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池瑜……求你……
圓形實木餐桌上,鋪了白色蕾絲桌布,精心擺放在正中央點綴的花卉嬌艷欲滴。
擺盤精致,分量極小的餐食,被依次端上盤。
池瑜拿著刀叉,吃得興致缺缺。
銀制刀具在瓷盤上劃動的聲音很是刺耳,五分熟的牛排,刀叉壓上去,還會滋出血水。
很倒胃口。
“聽說你今個兒和祁泠一起去醫(yī)院了?”
池瑜不置可否,“嗯”了一聲。
從游輪上下來的時候,祁泠腿上發(fā)軟,腳踏上地面的時候,險些跌倒。
池瑜索性將人半抱著攬進(jìn)懷里,在眾賓客的目光中,上了同一輛車,直奔醫(yī)院。
那么多雙眼睛看著,女皇能知道也沒什么奇怪的。
“是你病了還是祁泠病了?”
女皇將手里的酒杯放下,旋即便有侍從哈著腰握著酒瓶,等著重新斟倒。
就在侍從看準(zhǔn)機會,傾斜酒液的時候,一雙手從背后繞過,將酒瓶接了過去。
深紅色的酒液從瓶口緩緩流出,在高腳杯杯壁濺起如同濃稠鮮血的漬。
保養(yǎng)得宜的手托起酒瓶,懸在手腕上的叮當(dāng)鐲與瓶子碰撞在一起,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呀!不會是有什么大喜事了吧。”
一道聲線偏細(xì)的男聲,含著幾分揶揄的調(diào)笑響起。
此話一出,夏可琳的叉子反而先落了地。
皇后瞥了夏可琳一眼,嫌棄又警告意味十足,讓她管好自己的表情,不要在女皇面前失了分寸。
但夏可琳哪里管這些,從小到大,她向來都是要星星給月亮的。
夏可琳“蹭”地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對著池瑜瞪著眼,“你不會是搞出個孩子來了吧!”
“你怎么能和祁泠……”
過于激動,牙齒咬上舌頭,她一邊吸溜著口水,一邊揚聲道:“那可是祁泠!”
棕紅色的發(fā)絲照舊干枯毫無光澤,但隨著她越發(fā)激烈的言辭,反而更加鮮艷起來:
“你哪里配得上祁泠!”
“啪——”
女皇大力的拍在桌子上,很大的一聲,驚得隨侍用餐的奴仆紛紛跪下。
“閉嘴!朕就是太慣著你了!”
“池瑜配不上,還有誰能配!朕的女兒看上誰都是他的榮幸,哪怕他是祁泠。”
皇后壓著夏可琳的脖子,將人的額頭就往地上按,“快跟你母皇道歉,說你又失心瘋了,才說出這樣的話。”
夏可琳梗著脖子不肯,難得硬氣一回,“母皇就是偏心,明明是我最先喜歡祁泠的,卻偏偏要這個人和祁泠結(jié)婚。”
女皇將那擺放在圓桌中央還帶著露水的花卉抄起來就往夏可琳腦袋上砸。
那一大捧花從夏可琳的身上甩過去,花瓣落了滿地。
“這個人,這個人”,女皇重復(fù)著夏可琳對池瑜喊出的稱呼,“你就這么稱呼你親姐姐嗎!”
女皇本身因著徐安的緣故,就對著自幼流落在外,對權(quán)力毫不貪戀的池瑜多了那么幾分偏愛。
更何況,今日突然興起的家宴,本來就是她心血來潮想要學(xué)一學(xué)尋常百姓家,來一場一家人湊在一起和樂融融的團圓飯,也讓她久違的感受一下尋常煙火氣。
夏可琳這不管不顧的一通,完全毀掉了。
“是祁泠主動跟我提了婚事,哪里是朕要賜婚的!”
女皇想起那日,祁泠不請自來,黑白棋局的博弈間,落子的聲音回蕩在會客廳內(nèi)。
水晶吊頂投下來的燈光,拓落住祁泠全身,柔膩如玉的指尖捻著漆黑的棋子,他看似處在下風(fēng),實則操縱著整個棋局的走向。
女皇只記得,那場酣暢淋漓的博弈結(jié)束后,她對著這道如同玉樹明珠般的身影,心間泛癢,便就起了將人留下來用膳的打算。
本也不抱什么希望祁泠真的會留下,就在女皇等著看眼前的美人這次尋什么不由分說的借口推辭時,祁泠一反常態(tài),竟然真的留了下來。
膳食很豐盛,祁泠卻只是飲了兩口茶水。
清雋漂亮的臉賞心悅目到了極點,女皇不由地心情更好的,多吃了一碗飯。
待她開始擦拭嘴角的時候,祁泠親自奉茶。
他的味道與上好的茶香融匯在一起,就在女皇旖旎的心思泛濫開來時,他清清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好似前面的那一遭,就是為了等著說出這一句話:
他想要和這位新認(rèn)回來的皇女結(jié)婚。
開出的條件實在豐厚而誘人,已經(jīng)到了女皇舍不得拒絕的程度。
談及原因,這位帝國最有名的高嶺之花,只是安靜的斂下眼睫。
就在女皇以為祁泠不會說的時候,他緩緩撩起眼睫,露出澄澈漆黑的眼瞳,輕輕道,“女皇,因為我喜歡她……很喜歡。”
時至今日,女皇都可以清晰的回憶起當(dāng)時祁泠的表情和神態(tài)。
他像是很不習(xí)慣說“喜歡”這個字眼。
但等真的說出了,嘴角竟然是彎起一道小小的弧度,原本冰而冷的眼神,墜滿了幾乎是有些沉重的溫柔。
女皇沉沉吸進(jìn)去一口濁氣,對著夏可琳重新道:
“祁泠他自己跑過來,跟朕說,甚至以將手中的部分權(quán)力奉上的誠意,想要和池瑜結(jié)婚。”
“你自己連一個omega都搞定不了,還有臉拿到這里來說。”
池瑜本就是被硬拉著才過來吃飯的,因著夏可琳這突然爆炸的情緒,她本來打算在女皇拍桌子的時候就走的。
結(jié)果,突然聽到女皇這么說。
原本已經(jīng)朝著門廳走去的腳步一頓。
不知道何時,天空又細(xì)密地飄起了小雪,零零星星,還未落到地面上就已經(jīng)徹底融化。
池瑜于這一場驟起的小雪中轉(zhuǎn)過身,眉眼疏朗,眼中情緒晦暗難辨,看著這一出幾乎稱得上鬧劇的場景。
“祁泠”這個名字一聲又一聲傳入她的耳朵,引發(fā)了心臟一下又一下的震跳。
原來,這場為期三個月的假結(jié)婚是這么來的……
看一個人從來都不是看他說了什么,而是看他在背后做了什么。
她慢慢的在想——
如果祁泠真的拿自己當(dāng)作泄欲的聽話的工具,又何至于在背后做到這種程度。
將權(quán)力拱手相讓,而后處處在女皇這里制肘,只單純?yōu)榱艘粋她?
她開始去思考祁泠上輩子最后說出的那些話,是否真如祁泠所說的,只是為了護(hù)住她,而特意說的言不由衷的假話。
她拎起了自己的包,避開了這場鬧劇,從偏門走了出去。
零星的雪點子,沿著廊廡,一點點飄落,迎面落到她的臉上。
她伸手去接,落到她手心,甚至沒有感受到冰,就已經(jīng)融化在她手心的紋路中。
她攏了攏手,腦海中浮現(xiàn)的卻是在醫(yī)院時,祁泠昏迷狀態(tài)下,自眼角滴落到她手心里的眼淚——
就如同這星星點點的雪,留在她手掌心中一片濕潤。
麻醉即將清醒的時候,祁泠狀態(tài)突然不好,護(hù)士從治療室出來,高聲呼問,“哪位是池瑜?”
“病人一直在喊著這個名字,麻煩進(jìn)一下治療室,先來安撫一下病人情緒。”
池瑜穿上藍(lán)色的醫(yī)護(hù)服,走進(jìn)去的時候,祁泠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很不好了。
他蜷縮著身體,在夢魘中苦苦掙扎。
他的身體被束縛帶捆綁在醫(yī)治臺上,腺體的部位貼上了形狀不一的感應(yīng)貼,旁邊的大屏幕顯示療診進(jìn)度已經(jīng)暫停。
池瑜越走近,越發(fā)現(xiàn),祁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上輩子她也曾經(jīng)見到過。
當(dāng)時他被發(fā)情期所困擾,她一腔孤勇的想要闖入他的生活,握住了他細(xì)瘦骨感的腳踝,被他的自我防御濺濕了衣服。
上一輩子,他喊著的是自己的母親。
這一輩子,他喊著的卻是……自己的名字。
“抱一抱你的omega吧,稍微釋放一點信息素,先安撫他一下。”
池瑜被催促著,往祁泠身邊走。
在一聲聲“池瑜……”的微弱呼喊中,她緩慢的、遲疑的伸出手,將人抱在了懷里。
不是隨意的、帶著幾分避嫌的半摟半抱,而是將人完完全全納進(jìn)懷中。
昨夜那么激烈,負(fù)距離的接觸和探、入不知道進(jìn)行了多少回,但從頭到尾,除了沒有親吻,也沒有擁抱。
現(xiàn)在祁泠尖尖的下巴壓在她的肩膀上,擁抱的力度和位置正好,嚴(yán)絲合縫的,嵌入的密不可分,兩個人融合的信息素的味道在鼻翼間縈繞不休。
真的給了池瑜一種,懷里的人,是她的omega的感覺。
她陡然驚醒,下意識撤開距離。
也就是這輕輕的一推,祁泠的眼淚落到了她要撤回的手心中。
“別……別推開我……池瑜……求你……”
許是他看起來太過可憐,又許是檢查的器械打印出來的報告,呈現(xiàn)的池瑜腺體情況太糟糕,總之……池瑜終究是沒有硬下心腸……
最后,她幾乎是縱容著、順從著祁泠的力道和身體的傾倒方向,縱容著祁泠攀上她的肩膀。
……
池瑜回到祁家莊園的時候,恍若隔世。
管家特意開著車來接,早早就等在了宮門口,好像是生怕她食言。
車廂一片昏暗,池瑜靠在靠椅上,放在口袋里的消息響個不停。
管家看上去有些不安,不知道是因為這輩子池瑜身份的緣故,還是祁泠對待池瑜態(tài)度的緣故。
總之,他看上去想要搭話,卻遲遲沒有開口。
抵達(dá)莊園的時候,已經(jīng)臨近八點半。
雪還在下,管家舉著黑傘跟上來,池瑜揮手拒絕。
她大跨步走進(jìn),像是上輩子每一次回來一樣……
洋桔梗在雪中挺立著,圍繞著莊園種植了一圈,
雪粒子落進(jìn)花蕊中,看上去少了幾分平日的端雅,多了幾分破碎易折感。
池瑜是在這時看到祁泠的。
他穿著舒服柔軟的家居服,蹲在地上,一株一株的修剪著洋桔梗。
他腳下穿著拖鞋,露出的腳趾被凍得發(fā)紅,細(xì)瘦的腳踝伶仃蒼白。
他弓著背背對著她蹲著,隔著衣服蝴蝶骨清晰可見。
池瑜還記得,昨天晚上,觸手摸上去的感覺……
第82章 “池瑜,現(xiàn)在是第二天了。”
青石板路上鋪了薄薄一層雪,像是撒上去的糖霜。
祁泠的手指捏住洋桔梗的根莖,卡進(jìn)剪刀的刀刃,手指用力,清晰的指骨線條在薄薄的手背肌膚上繃起。
摘下的洋桔梗被他放在膝蓋上,以池瑜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窄細(xì)的腰身旁側(cè)伸出的一大捧花束。
池瑜腳上穿著一雙馬丁靴,踏在青石板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祁泠許是聽到了聲音,捧起放在膝頭的花,朝著池瑜所在的方向站直了身體。
洋桔梗的花瓣層疊在一起,擋住他的小半張臉,也擋住脖頸上微微攢動的喉結(jié)。
只留下一雙又濕又熱的黑眸,隔著連綿不休的雪幕,遙遙朝著池瑜望過來。
“歡迎回來,池瑜。”
他水色單淡薄的嘴唇翕張,柔軟的舌尖幾次探出牙關(guān),將這一句輕輕說了出來。
臉頰砌起來的笑意縱深,讓他下意識朝著池瑜走近幾步。
“今晚就不需要了吧。”
池瑜這突然的一句話,像是當(dāng)頭一棒,讓祁泠生生止住腳步,臉上的笑意一寸寸淡下去。
很隱晦的一句話,但兩個人都知道在說什么。
“嗯……應(yīng)該不用了……”
祁泠放低了聲音,洋桔梗花瓣上的雪花,沾染到他的脖頸、鎖骨上,化成了水珠,掛在柔膩白皙的肌膚上——
池瑜的眼睛從祁泠裸露出來的鎖骨線條上掃過,那匯集到一處的水珠就墜在上面,將落不落。
讓人恨不得,伸出手,用指腹狠狠的揉開那滴水,揉紅那塊肌膚。
池瑜閉了閉眼,試圖將腦子里的狎昵念頭都趕出去。
“那好,我住哪里,我累了,想先去休息了。”
管家聽到這里,欲言又止,看著祁泠已經(jīng)主動帶路,只能將已經(jīng)涌到嗓子眼的話咽了下去。
祁泠仍舊給池瑜安排的是上輩子的那一間房。
家居布置、服飾排列,甚至床單顏色都一模一樣。
池瑜大致轉(zhuǎn)了轉(zhuǎn),隨手拉開了衣柜,除了各大品牌的當(dāng)季秀款,擺在鞋柜正中央的是她上輩子常穿的特價九塊九包郵的熊頭拖鞋。
不知道祁泠是從哪里找來的。
等門關(guān)上,祁泠和管家離開之后,她才拎起這雙拖鞋,放在地上,赤腳踩了踩。
樣子完全一樣,但踩上腳的觸感卻是天壤之別。
池瑜蹲在地上,好好看了看,并不是她廉價的那一雙。
反而更像是畫出了她那雙鞋的樣子,找了設(shè)計師重新調(diào)整了面料特意改制的。
很用心。
幾乎是用心到了細(xì)枝末節(jié)。
池瑜看了好一會兒這雙拖鞋,然后,將它重新裝起來,放回了鞋柜。
大抵也許祁泠對自己真有那么點喜歡,又或許,他做的這一切,多少帶著些上輩子的愧疚……
但無論是因為什么原因,池瑜都不想回頭。
她不想再去那樣愛一個人了,太累了,也太苦了。
她只想快速完成與祁泠的約定,然后橋歸橋、路歸路。
……
洋桔梗被重新插入琉璃花瓶中,祁泠撥弄著花瓣,神情懨懨。
桌子上的菜全部冷掉,沒有人動一口。
他的食指指尖裹著一張創(chuàng)可貼,菜刀切傷的傷口很深,到現(xiàn)在,仍然在微微滲著血。
祁泠整整一下午都呆在廚房。
他實在是沒什么做菜的天賦,但好在,今日之前,他曾經(jīng)練習(xí)過無數(shù)次。
但池瑜甚至都沒有走進(jìn)來看一眼……
管家實在不忍心看下去,開口道:“您該跟池小姐說的,沒準(zhǔn)兒說了她就會過來了。”
窩在椅子上的白貓,懶懶的邁著步子朝著祁泠走過來,翹起的尾巴掃過祁泠的手背。
祁泠將貓抱進(jìn)懷里,放在腿上。
“下次吧,總還有下次。”
他輕輕撓著白貓的下巴,一雙湛藍(lán)色的豎瞳瞇起,絲毫看不出當(dāng)初潰瘍化膿的模樣。
“體檢報告,給我看看。”
管家遲疑一瞬,知道拗不過祁泠,還是恭敬奉上。
各項指標(biāo)差的出奇,腺體在被標(biāo)記之前,幾乎是在成倍速的萎縮。
其實上輩子可能就已經(jīng)有了預(yù)兆,但當(dāng)時池瑜出現(xiàn)了,及時的標(biāo)記了他,才會在冥冥之中好轉(zhuǎn)起來。
這輩子,池瑜對他敬而遠(yuǎn)之,才會將癥狀全都發(fā)了出來。
他的手撐著額頭,將厚厚一沓診斷書草草翻過,就隨手遞回給了管家。
“池瑜是看到了這個,才同意搬回來的嗎?”
“是,再拖下去,不單單是腺體和生殖腔,連您的命都保不住。”
腿上的小貓用長著倒刺的舌頭舔舐他的手背,祁泠垂著頭,掌心一下接一下的從頭撫摸到尾巴。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驟然一笑,喉間溢出的笑聲明朗清亮,眼角眉梢柔和動人,“她總是這樣,心軟的要命,良善的要命。”
“明明都這么恨我了,一聽到我會死,還是會走向我。”
落地?zé)敉渡涑鰜淼墓饴湓谒蓛舭尊膫?cè)臉上,管家看上去,卻覺得他嘴角強撐起來的上揚弧度藏滿了苦澀。
“管家,你說,我是不是應(yīng)該離這樣好的池瑜遠(yuǎn)一點啊。”
“但是,我舍不得。”
“池瑜說的對,我的身體里,始終流淌著我父親的血液,自私冷漠又利己。”
……
祁泠聽到池瑜房間傳來的動靜的時候,剛剛結(jié)束和樊樂暉的視頻會議。
那本由他親手所寫的劇本,被池瑜挑中了。
樊樂暉過來跟他商量,之后的籌備事宜。
劇本沒有達(dá)到盡善盡美的程度,祁泠已經(jīng)著手修改。
視頻會議即將結(jié)束之際,樊樂暉趕在祁泠關(guān)掉頁面時,問,“祁少爺,我很想知道,這個故事是怎么來的呢?”
整個故事對于上流社會的描繪都極盡逼真,真到了一定程度,反而讓人毛骨悚然。
“有原型。”
樊樂暉前傾身體,“有原型的話,是不是需要在正式開拍之前與原型確認(rèn)一下,以免后續(xù)出現(xiàn)糾紛。”
“不用,”祁泠的聲音隔著電腦傳過來,有些發(fā)悶,“原型是我父母。”
樊樂暉驚得站起身,“如果真拍出來,那些秘辛往事,就相當(dāng)于公之于眾,你想好了嗎?”
貴族間最不缺的就是腌臜事,但他們往往都會以高人一等的姿態(tài)將這些丑聞徹底掩埋,這幾乎是貴族們心照不宣的事。
對于貴族來說,體面比活著還重要。
樊樂暉簡直不敢相信祁泠的做法,電腦電量告急,屏幕陷入黑暗中。
透過全黑的電腦屏幕,祁泠的語速不急不緩,“如果我母親在世,他也會愿意這樣做。”
“他受的那些苦,這個社會上對于omega的禁錮與偏見,總該拿出來讓大家看看了。”
“被看見,才會有討論,有討論才會有質(zhì)疑,有質(zhì)疑才會有更多的人站起來去改變。”
樊樂暉聽到電腦那一端,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祁泠的聲音陡然壓低了好幾度:
“我的母親是受害者,沒有道理受害者還要遮遮掩掩。”
“這不是丑聞,只是單純的傷害,對于omega的肆意傷害。”
“既然已經(jīng)是媒體時代,就該借著媒體先闖開為omega爭取權(quán)利的第一步。”
樊樂暉從未想到這些話會從一個貴族omega嘴里說出。
祁泠那張最奪目的俊秀清雋的、高嶺之花一般的臉,好像只是他最不值一提的地方。
樊樂暉慢慢感覺到,為什么這樣一位omega會在整個圈子,乃至民眾心中有如此高的評價,又是如何在風(fēng)雨飄揚、虎視眈眈中支撐起祁家的。
他很不一樣。
“那為什么選擇池瑜呢?”
這是樊樂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是因為她皇女的政治身份?”
“不是我選擇了池瑜,是池瑜選擇了我。”
“我只是……想讓她知道我的一切。”
祁泠的話語凝滯了般的,帶來長久的沉默,直到最后電源徹底用光,電腦陷入死機。
祁泠輕輕的將電腦合上,眼睛看向從走廊處走出的池瑜。
她應(yīng)該是剛剛睡醒,睡眼惺忪,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扣子沒有對好,導(dǎo)致兩邊衣角一邊長一邊短。
上一輩子的很多事,總是頻繁的出現(xiàn)在祁泠的腦海中。
池瑜有很多次,都或直接或暗示的想要讓他告知自己關(guān)于他的過往。
但每一次,祁泠都沒有說。
現(xiàn)在,他想要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通過這部電影,告訴池瑜,毫不保留。
他將膝蓋上的貓兒抱下,迎著池瑜走過去。
池瑜本來以為自己重新回到祁家,會睡不著,沒想到,意外的,睡得很沉。
半夜,實在是太渴了,才打算出來找點水喝。
大廳的燈光有些刺眼,她的眼睛適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眼睛徹底適應(yīng)光線之后,一杯水已經(jīng)送到了她的面前。
水溫合適,正是入嘴解渴的最佳溫度。
池瑜還是困的很,沒有多想,徑直接過,大口大口的喝過。
水杯見底,池瑜才詫異的望向祁泠,“你還沒有睡?”
“嗯,還有點工作。”
池瑜突然就想到了他診斷書上的各類毛病,“白天不能做嗎?身上的毛病都是熬夜熬出來的,你怎么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這話一出口,兩個人具是一頓。
祁泠那雙漆黑的,已經(jīng)有些倦的眼眸,陡然升起一絲明火,灼灼地亮了起來。
池瑜抿唇,面容都僵硬了幾分,“我沒有關(guān)心你的意思。”
“我只是順口就說了出來。”
“我知道,”祁泠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是跟羽毛輕輕的、柔柔的,在她心口上撓著,“我知道,是你人好。”
“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是任意一個人,你都會這樣說。”
雪終于停了,后半夜天空還出現(xiàn)了幾顆星子,寥落卻閃爍。
祁泠將她手里的水杯接過來,輕輕的放回原地。
“池瑜,現(xiàn)在是第二天了。”
他伸出手,拽了拽池瑜不對稱的衣角,“今天需要。”
第83章 味道不錯
黑暗會將所有的感官無限放大。
祁泠整個身體陷在柔軟的床榻中,冷空氣與赤裸的肌膚大范圍的接觸,他感覺到有些冷。
但被池瑜手臂架起的腿彎卻熱的發(fā)燙。
纖細(xì)的小腿在空中無力的顫縮,整個身體都被卡在腰間的手所掌控。
祁泠死死咬住下唇,將所有難耐的申吟聲統(tǒng)統(tǒng)堵在喉嚨。
每一次與池瑜的身體毫無阻隔的接觸,都讓他顫栗到難以自抑。
窗外厚重的云層不知道何時被風(fēng)吹散了,幾縷清冷月輝透過落地窗灑進(jìn)房間內(nèi)。
所有的聲音漸漸歸于平靜,只有愈加濃烈的兩股信息素融合的味道強勢的與空氣爭奪著地盤。
祁泠交疊著雙腿,側(cè)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低低地喘著氣,纖長的眼睫半闔著,生理性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在床單上暈開……
床頭的抽紙被人拽出,池瑜坐在旁邊,床墊朝著池瑜坐下的位置深陷了下去。
朦朦朧朧間,祁泠隱約感覺到一只手又重新貼上了他的腿,緩緩的擦拭著……
祁泠的頭埋進(jìn)枕頭里,任由池瑜的所有動作。
長腿無力的隨著池瑜的動作而動作著,被池瑜的手碰觸過的地方,泛起更敏、感的酥癢。
omega面對alpha的臣服,是殘存在基因里的。
祁泠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這樣。
面對喜歡的alpha,自己也會不爭氣成這樣,控制不住的又分米出更多的……來試圖挽留討好。
祁泠感覺到那只手的動作一頓……顯然池瑜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
“你……”
池瑜皺著眉瞧著自己的手指……,轉(zhuǎn)而低下頭,重新看向祁泠露出來的纖紅眼尾,問道,“你還想再來一次?”
祁泠慢慢的搖了搖頭,他小心的避開池瑜的手,慢慢的收起起自己的腿。
“我去洗澡。”
淅淅瀝瀝的水聲隔著厚厚的浴室玻璃門響起,池瑜的舌尖舔過自己尖尖的犬牙,上面還殘留著屬于祁泠的味道。
她赤腳踩在柔軟厚實的地毯上,彎著腰,將自己散落在各處的衣服一件一件撿起來,又重新套到身上。
她自然是不可能在祁泠的房間里過夜。
干完了這檔子事,她就應(yīng)該像是一個嫖客一樣,拍屁股走人。
只不過,現(xiàn)在池瑜有點拿不準(zhǔn),自己是嫖人的,還是被嫖的。
就在她真的認(rèn)真思考這檔子事情,手放在門把手上,正準(zhǔn)備轉(zhuǎn)動離開的時候——
浴室門率先打開,噴薄的蒸騰熱氣包裹著祁泠俊秀頎長的身形涌出。
他披了件簡單浴袍,帶子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間,更顯得那截窄細(xì)的腰部線條,柔韌曼妙。
頭發(fā)略顯凌亂的搭在他的額角,黑眸被水潤過一遍,顯得澄澈而清亮。
他裹著潮濕氣的身體朝著池瑜靠近,恍惚間,池瑜覺得自己也要被這水汽弄濕。
“你餓嗎?”
祁泠看著她,突然前言不搭后語的,在這濃烈的交融信息縈繞的背景下,陡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偏偏更匪夷所思的是,祁泠這句話尾音還沒有落下,池瑜的肚子就不爭氣的“咕——”了一聲。
“那我下面給你吃。”
……
池瑜坐到餐廳,看著落地鐘上指針指向三,還覺得這件事很荒謬。
凌晨三點,她和自己的前任,剛剛昨完一場走腎不走心的運動,她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矜貴少爺前任,正在給她煮著面條子。
并且還頗像那么回事。
水咕嘟咕嘟的煮沸,面條在沸水中翻滾,西紅柿熬出的湯汁看上去十分鮮嫩。
祁泠微微垂著頭,拿起湯勺舀了一口,嘗了一口。
可能味道還可以,他緊繃起來的肩膀線條才慢慢放松起。
最后端到池瑜面前的那碗面,賣相很好,就連臥在面條下的荷包蛋的橢圓形都標(biāo)準(zhǔn)非常。
他挺翹的鼻尖滲出些汗珠,像是生怕池瑜等不及了要離開,直接出鍋,盛好,不等稍微晾涼一些,直接赤手端著就出來了。
以至于,貼著碗壁的指尖都被燙的紅了起來。
他拉開椅子,在池瑜旁邊入座。
他沒有絲毫的邀功意味。
更不像旁的初次下廚的omega一樣,嬌俏地?fù)纹鹣掳停聪蜃约旱腶lpha,一臉期待并甜蜜的等待她品嘗之后的評價。
祁泠只是安靜坐下來,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著自己的那一份。
他食量很小,對食物盡管不挑剔,但也完全不熱衷。
但這次,他卻將這一碗面吃了個干凈。
從來沒有在這么晚的時間里,吃這么多的東西,其實吃到一半的時候,祁泠的胃就已經(jīng)有些不舒服。
但他仍然是夾起了一筷子的面往自己嘴里送。
他要是不吃的話,就沒有理由再繼續(xù)留在這里,陪著池瑜吃完這一頓。
池瑜是真的很餓了,在宮中,被夏可琳攪得她就沒有吃多少。
出了宮,就直接來了這邊,又進(jìn)行了一場頗為耗費體力的運動,她是真的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所以,在祁泠提出要下面的時候,池瑜猶豫了一瞬,沒能第一時間拒絕。
等她反應(yīng)過來,祁泠已經(jīng)在廚房里忙活了。
事已至此,池瑜便就索性吃了起來。
平心而論,味道還不錯。
但也僅僅是味道不錯而已,池瑜沒有縱容著自己去思考為什么味道不錯,從沒有下過廚的祁泠,為了這碗面,在背后又嘗試過多少次。
池瑜只是將這碗面吃了個干凈,放下筷子之后,起身,一并拿起祁泠面前的碗筷走向了廚房。
水流沖刷到池瑜手背上,她快速的將兩個碗、兩雙筷子,連帶著祁泠用過的鍋一并清洗干凈。
隨后,她擦干凈手,對站在廚房門口的祁泠道了聲“晚安”,便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此時此刻,他們兩個像極了搭伙過日子的舍友,一個做飯,一個洗碗,最公平公正,誰也不占誰便宜。
看似沒有多親善的感情,卻不得不如同“家人”一般,處在共同的空間中,做著只能與最親近的人共享的事情。
池瑜久違的失眠了,睜著眼到了清晨六點。
那場薄雪一晚上就被化了不少,蒸騰起的水汽變成了今早清晨的霧氣。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莊園各處已經(jīng)開始慢慢有了動靜。
花園中,管家指揮著老花匠在栽種花苗,他身后堆放了不少新鮮空運過來的新品種的洋桔梗。
池瑜沒有驚動任何人,大霧漸漸隱沒她徑直離去的身形。
她去早點鋪子買了包子油條,打開單元樓的門,迎面碰上滿身酒氣的、好久不見的關(guān)舒佑。
他那頭原本漂染的非常漂亮的金發(fā),在頭頂處已經(jīng)長出了不少黑色的發(fā)根,不知道是不是出了汗的緣故,頭發(fā)一綹一綹的黏在一起。
那張與祁泠八分相似的臉,此刻滿是宿醉之后的疲態(tài)。
碩大的黑眼圈窩在下眼瞼,與暈成一團的眼影眼線混雜在一起。
關(guān)舒佑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時見到池瑜,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先拿手擋住了自己的臉。
“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
他嗓音嘶啞,隨著池瑜距離的靠近,池瑜敏銳的嗅聞到了他身上濃烈的、已經(jīng)很嗆人的煙味。
“我不這個時候回來,哪里能看見你這幅樣子。”
池瑜抬手,將關(guān)舒佑的手扒拉下來,露出那張堪稱精彩的一張臉。
“很丑吧,這張臉的主人肯定一輩子都不會像我這樣,將這張臉搞成這樣。”
“你不就是這張臉的主人?”
池瑜抬手摘掉他已經(jīng)半掉的假睫毛,將手里提的早飯放進(jìn)他懷里,“走吧,進(jìn)去之后先洗干凈臉,吃完早飯,再告訴我你找了一份什么樣的工作。”
徐安晨起有些不適,喝過藥就又沉沉睡下。
池瑜在她身邊做了一會兒,拿出體溫計,給他試了一**溫,低燒。
低燒雖然沒有高燒來的激烈,但卻是最熬人的。
帶來的持續(xù)性的身體綿軟無力和精神上的萎靡不振,像是鈍刀子割肉一樣,一點點摧垮。
縱然是已經(jīng)知曉了徐安的最終結(jié)局,也在上輩子陪著徐安走過一遭,但時至今日,再次重新看著徐安的身體一點點垮下去,池瑜仍舊是心口難受的要命。
“咚咚——”
關(guān)舒佑站在門口,將臉上的所有彩妝都洗干凈了,換回了衛(wèi)衣牛仔褲,整個人不知道比之前要清新干凈多少倍。
他難得扭捏,與池瑜在一個飯桌上,幾次欲言又止。
“我就是想也出去打打工,分擔(dān)一下錢上的開支。”
他聳著肩,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頹,“我偷偷查過他……喝的藥,很貴。”
關(guān)舒佑的目光瞥向徐安關(guān)上的房門上,“病得很嚴(yán)重對吧。”
“嗯,腺體病。”
池瑜咀嚼口中食物的速度慢了下來,她咽下嘴里的那一口,便將手里的東西放下不再吃,胃口全無。
面對著關(guān)舒佑正色道,“但現(xiàn)在我一點也不缺錢。”
“如果單靠錢就可以治好他的病的話,哪里還需要等到現(xiàn)在。”
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于親人的離世,比這還要痛苦的,是要眼睜睜的看著親人受盡病痛折磨,卻沒有絲毫辦法逃離死亡。
這就是絕癥,這兩個字眼,最大的殺傷力。
腺體病,對于這個世界中的AO來說,就是絕癥。
其實池瑜打算幫助祁泠的原因之一,也在于此。
在他那份病例報告單上,被醫(yī)生清晰的注明,如果不再加以治療,很有可能發(fā)展成與徐安別無二致的病灶。
她見到過徐安臨終,被折磨成的那副人鬼不辨的模樣,根本沒辦法看到同樣的情況出現(xiàn)在祁泠身上。
……
管家又一次將熱過兩次的早餐端進(jìn)書房的時候,祁泠的跨洋電話仍在進(jìn)行。
晦澀難懂的外文經(jīng)過他的聲音的浸潤,顯得動聽許多。
但那長長的單詞,在加上各類彈舌音,管家是一丁點都聽不懂。
“易德爾醫(yī)生,所有都準(zhǔn)備就位,祝歸程順利。”
“盡管希望渺茫,也要試試,不是嗎?”
第84章 做得狠了
咖啡的香氣氤氳在室內(nèi),樊樂暉調(diào)制了一些鮮奶,加進(jìn)去了大半。
打開的半扇窗戶有微風(fēng)刮進(jìn)來,吹亂了池瑜披散在肩頭的長發(fā)。
她無暇顧及,將手腕上的皮筋解了下來,隨手將長發(fā)盤了起來。
她面前擺著一本厚厚的劇本,已經(jīng)翻到了最后一頁。
目光長久的停留在某一行字上,指尖下意識揉搓起紙張。
樊樂暉將咖啡放到她的手邊,她都沒有抬頭。
“怎么沒有寫到結(jié)尾呢?”
池瑜看著最后一行字,是主角o被折磨到了極點,拿起了槍,對準(zhǔn)了自己的太陽穴。
而他的兒子就站在門口不遠(yuǎn)處看過來。
文字就寫到這里,嘎然而止。
池瑜仰起頭,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看完這個劇本,就像是隨著這個貴族omgea過完了他光鮮亮麗卻暗蛆層出的一生。
樊樂暉坐到她的對面,道,“我昨天才跟原作者通完視頻會議,估計很快最后的收尾劇情就能拿到手。”
“大概是個什么樣的結(jié)局?”
池瑜拿著筆在上面勾勾畫畫,寥寥幾筆,畫出了一個拿著槍對準(zhǔn)自己太陽穴的小人。
簡筆畫而已,那個小人甚至沒有畫上具體的五官。
但樊樂暉從對面看過去,卻覺得這個小人的姿態(tài),像極了他昨天視頻會議的對象。
“大概是最后主角O拿槍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樊樂暉盡管不知道祁泠最后的打算,但他卻知道祁泠母親最后的結(jié)局——
在親生兒子的注視下,墜樓而亡。
當(dāng)年發(fā)生這件事的時候,他還和前夫處在新婚蜜月期。
祁家那位的事,一度成為街頭巷尾熱議長達(dá)數(shù)月之久的話題,鋪天蓋地的報道將鏡頭對準(zhǔn)了當(dāng)時仍然還是孩子的祁泠。
那個時候,樊樂暉也曾經(jīng)在一場宴會上見過祁泠。
精致漂亮的不像真人的小男孩,在一眾簇?fù)磉^來的,滿懷各種心思的大人中周旋。
大人的惡意拐著彎兒刺過來,那時小祁泠那雙漆黑的眼眸還能隱約看出無措與畏懼。
后來,再見的時候,他長開了一些,尖尖的下巴更加明顯,眼尾纖長,五官舒展開來,美得不可方物,誰站到他面前都要自慚形穢。
半大的孩子已經(jīng)終于學(xué)會了如何面對這樣的場景。
他清凌凌的身形游刃有余的穿梭在一眾大人當(dāng)中,收斂起所有的稚嫩,收攏起所有的表情,冷著一張臉來抵御所有的刀槍棍棒。
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祁泠就已經(jīng)開始戒掉了臉上的表情,刻意去忽視心里的波瀾。
池瑜沉吟一會兒,桃花眼眸隔著咖啡杯上蒸騰起來的白汽,望向桌角上擺放著的插著洋桔梗花束的花瓶。
今早樊樂暉的助理聽說要有重要的人過來,臨時從網(wǎng)上預(yù)約了一束花。
好巧不巧,選定的就是洋桔梗。
眼前的這束沒有祁泠親手包起來的,讓管家送過來的那捧好看。
花瓣邊緣打著卷兒的蜷縮著,虛虛的攏在一起,顯得有幾分孱弱。
上面特意為了保持花朵新鮮度噴上去的水珠,晶瑩剔透,墜在花瓣兒上將落未落,反而險些將這片花瓣兒拽落。
池瑜卻意外的,透過這一束花,想起了祁泠。
這輩子自重逢起,他好像一直都更加蒼白、羸弱。
昨夜也是,到了臨界點的時候,他抖的那么厲害,眼淚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做得狠了,才發(fā)出小貓兒一般的嗚咽聲。
結(jié)束后,就像這束洋桔梗一般,蜷縮起身體,好緩上好久,直到身上的熱汗變得冰涼,沿著玲瓏?yán)w細(xì)的身體線條往下落。
這樣想著,池瑜突然就變得有些口干舌燥起來,她解開了衣領(lǐng)的兩粒扣子,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
濃醇的咖啡香味縈繞在鼻尖,苦意卻在舌尖蔓延。
池瑜像是每個alpha一樣,嘗過了omega的味道,身體就會下意識的想念這種味道。
這是alpha身體里自帶的、為了繁衍而進(jìn)化出來的本能。
風(fēng)又順著窗戶灌了進(jìn)來,打在池瑜的后頸上,才勉強將這股燥熱吹緩了些。
“我有個想法,”池瑜的手托著腮,緩緩道,“老師可以聯(lián)系一下作者,看看好不好。”
“讓主角O的槍口對上主角A吧,扣動扳機,一舉斃命,最該死的才應(yīng)該是這個人。”
“槍口應(yīng)該對準(zhǔn)傷害自己的人,而不是最無辜的自己。”
樊樂暉很是驚訝,琥珀色的眼瞳微微睜大,“但是池瑜,從來沒有人敢這么寫過。”
在這個世界上,在這本書的設(shè)定和框架里,omega并不是最珍貴的,反而卻是可以肆意拿來交換和買賣的物件。
低等級的omega更是如同性、奴一般的供alpha取樂。
自古以來,皆是如此,alpha可以虐待omega,但卻鮮少有omega會反抗,更不要說殺死alpha。
長久的壓迫和omega基因里自帶的臣服,導(dǎo)致了這一切的發(fā)生。
而作為這個世界的掌權(quán)人alpha,更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fā)生。
而現(xiàn)在,池瑜卻主動提出了這樣的結(jié)局,說出了這樣的話。
“總得有人做第一個,才會有下一個。”
池瑜的話說的太隨意,她壓根不覺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決定。
樊樂暉將池瑜的話悉數(shù)轉(zhuǎn)達(dá)給祁泠聽的時候,祁泠也是長久的沉默。
他的手指握著聽筒,落地?zé)艄饣\罩在他全身,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面前筆記本上,已經(jīng)寫好了注定的自殺結(jié)局。
現(xiàn)在樊樂暉的話語從聽筒中,混雜著“滋滋”的電流聲傳過來,很不真切,但他卻又努力的將每一個字眼聽了進(jìn)去。
他能感受到自己胸口的那顆心臟,一下一下跳的那么大力,幾乎是震疼了那塊皮膚,帶來窒息的感覺。
他幾乎是控制不住的,張開了唇瓣,用力呼吸起來。
“從來沒有人敢這么說過,更不要說搬上大熒幕。”
樊樂暉還在那邊描繪著和池瑜的交談內(nèi)容,“但池瑜說,得有人做第一個,而且必須得是我來。”
祁泠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池瑜說這話時的面部表情。
明媚的眼眸一定明亮又銳利。
“你告訴原作者,如果他懼怕輿論壓力,可以直接甩出責(zé)任來,說是我一人決定,我稿費可以加倍的給。”
樊樂暉頓了頓,繼續(xù)說,“當(dāng)初我其實單獨給她寫過一個角色,叫做戶斂,這個角色她也很喜歡,戶斂的人物設(shè)定就是一生致力于推動AO平權(quán)。”
“我知道,”祁泠的聲音黯然發(fā)啞,上輩子,他曾經(jīng)親手將這個角色從池瑜手上剝奪出來。
“不知道池瑜究竟是為了什么,為了誰,想要做這件事。”
“但這個世界上,也唯有她以皇女的身份可以真的推動這件事。”
說到最后,樊樂暉長嘆了一口氣,“但再怎么說,她剛被認(rèn)回皇室,地基終究是不穩(wěn),一旦著手做了這件事,就會動到很多人的蛋糕,明槍暗箭又不知道會有多少。”
電腦屏幕的冷光投射到祁泠的臉上,他的指尖點上刪除鍵,一個字一個字的將既定的結(jié)局刪除。
他緩緩挑起尖秀的下巴,一雙眼睛里的神色沉沉,他輕聲說,帶著無盡的繾綣,“我會替她擋住這一切的。”
唯有祁泠可以說出這樣話,也唯有祁泠可以真的做到。
他以往的人生中,被迫為了祁家汲汲鉆研,在風(fēng)雨飄搖中牢牢守住祁家的地位。
現(xiàn)在他照樣可以,護(hù)好池瑜,不管她需不需要。
……
祁泠掛斷電話之后,就坐到了正廳廊廡下,白貓親昵地蹭著他的褲腿,渴求著祁泠的親近。
祁泠彎腰,將白貓抱到了膝上,白貓順勢踩著軟綿的肉墊趴上他的胸口,伸著毛茸茸的大腦袋去舔他的下巴。
帶著肉刺的舌頭,舔起來溫?zé)嵊执掏础?br />
祁泠沒有阻止它,白貓舒服的呼嚕聲一聲接一聲的傳過來……
他一下下?lián)崦哪X袋,“你說池瑜看到你,會喜歡你嗎?”
他輕聲喃喃,“會喜歡的吧,畢竟你是她上輩子親手救下的。”
“你是她選擇過的”。
他又想到了念念,沒有被她選擇過的孩子,池瑜會喜歡嗎?
祁泠不知道,也不敢多去想。
管家放到手邊的熱茶已經(jīng)全涼,不知道在廊廡下坐了多久,身體上下被冷風(fēng)兜灌了個徹底。
他的眼睛長久的看向池瑜上輩子經(jīng)常走的柵欄鐵門,等待著期待的身影出現(xiàn)。
后頸被深深咬上的牙齒印深紅泛紫,被咬破的皮膚還沒有愈合。
他這次自己涂抹過藥膏了,無論是后頸還是別的地方。
他希望傷口愈合的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想今天晚上繼續(xù)和池瑜做。
現(xiàn)在,只有肌膚緊密的接觸,負(fù)距離的進(jìn)、入,才能夠稍微緩解他心中的恐慌和不安。
但他現(xiàn)在有點拿不準(zhǔn),池瑜是否還對自己的身體感興趣。
他挑剔著自己身體上的瑕疵,頭一次關(guān)注自己的皮相。
池瑜比他要小上幾歲,時間盡管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但祁泠仍舊在焦慮著身體的每一絲的變化。
不知道等了多久,腿上的白貓不知道睡了幾覺,懶懶的打著哈欠。
管家輕聲慢步來到祁泠身邊,道,“少爺,剛剛有人看到了池小姐,說是池小姐去了女皇當(dāng)初賜的那處宅子。”
“您還記得嗎?那處宅子住滿了朝臣送過來的omega。”
祁泠扭過頭來,指尖不由得扣緊了。
第85章 池瑜吃膩了
枝椏上的積雪消融干凈,露出朵朵白梅,清淺的味道微不可聞。
池瑜站在廊下,接過溫確遞過來的熱可可。
濃香的巧克力在味蕾中炸開,將空泛的胃暖熱,甜食果然讓人心情好,池瑜開心的瞇起了眼睛。
她仰躺在搖椅上,閉上眼睛,享受著這場漫長的冬季難來的陽光。
“你之后哪天還會過來呢?”溫確坐在她的身旁,說起話來總是習(xí)慣性的帶上幾分怯。
“我提前烤好餅干,這樣你一來就可以吃了。”
他低著頭,挑撿著新鮮出爐的餅干,他將形狀完好的放進(jìn)鐵罐中,打算讓池瑜帶回家去
池瑜聽到他這么說,側(cè)過身,撩起眼皮懶懶的望過來,“溫確哥哥,我來你也很開心,對吧。”
溫確身體一僵,手里托著的鐵盒險些被他略有些慌亂的動作打翻在地。
“你來,我當(dāng)然是高興的,”牙齒咬上下嘴唇,對上那雙桃花眼傳遞過來的瀲滟眸光,他下意識的閃躲,“我只是怕招待不好你。”
“但是我經(jīng)常過來的話,他們就不敢肆意欺辱你和溫煦了。”
“宮里這群人都是最會看眼色的勢力怪。”
池瑜毫不在意的將溫確隱藏在心口,不敢明說的心思,輕巧的、毫不介懷地說出口。
他又一次認(rèn)真的打量著池瑜,非常明艷的長相,五官輪廓縱深,那雙精致的桃花眼眸中總是泛著明媚又純粹的光——
讓她看起來不諳世事,但其實樁樁件件她都洞察的一清二楚。
只是,她不愿意挑明而已。
池瑜直起上半身,朝著溫確的方向側(cè)坐過去,拿過他手中的,裝著餅干的鐵盒。
她將已經(jīng)封口的鐵盒打開,果然,看到了里面只鋪放了薄薄的一層。
明明,在烤箱托盤上,還是很多樣子好看的,但溫確并沒有放進(jìn)去。
他生怕放的多了,或者池瑜吃膩了,就不肯再來了。
黃油焦糖的味道撲面而來,池瑜從里面挑出一塊,含進(jìn)口中。
而后,將鐵盒又重新放到了溫確的手中。
腮幫子因為這塊餅干而鼓起來,話語有些含混,溫確卻是聽的一清二楚,“溫確哥哥,給你,我就不帶走了,我下次要是吃的話,會再過來。”
溫確的手緊緊握緊鐵盒子,指尖發(fā)著白,看向池瑜的目光一眨不眨:
“謝謝你,池瑜。”
聲音很輕,也很低,一陣風(fēng)刮過,吹動梢頭白梅,有兩三片花瓣悄無聲息地落地,卻重重的砸在溫確心中。
溫確心口的鼓噪一聲響過一聲,震得他口唇中發(fā)酸發(fā)澀。
一個念頭越滾越大,擠到了他的喉嚨處,叫囂著想要讓他對著池瑜說出口。
盡管他知道,太過分了,太強人所難了。
但他實在是不知道,除了求池瑜,他又能怎么辦。
眼看著落日西斜,日暮霞光映照在整個屋檐上,池瑜拎起自己的帆布挎包,打算回去。
剛起身,垂放在褲縫上的手就被人握住。
隔著衣服,只握了一下,就迅速松了手。
卻也成功讓池瑜停止了步子。
“池瑜,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但是……但是我的弟弟,溫煦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溫確手里捧著的餅干鐵盒終于還是摔到了地上,里面的餅干滾落出來,沾上了泥土。
“你能不能幫幫他……”
溫確的喉頭不住的滑動,哽咽的聲音漫了上來,幾乎蓋過了他原本的音色。
……
池瑜找到溫煦的時候,他正在被一群人按在水深只及腰高的池塘里。
雪過天霽,湖面上仍舊結(jié)著一層厚厚的冰。
冰面上被人工開鑿了一個口子,碎冰飛濺開來,他身上穿著的破綠色棉襖洇上了冰水,重重的托著他的身體往下墜。
而他的及肩長發(fā)全部凌亂的散開,滴滴答答的往下低著水,黏在那張臉上。
他的胳膊被人牢牢的扭在身后,頭被一雙手按著,死死的按入冰冷的湖水中。
在他承受不住即將窒息的時候,又猛然拽起來。
一下接一下,不讓他死,活活的折磨。
“我看你真是不知好歹,敢往議事廳跑,跟你那哥哥一樣,賤蹄子!”
“一個兩個上趕著勾引母皇!”
池瑜望過去,一眼就看到了被眾人簇?fù)碇哪侨艘活^紅棕色的長發(fā)。
這頭長發(fā)今日被精巧的編成了一條粗粗的魚骨辮,上面穿雜著一根金色的絲帶。
此刻,正隨著主人言辭劇烈的討伐言語而左右飄著。
“咚——”
湖面上突然被投入一枚石子,狠狠地砸在了就要朝著溫煦的臉上招呼的人的手背上甩過去。
當(dāng)即,就砸上了那只手的麻筋,瞬間,直直的脫臼了一般的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氣了。
所有人都順著石頭投擲的聲音張望,池瑜也并不躲閃,徑直從假山后面走出來。
“怎么又是你!”
氣急敗壞的女聲大聲的咆哮出來,似乎是對池瑜恨的牙癢癢,卻又無計可施。
池瑜嘴角勾著笑,手里還拿著幾枚小石頭有一下沒一下的隨手扔高,又穩(wěn)穩(wěn)接住。
“呦!是你呀,我的好妹妹,又給姐姐看到欺負(fù)人呢。”
夏可琳撥開人群,氣勢洶洶的朝著池瑜所在的地方跑過來,她的那條背在身后的紅棕色的小辮子一蹦一蹦的,很是搶眼。
池瑜單手撐著假山的平面,縱身一跳,穩(wěn)穩(wěn)的落到了地上。
夏可琳要比池瑜低上一頭,沒有來得及止住步子,鼻尖狠狠撞上了池瑜的肩膀。
因為鼻腔泛酸,引起的不可抑制的生理淚水順著眼角往下流,這讓她少了大半的氣焰。
就連說出的詛咒罵人的話,都變成了哼哼唧唧的模樣。
夏可琳實在是沒什么心眼兒,相對應(yīng)的,也沒什么壞心眼兒。
“你一個alpha,怎么總是跟一個omega過不去啊。”
池瑜一臉新奇的看她淚流滿面還在臟字不斷的大花臉,脖子上帶著的藍(lán)寶石仍舊在奪目奢華的光,秀場款的衣服有些浮夸的套在她的身上,說不出的好笑。
“他哥哥勾引母皇也就算了,他也不要臉的想要走他哥哥的路。”
“就因為人家去了議事廳附近?”池瑜抱著胳膊,“你這理由也太牽強了吧。”
“人家沒準(zhǔn)兒是去看別的人了呢,議事廳又不是只有母皇一個人。”
池瑜邁步朝著池塘走去,對著夏可琳揮揮手,“人,我就先帶走了。”
夏可琳的眼睛被眼淚糊住,假睫毛的膠水下移,黏在她的眼皮上,她壓根兒睜不開眼睛,只能靠吼:
“池瑜,你就幫他吧,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小心他像個臭狗皮膏藥一樣粘上你,到時候有你哭的!”
她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這么大嗓門,這句話傳的很遠(yuǎn),在池塘邊的人聽的一清二楚。
孤零零渾身濕透站在池塘中的人,也一字不漏的聽見了。
但他仍像毫無知覺一般,隱藏在濕條條的頭發(fā)底下的那雙鳳眼,正緊緊的、死死的,盯著池瑜腳上的那雙長到小腿的皮靴。
池瑜直接踏進(jìn)池塘中,一把拽過他的手臂。
他像是站不穩(wěn)一樣,隨著池瑜的力氣,幾乎快要倒進(jìn)池瑜的懷里。
池瑜攙住他的肩膀,架了一下,才讓他站穩(wěn),“能自己走嗎?”
頭發(fā)覆蓋住了他的臉,向前垂著,濕答答的滴著水。
池瑜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隱約看到他微微的點頭動作。
“好,先跟我走吧。”我有辦法,讓你再也不受他們欺負(fù)。”
池瑜放在他手臂上的手施加了一點點力氣,他非常乖順的亦步亦趨的跟在池瑜身后。
他的目光貪戀的從池瑜的皮靴向上移,流連在池瑜窄細(xì)的腰身和平直的肩膀線條上,最后牢牢的落在池瑜脖頸后的腺體所在的位置。
他在心里回復(fù)池瑜:我去議事廳,是想試試,有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可以碰到你。
原來,我的好運氣,在這個時候降臨了嗎?
……
漆黑空蕩的車廂中,只有手機屏幕亮起的光照亮周遭環(huán)境。
祁泠又一次按亮手機屏幕,看著上面的時間指向十點鐘,在屏幕再一次熄滅之前,他推開了車門,下了車。
這處小別墅,有個前院,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拉拽了不少繩子,擺起了晾衣桿,掛滿了各類omega的衣物。
還有不少是貼身衣服,omega的信息素混雜在一起,熏的祁泠太陽穴發(fā)漲。
祁泠很早之前,就知道池瑜用這個女皇給的房子,拿來安置那些朝臣們送過來的omega。
他不是沒有特意留意,只是每次都是omega送進(jìn)來,池瑜便就從來不管了,基本上沒有來過。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來。
祁泠從來沒有懷疑過池瑜愛情的專一。
但現(xiàn)在,池瑜的愛情卻沒有在他身上。
他害怕,害怕池瑜會真的喜歡上別的omega。
他在門前又安靜的站了一會兒,隱約可以聽到里面喋喋不休的說話聲,以及播放起的一首接一首不停休的音樂聲。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轉(zhuǎn)過身,按響了門鈴。
門鈴聲停了又起,祁泠按到第五下的時候,才終于有人將門打開。
開門的是一個衣著清涼性感的小麥膚色的男性omega。
這樣冷的天氣里,他穿著大背心,蜜色的肌肉彭大突出,身量幾乎與alpha齊平。
他手里拎著個酒瓶子,眼睛毫不客氣的上下打量著祁泠,半晌,才問道,“你找誰?”
祁泠對上他的視線,清冷的聲線像是在樹葉上結(jié)上的霜花,在黑夜中,冷的駭人,“我找池瑜,麻煩轉(zhuǎn)告一聲,祁泠在外面等她。”
“池小姐?池小姐說今晚就住在這里,陪我們。”
第86章 睡覺
庭院中懸掛的衣物,在月光下拉出張牙舞爪的影子。
omega的各類味道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很濃烈的脂粉氣息。
“嗯……我?guī)湍憬幸幌拢也槐WC能不能把池小姐叫出來。”
許是看祁泠過分執(zhí)拗,大有一種不見到池瑜不肯離開的樣子,這個omega做了一些妥協(xié)。
手臂線條上蜜色的肌肉塊隨著他拉拽門的動作而繃起,他將門掩映起來,看著祁泠的模樣,沒能太好意思將門鎖上。
懸掛在墻壁上的壁燈打在祁泠側(cè)臉上,輪廓分明的五官拓落下深深的陰翳。
眼睫垂下,將漆黑的眼眸中的情緒遮擋的干干凈凈。
周遭的環(huán)境過于安靜,顯得房間內(nèi)的嬉笑打鬧聲音更加明顯。
依稀可以聽到幾道嬌軟清脆的聲線,拖著長音撒著嬌,一聲接一聲的喊著“池小姐……”
等到祁泠渾身都被冷風(fēng)竄了個遍,才聽到幾道清晰的,越來越近的,朝這邊走來的腳步聲。
聲控?zé)粢宦穼⑸钌畹耐ピ河沉粒罔じ咛舻纳碛熬驮跓艋鹜魈幊霈F(xiàn)。
“你怎么來了?”
一出口,就是祁泠壓根沒立場回答的問題。
晚風(fēng)托起祁泠的衣角,壁燈下祁泠的身形越發(fā)清瘦伶仃,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道,“我又發(fā)情了,池瑜,我需要你……幫我……”
在池瑜看不到的地方,祁泠的手慢慢的蜷在一起。
心臟的震跳聲那樣大,以至于池瑜靠近的時候,祁泠竟然下意識退后了一步,生怕被池瑜聽到自己不正常的心跳聲。
他說謊了……
他第一次說謊了……
脖頸被一雙手扶住,大衣的衣領(lǐng)被往下拽了幾分,碎發(fā)被手指攏開,將腺體清清楚楚的暴露在池瑜的眼前。
她咬過的地方仍然是一塌糊涂的樣子。
青青紫紫的血痕,讓池瑜又一次反思自己,原來她下嘴這么狠的嗎?
竟然將人咬成了這樣!
她伸出手指按了按腺體所在的肌膚,并沒有腫起來,也沒有發(fā)燙。
單看腺體,不像是發(fā)情的樣子……
隨著她突然的按壓動作,祁泠的身體驟然瑟縮顫抖起來。
身體軟了大半,慣常挺直的腰背塌了下去,倘若不是池瑜倚著池瑜托在他腰間的手,他險些就要順著門框滑下去。
“看上去腺體沒什么問題,你別的地方呢,有不舒服的感覺嗎?”
這一次,祁泠沒有吭聲,他只是用那雙帶著水汽的漆黑眼眸看向池瑜。
不知道為什么,池瑜竟然在這雙眼眸中看到了一絲的哀求。
于是她重新攬抱起祁泠的身體,一條手臂繞過他纖細(xì)的腰身,另一條手臂從他的肩膀錢穿過,將人牢牢的束縛在身前。
兩具身體隔著彼此身上的衣服,緊緊的貼合在一起。
“低頭。”
池瑜刻意壓低的嗓音從頭頂響起,順著耳蝸,一路酥酥麻麻的傳入心臟。
“嗯……哈……”
犬牙刺入的瞬間,祁泠的脊背不受控的佝僂起,痛呼聲與呻吟聲一并從喉嚨處滾出,卻又重新被一只手統(tǒng)統(tǒng)壓下。
原來卡在他尖秀下巴上的手,上移,手心緊緊貼上他的唇瓣,“忍一下,別叫出來。”
標(biāo)記的過程漫長又磨人,徹底結(jié)束后,池瑜才將人轉(zhuǎn)過身來。
恰好就看到了祁泠眼角滑下的眼淚,在薄白的肌膚上暈染來,留下一道水痕。
池瑜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看到眼淚的那一刻,她就已經(jīng)抬起手,用指腹將那道水痕輕柔的抹掉。
“今天晚上沒時間,先只是標(biāo)記一下吧。”
她一邊解釋著,一邊朝著主駕駛位的管家招手。
待管家跑過來,從池瑜懷里接過祁泠后,池瑜又道,“我今天晚上就留在這里,不回去了。”
此話一出,管家的聲音都透出幾分焦急,“池小姐,您現(xiàn)在還是少爺名義上的未婚妻,婚期越來越近,您在這里留宿,一旦被拍到,對誰都不好。”
“就是要被拍到,就是要人看到才好。”
池瑜含混的回答管家的疑問,看了一眼祁泠的狀態(tài),指了指脖頸那處的位置,又道,“帶你家少爺回去吧,熱條毛巾,敷一敷后面。”
祁泠喘過一口氣,眼看池瑜就要轉(zhuǎn)身離去,伸手向前抓去,只抓到了池瑜的指尖。
他摩挲著,緊緊攥著,不肯撒手。
“池瑜……我明天來接你……好不好。”
池瑜蹙眉,看了一眼他這狀態(tài),剛標(biāo)記完,盡管沒有做那檔子事,但對于omega的身體體能的消耗也是不容小覷的。
剛標(biāo)記完的omega,明天能不能爬起來還得兩說。
怎么能來接她呢,更何況,有什么好接的。
池瑜告誡自己,除了那檔子事以外,都必須要和祁泠保持距離才行。
但是抓住池瑜指尖的那只手,怎么會冷成這個樣子,她低頭去看,那只手凍得通紅,骨節(jié)處都隱約泛起了紫。
這股子冷意順著相觸的指尖一路蔓延到池瑜的胸口,心臟像是被針刺了一下,讓她要說出的拒絕話語,變了味道,“我明天大概率要進(jìn)宮。”
“那我送你進(jìn)宮,池瑜……你告訴我一個時間就好……”
“明天早上七點鐘,一分鐘也不能晚,你到不了我也不會等。所以你不要來了……”
話沒說完,就被祁泠打斷,嘴角撐起一個頑強卻格外美麗的彎弧,“不會晚的。”
……
在今夜之前,祁泠曾經(jīng)獨自熬過很多個夜晚。
看著星子閃爍的光輝變淡,整個天際都浮現(xiàn)出一種濃稠的藍(lán)調(diào),而后天邊終于出現(xiàn)幾縷橙粉的光線,掙扎的越過云層,迎接新一輪旭日的到來。
很多時候,祁泠都是抱著膝蓋,坐在窗臺,獨自一個人,看著前一天的消亡,等來更加了無生氣的下一天。
于他而言,每一天都沒有什么區(qū)別,一樣的無聊、乏味、痛苦。
他在等待著死亡,并且由衷的期待死亡可以徹底讓他不用再面對天亮起來的時刻——
天一亮,就意味著,他又要像個機器一樣,麻木的去面對傾頹的家族和那些真真假假摻雜在一起的話。
后來,是池瑜,賦予了他“明天”這個字眼的含義。
讓他終于開始對明天有了期待和希冀。
他坐在車廂里,看著天際的一絲一毫的變化,等待池瑜從那扇門出來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帶著期待的情緒。
這讓他已經(jīng)疲憊的身體慢慢亢奮起來。
他仰靠在座椅上,晨光打在他的眼睫上,錯落的光線將他的皮膚襯得白皙剔透。
初升的陽光有些刺眼,他微微闔起眼來緩沖。
但也就在這一瞬間,余光中一道鬼鬼祟祟的黑色身影一閃而過,匆匆躲進(jìn)叢生的灌木叢中,待祁泠再去看的時候,人已經(jīng)徹底不見了。
祁泠打開車門,要進(jìn)一步查看的時候,池瑜正好從門口走出。
池瑜走到祁泠身前,拽住她的臂彎,阻撓了他要往那邊走的動作。
“走吧。”
說完,她就已經(jīng)率先打開車門,將祁泠推進(jìn)了副駕駛。
車啟動,平穩(wěn)上路的時候,祁泠的目光很有存在感的落在池瑜游刃有余的握著方向盤的手上。
“什么時候?qū)W會的?”
祁泠舔了舔干澀的唇,熬了一整晚,他如果照過鏡子,就知道自己的眼睛到底有多紅。
“前段時間吧,有時間就學(xué)了。”
祁泠唇角有些發(fā)白,他有些無措的揉捏著自己的指尖,喃喃道“嗯,原來我都不知道。”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池瑜已經(jīng)朝著他不知道的方向走了那么遠(yuǎn)了,那他還能追得上嗎?
后知后覺的,祁泠才發(fā)現(xiàn),車子朝著相反的方向開過去,察覺到祁泠疑惑的目光,池瑜將遮光簾全部放了下來。
“現(xiàn)在,睡覺,祁泠。”
車子依然在平穩(wěn)的向前移動,但因為四周的車窗已經(jīng)被遮光簾擋住,視野里昏暗了大半。
祁泠側(cè)過頭,清泠泠的一雙眼眸不錯眼的看向池瑜,視線沒有定點,先是落到她挺翹的鼻尖,而后定在她飽滿的唇形上,便就沒有再挪動。
她的唇上有個小傷口,就在嘴角處,現(xiàn)在在微微泛著紅,有些腫。
祁泠想要再看清楚一點,這個傷口是怎么弄的。
他的大腦里閃過無數(shù)個可能,每一種可能性都讓他的心口發(fā)緊。
他不由的去想,是那些omega弄的嗎?還是只是池瑜不小心自己弄的?
“閉上眼睛,祁泠。”
池瑜又重復(fù)了一遍,與此同時,一雙溫暖的手從駕駛位伸了過來,覆在了祁泠的眼睛上。
手心中依稀可以感受到薄薄的眼皮下,眼瞳的翕合顫動,長長的睫毛蝶羽一般,輕輕的剮蹭著她的肌膚。
池瑜能感受到,饒是這樣,祁泠那雙眼睛仍然在掙扎著睜開。
他的手攀上池瑜的手背,輕輕的,如同貓兒一般力道想要往下?lián)芾_。
池瑜隱約能猜到祁泠這一通是為了什么,更知道,他一向是個執(zhí)拗固執(zhí)的人,于是道:
“中午我就回祁家,我保證。”
聽到這一句,祁泠才停止了動作,被擋住了上半張臉,他殷紅的唇瓣更加奪目。
隨著說話的動作微張,露出里面雪白的牙齒和柔軟的舌。
許是池瑜覆蓋在他眼睛上的手源源不斷的傳來了獨屬于池瑜的體溫。
又或許,這是除了在床上之外的久違的身體碰觸,讓祁泠的心理防線坍塌了些許,
那藏了一晚上的念頭,終于被他在此刻說出了口:
“可不可以不要再來這里了,池瑜。”
“他們會的,我也可以去學(xué)。”
第87章 高嶺之花,不夠你玩的嗎?
(大家,上一章加了一點內(nèi)容,大家記得去看一下)
“可不可以不要再來這里了,池瑜。”
“他們會的,我也可以去學(xué)。”
池瑜站在女皇面前,面對女皇言辭激烈噴出的唾沫星子,池瑜腦子里想起的還是這兩句話。
當(dāng)時,晨光熹微,柏油馬路上冷冷清清。
陽光高懸在瓦藍(lán)的天空中,灑下盡管和煦,卻沒有絲毫溫度的陽光。
汽車?yán)锏呐瘹忾_的很足,但祁泠的整張臉看起來仍然是蒼白的,毫無血色。
他漂亮漆黑的眼瞳中,紅血絲清晰可見,整個眼眶都發(fā)著紅,積蓄在眼尾處,濃得化也化不開。
碎發(fā)凌亂的散落在額前,衣服領(lǐng)口處還留有她為了更方便標(biāo)記而扯開,留下的褶皺。
他從來都以最端莊矜貴的模樣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里,現(xiàn)在卻是一副疲憊倦懶,完全被弄臟弄亂的脆弱樣子。
更何況,他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池瑜的味道……
剛剛被標(biāo)記過的omega會對標(biāo)記自己的alpha產(chǎn)生依賴的情緒,這是生理常識。
但池瑜不知道的是,alpha會對自己標(biāo)記過的omega產(chǎn)生憐惜嗎?
池瑜想不明白,總之,她還是親自將祁泠送回了祁家,并說下了保證中午回去的話。
現(xiàn)在她站在議會廳,聞著女皇喜好的味道濃烈的木質(zhì)香薰,鼻腔中卻都是祁泠身上散發(fā)出的兩股信息素相融合的味道。
“池瑜,你說你怎么就不能克制一點!”
“眼看著婚期臨近,你還偏偏去那個地方,那么多omega都被你養(yǎng)在這里,玩的也太過了。”
女皇恨鐵不成鋼,看著池瑜一聲接一聲嘆息,相較于對待夏可琳的怒火中燒,面對池瑜,她更多的反而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無奈感。
“那怎么辦,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清晨那個偷偷摸摸的身影,果然就是女皇派出來跟著池瑜的探子。
只不過這個探子著實是露的馬腳太多了,今早還差點被祁泠抓到。
他跟著池瑜的第一天,池瑜就發(fā)現(xiàn)了,想著將計就計,昨晚她特意去那處別墅,搞出的這一通動靜,就是特意演給女皇看的。
池瑜聳著肩膀,朝女皇攤開手,一臉我也很苦惱的樣子。
池瑜這副鬼樣子,女皇這個風(fēng)流成性的女A最懂了,肚臍下三寸的地界總是會被各型各款的omega所誘惑。
管不住啊,根本管不住啊……
但轉(zhuǎn)念一想到聽說池瑜已經(jīng)住進(jìn)了祁家,于是道:
“祁泠,帝國最出名的高嶺之花,不夠你玩的嗎?”
有這樣的大美人在身邊,女皇多少有幾分想不通。
“母皇,您還不知道嗎?再美味的大餐,吃多了,也是要換些清淡小菜的啊。”
池瑜一副二世祖的作派,翹起長腿坐在椅子上,捏起上面擺放的糕點,就往嘴里送。
“而且,祁泠不太好玩……”
池瑜說這話的時候,腮幫子鼓起,話語說得含含糊糊,意思卻明確。
是了,這樣的清冷美人,能配合玩出什么花樣兒呢,矜貴的要命……
“那你就不能忍忍,”女皇苦口婆心,“要真?zhèn)鞒鋈ィ憬o民眾的印象得壞成什么樣子。”
“祁泠在民眾中可是有一群人數(shù)不少的護(hù)擁者,婚前就被發(fā)現(xiàn)風(fēng)流成性,又要引發(fā)多大的輿論風(fēng)波。”
女皇在室內(nèi)踱步,指著她的額頭,語氣中摻雜了命令,“你,不許再去了!”
大抵是她也同為alpha,同樣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精沖上腦的時候比誰都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她命令完又還是不放心,在池瑜面前坐下,湊近池瑜,“對于alpha來說,有個三四個情人很正常,尤其是在這個圈子里。”
“但凡你私底下養(yǎng)個小情人,都好過你往那里跑。”
“你去哪里,和光天化日逛窯子又有什么區(qū)別。重點是,那些個賣身的,背后還有著千絲萬縷的政治關(guān)系。”
女皇悶頭想了想,終于想出個折中的辦法:
“池瑜,你要是實在忍不住,就養(yǎng)一個可心的,祁泠那邊沒意思了,或者有意思的在祁泠那邊玩不了,就找這個。”
池瑜心想,我這個缺德好色母皇,果然不負(fù)所望。
絲毫沒有意外,想出這么個主意。
也算是正中池瑜下懷吧。
于是,池瑜趁機道,“我現(xiàn)在就喜歡上了一個,母皇要是能夠把這個人送給我,我保證,這一段時間再也不去那里了。”
女皇沒想到池瑜這么快妥協(xié),“你說說,是誰?”
“溫煦。”
“溫煦?”女皇皺著眉頭,想了好久,像是才想起這么一號人,“溫確的弟弟?”
“他身份有些特殊,讓他離宮……”
女皇的話沒有說完,池瑜就接過話茬,“母皇可以把他的哥哥變成裙下之臣,我當(dāng)然也行。”
女皇斜著眼睛打量她,“真喜歡?”
“嗯,喜歡。”
女皇抿了抿唇,算是妥協(xié),實在忍不住,又小聲嘟囔,“真搞不懂,這一個一個的,林嵐也好,溫煦也罷,哪個能比得上祁泠呢。”
池瑜得了女皇的應(yīng)允,打算今日就將溫煦接出宮來。
看著她心急的模樣,女皇一把拉住池瑜的手,傳授著她自以為是的婚姻經(jīng)驗:
“所以啊,池瑜,其實跟祁泠結(jié)婚有什么不好的,總歸是各玩各的,你照樣玩你喜歡的omega,”
“池瑜,考慮考慮,假戲真做吧。”
……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以至于消息傳到溫確這里時,溫確久久難以回神。
等欣喜的情緒彌漫到胸口,他才發(fā)現(xiàn),原本就在他一旁處理傷口的溫煦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池瑜原本在看著手機屏幕,粗略翻看剛剛作者才完成交稿的最后結(jié)局。
耳朵里塞著耳機,與樊樂暉簡單確認(rèn)故事的發(fā)展是否合宜。
盡管只是粗看,但池瑜依然可以感受到作者優(yōu)秀的文字駕馭和表述能力。
與那發(fā)子彈一并射出去,噴濺出來的,不止alpha身上大股大股的鮮血,還有omega無盡的綿延不絕的悲傷、痛苦與壓迫。
可是alpba的死亡,要如何能夠抵消omega所承受的那一切呢。
不能相抵,始終是不能的。
故事的結(jié)尾,是庭院中落葉凋零的深秋,熾熱的盛夏已經(jīng)結(jié)束,但迎來的卻又是難熬的冷冽寒冬。
omega所承受的不公,從來沒有消失……
“我覺得很好,老師,我們盡快籌備開拍吧,資金方面我來。”
說完這句話,池瑜察覺到一道強勢的目光牢牢的鎖在自己身上。
過于強烈,讓池瑜根本難以忽視。
于是她猛然抬頭,與站在廊下的溫煦的目光正好交織在一處。
溫煦所站的位置正好處在風(fēng)口,風(fēng)將他的衣襟向后兜著,單薄的衣服料子裹在他瘦薄到幾乎有些營養(yǎng)不良的身形上。
袖口被挽到手肘處,手臂上道道劃痕血肉翻滾,似乎剛剛上好藥,藥水還沒有干,紅褐色的液體順著他的手臂一路沿著指尖滑落。
他齊肩的半長發(fā)被風(fēng)全部吹到腦后,露出更加明晰的五官線條。
他生了一道長長的柳葉細(xì)眉,細(xì)眉之下,一雙狹長的鳳眸隱藏著難以言明的冷艷風(fēng)情。
他的樣貌極好,透著幾分尖銳的艷。
左臉頰上,有一道半指長的口子,破壞了這張臉的完美無瑕,但在池瑜看來,反而多了一絲戰(zhàn)損美感。
“池瑜。”
他特意跑出來等她,但等她真的走近了,卻又只是單純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溫煦很少開口,池瑜意外的發(fā)現(xiàn),他的聲線倒是格外的低沉,擁有成年男性的磁性低音。
池瑜超過他兩步,見他沒有跟上,才回過神,道,“走吧,跟溫確哥哥說一聲,就跟我走吧。”
“我說過的,以后再也不會有人欺負(fù)你了。”
……
白貓將自己縮成一團,躺在祁泠左手邊的凳子上。
它懶洋洋的給自己舔著毛,時不時撩起湛藍(lán)色的眼眸看一眼祁泠。
桌子上的飯菜已經(jīng)熱過第二遍,氤氳蒸騰起的熱氣,裹著飯菜的香味,卻引不起祁泠絲毫的胃口。
拿著叉子的食指上貼了一塊創(chuàng)可貼,每動一下,手指就泛起疼痛。
他被池瑜送回來之后,躺了一會兒,等身體適應(yīng)過alpha信息素大量注入帶來的酸麻感,就起床去準(zhǔn)備了這頓午飯。
有很多菜他第一次做,做得不好,返工了三四次。
落地鐘上的指針一點一點移動,他等著的人,一直不見身影。
池瑜自昨晚起的種種不同往日的表現(xiàn),讓祁泠擔(dān)憂。
他不知道池瑜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幫上忙。
但更讓他恐慌的在于,害怕池瑜真的將目光放在了別的omgea身上。
每一次,無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他們之前的親近,向來都是池瑜來做一切。
他被動接受著池瑜所有的動作和行為,承受,或者說享受著池瑜帶給他的所有好的、爽的、疼的、麻的感受。
那他給池瑜的呢?
池瑜和自己做,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舒服呢?
他突然覺得自己太過差勁了,所有成人之間的快樂技巧,他一竅不通。
他指尖點在電腦屏幕上,在各類網(wǎng)站上尋找,輕而易舉的找到了他需要的網(wǎng)站。
小到避孕套的款式,再到蕾絲花邊內(nèi)衣,大到各種角色扮演……應(yīng)有盡有。
祁泠是個非常聰明的好學(xué)生,漆黑的眼瞳掃過一遍,就能清晰的記下。
他全神貫注,隱沒在纖細(xì)脖頸中喉結(jié)微微滑動。
突然,聽到一聲,“池小姐,您終于回來了”,祁泠如夢初醒,眼中難得閃過慌亂。
“啪——”
筆記本被合上,很慌亂的動作,引得池瑜一進(jìn)門就不由的看過來。
第88章 池瑜,我說過了,
陽光正好,光點從常青樹樹葉間落下,投射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斑駁的樹影。
柔和卻明亮的光線打在人身上,像是能夠?qū)⒛枪勺映劣魵鈸]散一空。
池瑜緩步邁入餐廳,先看到的就是祁泠那一張?zhí)舨怀鼋z毫瑕疵的臉。
光斑稀稀疏疏的打在他的臉上,依稀可以看見薄白皮膚上那一層細(xì)小的絨毛,長翹的睫毛乖順的垂下,身上的白色棉麻衣衫整齊又妥帖。
籠罩在和煦陽光下的祁泠,原本通身的不近人情的冷意被徹底消融了個干凈。
而他面前的,飯菜的家常香氣正時不時的傳入鼻間。
池瑜突然詫異的發(fā)現(xiàn),她竟然在祁泠身上讀出來了,“溫暖”二字。
池瑜落座之前,將身上的外套脫下,隨手遞給管家。
她的外套上沾染了各類omega信息素的味道。
回來安置溫煦的過程中,他突然發(fā)情,大量的信息素彌漫開來。
omega對于alpha的渴望,是基因里的天性,信息素中的引誘味道被無限度的放大,無孔不入的朝著池瑜覆蓋過來。
池瑜在幫忙注射抑制劑的時候,被溫煦無意識的蹭靠過來,尤其是衣服領(lǐng)口的部分留下了大量的信息素殘留。
祁泠也尚且處在發(fā)情期,同O相斥,池瑜不想再加重祁泠的病情。
于是,池瑜特意與祁泠拉開距離,在祁泠的對面落座。
她一邊接過管家遞過來的餐具,一邊隨意開口,“在看什么,這么緊張?”
要是往常,池瑜根本不可能開口詢問。
但今日祁泠實在有些不正常——
銀制餐具被隨意放在餐盤中,置之不理。
而他白皙的手卻壓在筆記本上,看上去用了些力氣,指骨線條都繃緊了。
從池瑜進(jìn)門到現(xiàn)在,他一直都垂著眼眸,臉頰上泛著幾分不正常的紅,盡管仍舊挺直著腰背端坐著,但整個人看上去卻有幾分微妙的坐立難安。
“沒什么。”
他輕聲應(yīng)著聲,清亮的嗓音中透著幾分暗啞。
“池瑜,和我做……是不是覺得無趣。”
他這一句話問的聲音實在是小,陡然被一道餐盤打翻的聲音全部蓋住。
破裂開的瓷片飛濺的到處都是,而始作俑者,邁著輕巧的貓步,在一片狼藉中施然而過。
白色的毛發(fā)被養(yǎng)的蓬松而柔亮,像一團體積略有些碩大的棉花糖
而這團棉花糖輕盈的縱身一躍,直接跳上了池瑜的大腿,大搖大擺的,又重新團成個團,為自己找了一處最溫暖的窩。
剛要瞇眼大睡特睡的時候,前爪被人托著架起,湛藍(lán)色的眼眸被迫和一雙桃花眼對上。
池瑜越看越眼熟,直到發(fā)現(xiàn)它的一邊眼睛并不會隨著她的不斷靠近而條件反射的眨眼時,才發(fā)現(xiàn)那只逼真至極的眼眸,只是后天安裝的義眼。
“大白?”
上輩子池瑜收養(yǎng)這只小流浪的時候,隨口起過這個名字。
每當(dāng)她喊這個名字的時候,這只貓總是會湊上來舔一舔她的手背。
這次也是不例外。
長著倒刺的濕濡舌頭舔過手背,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痕跡。
“你養(yǎng)了它?”
池瑜望向祁泠,幾乎是立馬就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兜里去找自己的手機。
打開微信聊天頁面,最頂端的聊天欄上,她與N的消息自始至終都沒有斷。
她指尖快速滑動聊天記錄,隨手點開了未看的新發(fā)來的視頻。
畫面背景就是陽光明媚充足的上午,這只小白貓趴在厚實柔軟的地毯上,在玩一根白色的羽毛。
它玩得很開心,跳躍的動作和幅度都很大,其中,有大概五秒的時間里,拍到了站立在旁邊的人。
視頻很清晰,先是一閃而過,拍到了線條纖細(xì)的小腿,而后鏡頭為了跟隨貓咪的動作,不斷向下,露出細(xì)瘦的踝骨。
窄細(xì)的褲腿自兩側(cè)收住,刮蹭著薄白的肌膚。
而就在那腳踝的正中央,大概祁泠自己都不知道,藏著一粒殷紅的小痣,似是皚皚白雪墜上的一朵紅梅。
每次池瑜托起他的長腿,架在肩膀;又或者,圈上他的腳踝,將經(jīng)受不住要遠(yuǎn)離的人重新拉入身下時,這一粒小痣總是完全暴露開來。
上一輩子池瑜愛到濃時,也曾經(jīng)下嘴咬過這粒小痣——
清晰的牙印,將這粒小痣圍攏住,是比吻痕,更具有占有意味的存在。
像是無人之地,只被自己采擷。
“祁泠,N是你對吧。”
“次啦——”
椅子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一聲。
祁泠站起身,不作任何的掙扎狡辯,沉默著承認(rèn)了。
看到池瑜的手指快速的在手機上點動,祁泠慣常平靜的眼眸燃起幾分焦慮與恐慌,“池瑜,別刪掉我。”
“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加不到池瑜的聯(lián)系方式,所有以自己名義發(fā)出的好友申請,統(tǒng)統(tǒng)被回絕。
池瑜自滿屏的來自N的消息中移動視線,看向祁泠。
她突然就想起,上輩子,她學(xué)著戀愛小技巧跟祁泠發(fā)著消息的時候,發(fā)出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沒有絲毫的回復(fù)。
但現(xiàn)在,祁泠寧愿假扮成陌生人,也要加上她的微信,一天數(shù)十幾百條的,事無巨細(xì)的發(fā)著這只貓的信息。
她有的時候忙起來,根本顧不上回復(fù)。
但N的消息從未停止。
她偶回上一兩條,字里行間都能感受N的開心。
所以,池瑜點上“刪除”的手頓了又頓,最后,她還是按滅了屏幕,終究是沒有按下刪除選項。
于是,在祁泠惴惴不安的目光下,祁泠一把將貓抱了起來,放進(jìn)了祁泠的懷中。
這只貓被祁泠養(yǎng)的很好,渾身圓滾滾的,重量不小。
祁泠接過的時候,險些托不住它。
池瑜搭了把手,伸手扶了一下他的手臂,待他抱穩(wěn),才松開手。
“你把它養(yǎng)的很好,它這輩子過得這么好,我也算是放心了吧。”
池瑜這樣說著,自上而下的看著祁泠懷中的白貓。
她原本目光落在貓咪毛茸茸的頭上,卻不經(jīng)意的偏移到了祁泠瘦削的肩膀和橫凸的鎖骨線條上。
她有些控制不住的想,祁泠可以把瘦得皮包骨的流浪貓養(yǎng)成這樣肥美的一坨,怎么自己養(yǎng)不胖自己呢。
越來越瘦,越來越薄。
壓在身、下,觸手摸上去,只能摸到骨頭。
于是,她下意識的開口,“你也多吃點,太瘦了,抱起來,很硌手。”
說完,池瑜又覺得后悔,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算是以炮友來稱呼,都顯得有幾分曖昧。
但還沒有等池瑜收回,祁泠已經(jīng)從怔忡中回過神來,輕輕的應(yīng)了聲,“好,我以后多吃一點”。
池瑜又想,算了,如果祁泠真的可以多吃一點,他的病也能好的快一點,這樣,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也能盡快結(jié)束。
一頓飯吃的很安靜,卻也稱得上愜意。
池瑜是真的餓了,從昨天晚上開始都沒有吃上一口正經(jīng)飯,現(xiàn)在才終于有時間坐下好好吃飯。
飯菜算不上多美味,但勝在清淡可口,她吃了不少。
放下碗筷,拿起餐巾擦嘴的時候,余光瞥到祁泠,驚訝的發(fā)現(xiàn)他還在吃。
形狀姣好的唇瓣,因著剛剛喝過熱湯的緣故,泛起一層紅潤色澤。
他一口接一口吃進(jìn)白米飯,腮幫子撐鼓起來,緩慢的咀嚼著,像是真的從池瑜開口的那一瞬間,就開始身體力行的試圖將自己稍微變得胖一點。
池瑜看著他,突然就在想,如果你的一句話,被對方奉為信條,不管不顧的立即施行時,你還會質(zhì)疑對方的心意嗎?
如果接二連三的,感受到對方在背后彌補著上輩子的虧欠時,你愿意原諒他嗎?
池瑜想,她是愿意原諒祁泠的。
只是,真的沒有力氣再愛人了。
她很多時候都在思考,在這個由虛幻的文字構(gòu)成的小說世界,她的存在,究竟有沒有意義,她試圖去做的改變是不是根本毫無用處。
她赤條條的來,又能夠在這個世界里留下什么呢。
大抵是什么也留不下吧……
她撐著下巴,神情憊懶,看著飯菜在一點點變涼,凝固的湯汁攪也攪不開,她聽到自己開口詢問祁泠,“已經(jīng)三次了吧,有好轉(zhuǎn)嗎?”
察覺到池瑜的目光一直在他脖頸處打轉(zhuǎn),祁泠很快就明白過來池瑜再問什么。
“有,好了一些。”
“發(fā)情還那么頻繁嗎?”
祁泠搖頭。
“那也就是不再需要那么密集的標(biāo)記了,對吧。”
祁泠猛然抬起頭,給懷中貓順著毛的手沒有控制住力氣,將貓弄疼了幾分。
貓咪焦躁的叫聲響起,露出尖銳的爪子,一把劃過祁泠的手心,像極了上輩子的場景。
祁泠面色不變,被抓傷的手藏在桌布下,硬生生沒有吭聲。
“需要的,池瑜。”
他的聲線照舊清冷,聽到這樣的聲線,讓人覺得遐想那檔子事都算是對眼前人的玷污。
但也偏偏是這道聲線,緩緩道,“我聞到了你身上其他omega的味道,你是有了別的人了嗎?”
“還是昨夜在那里沾上的?”
“味道很濃,很濃。應(yīng)該是親密接觸才能沾上的。”
“池瑜,我說過了,我會去學(xué)的,學(xué)那些會讓你快樂的東西。”
“你要不要試試。”
他站起身,慢慢靠近池瑜,緩緩釋放出自己的味道,一點點將那個人留下信息素掩蓋。
他對池瑜的占有欲,是可怖的,強硬的,任何omega的信息素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但面對池瑜,他所有的陰鷙又統(tǒng)統(tǒng)軟化,藏的一干二凈,“池瑜,給我補上,昨夜沒做完的吧。”
第89章 第一次這樣的姿勢
厚實的窗簾將所有的光線全部遮擋住,柔軟的繁復(fù)宮廷式樣的地毯上,散布著凌亂的衣服。
不知道是怎么開始的,池瑜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不經(jīng)意間,猝不及防地被祁泠推倒在了床上。
柔軟的床墊將身體深深陷了進(jìn)去,還不待她撐起身體,祁泠已經(jīng)俯下身,壓坐在她的腰腹間。
池瑜今日穿了一件帶有腰封的皮質(zhì)傘裙,赤、裸的肌膚毫無阻隔的接觸,讓祁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纖細(xì)白皙的小腿,在黯然的光線下仍舊散發(fā)著淡淡的瑩潤光澤,像是剔透的白玉。
棉質(zhì)長褲被褪下,腿部線條隨著他跪壓的姿勢清晰可見。
柔軟濕潤的唇在池瑜的脖頸處流連不休,他胡亂地親著、吮著、蹭著,帶著幾分急切的不得章法。
指尖順著衣領(lǐng)一路向下,輾轉(zhuǎn)于池瑜的襯衫紐扣上,最后落在腰帶上。
腰帶的搭扣扣得很緊,祁泠解了好久都沒有解開。
最后,他紅著眼睛,窩在池瑜的脖頸處哈出一連串的熱氣,出口的聲音低而啞,“池瑜……池瑜……”
今日這一遭,發(fā)生在祁泠身上,幾乎讓池瑜驚詫。
馥郁花香噴薄而出,縈繞在整個房間內(nèi),幾乎將空氣中擠占了個干凈。
高契合度的融合,又是在這般不遺余力,堂而皇之的勾引下,池瑜險些控制不住。
她拍了拍祁泠的背,示意他起來,但祁泠垂著頭,將額發(fā)貼在她的肩膀。
池瑜沒有辦法,只得半攬抱著他的身體坐了起來。
她就著這樣的姿勢,查看他的后頸——
后頸的那塊肌膚,除卻她的咬痕以外,平坦干凈。她觸手摸了摸,微微泛涼。
輕輕按壓,不見絲毫的紅腫。
腺體正常,沒有發(fā)情的跡象。
但祁泠反而卻因為她這一連串的動作,應(yīng)激般地更加緊密地貼了過來。
“祁泠,你沒有發(fā)情。”
池瑜這樣說著,就要推開他。
“我們已經(jīng)說好了,只是幫你治病……”
話還沒說完,池瑜就聽到一聲搭扣扯動的聲音,而后她先是感受到一涼,而后又是一緊。
柔軟的掌心握上來,他實在是青澀得很,掌握不好力度,讓池瑜險些痛呼出聲,但同樣的,又在這樣的過程中,感受到了漸漸升騰起來的舒爽。
“心里的病,可以治嗎?池瑜。”
“腺體的病痛,我可以忍受,但心上的疼,已經(jīng)快要了我的命了……”
他一把抓過池瑜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胸膛。
……
熱水沖刷過酸麻的身體,祁泠仰靠在堅硬的墻面上,一邊清理著自己的身體。
不知道扯動了哪里的傷處,他抑制不住的“嘶”了一聲,指尖被水流沖刷干凈,被熱氣蒸紅的眉眼,裹了一層濕漉漉的霧氣。
他漂亮的清冷面容在這層霧氣的籠罩中,因著剛剛結(jié)束的那檔子事,而多了幾分醉人的濃艷色澤。
他拿起浴巾,一點點擦掉身上的水珠,彎腰將衣服一點點穿上,推門出來的時候,池瑜還睡的很熟。
他俯下身,膝蓋壓在床上,手臂撐在枕頭旁邊,輕輕將唇印上了池瑜的——
相觸的一瞬間,祁泠的喉結(jié)忍不住的滑動,本欲蜻蜓點水,但祁泠還是輕輕吻了上來,舌尖小心的擦過池瑜的唇縫。
祁泠可以將一切事都做的盡善盡美,這件事,也不例外。
走過初上手的青澀,他舉一反三學(xué)得很好,更何況,他頂著那樣的一張臉,蠱惑起人來簡直輕而易舉。
他起身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本躺過的地方,有一小團濕潤的略粘稠的水漬,將床單的顏色染得更深。
祁泠抿了抿唇,想到全程毫無阻隔的接觸,眼神深了幾分。
他扯過紙巾,將那塊濕潤的地方,一點點擦拭干凈。
做完這一切,他將門安靜的關(guān)上,再不驚動任何人的狀況下,驅(qū)車出了門。
他脖頸處圍攏了一塊厚厚的圍巾,將他的臉擋住大半,他敲開私人診所門的時候,先是嗅聞到了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
易德爾醫(yī)生正在進(jìn)行一臺腺體摘除手術(shù),似乎是手術(shù)過程出了問題,忙得暈頭轉(zhuǎn)向。
祁泠被醫(yī)護(hù)助理引著,先來到了vip休息室。
醫(yī)護(hù)助理給他遞來一杯飲劑,淡淡粉色的藥劑在溫水中化開。
比他年長幾歲的omega朝他微笑,眼角上彎折起深深的紋路,帶著幾分關(guān)切,“你身上alpha的味道很重,聞起來,你的alpha應(yīng)該等級很高。”
見祁泠的手一直在下意識的捂著小腹,他又道,“是肚子疼嗎?”
“房、事的姿勢不對,是會引起生殖腔的疼痛。需要我?guī)湍銠z查一下嗎?”
的確是有些疼,祁泠微不可查的皺起了眉,他們第一次用那個姿、勢,他又實在是沒有經(jīng)驗,橫沖直撞的左下去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疼了。
中間漸入佳境的時候,這點子疼痛也就被忽視了。
現(xiàn)在他驅(qū)車過來,才又開始泛疼。
但尚且還在可以忍受的范圍中,于是,祁泠擺了擺手。
醫(yī)護(hù)助理想著一會兒易德爾醫(yī)生會親自過來,索性就不再勸,又將這杯水朝著祁泠所在的方向推了推,“喝了這個吧,會讓你好受一點。”
祁泠小口小口的喝著,濕潤過的嗓子終于不再因著剛剛的過度使用而嘶啞過頭。
也是在這時,聽到醫(yī)生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祁泠轉(zhuǎn)身去看,看到了一個裹著粉色絨毛毯子的皺巴巴、軟乎乎的小嬰兒在護(hù)士的懷中被抱出。
“呀!這是今天出生的第一個女孩呢!”
護(hù)士抱著這個孩子經(jīng)過的時候,以祁泠的視線正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見祁泠看的入迷,醫(yī)護(hù)助理又開始搭話,“你有孩子嗎?看你的樣子和身形,應(yīng)該是沒有的,不過你和你的alpha這么恩愛,估計也快了。”
“小孩子啊,就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那個孩子皺皺巴巴的臉,還裹著母親的羊水,看上去和當(dāng)初念念出生的樣子,相差不多。
“我有孩子。只不過她不在我身邊,也是一個女孩子,長得很像她父親。”
祁泠輕聲說著,被孩子的親人允許后,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碰觸她的圓滾滾的臉蛋兒。
念念出生的時候,也是這樣,胖乎乎的。
盡管上輩子臨近生產(chǎn),他的身體狀況差到那種程度,但他依舊將孩子養(yǎng)得很好。
“孩子還是得帶在身邊才好,誰帶都不如自己的母親帶好。”
醫(yī)護(hù)助理突然道,一句一句砸進(jìn)了祁泠的心里。
祁泠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時,易爾德醫(yī)生終于結(jié)束了上一臺手術(shù),換上了百大衣來迎接祁泠。
他將祁泠帶到檢查室,透明的粘稠的藥液平鋪在他柔軟平坦的小腹,探照頭一寸寸在上面移動。
易爾德醫(yī)生用蹩腳的中文,陳述著生殖腔的狀況。
“很好,上次我們擔(dān)心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腺體萎縮,信息素爆發(fā)崩潰的狀況也好轉(zhuǎn)了很多。”
祁泠從檢查床上坐起來,接過易爾德醫(yī)生給的紙,擦過腹部的藥劑,“大概還有多久就可以徹底恢復(fù)。”
“大概一周左右的時間吧,頂級omega的腺體在匹配度這么高的alpha信息素的參與下,自愈能力的恢復(fù)也是驚人的。”
祁泠將衣擺慢慢放下去,他今天穿了一件高領(lǐng)的黑色毛衣,雪白的肌膚被遮擋,渾身裹得嚴(yán)實,卻越發(fā)透著幾分禁欲。
“怎么……能夠拖延久一些呢?”
此話一出口,易爾德醫(yī)生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您的身體底子并不好,病情脫下去,反而會讓您更加虛弱。”
“沒關(guān)系”,轉(zhuǎn)瞬之間,祁泠像是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你說吧。”
“我還再需要一點時間,再多一點時間就好。”
倘若他真的好透,池瑜一定毫不猶豫的離開祁家。
“注射omega發(fā)情劑,一般這個是為了治療pmega性冷淡癥才會使用的,副作用明顯,我可以給您開,但您一定要想好。”
祁泠點頭,接過易爾德醫(yī)生的單子。
說到這里,易爾德醫(yī)生突然想起什么,左右觀望了一下,見周圍沒有人,才靠近幾分,“您知道‘絡(luò)顆’嗎?”
祁泠緩緩抬起頭,黑眸中的情緒再聽到這個名字時,顯然易見的翻滾起來。
“曾經(jīng)風(fēng)靡一時,可以讓omega瞬間進(jìn)入假性發(fā)情,但最要命的是,這味藥可以致幻,擾亂心智,讓omega‘死心塌地的喜歡上alpha。”
“好幾年前了,這味藥已經(jīng)被禁了。”
“但最近又起了風(fēng)聲,幾經(jīng)輾轉(zhuǎn),我拿到了一顆。”
祁泠握著單子的手慢慢收緊,那張紙在祁泠不斷施加的力氣中,深深的皺起,薄薄的紙張在空氣中顫著。
“顆絡(luò)?”
祁泠重復(fù)了一聲,冷意漸漸從眼眸中溢出,眼角眉梢都透著鋒利的光,“我當(dāng)然知道這個東西了。”
就是這個東西,毀了母親的一生。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又有老鼠在陰暗潮濕的下水道開始作祟了……
“我將這害人的玩意兒給您吧,估計也只有您才能真正的讓這東西,從這世上消失了。”
……
池瑜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
身旁已經(jīng)沒有了祁泠的身影,和omega做這檔子,自己先睡過去,這件事怎么說怎么丟人。
身體被機制的舒爽安撫過,反而放下了所有的防備,結(jié)束后,困意搶占大腦,隨著最后拿一下,她根本抬不起眼皮。
空氣中還殘留著信息素與旁的交融的氣味。
池瑜起身找了找,沒看到祁泠的身影。
她頓了頓,看著鐘表指向凌晨兩點,她按亮了手機屏幕,撥通了N的語音通話。
長久的忙音,池瑜打到第三個對方才接通。
“你在哪里?”
“池瑜”,聽起來環(huán)境嘈雜,池瑜將話筒湊近,才勉強聽到幾聲夜店的歌舞聲。
“你去了夜店?”
第90章 心疼
霓虹燈在急速的車速下,連成一線。
線條流暢的車身像是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穿過濃重的霧氣,在沾滿潮氣的柏油馬路上加速行駛而過。
手機免提被打開,密集嘈雜的重金屬音樂在濃稠夜色下更加明顯。
“在哪一家?”
池瑜腳下用力踩上油門,速度被提高到發(fā)動機嗡鳴的程度。
“你知道你會不間斷發(fā)情嗎?祁泠!”
她的聲音充斥著焦急的責(zé)備,“祁泠,告訴我,你在哪一家?”
信號很不好,祁泠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傳過來,“沒關(guān)系,池瑜,我身上有你的信息素,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
周遭的所有景物在池瑜的視野中快速后離,聽到這句話,池瑜只恨沒有再咬的深一點,狠一點。
“告訴我,在哪里?”
“在……南掖……”
一輛車突然橫插過來,池瑜猛地踩上剎車,輪胎在地面劃出很深的印子,車子被逼停。
很大的一聲,蓋住了祁泠的話。
池瑜放在副駕駛的手機甩了出去,等池瑜拿起來的時候,電話已經(jīng)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被掛斷。
池瑜的手拍在方向盤上,快速地從手機上調(diào)出所有的南掖店的地址。
臨時標(biāo)記會讓omega身上充斥著alpha的味道,如同圈占領(lǐng)地一般,讓其他alpha不敢靠近。
但饒是如此,池瑜心中仍然是有幾分不安。
她完全想不通,祁泠去這種地方是為了什么,又有什么東西,能讓他拖著這樣的身體親自去這種地方。
車子重新啟動的時候,池瑜還在想,她是不是不行了,剛剛做完,她的omega還有精力有體力去夜店?!
……
鼓點聲震耳欲聾,紫紅色的曖昧煙霧彌漫在整個場地,籠罩住包廂卡座中很多道交、纏在一起身體。
舞池中,衣著清涼的人貼身熱舞,各類信息素混雜在一起,與濃烈的酒精一道,將人的思緒麻痹起來。
紛雜的炫光打在祁泠的那張臉上,已經(jīng)不知道吸引了不少人的側(cè)目。
數(shù)不清有多少人,想要過來搭訕,但又在靠近的過程中,嗅聞到深海信息素的味道而敬而遠(yuǎn)之。
沒有人愿意去招惹一個標(biāo)記過的omega,尤其是這股信息素等級還那么高的情況下。
溫度熱得躁人,祁泠將大衣脫下,露出里面修身的高領(lǐng)毛衣。
平直的肩膀、窄細(xì)柔韌的腰身,每一次都令人遐想翩翩,讓人忍不住扒開這件裹得嚴(yán)實的毛衣,去看下面的更誘人的風(fēng)景。
祁泠對這些目光視而不見,漆黑的眼眸微微瞇起,掃過一排包廂的銘牌。
易德爾醫(yī)生的“顆絡(luò)”就是在這里拿到的。
“顆絡(luò)”本身就是違禁品,那群人藏得很隱秘,很多時候,一晚上的時間就會清撤得干干凈凈,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祁泠沒有辦法再等……
當(dāng)年母親窮途末路,跟父親脫不了關(guān)系,但倘若父親手里沒有這種東西,也根本不可能將母親作賤成這種樣子。
他根本等不了,見到“顆絡(luò)”的第一眼,母親縱身躍樓的那一幕就不間斷的在腦海中回蕩。
他要讓這個東西,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尋著易德爾醫(yī)生嘴里的路線,他邁步去了二樓,拐進(jìn)了一道極其不起眼小門,甚至在這個小門門口堆滿了雜物——
狹窄逼仄的通道,鋪滿了隔音綿,每走進(jìn)一下,空氣都像是被擠壓掉,胸口都傳來幾分窒息的痛感。
服務(wù)生臉上裹著黑色蕾絲面罩,匆匆從他身邊走過,琥珀色的酒水不要錢一樣的往各個包廂里送。
祁泠嘴里念著包廂號碼,一點點去找。
突然,一道身影突然從拐角處沖出來,與祁泠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他說話的聲音語速很急躁,聲音里帶著恐慌,像是有什么人在背后追。
他一邊朝著背后看著,一邊快速攙扶起祁泠。
那人掛在耳朵上的面紗掉了一半,露出小半張臉。
倘若現(xiàn)在祁泠抬頭去看的話,就會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這小半張臉,幾乎和自己相差無幾。
但還沒等祁泠看清,那人已經(jīng)率先發(fā)現(xiàn)自己攙扶起來的人是誰,迅速將面紗重現(xiàn)掛好,而后再也不敢與祁泠對視。
“你沒事……我先走了……”
他往后跑了沒幾下,就又想到什么似的,重新撤回到祁泠身邊,“不要再往前走了,真的,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群alpha,他們會下藥。”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始終不敢和祁泠對視,手也一直虛虛擋著自己的臉,只露出那一頭已經(jīng)長出不少黑發(fā)根的金色發(fā)絲。
“什么藥?”
“我說不清楚。”
他“嘖”了一聲,感覺到祁泠的目光越來越頻繁的留在自己的臉上,他一咬牙,率先跑了出去。
關(guān)舒佑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祁泠。
與本尊相形見絀的難堪感席卷而來,讓他胸口酸的冒泡,擋在面罩后的那張臉一寸寸漲紅。
以至于,他跑到外面,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的時候,才猛然想起來,身后因著他的樣貌而窮追不舍的那群alpha。
他站在那處不起眼的小門后猶豫不決,想要再走進(jìn)去,又害怕,但直接走掉,良心上又過意不去。
正在他猶豫不決時,目光一閃,看到了穿過擁擠人群走過來的池瑜。
她身量很高,穿著一件白色的棉服,姣好的面容在人群中過分顯眼。
關(guān)舒佑快步走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手指指向那道小門,“祁泠在那里,池瑜你快點過去,那一屋子都是alpha,而且他們手里還有藥。”
池瑜眉頭肉眼可見的皺得深了起來,“你說什么?!”
……
祁泠被人強壓著帶進(jìn)包廂的時候,目光從門牌號碼上閃過。
他默念那四個數(shù)字,正好跟易德爾醫(yī)生的對上。
于是,他幾乎是放松著身體,跟著這群人拖拽自己的力度走了進(jìn)去。
包廂內(nèi)的空間很大,皮質(zhì)沙發(fā)上擠滿了各種活色生香的畫面。
煙酒味道直沖鼻腔而來,祁泠腳下踩過一張剛剛開封的避孕套的包裝袋子,發(fā)出很細(xì)微的聲響。
“呦,抓回來了?”
“怎么這下不掙扎了,想明白了,跟了我們司易姐,哪里還用做個小小的服務(wù)員。”
祁泠沒有吭聲,一雙漆黑的眼眸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這一切。
有一道頎長的身影坐在最邊緣的位置,但所有人都在顯而易見的討好著她。
她的面容隱藏在黑暗中,并不能看清楚。
察覺到祁泠的目光,她才興致缺缺地邁動腿,接著頂部的炫光打量這張臉。
本來就是驚鴻一瞥,見那小服務(wù)員長得不錯,又有著幾分小骨氣,起了貓抓老鼠的心思,才逗弄著玩了一會兒。
現(xiàn)在真的抓回來,司易又覺得沒什么意思。
直到她看到了那雙漆黑的眼睛……明明沒什么區(qū)別,但眼前這個人就是跟之前見到的感覺不一樣了。
氣質(zhì)這種東西,真是要命的迷人。
她揚聲吹了聲響亮的口哨,而后一把將人拽進(jìn)自己懷里。
“嗯……還被alpha標(biāo)記過了,更有意思了。”
“你的alpha看起來等級不低,這就是你長著這樣一張臉還敢在這種地方端酒的原因嗎?”
“不過,你的alpha倒是真的舍得你來這個地方。”
離得近了,祁泠才發(fā)現(xiàn)她那不同于帝國人的長相,雙眼皮的褶皺很深的一道,五官過分立體深邃。
祁泠放在袖口的槍慢慢被他握住。
“這不就便宜我了嗎?”
她哼笑了一聲,“跟著我吧,我可心疼你了。”
酒水被遞到嘴邊,幾乎快要壓上嘴唇。
祁泠一把將她搭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下,酒水瞬間灑了一身。
將那女人身上的衣服沾濕了大半,她氣急敗壞,一把捏住祁泠的臉頰,“本來不想給你用這個玩意的,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祁泠藏在暗處的槍口本來已經(jīng)在無人察覺的地方,對上了那人的腰腹。
眸光一閃,卻看到她從口袋里掏出的白色藥粒。
像是被針扎了一般,祁泠瞳孔皺縮,那就是顆絡(luò)。
祁泠不可能看錯。
于是,他又慢慢將槍收了回去,他微微抬高下巴,距離那已經(jīng)快要遞到嘴邊的藥遠(yuǎn)了幾分。
但也因為他的動作,那張漂亮的面孔更加清晰無余。
與關(guān)舒佑極其相似的一張臉,但處處都比關(guān)舒佑要精致十分。
幾乎是一瞬間,周遭響起一陣極小聲的,因為驚艷而起的吸氣聲。
“我吃了這個藥,就會發(fā)情嗎?”
美人的聲音都是動聽的。
司易難得起了幾分耐心,“那可不僅僅是會發(fā)情,多吃幾次,你就會死心塌地的愛上我。”
祁泠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是嗎?你就這么有信心。”
“寶貝,你嘗嘗就知道了。”
她手間的力氣慢慢放松,似乎也實在舍不得在這樣完美無瑕的一張臉上留下痕跡。
“嘗一粒沒用,那就多吃幾粒,反正我多得是。”
“別人花多少錢都拿不到的東西,我那里多的是。”
“張嘴吧,寶貝,就算你不張嘴,我也有的是辦法。”
她看著面前的美人面,肚臍下三寸的地界已經(jīng)漲的發(fā)疼。
尤其是,美人驟然笑了,像是清風(fēng)散盡了所有嗆人的煙霧。
嘴唇向上勾起,露出潔白的牙齒,柔軟紅潤的舌尖隨著說話的動作而若影若現(xiàn)。
司易犬牙發(fā)癢,越靠越近,熾熱的呼吸已經(jīng)撲在了祁泠的脖頸。
而他的手不安分的已經(jīng)在嘗試撩開祁泠的衣擺,在嘗試往里面鉆。
“那你告訴你,你叫什么名字?”
隨著話音落下,司意突然感受到一柄堅硬的東西抵上了她的側(cè)腰。
“把你的手拿出去,不然可以比一比,是你的手快,還是我的槍快。”
司易感覺到自己腹部的肌肉痙攣了幾下,但眼中還是毫無遮掩的對于omega的輕視,“美人兒,會打開保險栓嘛,就這么大口氣,oemga這樣可就不可愛了。”
“啪——”
子彈穿過皮肉的聲音,瘆人得響起。
嘈雜的聲音瞬間死寂成一團,血腥味慢慢充斥在所有的鼻尖。
巨大的疼痛難以被大腦處理,司易慢半拍的才看向自己的腹部,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腹部,“你個臭、婊、子!”
咒罵聲脫口而出,alpha的信息素滾滾而出。
她抬起手,朝著祁泠的臉就要招呼上去。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祁泠只感覺到腰間一緊,熟悉的深海味道的信息素將他牢牢包裹住,阻絕了其余所有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