的白色粘液黏在上面。
池瑜的目光長久的停留在那里,直到易德爾先生起身,遙遙走過來,跟池瑜握手。
“久仰大名,池小姐。你可以叫我易德爾!
他臉上架著一副厚厚的鏡片,亞麻色的發隨意雜亂的窩在頭頂,很是不修邊幅的樣子,但身上的白大褂倒是很干凈。
他說起話來,拿腔拿調,看上去不太著調,但池瑜看著他,卻總有一種科學怪誕的感覺。
“易德爾很信得過,水平和能力都不錯,可以放心!
許是看出了池瑜眼中一閃而過的懷疑和遲疑,祁泠從診療床上起來,走到了易德爾身邊。
他迎著陽光看過來,那雙漆黑的眼瞳都被攏上了一層琥珀色的色澤。
圓領口的衣領,露出他漂亮的鎖骨線條,脖子纖細而修長,卻圍攏了一圈白色紗布,襯得那張漂亮的臉,也失去了好幾分生氣。
“人工腺體已經發育成熟,就在培育艙里,要去看看嗎?”
祁泠語調很輕,目光在池瑜的眉眼上流轉,他洞察、拿捏人心的能力似乎在池瑜這邊都失了效。
池瑜的每一個意味不明的蹙眉,都可以在他這里掀起波瀾。
現在想要見一眼池瑜太難了,每一眼都很寶貴,這樣可以并肩而走的時光,更像是偷來的。
易德爾在前面帶路,他邊翻閱池瑜拿過來的病例單,一邊專業術語一長串的往外蹦。
他絮絮叨叨的說著,將接下來的徐安各項診療安排計劃大致說著:
“目前看下來,成功率非常高,保守估計至少要有百分之八十以上。”
“可以盡快安排住院了,在用藥之前,需要做一個系統的檢查!
“還要將身體的各項指標調整到最好,盡量保證萬無一失。”
池瑜沒有太多猶豫,徑直問道,“最早可以什么時候住院?”
易德爾頓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池瑜會這么干脆,“隨時隨地!
他搓著手,難得有點難為情,“沒想到池小姐你這么信任我。”
“易德爾醫生,在你已經知曉既定的死亡結局后,你就會覺得,再差也不過如此。”
“但凡有一線生機,就會想要抓住,尋求’萬一‘的可能性!
“其實,就算是百分之一的概率我也想要試試!
池瑜的眉眼舒展幾分,淺色的眼瞳映照著細碎的光,整個人鮮活生動。
易德爾醫生和池瑜說完,就拉著助理要去開住院的單據,順道要定下明天的第一個檢查。
他性子急,涉及專業領域的事情,一分一毫都等不了。
更何況,這次的人工腺體的準備工作漫長而復雜,終于到了要臨床開展的時刻,易德爾說不盡的激動。
尤其是還是在祁泠的幫助下,有這么高的成功率。
他腳步匆匆,待池瑜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消毒水味濃烈而刺鼻,祁泠幾次皺鼻,壓下喉嚨間不斷涌上來的嘔吐欲。
其實剛剛就已經有了反應,只不過因為挨著池瑜的原因,可以嗅聞到細微屬于她的味道,才堪堪壓下去。
隱沒在脖頸皮膚下的喉結不住地滑動,纏覆在脖頸上的紗布松散了幾分,越發顯得脖頸纖細易折。
祁泠的手按壓在喉嚨處,想要將這股干嘔的感覺徹底壓下。
反而適得其反……強烈的嘔吐感從胃底涌上來,胃部、喉管都在劇烈的抽搐,這讓他不得不近乎狼狽的朝著衛生間跑去。
水流聲遮擋不住嘔吐的聲音,祁泠根本吐不出來什么,生生將自己的整雙眼都熬紅了。
他的指尖狠狠壓在大理石桌面上,手背繃緊,凸起的手骨像是要劃破薄薄的皮膚。
很難受……
祁泠眼角劃過生理性的淚水,控制不住的從喉嚨處發出痛苦的嗚咽。
直到感覺到一只手順上了他的脊背,盡管保留著禮貌克制的邊界感,祁泠的身體還是控制不住的朝著那只手主人的方向靠近。
“祁泠?是上次還沒有好透嗎?”
祁泠根本說不出話來,他慢慢搖了搖頭。
“我去叫醫生吧!
池瑜剛一有動作,就被祁泠拉住衣角。
明明是那么細微的拉衣角的動作,卻成功止住了池瑜的腳步。
“別……沒用的……”
孕期的嘔吐,最需要的不是任何的藥物介入,而是alpha的信息素。
孩子和他,最需要的是……池瑜的信息素。
“我想要一點……你的信息素”,他喘著氣將這句話說出來,指尖攥著那片衣角的力氣絲毫沒有松懈。
“一點就可以了,池瑜,我可以離的遠一點,不會再貼上來的!
久久的,沒有人回應,祁泠只能靠掌心里的那一小塊布料來確定池瑜并沒有走。
就在他努力地,想要從抽搐的胃疼中抬起頭來時,聽到了一聲很細微的,防溢貼被撕開的聲音。
而后,大股的屬于池瑜的味道充斥在鼻端,帶著安撫性質的,輕而易舉的找到了曾經被自己標記過領域的omega。
再一次嗅聞到濃度這么高的信息素,讓omega在孕期本就更加敏感的身體更加不可控。
祁泠咬緊牙關,才勉強沒有呻吟出聲。
而祁泠沒有注意到的是,易感期的池瑜,同樣慢慢變得沉重的呼吸。
……
易德爾醫生回來的時候,所有的味道都已經散盡。
但任誰都能看出祁泠面色的不好,易德爾有些擔心的詢問祁泠,需不需要把易絲亦叫過來。
說到這個名字時,坐在一旁的池瑜抬眼望了過來,目光有些涼。
祁泠的頭抵在椅子靠背上,清雋的臉上帶著幾分忍耐,而后搖了搖頭。
“我沒什么事了。”
易德爾醫生顯然不認同,祁泠又道,“肚子沒事,不疼,放心!
下次再見到池瑜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祁泠舍不得。
知道扭不過,易德爾只能妥協,“好吧!
反而是池瑜有些心不在焉。
她在沒人注意的地方,將已經空掉的抑制劑扔進垃圾桶里,等了會兒,藥劑才發揮作用。那股子燥熱才慢慢消退。
路過一長排的早產兒哺育室,透過玻璃窗,可以清晰的看到伸出搖籃的一只小小的胳膊。
因著早產的緣故,胳膊又細又小,卻努力高高舉起來,在空中努力抓握。
池瑜看到這一幕,腳步不由得放慢,最后徹底駐足,趴在玻璃門上去看。
“早產七個月生下來的,心肺功能都沒有長好!
“但小家伙很頑強呢,對吧,我相信她可以挺過去。”
易德爾但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些柔軟,摻雜著幾分心疼。
池瑜順著姓名牌一排一排望過去,別的小家伙的牌子上都標注了父親和母親的姓名,只有她的是空的。
“她的父母呢?”
易德爾搖頭,長嘆出一口氣,“不知道,我們是在診所門前撿到的!
“撿到的時候,她的肚臍上還連著母親的臍帶!
易德爾醫生盡量讓自己的語言精簡一些,不想刻意帶上煽情的鼓動,但饒是如此,還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陣死寂的沉默。
似乎是有些累了,那只小胳膊伸出的范圍越來越小,抓握的力度越來越弱。
最后徹底被搖籃擋住……再也看不見了……
“如果她的父母在,或許會更有一線生機。至少能再激發一點孩子的求生欲,沒準就可以平安的挺過去!币椎聽枬M懷希望地道。
“不會的,這樣不稱職的父母,不要也罷!
池瑜接過話,聲音透著幾分冷,“只管生不管養,連畜生都不如!
“只顧射的那一下的爽,就不管不顧的將一條生命這樣不負責任的帶到這個世界上。”
池瑜沉沉呼出一口濁氣,轉而鄭重的對易德爾道,“易德爾醫生,這個孩子的所有住院治療的花費,一切由我來承擔,多貴的藥、多貴的儀器都沒有關系。”
“等她病好了,我來接她出院!
很多電光火石的念頭背后,都是對過往的痛定思痛。
池瑜在原來世界就是孤兒,和這個小嬰兒一樣,被拋棄的孤兒。
野草一般的艱難成長過程中,她曾經無數次的去怨恨,情緒崩潰時,也曾經在心中大聲的質問她那對生理上的父母:
擅自把她帶到這個世界里來,卻留給她的都是無窮無盡的痛苦。
你們給了我生命,卻又殘忍的將我殺死。
不如一開始就不曾見過這個世界。
這個孩子正在經歷的,或者將要經歷的,池瑜都已經走過一遍。
她收養這個孩子,就像是在收養當初的自己,想要將當時的自己重新養一遍。
更何況,她是真的很喜歡小孩子。
易德爾醫生當然聽出池瑜話語中的意思,又擔心池瑜是一時可憐而做出的沖動性行為。
“您確定?”
“我很喜歡小孩子,又一時半會的不會有自己的孩子,正好抱過來養一養,好排遣一下我這無處抒發的父愛啊!
她說出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調笑意味,但偏偏就是有很多真摯,被裹藏在每一句玩笑話之中。
易德爾的目光深深的看向祁泠,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