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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那你膩了嗎?

    雪花打著旋兒的往下落,很快,青石板路上就鋪了薄薄的一層白。

    手腕上突然握上來的那只手,很涼。

    似乎生怕她甩開,施加的力氣很大,池瑜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指尖的微微顫抖。

    她扭頭去看,紛揚不休的雪花落到他漆黑的發絲上,沾染到他長而疏的黑睫上。

    融化了的雪,將他的睫毛沾濕,水意滲到那雙漆黑的眼瞳中,恍若有楚楚淚光在其中涌動。

    這樣冷的天氣里,他只穿了一件大衣,臉頰、鼻頭……甚至眼尾都微微發著紅。

    倘若是在上一輩子池瑜看到這種模樣的祁泠,大抵是早就已經心疼的將人擁進自己懷中。

    抄起他的手放在手心搓揉、哈氣,甚至有可能拉高自己的衣服,將他的手貼上自己柔軟溫暖的小腹。

    但現在,此時此刻,池瑜只是垂眼看著他,以一種略顯戒備的神情在看著他。

    而她的另一只手,以一種更加親密的姿態被她名正言順的男朋友十指相扣,緊緊相握。

    林嵐半個身體都倚靠進池瑜的懷中,似乎是剛剛才看到祁泠,他狀似驚訝的抬高聲音,“好巧,祁泠哥哥。”

    “一直忘記跟祁泠哥哥正式介紹了,這是我的女朋友,叫池瑜。”

    林嵐像是每一個正處在熱戀期的小omega一般,眼角眉梢都蕩漾著怡人的盎然春意,說出的每一個字眼都引得嘴角的小梨渦若影若現。

    “祁泠哥哥,那天的新聞我看到了,我不介意,也相信阿瑜”,他望著祁泠握上來的手,道,“但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還是祁泠面前,說出這類似宣誓主權的話語。

    林嵐很清楚自己對于這段關系的焦慮。

    得到池瑜的每一天,都像是做夢一樣,他需要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才能不讓自己在美夢中蘇醒。

    他不允許,任何人奪走池瑜。

    哪怕,這是人是祁泠。

    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渴望能夠成為像祁泠一樣的人。

    祁泠,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神祇。

    但當他從小到大向往的神祇與占據了他整個青春期少男慕愛之心的人,有了不可說的糾纏時,林嵐再看向祁泠,卻也有了刻意的敵對與仇視。

    “林嵐”,不知道是不是落了雪,氣溫又有所下降的緣故,祁泠的聲音帶著些許暗啞,“至少在你們這段關系進行期間,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他眼瞳戚戚,目光全然落在他握到池瑜手腕的手上。

    肌膚相貼的觸感,與上一輩子沒有絲毫的區別,唯一不同的是,池瑜再也不會回握了。

    他甚至應該要慶幸,池瑜有著最溫暖善良的性子,沒有再一次甩開他的手。

    林嵐較祁泠要矮上些許,這樣說著話,只能看到祁泠優越的下頜線條與纖細修長的脖頸。

    林嵐驚訝的發現,淹沒在祁泠優美脖頸線條中的喉結,在小幅度的滾動——

    他好像是在緊張……

    他竟然是在緊張!

    這可是祁泠啊!

    林嵐不可置信,目光在祁泠白潤如雪的臉上望了又望。

    卻聽得祁泠又開了口,現在說話的對象已經不是自己,但那出口的嗓音卻是又啞上了好多。

    他聽見他說,“池瑜,哪怕你我都知道只是一場……假結婚,”他說出‘假結婚’這個字眼的時候,睫毛微顫了一下,像是羽蝴在山雨呼嘯的夜晚,用盡全力扇動著翅膀。

    但也僅僅是一瞬間而已,他便就又恢復了清清冷冷的不可指摘的模樣。

    “民眾關注度很高,婚禮的一應細節都馬虎不得。”

    “禮服的工期很長,需要提前去試穿一下,測量尺寸。”

    他找的理由讓人挑不出錯,有理有據。

    池瑜看了一眼林嵐,又看了一眼這已成鵝毛勢頭的,并且越下越大的雪,“非得今天嗎?”

    “我今天有事情。怎么不提前說。”

    祁泠抬頭望上池瑜,因著仰頭的弧度,更多的雪落進他的眼瞳中,他像是恍若未覺,微微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池瑜。

    “提前說了,你就會答應嗎?池瑜。”

    答案不言而喻。

    池瑜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她用了些力氣,祁泠察覺到,反而用了更大的力氣回握回來。

    用行動來告訴她,得今天,必須要今天。

    池瑜快要被氣笑了。

    果然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祁泠都依舊是這樣,想要的,總能以各種方式拿到手。

    不想要的,哪怕她掏出心肺,他也不會有絲毫的動搖。

    “池瑜,或早或晚,都是要去的。既然如此,不如就趁這次,弄清了,弄完了。”

    他握著她手腕的力氣,與他話語的意思,卻是完全不同。

    嘴里說著一次弄干凈,手卻不管不顧的緊緊攥上來,不肯松手。

    池瑜嘆了一口氣,轉動手腕,“你松手吧,我跟著你去。”

    她抬高手腕,祁泠的手指從她的手背肌膚上滑過,帶來一連串的冰涼。

    她將手抄近口袋,因著身量優越,近乎居高臨下的俯瞰祁泠,“祁泠,我希望這是那場假結婚前,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

    祁泠坐進主駕駛,耳畔傳來汽車引擎轟鳴的聲音時,還在想,幸好,池瑜說的并不是這輩子最后一次見面。

    他渾身都被凍僵了,只有攥著池瑜手腕的那只手的手心還殘留著屬于池瑜的體溫。

    他花了一點時間,來讓自己僵硬的手指好轉起來,才開動了車子。

    他自小就是這樣的體質,很畏冷。

    他的身體像是缺少了恒溫的能力,穿再多的衣服,但他自己是冷的,自然也起不到保暖的作用。

    上一輩子,他只能無時無刻的靠著池瑜、貼著池瑜,汲取她身上的溫暖。

    這一輩子,他又變成了一個人,只能硬生生的捱過這刺骨的冷。

    他打開暖氣,一股又一股的暖氣在車廂中蒸騰起來。

    太安靜了,安靜到祁泠可以聽到池瑜的呼吸聲。

    鋪天蓋地的白色在視野中蔓延,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再收緊,靠近池瑜那邊的耳朵微微透著紅。

    池瑜對這一切都渾若未覺,她只覺得難捱。

    這輛車中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有一股馥郁的淡花香縈繞在其中,絲絲縷縷的往池瑜的鼻翼間鉆。

    很像是祁泠信息素的味道。

    她按下車窗,讓風涌進來沖淡這股味道。

    但同時,一起涌進車廂中的,還有夾雜著雪片的寒冷。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祁泠的唇色又蒼白了幾分。

    不知道到底要去哪家,路程超乎預料的長,池瑜實在無聊,打開了N的聊天對話框,開始一個接一個去點開他發過來的小貓視頻。

    N錄制的視頻都不長,背景音非常安靜,只能聽到小貓小小軟軟的叫聲,看的人心口發軟。

    “池瑜,你很喜歡嗎?”

    祁泠開口,打破了車廂里令人窒息的空氣。

    但下一秒,本就有些凝重的空氣,像是完全凝固了一樣。

    “祁泠,我是喜歡還是厭惡,喜歡什么,厭惡什么,你看,你都不知道,對吧。”

    “但其實明明我們已經有過那么長時間的相處。”

    池瑜和祁泠在一起,總是會不自覺的去回憶過往的一切,她就是忍不住,也控制不住,“就像是你說的,我對于你來說,是最聽話,也是最有用的撫慰劑。”

    “這輩子撫慰劑不能為你所用,才是你不停的靠近我的原因吧。”

    手機里小貓咪軟軟的撒嬌的聲音還在循環的響著,如果池瑜現在再低頭看上一眼,就可以看到在視頻的末尾一閃而過的祁泠露出來的細瘦伶仃的腳腕。

    “最該聽話的東西,這輩子不聽話了,你的征服欲反而挑起來了,對嗎?”

    池瑜讓自己盡量心平氣和的,去跟祁泠分析這一切。

    “你依然不喜歡我,不愛我,就像上輩子一樣,現在你的所作所為,都是該死的征服欲控制欲在作祟吧。”

    “這輩子,我沒那么傻了,我不會重蹈覆轍了。”

    “希望婚禮之后,這件事過去之后,我們就真的不要再有任何的牽扯與勾連了。”

    她的目光從祁泠逆光的輪廓中游走,“而且我也夠了……沒能擁有過你的心,這幅身體,我也算是嘗過了。”

    車窗外不知何時積雪縱深,祁泠突然覺得雪路漫漫,車輪壓過去的每一個瞬間,都在向后打著滑。

    到達那家頂奢牌子的總部門店的時候,已經一個半小時之后。

    總裁和創意總監親自冒著大雪,站在玻璃櫥窗外等著祁泠的到來。

    自從接到這個消息后,這家一日營業額高達數億的門店,直接閉了整整兩日店。

    從全世界各地,加緊調來了各種款式的婚紗禮服。

    祁泠的車一停下,就已經有一群人,遠遠迎上來。

    “啪——”

    池瑜率先打開門,似是一秒也不想和他單獨呆在一個封閉的空間。

    祁泠亦步亦趨的在后面跟著,雪花飄搖,從他的肩膀上滑落,他踩著池瑜的腳印一步一步往前走。

    快要與迎面來接的人匯合之前,他突然加快了步伐,與池瑜并肩。

    雙手伸出,從池瑜的臂彎中抄過,輕輕攬住。

    池瑜下意識就想要躲,看著近在遲尺的那些人,又在一瞬間明白祁泠的意思。

    他們這樣一點也不想要結婚的未婚夫妻,時尚圈人多眼雜,為了減少后續的諸多麻煩,還是要裝一裝恩愛的。

    她察覺到祁泠的頭輕輕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也配合著微微矮下身體,去就他的頭。

    卻沒想到,她聽到祁泠低聲湊近她的耳朵道:

    “那你膩了嗎?”

    “這副身體,你膩了嗎?池瑜”

    第72章 別說了

    各種精致布料的白色婚紗排排展開,銀制托盤中擺放了各類高級珠寶。

    七八個設計師束手站在一旁,隨時等候差遣。

    吊燈的光線調了又調,在四面環繞的大鏡子中,池瑜的肌膚不見絲毫的瑕疵,肌肉紋路輪廓清晰可見。

    她臉上被描摹了一層淡淡的彩妝,輪廓姣好的嘴唇上涂上了一層亮亮的唇彩,像是鮮潤多汁的毛茸茸的桃子。

    祁泠的目光在池瑜唇上停留很久。

    很早很早之前,關于他的諸多流言中,就有過‘性冷淡’的一條。

    本是酒局上的狎昵意淫,最后反而愈傳愈烈,以至于林江川都拿到他面前來說。

    林江川有理有據,給他一一列舉。

    首先,長了一張冷淡至極的臉;

    其次,對alpha絲毫興趣都沒有,甚至厭惡。寧愿活活捱過痛苦的發情期,也不肯讓任何一個alpha做臨時標記。

    最后最后,林江川湊近祁泠,做好隨時挨打逃跑的準備,以第二性征的身份偷偷問祁泠——

    有沒有看過小電影,有沒有自己探索過、安撫過自己的身體……

    話音還沒落,林江川的小腿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而后整整一周都被限制進入祁家。

    在遇到池瑜之前,祁泠也一度認為自己性冷淡。

    林江川說的每一條都正中下懷。

    他對那檔子事,從來都沒有過好奇,反而因為親眼看到過父親那施暴一般的**,而對這種事厭惡至極。

    直到,烏蘭巴的那個汗水朦朧的夜晚,影影綽綽的星子在眼前搖晃出虛影……

    他看著俯身在自己脖頸上方的池瑜的臉,才算是真正感受到原始欲望帶來的滅頂歡愉。

    只有池瑜,可以調動他的感官。

    只有這個人,才能夠讓他打開身體。

    “這副身體,你膩了嗎?池瑜。”

    人在面對愛而不得,會丟掉理智。

    祁泠聽到自己問出這句話時,他先是嚇了一跳。

    而后感覺到池瑜為了配合她,而放在他腰上的手突然收緊,幾乎是弄疼了他。

    “祁泠,你到底還是不懂愛。”

    他們的頭挨得很近,離遠望去,誰都不會懷疑他們的恩愛程度。

    “人類之于動物而言的不同之一,就是不會隨便看到一個異性就要上。”

    “那件事,沒有愛情,做起來是很痛苦的。”

    “你的身體,我膩不膩又有什么關系,我不愛你了,祁泠。”

    祁泠緩慢的眨了眨眼睛,明明池瑜已經說過很多遍,但為什么他每次聽到,都會心痛呢。

    ……

    祁泠并沒有一起去試禮服,他坐在椅子上,眼睛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池瑜。

    現在,他能看到池瑜的機會已經很少很少,他一分一秒都不想錯過、浪費。

    總裁在一旁親自陪侍茶水甜點,將打印好的服裝手冊遞給祁泠。

    “少爺,您先前已經挑選過的款式,都已經拿過池小姐看過。按照您的要求,這次的禮服都是白色系。”

    “果然,白色的確是很襯池小姐和您。”

    像是為了驗證他的話,擋在眼前方便池瑜試衣服的簾子被拉開,露出池瑜試的第一身婚紗。

    是一件露背的貼身緞面禮服,胸口特意設計成了蕩領。

    很巧妙的設計,可以清晰的露出緊致飽滿的胸形,但又不至于暴露,反而在胸前佩戴的珍珠紅寶石珠串的搭配下,顯得端莊優雅非常。

    大片裸漏在外的肌膚,隨著她拖動裙擺的動作,可以清晰看到上面覆蓋的那層薄肌的輪廓。

    周遭圍攏上去的造型師嘖嘖稱奇,眼冒精光。

    首席設計師順勢拿了三四條禮服遞到池瑜面前,一臉欣喜道,“您再試試這幾套,肯定效果也是很不錯。到時候挑選最好看的,一定讓您在婚禮當天成為最美麗的新娘。”

    池瑜目光掃過這一排婚紗,興致缺缺。

    她看向落地鏡中的自己,提著裙擺,左右看了看。

    大體上沒看出什么不合適的,池瑜就轉身又要回試衣間,她朝著這一群人擺手,“就這件了,我還有事情,沒必要試來試去。”

    話語一出,所有人的面容都怔住了,看看池瑜,又扭頭看向祁泠。

    從來沒見過誰這么不拿結婚當回事,完全當作任務一般,直白的敷衍了事。

    但明明祁少爺那么上心……

    總部與都城所在的時區相差很多,祁少爺往往要熬到總部工作時間,來跟這邊的設計師開視頻會議溝通。

    幾百件婚紗,他一件一件挑過,結果,到了真的試穿這天,池小姐竟然只試了一件,就決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祁泠。

    想知道祁泠什么反應,又想讓祁泠勸上一勸,多少再試上一兩件,也好讓祁少爺在背后花費的時間精力不全都浪費。

    結果,祁泠只是微頓,而后就走上前,隨著池瑜的話頭,直接敲定了這件禮服。

    他沒有試自己的衣服,轉頭對著池瑜說,“我送你回去吧。”

    總裁上前,語氣有些焦急,“您的衣服,不試試嗎?”

    “我之后再回來試吧。”

    上一輩子,事關婚禮的種種,都是管家一手操辦,祁泠從頭到尾沒有過問過一句,也沒有發表過一句意見與看法。

    甚至在儀式開始之前,他都還在處理工作上的問題,險些錯過了時間。

    這一次,祁泠事事親力親為,盡管對于池瑜來說,不過是一場敷衍了事的宴會而已。

    祁泠拿起車鑰匙,等著池瑜換下身上的衣服。

    他安靜的等著池瑜,將上輩子沒有體驗過的籌備婚禮的細節一一感受。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連等待這件冗長無味的事,都變得與眾不同起來。

    他努力讓自己去忽略池瑜的不情愿,來勉強支撐他繼續去做之后的事。

    看到池瑜掀開簾子,他就轉過了身,想要先去啟動車。

    雪花仍舊沒有停歇,在地面上積了厚厚的一層,來往的路人接連踩踏,將松軟的雪踩實。

    最上面的那一層已經化掉了,溫度已到零下,融化的雪水很快又凍結成冰。

    視野中盡是一片白茫茫,剛從室內出來,祁泠有一瞬間的不適應,腳上恰好踩到了冰所在的地方。

    他甫一邁動腳步,重心就不穩起來,腳下趔趄,沒有著落點,身形大幅度的晃動,眼看著就要摔倒。

    卻沒想到,肩膀驟然一沉,一只手落在他的腰上,將人穩穩的撈到了懷中。

    “我們走了,別送了。”

    池瑜對著身后一群看樣子要一路護送的造型師說道,拒絕他們這過分殷勤的招待。

    池瑜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近在咫尺,被池瑜碰觸到的地方,哪怕隔著厚實考究的大衣布料,仍舊漸漸發著燙。

    池瑜就這么半抱半攬著將人一路帶到停車場。

    她甚至因為雪勢過大,撩開了她的棉衣衣擺為懷里的人擋住不斷落下的風雪。

    池瑜的舉動,讓祁泠險些恍惚起來,像是又回到了上輩子。

    只不過,這種難得的池瑜主動的親近,也就僅僅維持到停車場。

    池瑜松手的一瞬間,屬于池瑜的溫度與氣味迅速抽離,漫天的冷意與風雪又重新席卷而來。

    “你不用送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她說這話時,甚至沒有低頭再看向祁泠。

    手機頁面是約車網站,顯示已經約好了出租車。

    剛剛的所有溫情,就像是祁泠所囑咐過的,為了杜絕再橫生的麻煩,而演給旁的人看的。

    倘若不曾擁有,祁泠真的可以忍受這一切。

    但偏偏剛才池瑜太過溫柔,讓祁泠有些按耐不住。

    他本來打算找個好的時間,等池瑜的情緒都發泄的差不多、緩和下來,再將當初在宋酲面前說出的那些言不由衷的話語告訴池瑜。

    后來,他嘗試過,但每一次,池瑜留給他的時間都不多。

    現在,顯然也不是好的時機。

    但他實在是太渴望池瑜給予的溫度了,于是他伸出手,拽上了池瑜的衣角。

    他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迫切的情緒,隱藏在眼底的不安涌動。

    他不擅長自我剖析,很多時候,因著童年的那些傷痛與緊密跟隨、不得根治的心里疾病,都讓他養成了刻意忽視自己內心真實感受的習慣。

    因為那些感受,在池瑜出現之前,都是壞的、躁郁的、崩潰的。

    在遇到池瑜之后,那些喜歡與欣喜,在他這樣的習慣之下,依舊被掩埋著,難以破土。

    “池瑜,上輩子當著宋酲面說的那些話……”

    話沒有說完,就被池瑜的手機鈴聲所打斷。

    池瑜看著他,還是將手里的電話接起來。

    林嵐打過來的。

    說是已經到火鍋店里了,店員都催了三四遍了,委委屈屈的問池瑜什么時候回去。

    池瑜哄了兩聲,才掛斷電話。

    她看著垂頭不做聲的祁泠,道,“過去的那些事,就讓它過去吧,又何必再揭傷疤。”

    “祁泠,我的心好不容易才不那么痛了。”

    ……

    林嵐回來的時候有些醉了。

    池瑜將他送到樓下,他嘟嘟囔囔的要親晚安吻。

    池瑜稍一猶豫,他就哭哭啼啼佯裝抹眼淚,控訴池瑜今天晾了他一天,連個簡單的額頭吻都不給他。

    撒完這一通火,終于清醒了幾分,生怕池瑜不高興,提前結束這段感情,又拽起池瑜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一聲接一聲的道歉。

    池瑜揉他的發絲,安慰道,“林嵐,我說過的,我們這段感情,至少在我們說好的時間里,由你來說結束。”

    得到了池瑜這樣的話,林嵐才拖著身體上了樓。

    剛打開電梯的門,林嵐就看到了自己面色陰沉的母親。

    她一把將林嵐拽過來,指著窗臺下池瑜的身影,“林嵐,你跟我說,你和她什么關系?!”

    “你知不知道她是誰?”

    “皇女!皇帝的女兒!”

    “你跟誰談戀愛都沒關系,都可以,我都不管,但唯獨不能跟她!”

    第73章 分手

    在林嵐的記憶中,母親從小到大,都沒有對自己發過這樣的火。

    他是家中的幼子,又分化成了omega,一直以來都是家中千嬌百寵的對象。

    現在,他被強硬的拽著后領口,耳邊擠滿母親陡然拔高的音調。

    透過窗臺,順著母親伸出去的指尖,他能夠清晰的看到池瑜的身影。

    她似乎是從下面站了一會兒,手機屏幕映亮了她的面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內容,臉上掛著笑。

    “你知不知道她是誰?”

    “皇女!皇帝的女兒!”

    母親的聲線尖銳到不可思議,像是林嵐做出了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恰巧這時,樓下的池瑜突然抬頭向上看了一眼,林嵐猛然縮起身體,害怕她看到自己。

    更害怕她聽到母親的話。

    “你跟誰談戀愛都沒關系,都可以,我都不管,但唯獨不能跟她!”

    林嵐推開母親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因為過分焦急,出口的聲音帶了幾分不解的哭腔,“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將她追到的!”

    林裳的胸口大幅度起伏,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哽咽著嗓子,紅著眼睛的模樣,說不清是氣憤更多,還是心疼更多。

    林江川站在母親身旁,一邊給她順著氣,一邊給林嵐瘋狂使眼色,讓林嵐不要再說了。

    她沉沉壓下自己的火氣,想要試圖跟林嵐講道理:

    “林嵐,你聽媽媽的話,你現在立馬分手。”

    “分手”兩個詞像是突然被觸發的敏感詞匯,也是林嵐這一段時間患得患失焦慮的源頭,現在卻被母親輕而易舉的提及與要求。

    他只感覺到大腦“轟”地一聲全炸了。

    他原本背靠著窗臺站著,母親的手還按在他的肩膀上。

    他“啪”的一聲打掉母親的手,因著突然暴起的情緒,他脖頸處的青筋爆出,幾乎是喊了出來,“你憑什么說分就分!”

    “就因為我是你媽!”

    “你知不知道,你倆今天約會的照片被拍到了。”

    像是為了驗證林裳話語的真實性,林江川適時的給林嵐遞了一沓子照片。

    照片非常高清,數量很多。

    有幾張還特意挑了角度,將他們原本只是正常的一個對視,虛化對焦、鏡頭直接推進,造成視覺上的錯差,拍成了交頸親吻的模樣。

    極盡渲染曖昧,引導性十足。

    “嵐嵐,她要結婚了,你知道這些照片一旦發出去,別人會怎么看你?別人會怎么看我們林家。”

    林嵐將照片一張又一張看過,他仍舊沒有理解林裳的話,以為是母親擔憂他在跟一個有婚約的人交往敗壞名聲,于是梗著脖子道,“那又怎么了,她是要結婚了,但那是一場假結婚。”

    “她根本不喜歡祁泠。”

    “就算照片放出去,我也不怕,因為我才是池瑜真正的男朋友。”

    林江川“嘖”了一聲,眼看母親臉上的怒火越來越壓制不住,他搶先道,“林嵐,不單純是這樣。重點在于你姓‘林’,你跟池瑜走這么近,就代表我們林家在繼承人的紛爭上站隊了。”

    “你知道這將近百年來,我們林家為了保持政治上的中立付出了什么樣代價,又做出了多少努力嗎?”

    如今帝國三權分立,各方掣肘、牽制,才維持了勉強的平衡。

    檢察院又因著監察各方權利的特殊性,必須保持不偏不倚的中立。

    而這位新蹦出來的皇女,已經讓帝國上下震驚,此時,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

    林嵐這時與池瑜走的這般親近,無疑就是在告知民眾與官員,他們林家已經站隊。

    這與檢察官的職責完全相悖,幾乎可以預想到,照片一旦被發表,民眾的譴責情緒就會鋪天蓋地、排山倒海的反撲過來,直至徹底吞噬整個家族。

    林家在百年前,已經在這上面吃過虧了。

    當時,倘若不是祁家的幫助,怕是林家的所有旁枝都會在那場掌權的博弈中徹底斷絕。

    如今,林家經過了幾代人的努力,才終于又回到了檢察院的核心位置,絕對不能再出問題。

    “林嵐,你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了,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讓整個家族蒙羞。”

    林江川苦口婆心的在勸。

    在這些照片傳到母親這里之前,他本來就打算跟林嵐私下先談上一談,他清楚自己弟弟對于池瑜的喜歡。

    本身就是少年人的青春熱戀,卻因為池瑜身份的突然轉變,讓所有人都身不由己。

    “為什么我談個戀愛,就變成了讓家族蒙羞的事了……”

    林嵐將那沓照片死死捏進手里,只要一想到跟池瑜有分手的可能性這件事,就已經讓他心臟疼的不能自已。

    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順著尖尖的下巴一滴一滴往下流,他的肩膀不停的抖動,發出的哽咽聲伴隨著劇烈的抽搐。

    “我不管!我才不管!”

    他撩起袖口大力的擦了一把,將整張臉弄的通紅,“我寧愿我不姓林。”

    “啪——”

    響亮的一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

    很快的,林嵐的臉上清晰的浮現出五指印,嘴角蜿蜿蜒蜒流出一道血沫,耳蝸處一陣刺耳的嗡鳴,讓他聽不太清楚被哥哥死死攔著的母親又說了什么。

    他只看到母親打他的那只手也在不停的顫抖……

    他順著窗臺緩緩下滑的身體被林江川一把撈起,將他推到臥室。

    臥室門被關上之前,耳蝸嗡鳴短暫停歇,他才又聽到母親的聲音,“這個世界上哪里有這么好的事,你享受了這個姓帶來的財富、權力,卻在要承擔責任的時候,說不要就不要了。”

    “這天底下哪里有這么好的事!”

    林裳一遍又一遍的重復,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兒子竟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兩個人的情緒都臨近崩潰,林江川只得先把這兩個人分開。

    他看著林嵐迅速腫起來的側臉,嘆了口氣,“我給你找點冰的,先來敷一敷,你先安生呆著。”

    他說著,就要先將門關上。

    門縫被一只白皙柔軟的手扒住,阻擋了林江川要關門的動作。

    林嵐杏眼一眨不眨的望過來,眼睛里還滿是執拗,臉上的巴掌印已經由紅變紫,看上去頗為瘆人。

    “那為什么祁泠可以?”

    他拽住林江川的手臂,道,“為什么祁泠可以和池瑜結婚?”

    林江川抬手托起他那張可憐極了的臉,小心的不去碰到他的側臉,有些殘忍的說出接下來的話。

    “嵐嵐,祁泠可以一己之力扛下元老院和背后祁家旁枝的眾怒,你可以嗎?”

    “甚至,他都已經做好了將祁家徹底從元老院摘出的準備。”

    “哪怕,這一切對于祁泠來說,只不過是鏡花水月夢一場,就像是你說的,從頭到尾都是虛假的,但他依然在做這件事。”

    門被輕輕關上,垂掛在林嵐眼睫上的淚珠,像是被這細微的動靜驚動,陡然滑落……

    ……

    元老院的新院首樂萊渾身都被汗澆透,在祁泠清清冷冷的目光下,匯報著日后一整年元老院大工作方向的調整。

    明明祁泠什么都沒有說,樂萊仍舊如芒在背。

    匯報結束之后,鼓掌聲響徹整個會議廳。

    樂萊卻是第一時間看向了祁泠。

    祁泠仍舊在翻閱文件夾,他的指尖夾著一根鋼筆,漆黑的筆身,將那一只手襯的如雪般白,指骨隨著他勾畫的動作而微微凸著。

    透明的指甲壓在文件扉頁上,透著淡淡的粉。

    “樂萊,”長長的睫毛垂下,挺翹的鼻尖下,胭色的唇翕合,將其中細微的、存在隱患的問題一一說出。

    說到最后,他才撩起眼睫,用那雙澄明的,恍若可以洞察一切的漆黑眼眸看向他,“以后,說話時,要再堅定一點。”

    “無論誰在場,都要記住,元老院的一切都被你掌控著。”

    樂萊知曉祁泠話語中的意思,“您真的做好決定了嗎?徹底退出……”

    “您廢了那么多精力和時間,好不容易將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剔除干凈。”

    祁泠搖頭,干凈的側臉映照著窗白的雪景,讓他看起來更加顯得纖塵不染,“這樣,就夠了。”

    樂萊還想再說什么,就見外面傳來一身急促的腳步上,繼而裹著一身黑色檢察官制服的林江川步伐匆匆,他踏著積雪而來,長至小腿的靴子邊緣還沾著未化的雪。

    “祁泠,我弟弟被關了禁閉,他和池瑜那件事,大概率也就到這里了。”

    祁泠為他倒了一杯水,輕輕的推到了他身邊。

    他自始至終,面上表情寡淡依舊,似乎是已經料到會有這么一遭。

    “我媽動手打了他,從小到大,這還是她第一次動手。”

    “說的話也很重,希望林嵐可以懂她的良苦用心吧。”

    “有些話,雖然聽起來傷人,但也是為對方好嘛。”

    他口渴的厲害,將那杯水一飲而盡,杯底扣在桌面上,發出很大的一聲動靜。

    祁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道,“那你說,這些話,解釋給對方聽真正的意圖,對方能聽得進去嗎?”

    “啊?”林江川不知道祁泠為啥突然這么問,但還是回道,“對方在氣頭上,肯定是聽不進去。”

    “現在林嵐就聽不進去,誰解釋都聽不進去。”

    祁泠將手中的鋼筆放下,手指慢慢收緊,“如果那些話……真的很傷人呢……聽上去像是在玩弄真心……”

    “玩弄真心,”林江川重復念著這個字眼,“那很有可能對方覺得解釋,也是一場對于真心的玩弄呢……”

    “因為已經不再信任說話的人了。”

    林江川說著,并沒有注意到祁泠驟然變沉的臉色。

    ……

    池瑜今天一整天都沒有收到林嵐的消息,她主動打了電話過去,先是一陣忙音,而后才被接通。

    話筒那邊傳來的是一道語調偏沉的女聲,看上去年齡不小了。

    “池瑜是嗎?”

    池瑜還沒有來得及回復,就聽到對面傳來一陣打動的搶奪聲。

    “你別跟她說!我不許你跟她說話!”

    “林嵐!你還是小孩子嗎……你做不了決定,我幫你做決定!我之前就是太慣著你了!”

    話語越來越嘈雜,手機像是被碰到,發出很大的電流聲。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傳來清晰的人聲:

    透著林嵐壓抑不住的,沉重的哭腔。

    “池瑜,我……我想和你見一面,就今天,可以嗎?”

    池瑜看著窗外,一直不停歇的大雪與已經暗淡下來,呈現藍調的天,還是應了電話那頭的人。

    “好,你別哭,我過去找你。”

    第74章 換我來追求你

    都城百年難遇的大雪,連下了兩天。

    樓宇、枝椏、柏油馬路都被覆蓋上了厚厚的一層白。

    強烈的,大面積的白,反射著所有投射過來的光線,將傍晚的天光映襯的慘白一片。

    池瑜深一腳淺一腳的出門,綿軟的雪面上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踩上去,幾乎要陷埋到小腿肚。

    她撐著傘,在路燈下等著林嵐出現。

    白色透明的傘面在路燈橘黃色的照射下,可以清晰看到雪花連成了線般的紛紛揚揚的落下,而后經由流暢傾斜的傘骨,滑到地面。

    雪從靴子邊緣滲進去,沾濕了鞋襪,腳上已經是一片冰涼。

    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不知道什么時候,因為氣溫過低,已經自動關機。

    池瑜在原地跺了跺腳,換了一只手拿著傘柄,將凍僵的手抄進口袋。

    她抬頭看著林嵐所在樓層的燈光,一如既往的燈火通明,但池瑜卻隱約感受到了林嵐要說什么事情。

    其實和林嵐在一起的第一天,她就已經想到過這一天。

    只是,沒想到來的這么快。

    隨著等待的時間越來越久,她身上的體溫越來越低,很快,她就開始打起噴嚏,出現了鼻塞的情況。

    池瑜發覺自己感冒的時候,無語的笑了一下。

    說什么S級別的alpha,竟然被凍這一小下就感冒了?!

    結果這場感冒還來勢洶洶,病程發展的很快,很快,額頭上就滾燙起來。

    池瑜覺得呼出的每一口氣都是熱的。

    她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自嘲,大雪漫天,冰天雪地里,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可憐兮兮的。

    但其實就在距離她不足十米遠的地方,一輛越野車安靜的停在拐角處,像是蟄伏在大雪中的獸類,蓄勢待發又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的爪子,想要將柔軟的肚腹交給她。

    只要她肯……

    其實池瑜只要再認真的瞧上一瞧,就會發現,這輛車與上輩子祁泠送給她的一模一樣。

    前擋風玻璃落滿了雪花,又被雨刷器掛下,露出坐在主駕駛的那人一張墨發雪肌的臉。

    祁泠比池瑜還要早出現在這里,他看著池瑜漸漸被凍紅的臉和手,撥通了林江川的電話。

    電話響了好多聲,才被接起。

    話筒里一陣嘈雜,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林江川的聲音就急切的從話筒中傳了出來。

    他雖一向吊兒郎當,看上去不務正業,但其實恰恰相反,是個非常靠得住并且情緒穩定的人。

    但是他現在一張口,充滿了焦急與惱怒,少見的情緒化了起來,“祁泠,拜托你聯系一下祁家的私人醫院,我母親為了逼林嵐,割腕了!”

    救護車的鳴笛聲尖銳地劃破寂靜無聲的黑夜,紅藍色交替的警示燈給這股子蒼白抹上了濃烈的顏色。

    擔架上抬下來的人被團簇著,看不清楚面容,只能看到緊緊裹覆在手腕上的紗布。

    在擔架的尾端,林嵐蒼白著臉,失魂落魄的跟著。

    他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連哭都不敢大聲哭,嘴里一遍遍重復著,“我錯了,我不該頂嘴的……我錯了……我會和她分手的……別嚇我……”

    池瑜遠遠看見林嵐的身影,大步的跑過去。

    林嵐似有所感,在一眾穿著白大褂忙碌的醫護人員的身影中,準確無誤的看了過來。

    一看到池瑜,那原本在眼眶中不停打轉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在這般寒冷的黑夜中,蒸騰掉所有的熱意,只剩下滑落眼角的痕跡。

    他下巴不停地在顫抖,遠遠的朝著池瑜委屈的道,“池瑜……”

    他看上去無助又委屈。

    但等池瑜真的上前,走到他身邊,想要陪他一起應對這突然而起的變故的時候。

    他卻又懇求道:“池瑜,不要跟著,別跟著,我母親不想看到你……”

    池瑜本就頭昏腦脹,這句話砸過來,她有些懵。

    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她迅速抬起并收回要擁抱林嵐的手。

    轉而,卻看見林嵐露出恐慌又為難的表情,她最終還是將手輕輕放到他的頭發上,揉了揉。

    這是這幾天她對他做的最頻繁的動作,親近卻又不狎昵。

    “好,我知道了,林嵐。”

    做完這個動作之后,她退后一步,在嘈雜不停的環境中,輕聲:

    “如果你已經做好了決定,那就請你一定要放下我,別再愛我了,然后向前看,去找別的、更好的人。”

    “去吧,林嵐。”

    “我等你最后的決定。”

    救護車的車輪壓著厚厚的積雪,發出沉悶的“咯吱咯吱”的聲響。

    池瑜撿起被她扔在地上的傘,提著傘柄,抖動著這么一會兒就落進去的雪花。

    鼻塞的很嚴重,她口中呼出白汽,就這么一個小動作,還搞得氣喘吁吁。

    她重新靠回電線桿,緩口氣,厘清自己的情緒與思路。

    沒想到自己也經歷了一番被對方父母阻撓戀情的濫俗情節。

    只不過她沒等來對方母親將一張天價支票甩到她的臉上,讓她拿錢走人。

    林嵐的母親采取了更極端的方式。

    她仰起頭,看著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慢慢的回憶書中的劇情。

    林嵐和自己相比,還算是個勉強有名有姓的角色,書中在后面劇情也提到了他的母親帶著他一起出席主角AO的婚禮。

    那就是,這次的自殘,沒有對她身體產生太大的影響。

    這樣,池瑜就放心了。

    她撐起傘,正準備往家走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一陣不對勁的天旋地轉……

    在暈倒之前,池瑜還在想,不會吧,說好了alpha的身體素質強健的,就凍了這么一會兒就要暈了?

    這可是有些丟人了。

    而且這大冷天,都沒什么人,她不會凍成冰雕吧。

    昏倒前的念頭很多,但其實倒下去也不過一瞬間的事情,徹底陷入昏迷之后,池瑜想象中的陷入雪地的場景并沒有發生。

    她的身體被一道纖細卻柔韌的身影牢牢護在懷里……

    在商場大廈的頂樓懸掛的廣告牌上,切換了每日新聞。

    主播字正腔圓的播報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暴雪,而后緊接著又說起最近蔓延起的一種嚴重病毒性的流感。

    毒性很大,專門破壞alpha的免疫系統,目前傳播途徑還尚不清楚。

    只知道越是等級高的alpha,反應會越大。

    主播勸告各位市民,大雪難行,少去人員密集的地方。

    ……

    池瑜自高燒中昏昏沉沉醒過來的時候,精神還有些恍惚。

    視線里仍舊是一片黑,只有從兩片窗簾交攏處泄出的一絲天光,勉強映亮了房間的擺放和陳列。

    房間很大,她身下躺著的床也很柔軟。

    頭頂上的吊燈在這樣的光線下依舊閃爍著低調又奢華的炫光。

    看起來,是個非常高檔的酒店。

    她這是被人拐到了什么地方啊。

    她先是撩起被子,看了一眼,身上衣服完好,只被脫掉了外穿的棉服。

    身下的褲子也穿的好好的,拉鏈緊緊的扣著呢。

    她稍微放心下來,經過這一通的動靜,放在額頭上的熱毛巾從她的額頭上滑落。

    她觸手去摸,毛巾溫熱合宜,應該是剛剛換上沒多久。

    她正想起來一看究竟,就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一聲接一聲,不急也不緩,朝著床邊走來。

    池瑜重新將毛巾放回到頭上,毛巾很大,遮住了她半睜開的眼睛。

    她本意只想看看究竟是將她帶到這里,帶到這里又是要做什么。

    結果,剛一躺好,因為高燒導致的身體產生的酸痛就慢慢泛了上來。

    她眼睛沉的就要睜不開。

    半睡半醒之間,她感覺到胳膊被人從被子中拉出,溫熱的毛巾一路濕潤的擦過她的脖頸,手心……

    最后,她突然感覺到額頭被一道柔軟濕潤的觸感貼上。

    而后,馥郁花香鉆入鼻息。

    很熟悉的味道。

    池瑜瞬間驚醒過來,感受到那道微涼濕潤的觸感還在小心翼翼的一路向下,落到額頭、眼角、鼻尖……炙熱的呼吸撲在她的唇上,就在落下之前,池瑜一把將人推開……

    安靜漆黑的空間中,只能聽到兩個人急促的呼吸。

    “祁泠。”

    池瑜直白而準確的喊出這個名字后,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身影顯而易見的怔了一下,似乎是沒料想到她已經醒了。

    臉上被親吻過的地方,泛著微微的涼。

    意識到祁泠做了什么之后,池瑜簡直不可置信。

    “祁泠,你在做什么?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嗎?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你現在做的這一切算什么?”

    “算破壞感情的第三者?”

    “祁泠,你現在是想要做小三?”

    尾音調子消失在空氣中良久,都沒人回復。

    祁泠只是用那雙在黑暗中依舊清亮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就在池瑜踉蹌著要起身的時候,祁泠才有了動作。

    他撐起身體,朝著池瑜擁抱了過去。

    他柔軟的發絲掃在池瑜的臉側,不知道他哪里來的力氣,手臂死死的纏抱著池瑜的身體,將嘴唇貼上她的脖頸。

    池瑜感受到一陣刺痛。

    盡管池瑜仍在病中,但因著AO天然的力氣上的差距,池瑜還是成功將他反壓在身下。

    凌亂的發絲擋住他的過于優越的五官,他微微喘著氣,喉結在纖細的脖頸中滑動,鎖骨高高凸起,再往下,可以清晰看到柔韌卻分明的肌肉紋理以及纖細的骨骼。

    “池瑜,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可以什么?

    可以做小三?可以做小情兒?

    池瑜一瞬間怒火涌上,她的拳頭緊緊攥起,大力的揮下,落在祁泠一旁的枕頭旁。

    從始至終,祁泠都沒有過躲閃。

    他甚至直直地看著那個拳頭朝著自己砸下來。

    池瑜咬牙道,“祁泠,你這樣說,這樣做,會讓我覺得,我之前簡直是瞎了眼,愛上了你。”

    “會讓我覺得,我之前的所作所為,甚至為了你搭上一條命的行為,是徹頭徹尾的傻筆。”

    祁泠看著她,接過她的話道,“現在換我來做……”

    “池瑜,我知道,你和林嵐已經分手了,對吧。”

    “你沒有男朋友了,我可以追求你了。”

    像是為了證實他的說法,池瑜放在枕頭旁的手機,出現了一條微信,是林嵐發過來的:

    【池瑜,我們分手吧。】

    鄭重的、正式的、林嵐發過來的,主動結束了這段關系的分手微信。

    池瑜的目光被突然亮起的手機屏幕吸引過去。

    祁泠拿過她的手機,舉起,遞到池瑜面前,拿給池瑜看。

    他又重復了一遍,“你沒有男朋友了,我可以追求你了。”

    第75章 持久度大大降低

    “咔嚓——”

    枝椏被厚重的積雪壓斷,發出很脆的聲響。

    積雪窸窸窣窣的落下,有幾簇砸向窗玻璃,留下一道淺淡的印子。

    天光從沒有拉緊的窗簾縫隙中泄入,一束光線投射而來,落在祁泠的臉上,將那雙漆黑的眼瞳映亮。

    池瑜從這雙漂亮的眼眸中,清晰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她將祁泠壓在身、下,雙手按壓著他幾近陷入床墊中的纖薄肩膀,俯身向前與他對視。

    她的長發從肩膀上披散下來,有幾縷落到祁泠的側臉上,與他長而疏的睫毛纏在一處。

    “你沒有男朋友了,我可以追求你了。”

    祁泠抬起手,從枕頭旁摸到池瑜的手機,將林嵐發過來的消息遞到池瑜的眼前。

    “啪——”

    手機滾落到厚重的地毯上,祁泠的手腕被牢牢握住,反壓在頭頂上。

    他翠色的手串從手腕處滑出,圓滾滾的珠子陷在池瑜的手心。

    “祁泠,祁少爺”,她接連換了兩個稱呼,話語里帶著濃重的嘲弄,“你是這輩子太無聊了,非得來玩弄我這個炮灰是嗎?”

    “你的青梅竹馬呢,孟圓聽呢,你應該去喜歡她,鐘情她,非她不可,怎么現在跑來和我玩這套純愛劇本啊。”

    祁泠其實聽不太懂池瑜話語里的‘炮灰’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看著池瑜的眼睛,想要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掏空在她的面前。

    “池瑜,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我只喜歡你。”

    祁泠從來沒有這么直白的說過‘喜歡’這個字眼,也從來沒有這么直白的外露過這近乎露骨的情緒。

    他的眼尾都被這股濃烈的情緒灼燙得紅了一片。

    眼眸濕潤起來,裹著一層霧蒙蒙的柔和漂亮的水汽。

    可惜,他臉上的所有好顏色都被暗淡的光線掩蓋住,池瑜甚至不想再看他的臉。

    “上輩子,我就是真的信了你的話,才會在最后被你所營造出來的虛假表象,而騙的身心俱焚。”

    聽到池瑜這么說,祁泠突然就開始急切的掙扎起來,交疊在頭頂的手努力想要去觸碰池瑜的指尖。

    再出口的話語少了以往的不急不躁,語速不受控的加速,心臟因著驟然而起的焦急情緒,而一下接一下撞擊著胸腔,帶來窒息般的痛意。

    “池瑜,當時那些話,我不是故意要說出的”,祁泠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膛大幅度的起伏,“我太了解宋酲了,他是個完全的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失心瘋。”

    “我害怕他不管不顧的傷害你,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他的目光緊張的落在池瑜臉上,不肯錯過池瑜臉上表情的絲毫變化。

    “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失心瘋?”池瑜在唇齒間慢慢研磨這句話,突然嗤笑。

    祁泠高高懸起的心,在這一聲嗤笑中,漸漸沉入冰冷的湖底。

    池瑜的聲音很冷靜,甚至冷漠,“祁泠,你說的話,你能證明,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嗎?”

    “現在說的這些話,是不是也是為了唬我甘心做你發情期的全自動撫慰劑,而又重新編織出來的假話呢。”

    “我分辨不出。”

    “也不想分辨了。”

    聽著池瑜的話,祁泠的喉嚨像是被突然涌上來的什么東西堵住了一般,翻涌起說不出的酸苦。

    他張了張唇,卻發覺在那些過往的零碎卻珍貴的片段中,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自證的證據。

    手腕上驟然一松,池瑜將擒壓在祁泠手腕處的手,徹底收了回來。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深深陷在床上的祁泠,桃花眼眸中淬了譏誚,下了最后宣判:

    “別追了,你追不上的。”

    祁泠撐起一口氣,猛地從床上站起身來,俊秀的身形微微晃了晃,他的手撐在床沿上,長長的睫毛抬起,漆黑漂亮的眼眸中堆疊起池瑜看不透的情緒。

    “池瑜,我會證明給你看,我面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我的愛,是真的。”

    “我會追到你的,池瑜。”

    “這一輩子,換我來追求你。”

    兩道無聲的目光緊密交織,祁泠突然輕輕笑了——

    他笑起來極其好看,眉目疏朗分明,像是清風吹散陰霾,大雪初霽的暖陽。

    “我會做到的。”

    ……

    林江川在醫院熬了整整一個星期,再次出現在祁泠面前的時候,胡子拉碴,連挺廓的檢察官制服都阻擋不了這股子流浪漢的氣息。

    這幾天他家里、醫院、檢察院三頭跑,真的是累的腳不沾地。

    管家在一旁隨侍茶水,見狀,也不由的出口的話語多了幾分調笑,“您沒把同僚熏跑嗎?這怎么身上還一股子酒味。”

    林江川將上好的碧螺春一口咕嘟飲盡,“只有烈酒可以澆滅我這身體和心理的雙重疲憊啊。”

    “你都不知道,我現在一個頭兩個大。”

    祁泠正在擺弄花束,他輕輕沾掉洋桔梗花瓣上沾染上的露水,將雪梨紙上的每一寸褶皺順平,才慢慢綁上白色的綢帶。

    他做著這些時,神情很專注,嘴角微微勾起,看上去難得心情不錯的模樣。

    每個步驟,他都親力親為,直到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從他的指尖誕生,他才抬眼看向林江川:

    “伯母還好嗎?”

    林江川又對著管家抬起茶杯,示意他繼續倒上,水流聲盈滿瓷杯,茶香撲鼻。

    緩過了過量飲酒帶來的那股子燥渴,林江川才終于有時間品品,這只有在祁泠這里才有機會喝到的上好的茶葉。

    “我母親手腕上的傷他自己下手時留意著呢,看起來嚇人,也就是多留了點血。”

    “雖然還在留院觀察,但其實沒有什么大事。”

    其實林江川心里很清楚,他母親遲遲不愿意出院,主要是為了牽絆住林嵐。

    只要林嵐還一天在醫院陪床,就不可能去找池瑜偷偷和好。

    祁泠面前放著一本有關烹飪的書,他的指尖點在上面,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那場曠日持久的暴雪終于消停,房檐上的積雪開始逐漸融化,將青石板路弄的泥濘不堪。

    林江川突然湊近幾許,壓低聲音,“我母親說,那些照片,是你給他的?”

    祁泠甚至都沒有抬眼,沒有什么猶豫的、像是在回答無關緊要的一個問題,“嗯,是我給的。”

    他讓人去拍了照片,親手給了林嵐的母親。

    他甚至都沒有多說什么,聰明人便就已經知曉其中的利害。

    之后發生的每一步,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只不過,林嵐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扛不住壓力……

    如果他是林嵐,他會有千百種方法,在池瑜與家族之中尋求最優解,而最優解的終點是池瑜。

    “為什么?這樣做未免也太極端了。”林江川皺眉,想到林嵐近乎崩潰的情緒。

    祁泠斂著溫涼的眉目,淡淡看向他,“如果他們兩個人注定要分手,長痛不如短痛。”

    “話雖如此,但是……”林江川抿唇,“但是,這樣未免太……”

    祁泠徑直打斷林江川的話:

    “再拖下去,你要讓他們這場戀情人盡皆知嗎?然后林家就徹底擺脫不了皇室站隊的嫌疑。”

    “那些照片不是我拍,也會有別人拍。”

    “這一次是我拿給了你母親,也許,下一次就是在網絡媒體上。”

    祁泠向來是尖銳的、鋒利的,他就像是最名貴的玉簪,剔透無暇,無可挑剔。

    一端雕刻著洋桔梗,看上去帶著幾分脆弱的易折感,但另一端可是削磨成了足以見血的尖鋒。

    林江川早該知道,他于風雨飄搖中,以一個omega的身份支撐起整個祁家,又如此迅速的厘清元老院的殘孽余黨——

    他自然不可能像尋常的富家omega一般天真單純,嬌柔可愛。

    但祁泠也不是生來就愿意養成這樣的性子,他沒有辦法。

    林江川比任何人都知曉他的不容易。

    最終,林江川還是抬起茶杯,與祁泠碰上杯,清脆的一聲,茶葉在水面上漂浮起落。

    ……

    那場莫名其妙的讓池瑜中招了的病毒,還真的讓池瑜臥床了好幾天。

    害怕徐安擔心,池瑜去了最近女皇剛贈予她的新公寓。

    網上關于這個病毒的信息鋪天蓋地,謠言越傳越夸張,很多中招的alpha現身說法,說病毒攻擊了他們的命跟子,持久度大大降低。

    傳的有鼻子有眼,言之鑿鑿,還真讓不少人信了。

    池瑜收到了各處關于他肚臍下三寸地界的問候。

    女皇的來信更是大膽露骨,一再慫恿她找個omega試試到底有沒有出問題,真出了問題,要盡快治,她還指望著抱孫子呢。

    對此,池瑜只想回復,有這心思,不如給她再填個弟弟妹妹的。

    傍晚的時候,樊樂暉帶著四五兜子禮盒進門。

    他拍著池瑜的肩膀,心疼的說著,“瘦了”,一邊又撩起袖子,一頭鉆進了廚房。

    池瑜幾次想要勸阻或進去想要打下手,都被樊樂暉推了出去,美名其曰,好不容易有機會讓池瑜嘗一嘗他的手藝。

    并順勢遞給池瑜三四個劇本,樊樂暉道,“這些本子你先看看,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池瑜早就想拍戲了,她抱著劇本快速翻閱。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她興致缺缺的將這些劇本推遠。

    沒有一個,可以打動她。

    樊樂暉正巧這時從廚房出來,將新鮮榨好的果蔬汁放到她的面前。

    “還有一個本子……”,樊樂暉微頓,想到與祁泠的那場午后見面,他咬牙,道,“你先看看,沒準兒也不喜歡呢……”

    話語說到最后,聲音很低,池瑜沒能聽清楚。

    池瑜翻看了這不算厚的一本,詫異的發現扉頁干干凈凈,標題、編劇姓名,一應沒有。

    就在她打算翻開看看里面內容時,門被人敲響。

    穿著燕尾服的管家,面帶著得體合宜的微笑,站在他面前,“池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管家與上輩子相差無幾,許是因為這輩子沒有什么私底下的交情,是陌生客氣的關系,

    他每每出現在池瑜面前,都帶著貴族特有的禮貌疏離——

    簡而言之,看上去熱情親民,其實骨子里有著矜貴的冷漠,甚至刻薄。

    管家臉上一掛起這非常貴族式的笑容的時候,池瑜都覺得他像極了npc,時時刻刻一副表情一副動作。

    他拿出那一捧著實漂亮的洋桔梗花束,遞到池瑜手邊,一成不變的笑容終于透出幾分苦澀,“您就收下吧,我也好回去交差。”

    “我家少爺親手做的,您就看在花的面子上。”

    就在她拽著蝴蝶結絲帶,打算一把將這束花扔進綠色垃圾桶的時候,她似有所感,側目望過去,透過車窗,隱約好像看到了這捧花束的主人。

    第76章 他是第一次

    這處公寓位于老城區,周邊熙熙攘攘,甚至還有小商販的沿街叫賣聲。

    看似毫不起眼,但周圍住著的都是那些,為帝國立下赫赫軍功的老將軍們。

    以至于池瑜這幾日出門扔垃圾,迎面隨便碰上那些,提溜著鳥籠到處亂晃悠的不修邊幅的大爺,都覺得不可思議。

    看著他們招狗逗鳥,湊在一起斗蛐蛐,實在是難以把他們將戰場上的上將聯系起來。

    見得多了,這群老將軍們,就將逗弄的目標放在了池瑜身上。

    一個兩個人要不就是拉著池瑜介紹對象,要不就是把人招呼到家里去,猛然塞過來一堆新鮮的,還帶著泥的大白菜。

    美名其曰就是,和外面的不一樣,不信你嘗嘗。

    池瑜很有長輩緣,她嘴甜眼里又有活兒,也不過幾天,就和他們打成一片。

    聊得興起投緣之時,總是要拉著她,神神秘秘的眨眼,先問問她有沒有工作,然后就要把她引薦給一個大人物。

    池瑜覺得,女皇特意贈予她這處公寓,就是為了這樣的目的。

    讓她趁機認識軍政中的要員,迅速成長起來,在帝國中獲得一席之位。

    其實池瑜很明白,女皇可能多多少少因著對于徐安的喜歡和虧欠,對她也存在那么些許舐犢之情。

    但對于女皇而言,親情是最不要緊的。

    她適時的出現,正好可以打破因著夏可琳唯一具有繼承權所導致的獨大問題,迅速扶持起毫無根基的池瑜,恰好可以爭一爭,斗一斗,消弭一些皇后母家日益壯大的氣焰。

    池瑜參透了這層之后,面對她那心機母皇,討要東西要的更加理直氣壯。

    這明明白白又堂而皇之的利用,池瑜不去再要個三五套豪宅,都對不起自己。

    女皇這段時間,也確實予給予求。

    所以,今日池瑜一開門,看到那撲面而來的洋桔梗的花束,第一反應,就是,既然如此,不如就再去跟女皇討個商量——

    將她跟祁泠的那場假結婚直接取消了得了。

    總歸是感情破碎的原因很好找,聚少離多、不愛了……大把大把的……

    反正最近社會新聞、娛樂圈八卦也不少,熱度早就蓋過了她和祁泠的那樁酒店夜會。

    池瑜這么想著,看著管家一臉不容易的模樣,想了想,還是將那捧花接了過來。

    包的實在是好看,祁泠的審美一向非常不錯。

    淡淡的紫色暈染在花瓣邊邊,層層疊疊的花瓣簇在一起,包在雪梨紙中,散發著不同于洋桔梗本來的味道。

    池瑜接過的一瞬間,就聞出來了——

    是祁泠的味道。

    味道不濃,很淡,應該是在擺弄花束的時候,無意識泄露出的。

    倘若池瑜跟祁泠沒有過標記行為,池瑜也很難聞到。

    但偏偏她的身體,仍然保留著上輩子的所有感官與習慣。

    這也是池瑜,為什么在祁泠說出要追自己時,更迫切要和祁泠徹底斷絕關系的原因。

    送走管家后,她將那束花隨手扔在桌面上,花瓣兒隨著她的動作顫顫巍巍,滾落出一連串的水珠。

    池瑜翻了幾頁劇本,大概過了五分鐘,她“啪”地一下將劇本合上。

    拎起捆綁花束的白色蝴蝶結絲帶,和一大袋子垃圾,跟樊樂暉打過招呼后就下了樓。

    月光清清冷冷,灑下的光輝如水似冰,清晰的映照出池瑜的身影。

    小區門拐角處,一輛黑色的與上輩子池瑜收到的那輛幾乎一摸一樣的車,悄悄的熄滅了車身前的大燈。

    小區門口的綠色垃圾桶有半人多高,上面堆滿了白菜葉子,一層薄薄的冰凍在上面。

    池瑜先是把垃圾袋扔了進去,將那層薄薄的冰砸碎了些許,里面爛白菜的味道就從破碎的冰碴子中慢慢發酵出來,

    池瑜攥著花束的手微微收緊了幾分,她垂眉看向因她粗魯的動作而有些打蔫兒的洋桔梗,原本要扔進垃圾桶的動作頓了頓。

    一想到那股子淡淡的花香,要和爛白菜葉子摻雜在一起,池瑜就生出幾分微妙的不愿。

    她有些猶豫糾結,抬眼的瞬間,突然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那一輛有些眼熟的車。

    祁泠送給她的那輛車,她上輩子非常珍惜,雖然不會開,但每天蹬著自己那小破自行車回來的時候,都會繞過去轉上一圈,摸摸這里,看看哪里。

    后來在錢財受限的時候,也還分出了一部分錢,拮據自己的生活去報了駕校。

    因而,她一眼就看出來了。

    車子的大燈關著,看不到車子里到底有沒有人。

    池瑜因著上輩子的緣故,多看了兩眼。

    突然,路旁一輛大貨車鳴笛開過,遠光燈直直的射進來,陡然映亮了車內一張白肌黑發的一張臉。

    強光過分刺眼,漆黑的瞳孔不受控的收縮起,但饒是這般,他仍執拗的不肯閉上眼眸,用視線去描摹池瑜的身影。

    池瑜與他瑤瑤對視,直到貨車淺淺遠去,強光偏移,那輛車又重新隱匿在黑暗中。

    池瑜能夠感受到那道如影隨形的目光始終沒有離去,落在自己的身上,似乎還帶著灼熱的問題。

    她終于不再糾結,緩緩抬起拿著洋桔梗花束的手,高高抬到垃圾桶的正上方,似乎是不帶絲毫的猶豫,直接松開了手。

    很小的一聲動靜,洋桔梗壓在爛白菜葉子之上,花瓣顯現出殘敗的折痕,那股淡淡的屬于祁泠的味道,徹底被白菜葉子腐爛的味道所掩蓋。

    池瑜知道祁泠還在看,所以她徑直轉身,上了樓。

    打開房門的時候,室內熱氣蒸騰而來,將她身上裹挾著的寒氣驅散了個干凈。

    樊樂暉已經做好了飯,給她倒了一杯低度數的果酒,等著她入座。

    飯菜很豐盛,有家常小炒,也是開胃大菜,樊樂暉的廚藝很不錯。

    聽見池瑜的夸獎,他給池瑜夾了一筷子菜,才緩緩道,“大概是之前做慣了家庭煮夫,別的沒學來,家務活倒是不在話下。”

    他這話說起來,倒是有幾分自嘲的意味在了。

    尤其是在池瑜已經知曉他前半生遇到的那個渣A之后……

    池瑜安靜的看了一會兒樊樂暉文質彬彬的書卷氣,認真道,“老師,你還是適合站在講臺上,而不是廚房里。”

    樊樂暉夾菜的手怔住,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那雙透了點薄薄水光的琥珀色的眼眸看過來,“好,老師聽池瑜的。”

    池瑜對著樊樂暉笑了笑,就悶頭繼續去和自己飯碗里被樊樂暉堆得小山般的菜和米飯奮斗起來。

    她一直在往嘴里塞東西,但看上去卻越來越心不在焉。

    后來,樊樂暉問了她好幾遍要不要喝些魚湯,直到用骨節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噔噔”聲響,才讓池瑜回神抬頭。

    “要喝些魚湯嗎?味道很鮮,我去給你盛一碗?你需要好好補補,看起來最近又瘦了。”

    池瑜突然蹙起眉頭,引得樊樂暉心里緊跟著“咯噔”了一下。

    她將碗筷放下,“蹭”地站起身,匆匆說了一句,“老師,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件事需要處理”,就匆匆下了樓。

    長腿三個臺階連邁,急匆匆的就往樓下趕。

    等真的到了樓下,要出但愿如此防盜門的時候,她又停住了腳步。

    桃花眼順著門縫去觀望,沒有看到那輛黑色的越野車,才走了出來。

    她踩著還沒有化完的積雪,殘留的雪沫子蹭到她的腳背上。

    她跑出來時,來不及換鞋,家居拖鞋連個絨都沒有,輕而易舉的被冷空氣打透。

    池瑜走到垃圾桶前,自上而下的去找她那會兒扔進去的花束。

    她用手劃拉了幾下浮在表面的垃圾,直到看到了已經又重新被凍上的爛白菜葉子,都沒有看到那束花。

    大概是被誰撿走了吧……

    這樣也好,不管是被誰撿走,只要不繼續在垃圾桶里,池瑜心口那莫名其妙的泛起的不舒服感,就能緩解。

    ……

    與此同時,那打著彎已經蔫得不成樣子的洋桔梗被重新插入薄白剔透的花瓶中。

    花朵萎頓著,有幾片花瓣兒已經經不住任何的撥弄,掉在了桌面上。

    祁泠的指尖輕輕碰了碰池瑜觸手的莖葉枝干部分,帶著幾分憐惜。

    管家看不過去,將一條月白色的絨毛毯子披在祁泠身上,“總會好的,池小姐總會被您打動的。”

    “是嗎?”

    “這個世界上再堅硬的東西,達到足夠的溫度,都能融化,又何況是肉長的人心呢。”

    祁泠長而秀的眉頭微擰,疲憊地合了合干澀的眼睛。

    “哪怕我們之間隔著千瘡百孔的感情,也會有融化的一天嗎?”

    祁泠攏了攏這條毯子,指腹揉捏柔軟的布料,突然就想到了那個帶著濃重酒氣的親吻。

    他是第一次。

    池瑜也是第一次。

    她橫沖直撞的貼上來,牙齒磕到他的下唇,他吃痛要遠離,池瑜的手已經拖到了他的后腦上,推著他不斷靠近她。

    她纏人地厲害,咬了又舔。

    最終,他只能放棄掙扎,張開唇,放池瑜進來,任她動作。

    這條小毯子裹住了池瑜,而池瑜裹住了他。

    祁泠身上又冷又熱,漆黑的眼眸不復往日的清冷沉靜,而是燃起了一簇燥火,熊熊灼燒起來。

    他突然就有點撐不住了,手猛然壓上桌面,無意間將剛剛插好入瓶的花打翻,水光伴著玻璃碎片在地板上跳躍。

    祁泠膝蓋一軟,眼看著就要跌倒時,管家扶住了他。

    “您怎么又……發情了……”

    管家眼里是不解和焦急,按照常理說,omega的發情期是存在周期性的時間規律,至少可以間隔兩月之久,但這左右還不過一個月,怎么少爺就又發情了?!

    管家心中隱約覺得不妙,急切地撥通了家庭醫生的電話。

    第77章 生殖腔

    鋪天蓋地的馥郁花香彌漫開來。

    在頂級omega信息素的引誘下,幾乎沒有哪個alpha可以抵擋的住。

    只要祁泠想,他可以輕松的、愉悅的渡過每一次的發情期。

    但他不愿意。

    汗水打透碎發,洇進眼里,視線虛虛晃晃,眼底像是被無數針刺進般泛起刺痛。

    他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清瘦的脊背弓起,整個人像只貓兒一般蜷縮起來,蒼白的指尖死死絞在床單上。

    帶著白色橡膠手套的手壓在他纖細易折的脖頸上,半指長的針頭對準他高高紅腫過周圍皮膚的腺體,一寸一寸扎了進去。

    實在是太痛了……

    祁泠喉嚨間溢出痛苦的嗚咽,隱約藏著不易察覺的哭腔,口齒間含混的喊出“池瑜……池瑜……”

    一聲接一聲,一聲低過一聲,直到被更大的呻、吟痛呼蓋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藥劑才注射完畢。

    強效的抑制劑帶著劑量過大的安眠鎮靜成分,但哪怕如此,祁泠依然睡得并不安慰。

    夢魘如影隨形,夢中的片段破碎而割裂,時而是母親粗暴的被父親按在地板上強制jin入的模樣,時而又是池瑜站在崖下朝他張開的溫暖有力的手臂……最后,他又夢到了念念——

    他和池瑜的孩子。

    這是池瑜唯一留給他的寶貝。

    他離開自己的時候,還那么小,皺巴巴的一張臉,剛剛剪短臍帶,以為等待著的是母親溫暖的懷抱、柔軟的胸口。

    卻沒想到,才剛剛來到這世上,就已經失去了雙親。

    祁泠為念念安排好了之后的一切,他做了那么多準備,為她費盡了心力去謀劃……但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他親自在身邊教養她長大。

    祁泠這輩子,唯一虧欠的兩個人,一個是池瑜,一個就是念念。

    夢中,念念已經有了半大孩子的樣子,她被管家照顧的很好,渾身圓滾滾的,和池瑜肖似的一張臉上,那雙桃花眼眼尾上揚,目光亮晶晶看過來,奶聲奶氣的喚他。

    她推開管家的手,跌跌撞撞的擠進祁泠的懷里。

    肉乎乎的手摸上祁泠的眼睛,有些焦急的拼湊著字眼,“哭……不哭……我給你呼呼……呼……呼”

    最后大抵是祁泠哭的太厲害了,她親親熱熱的湊上來,將濕漉漉的帶著奶味的小嘴巴“吧唧”一下又一下親到祁泠的臉上。

    她每親一下,就湊過來,歪著小臉鉆到祁泠的面前,看一眼他的表情。

    她用長著小肉旋兒的小手托起祁泠的臉,對著祁泠笑,小手指移到祁泠的嘴角處,想要向上抬起他的嘴角。

    最后,見祁泠的嘴角終于隨著她的手指向上揚起的時候,她又伸出手抱上他的脖頸,黏糊糊的將自己貼到祁泠身上。

    還不能清晰吐出每個字準確發音的小奶音,硬是努力的表達著自己對于眼前這個人的依戀與不舍:

    “你可以不可以……還來……找我……”

    任由管家如何動作,她都死死扒著祁泠的脖頸不放,“麻麻,你還要……來找……我。”

    管家將念念從他身上抱走之時,女兒的眼淚蹭到了他的側臉上。

    涼冰冰的觸感,卻帶著火一般的灼燙,幾乎是,頃刻間火舌就有了滔天之勢,將祁泠那顆心臟燒成了焦黑的碳灰。

    他想要伸手接過他的女兒,但任由他如何呼喊、奔跑,他都追不上管家的腳步……

    祁泠自夢魘中清醒過來時,手指仍舊在朝著虛無的方向抓攏著。

    他一點力氣都沒有,臉上濕漉漉的,觸手一摸,眼淚已經濕透了枕頭。

    祁泠不是個會慣常流淚的omega,相反,他早就已經習慣了打碎牙往肚子吞。

    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除了可以告知旁觀的人自己的軟弱以外,沒有絲毫別的用處。

    但現在他摸著自己眼角已經不受控的眼淚,只覺得,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好受一些。

    門沒有關緊,走廊上,依稀能夠傳來兩道交談的聲音。

    聲音被厚重的門擋住些許,只能模糊聽到對話內容。

    祁泠混混沌沌、昏昏沉沉間,先是聽到主治醫生道:

    “很嚴重……跟少爺長期依靠抑制劑度過發情期與長久得不到alpha撫慰有關系。”

    “omega的身體構造就是這樣,強制抑制欲望就會出現這種不受控的情況。”

    “頂級omega的腺體本身就因為等級過高,反而會比尋常的腺體更需要alpha的信息素。”

    “少爺再這樣下去的話,怕是腺體會發生不可扭轉的變化。”

    醫師的語調一再發沉,語速越來越快,顯而易見的急切,“而且,嚴重的話,還會導致omega生殖腔的萎縮……”

    祁泠的手移到自己平坦柔韌的小腹上。

    他撩起衣擺,指尖劃過腹部的皮膚和肌肉紋路,很光滑,沒有絲毫傷痕,更不要說當時剖腹產留下的傷疤。

    完全找不到念念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夢中,念念最后的話還在回響,“你可以不可以……還來……找我……”

    祁泠喉中干澀,指尖大力的掐上小腹柔軟的軟肉。

    ……

    池瑜這幾日都回了和徐安的那處小房子。

    她身體好的差不多了,才敢見徐安,回來后才發現關舒佑已經找好了工作,搬到了員工宿舍去住。

    具體是找了什么工作,他也不肯細說。

    池瑜也就不再多作打聽,怎么說也是成年人了,總得有自己獨立的空間,更何況,他作為一個成年的男性alpha還能出什么岔子。

    池瑜和徐安擠在一個小沙發里,找了條薄薄的毯子蓋在兩個人的腿上。

    池瑜靠在徐安的肩膀上,翻看著手中的劇本。

    難得她會對一個劇本這么感興趣,一口氣連看了三四十頁,就“啪”地一聲合上。

    從茶幾上拿出手機,給樊樂暉留言:

    【就這本吧,我很喜歡。我想要拍這個劇本。】

    劇本故事總綱俗套而狗血,大致就是一個鳳凰男A拋妻棄子的故事。

    類似的套路,千百年來都要被用爛了。

    但這個本子的編劇實在是筆力尚佳,夠大膽也夠敢寫,里面很多情節,她看下來都覺得觸目驚心。

    更何況,出身這么高的白富美O尚且會這樣,更不要說底層的O了,她就是想要拍最真實與最露骨的片子。

    將那些上層階級粉飾過的AO關系,一一揭露。

    發完消息后,她又點開了和N的對話框,N發過來的信息一向很密集且頻繁,甚至全面到了那只小貓的吃喝拉撒。

    池瑜空閑處就會打開看看,然后挑選幾個過分可愛的視頻回復評價一番。

    他們聊天內容并不多,很多時候你來我往四五句就結束。

    她甚至可以感覺得到N不是很擅長聊天,每次,都要停頓很久,才回復她上一條的信息。

    不知道這幾日是怎么回事,已經連續三天,沒有發過來任何視頻和消息。

    聊天框空空如也,她點開當時沒有顧得上點開的視頻,顯示已經過期。

    她看來一眼擺在玄關處大大小小的,她買給那只貓的各類零食玩具,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按動:

    【我們可以約著見一面嗎?我有些東西要交給你。】

    “池瑜,我發現你最近總是不愛出門,連皇宮也不進了。”

    聽到徐安這樣問,池瑜打字的手指停了順,很快恢復正常。

    “我這不是想陪陪你啊,你倒好,我好不容易有時間了,還一個勁兒的趕我出去。”

    池瑜話語里透著佯裝起來的抱怨。身體卻很直接的躺到了徐安的腿上。

    徐安捏捏她的鼻尖,“我這不是看你老是往陽臺外面看,以為是你在等什么人。”

    池瑜蹙眉,她自己都沒注意到……

    “是有了喜歡的人了嗎?”

    池瑜撇嘴,不理解徐安這從哪里看出來的。

    “不是在等人”,她眨眨眼睛,看著天花板上已經有些脫落的墻紙,“明明躲都躲不來……”

    送過花束之后,祁泠后面還送過幾次小蛋糕。

    他后面就沒有再讓管家來過,每一次都是獨自一個人站在樓下,一站就是一兩個時。

    他總是穿著看起來沒什么厚度的大衣,輪廓硬挺的版型倒是將他襯的一如既往的漂亮。

    但池瑜看著他,總在想,這人就不知道冷嗎,溫度低了,穿厚衣服的常識都沒有嗎?

    她當時還憤恨的在想,如果他凍暈在她家門前,她一定連管都不帶管的。

    她裹著棉服打算繞過他的時候,祁泠就已經搶先一步在她面前站定。

    他伸出手,將方方正正紙盒包裝好的蛋糕送到了面前。

    池瑜的目光先是落到他有些被凍得發紫的唇上,而后是那雙已經貼上了創可貼,但仍然滲血的,一看就是菜刀切到留下的口子上。

    池瑜沒有吭聲,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落到那塊蛋糕上。

    反而在那雙手上一直游走。

    最后,池瑜發現他不僅嘴唇是紫的,手指關節也發著紫,不知道保持這個捧著蛋糕的姿勢多久了。

    “池瑜,我第一次做,不是很熟練,不如你做的好”,他輕輕啟唇,開口,池瑜從那張如玉無暇的臉上看出了幾分難為情。

    “你可以嘗一嘗嗎?”

    池瑜被他眼中涌出的情緒而驚詫到,她退后了一步,和祁泠拉開距離。

    池瑜終究是再也做不出將這個扔進垃圾桶的行為。

    但她垂在身邊的手始終沒有接過,“我不想要做試吃的小白鼠。”

    “不是這樣的,池瑜,我……”

    “我不想要。”

    ……

    距離送蛋糕的那次,已經過去了兩三天,祁泠再也沒有出現,池瑜想著,沒準已經放棄。

    她又無意識的看了一眼窗外。

    沒有看到祁泠,反而卻是看到了女皇身邊的里奧德。

    “殿下,明日的宴會,女皇讓您務必出席。”

    “請您一定準時到。”

    第78章 奉陪(補更)

    這次晚宴的場所定在一坐豪華游輪上。

    港口處衣鬢飄香的貴族們在家仆的攙扶下,小心的避開被風浪沖上來的海水,施施然踏上甲板。

    池瑜到的時候已經不早了,原本順直的長發被造型師精心的打理過,波浪大卷隨意的披散在肩頭。

    她身上穿了一件寬松的緞面黑色西裝,在燈光的照耀下,泛起如同水波紋一般的漣漪質感。

    “殿下……殿下……殿下……”

    她甫一出現,當即就有人團團圍攏過來。

    各類殷勤奉承話變著花樣兒的說。

    池瑜看著他們不斷開合的嘴唇,實則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

    她身量高挑,站直身體的情況下,可以輕而易舉的越過這群人的腦袋去看向整個宴會廳。

    場館布置的很奢華,似乎是以“玫瑰花”為主題,隨處可見玫瑰花樣的裝扮。

    新鮮的紅艷玫瑰花更是成團成簇的堆放在場館的各個位置。

    池瑜有些出神的想,玫瑰多少有些艷俗,如果換成洋桔梗似乎會更顯的雅致一點。

    她突然就想到了祁泠親手包好的那束。

    紫色的花邊層疊圍攏過來,越靠近花蕊顏色越淺,最后變成極致純粹的白色,圣潔又優雅。

    為了讓祁泠知難而退,她才會當著祁泠的面扔進垃圾桶。

    扔進去之后,就后悔了。

    她淺淺的嘆了口氣,惹的面前侃侃而談的人立馬噤聲,生怕惹得她不快。

    “殿下?”

    “殿下?”

    “殿下?”

    那人一連叫了三聲,池瑜才堪堪回神。

    她猛然發現,在想到那束洋桔梗之后,她剛才竟然下意識在宴會廳尋找起了祁泠的身影。

    已經整整三天,祁泠沒有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眉頭蹙起,心里莫名其妙生出些微妙的不爽。

    這種不爽的情緒,在看到被攔在宴會入口的孟圓聽的時候,被抵消了些許。

    “先不奉陪了,各位。”

    池瑜朝著這一眾人舉了舉香檳,撂下這一句話,就抬腳朝著孟圓聽走去。

    孟圓聽還是一如既往老樣子,貼身的長擺魚尾裙,長卷發被高高盤起,幾縷碎發松松的垂在臉龐。

    似乎是打算走美的毫不費力的人設,結果,被直接擋在了門外。

    對著門口應侍生理論的樣子,急言令色的模樣還是不可避免的暴露了出身上帶來的市儈。

    池瑜沒有走近,欣賞了一會兒她的這幅模樣。

    總覺得很眼熟,她花費了一些時間去回憶,才想起上輩子在那場慈善晚會上,發生過類似的場面。

    唯一不同的是,當時被攔在vip座席之外的是池瑜,而現在換成了孟圓聽。

    池瑜慢慢走近,在孟圓聽面前站定,但卻沒有看向她,而是對著應侍生道:“怎么回事?”

    這倆應侍生提前熟悉過人名單,尤其是想池瑜這種身份的,早就在腦子里記了一萬遍了。

    一見到池瑜過來,如臨大敵,連頭不敢抬,“殿下,這位小姐沒有邀請函,家主特意吩咐過,閑雜人等不能進入。”

    池瑜反而詫異挑眉,這時才看向孟圓聽,“祁泠沒帶你進來?沒給你邀請函?”

    池瑜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上輩子因著祁泠的格外關照,孟圓聽出席再高級別的宴會都是來去自如。

    今天這是怎么了?

    池瑜目光在她身邊游走,一如既往,還是沒有看到那張寡白清冷的面孔。

    孟圓聽早就聽說過這位新認回來的皇女,這輩子這是第一次見,上輩子那股子盛氣凌人收斂得干干凈凈。

    甚至為了哄池瑜開心,搜腸刮肚的說著漂亮話:

    “祁少爺現在哪里是我能見就隨便見得了的了。”

    孟圓聽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祁泠了,自從上次之后,祁泠就徹底與她拉開的關系。

    祁泠就是這樣,說一不二,說到做到,無論別人怎樣哀求,都沒有任何轉圜的機會。

    一下子,就將孟圓聽徹底打回了原型。

    娛樂圈的人各個都是人精,慣會捧高踩低,迅速察覺到了這一點,那些原本說好給她的女一號和工作機會,都一個一個出爾反爾起來。

    紛紛在猜測她和祁泠之間發生了什么,流傳最廣的說話,就是金主要結婚了,自然不肯再跟這個小情兒聯系了。

    工作機會驟減,她本身又大手大腳慣了,現在甚至連自己工作室的那批人都養不起了。

    今日來宴會也是想要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再見祁泠一面。

    但現在看到祁泠傳言中的未婚妻,孟圓聽又只能極盡討好奉承,“不知道您能不能讓我進來,我有事想要見祁少爺一面。”

    池瑜看到在她面前,深深垂下頭伏低做小的孟圓聽,只覺得可笑。

    原來,在極高的權勢下,面對上輩子的恩怨,甚至不需要池瑜有任何的舉動和謀劃,對方就已經主動的跪舔了上來。

    眼前的孟圓聽,甚至很難和過往那個盛氣凌人的扔掉她的紅珊瑚、搶走她角色的、的那個人對上號。

    池瑜居高臨下的望著她,“你和祁泠之間,原來已經變成了這樣。”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腦子里突然就又想起了那天祁泠面對自己提出的關于她和孟圓聽關系的詰問時,他欲言又止的略顯蒼白的臉頰,和被她直接打斷的未盡的話語。

    原來祁泠真的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和時間里,在跟這位青梅竹馬劃清界限。

    池瑜的心臟猛然跳了兩下,震的胸腔都有些發麻。

    孟圓聽還在言辭懇切的哀求著,讓池瑜允許她進去。

    池瑜靠近她,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細細打量著這張被原作者極盡偏愛的一張臉,“孟圓聽,依靠特權上位,就會發生這種事,一旦特權被取消,你就會發現你什么都沒有,什么也都留不住。”

    “你不用求我,我也不會讓你進來。”

    “更不要說,你進來的目的,是為了見祁泠一眼。”

    ……

    游輪緩緩滑動,月光在黑的如墨一般的海水上投下影子,播撒下碎光。

    海風徐徐而來,吹動池瑜的長發。

    她抬手將長發別到而后,一點點將手里的香檳撒到海面。

    自從上次之后,池瑜對這些宴會上出現的酒水就極為警惕。

    再加上她本身對于酒這種東西也不熱衷。

    她拿著空酒杯回到宴會廳的時候,才發現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一個地方。

    其實不用看也知道,大抵是祁泠終于出現了。

    他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可以輕而易舉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過他今天終于穿的多了些許,身上罩了一件白色的貂毛外套,緊緊地圍攏在他身上,越發襯得那張臉更小了。

    如今動物保護主義盛行,祁泠身上穿的也不是真的動物皮毛,但因為價格和做功在哪里擺著,估計是要比真的皮毛還要保暖柔亮。

    他安靜的落座,似乎是為了防風,他伸出手按在衣服領口處,鎖骨位置。

    面前坐著一個穿著利落軍裝的alpha,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內容,他嘴角微微彎起個弧度,與她有來有回的交談著。

    池瑜看了會兒,就將目光撤回,她轉身走出宴會廳,又回了甲板。

    隨著游輪的行進,周遭的建筑物少了起來,四下望過去,只有一望無際的大海與翻滾起的波浪。

    海風越發得大了,兜頭刮過來,將池瑜因著孟圓聽所說的話而擾亂的心緒,慢慢歸攏厘清;

    發脹得頭腦也迅速冷靜下來。

    她望著海面,確保自己不會再因為祁泠而起波瀾,才邁步去了游輪二樓。

    其實剛才只要池瑜再走近一點,就可以聽到祁泠跟這位上將的聊天內容,說來說去都是圍繞著她。

    年輕的上將官銜不少,胸口的軍功章熠熠生輝。

    她早就對這位帝國大美人“芳心暗許”,這次休假回來,特意來參加這場宴會,就是為了有機會和祁泠搭話。

    她絞盡腦汁跟祁泠挑選話題,看著大美人奪目的一張臉,被迷暈頭轉向,三兩下就被祁泠牽著鼻子走。

    無論在什么時代,手里有軍隊的指揮權,才是最緊要的東西。

    祁泠拿不準池瑜之后的打算,是繼續像上輩子一樣拍戲體驗不同人生,還是就著現在皇女的身份在皇室站穩腳跟,與夏可琳搏上一搏。

    但無論池瑜走哪條路,祁泠都會努力在背后幫助池瑜掃清障礙,無論池瑜接受不接受。

    很多時候祁泠就在想,可能自己,對池瑜來說,也就這點用處了。

    他又攏了攏身上的衣服,面前的軍官似是看出來他冷的厲害,主動想要去給他尋一個熱水袋來暖暖手。

    祁泠的目光在宴會廳轉了一圈,沒看到想看的人,便阻止了對方的好意。

    他抬手指了指樓上,“不用了,我先去樓上休息一會兒,稍后下來。”

    游輪會行進一整晚,在第二天清晨八點到達港口,結束這場宴會。

    所以二三樓已經準備好了房間供賓客們休息。

    其實以祁泠現在的身體狀況來說,并不適合再參加這樣的宴會,但他想見見池瑜。

    時間的流逝總是緩慢而難熬的——

    受損的腺體帶來疼痛是一方面,無法見到池瑜又是另一方面。

    他扶著扶手,緩慢的邁步上樓,鋪了紅地毯的地面很是綿軟,但他踏上去的腿也沒什么力氣。

    他隱約感到后頸又在發燙,只能加快腳步,手指伸進隨身的包里,摸到了抑制劑冰涼的玻璃瓶管。

    他來之前,才剛剛注射過一支。

    現在起作用的時間竟然短到這種程度了嗎?

    他勉力維持著頭腦的清醒,在被那股子燥熱沖擊的理智都不剩的時候,走進了最近的半開著房門的房間里。

    第79章 喂飽

    水霧氣從緊緊閉合的浴室里冒出些許,在白膩的瓷磚上蒸騰出一層細密的小水珠。

    淋浴蓬蓬頭被池瑜關上,她扯過毛巾擦拭著身體。

    聽到門外的動靜,以為是在洗澡前叫的餐飲,就沒放在心上。

    她一整個晚上都沒吃什么東西,現在胃里空泛的難受。

    長發被她隨意盤起,發尾的水滴“滴答滴答”的往下流,順著她的脖頸一路沒入飽滿起伏的胸口。

    她換了睡衣才打開浴室的門,邊走邊捆綁著束腰的衣帶。

    腳掌踩在地板上,留下一路的水痕。

    她朝著門口走去,道:“飯放在桌子上就好,不用準備酒水……”

    話沒有說完,就被眼前的場景打斷。

    在宴會上遠遠觀望過的人,此刻就蹲跪在她床前。

    身上穿著的白色仿貂毛的大衣被褪到臂彎的位置,露出里面大片大片的肌膚和清瘦骨感的背部線條。

    兩塊肩胛骨在薄白的皮膚中凸起,像是蝴蝶的翅。

    纖細的手臂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肌肉,隨著他高高抬起的動作,手臂上的薄肌繃起漂亮的線條。

    但如果不是祁泠手上拿著的抑制劑尖端上,半指長的針頭,在燈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寒光的話,這幅場景堪稱美妙動人。

    池瑜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幾乎稱得上可怖可怕的抑制劑。

    以至于她的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手已經率先握住了祁泠的手腕。

    隔著厚實的仿貂皮袖口,池瑜虛虛地握上去,只能隱約感受到細瘦的骨腕。

    祁泠像是被嚇了一跳,陡然轉過頭來。

    直到此時,池瑜才看見祁泠現在究竟是怎么一副樣子。

    眼尾的潮紅洇成一片,原本漆黑明朗的一雙眼眸擠滿了霧蒙蒙的濕氣,像是潮濕黏膩的雨季將來的悶燥。

    他看了好一會兒,睫毛簌簌而落,像是才勉強認出面前的人究竟是誰。

    形狀姣好的薄唇喃喃出聲:“池瑜……”

    “咣當——”

    原本被他握住的抑制劑從手心滑落,摔在地板上。

    玻璃瓶碎開,透明的液體滾滾而流,與池瑜沐浴結束在地板上留下的水漬摻雜在一起。

    “池瑜,我走錯房間了……”祁泠如夢初醒,看著池瑜面無表情的一張臉,猛然又讓他想起了先前那次,他很是笨拙地在解釋,“我不知道你在這個房間里。”

    他現在頭腦不清楚,被發情期的高熱灼燒的已經有些神智不清。

    但他仍然努力想要解釋今天的一切,不是他的手筆。

    他實在是不想池瑜再誤會下去。

    “我有些不舒服……走不動了……看見門沒關……才進來的……”

    他努力的眨眼,想要看清楚池瑜的表情。

    但視線里一片迷蒙,瞳孔幾近失焦。

    “你怎么了?”

    祁泠的耳膜中擠滿了自己沉重的喘息聲,突然池瑜的聲音傳了進來,那些聒噪的動靜瞬間被掩蓋了下去。

    池瑜慢慢蹲下身體,去近距離觀察祁泠完全不對勁的狀態。

    湊近時,池瑜才發現他后脖頸的腫起和上面針眼留下的數十針的痕跡。

    “你發情了?”池瑜抬手將他的衣服又往下拉了幾寸,近距離去看腺體,“但你不是才結束發情期嗎?”

    “怎么會又開始了?”

    腺體很不對勁,腫起的高度、大小都比尋常要大上整整一圈。

    重點是祁泠的狀態很不對。

    池瑜見過很多次祁泠發情的樣子,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皮膚摸上去燙的要命,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

    而且他好像是沒多久才注射過抑制劑,上面的針眼都還沒愈合。

    這么短時間的注入,竟然又開始了……

    “我……我出了點……問題……”

    祁泠努力的在組織自己零碎的思路和語言,說出的話磕磕絆絆。

    池瑜看著眼前的祁泠,抬手碰上他的額頭。

    她告訴自己,倘如眼前是任何一個omega,她都不會放任不管。

    更何況,眼前的人是祁泠。

    她是恨他,不想和他摻上任何關系,但卻沒辦法做到眼睜睜看著他這樣下去等死。

    “我送你去醫院。”

    池瑜正要起身,想要從床上拿起毯子裹起祁泠的身體,將人抱出去的時候,手腕反而被祁泠的那只手反手握住。

    “沒用的,池瑜……去醫院也沒用……”

    “我的腺體出了問題,強制發情……”

    “已經……已經看過醫生了……”

    “抑制劑呢?還有備用的抑制劑嗎?”

    池瑜拽過他的包,伸手去找,的確是翻找出了好幾支。

    大概是祁泠也知曉抑制劑管用的時效很短,才會帶這么多支出門。

    池瑜看那長長的針頭,不敢去想象,這刺入omega最脆弱敏感的腺體中會是多么痛苦。

    “你的醫生呢?他沒說還有什么辦法嗎?”

    池瑜將人橫抱起,脫離了冰涼的地板,讓他以一種跪趴的姿勢平趴在床上。

    而后,針頭對準了腺體,卻遲遲沒有刺入。

    “有”,祁泠喘過一口氣,想到主治醫生說得,再沒有alpha信息素注入的話,腺體連帶著生殖腔都會受損——

    以后再也沒辦法要孩子了。

    陡然,祁泠喉腔處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他努力扭過頭,想要去看池瑜。

    “有……池瑜……我需要alpha的……標記……不然……腺體和生殖腔都會萎縮……”

    這句話出口的瞬間,池瑜就迅速起身,與他隔開了距離。

    “這很簡單,祁泠,甲板上那么多的alpha都會迫不及待的。”

    祁泠咬緊下唇,勉力將身體翻過來。

    “我只要你,池瑜……如果不是你……我寧愿去死……”

    “真的……池瑜……”

    如果是在看到孟圓聽之前,祁泠說這種話,池瑜真的會懷疑一下其中的真假。

    但親耳親眼從孟圓聽那邊獲知了,祁泠真的與她斷絕關系。

    池瑜又不由的,開始去想,如果祁泠說的是真的呢。

    但她仍舊沒有絲毫動作,沒有靠近,也沒有遠離。

    祁泠硬生生的將下唇咬破,血腥氣在口腔中翻滾起來,這樣的疼痛勉強喚回了一點他的理智。

    “池瑜,你幫我熬過這一段時間,幫我治好我的腺體,我答應你,之后再也不來招惹你。”

    祁泠不知道,如果腺體放任不管他可以撐多久,還有幾年的活頭,他失去了生殖腔,又怎么見到念念。

    “我一定會離你遠一點,再也不打擾你的生活。”

    說完這句話,祁泠就像是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因為疼痛和難以啟齒的癢,讓他迅速蜷縮起了身體。

    喉嚨間發出一聲又一聲痛苦的呻、吟。

    不知道過了多久,祁泠才突然感覺到一道陰影籠罩了下來,身體陡然被人強制打開舒展。

    脖子被一只溫暖的手握住,朝著高處抬起幾分,讓腺體所在的位置充分暴露。

    一道呼吸噴薄在上面,帶來涼涼的觸感。

    在犬牙咬入帶來的疼痛呼嘯而至之前,祁泠聽到一道咬牙切齒的警告:

    “祁泠,你最好說到做到!”

    大股大股濃重的獨屬于池瑜的信息素注入,深海的氣味在這艘游輪上慢慢蔓延直至從頭到尾覆蓋遍祁泠的全身。

    祁泠的身體忍不住戰栗起來,雪白的牙齒咬上床單,唾液順著嘴角下滑,沾濕了床單。

    從腺體往下,順著脊椎骨要命的酥、麻感覺一路蔓延下去,連腳趾都不受控制的繃緊。

    幾乎是標記完成的一瞬間,高高腫起的腺體就有了好轉的趨勢。

    被喂飽的腺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恢復。

    但祁泠的身體仍舊燥熱未消。

    祁泠漆黑的眼瞳徹底失焦,恍惚間,感覺到原本跪趴的身體被翻轉過來,身上的衣衫被褪下。

    他覺得有些冷,想要抱起手臂取暖,剛剛才有動作,手腕就被人交疊著壓在了頭頂。

    很快,一道溫暖的身體亞了上來……

    祁泠好像是又回到了烏蘭巴的那個夜晚,游輪在風浪的波濤下,震、晃不休,他也緊隨著游輪前行的方向而震、晃。

    他鼻尖嗅聞到了深海的味道,恍然間像是沉入深海,身不由己。

    這輩子無人問津的第一次帶來的疼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巨大的愉悅因著是池瑜這個人而被無限度的放大。

    明明還是黑夜,天光卻在眼前乍現……

    一切都完美而契合,只不過,從頭到尾,祁泠都沒有等來池瑜吻自己。

    ……

    狂歡的派對已經漸漸結束,宴會廳喝的爛醉的人,在乍亮的天光中驚醒。

    為了讓自己在下船時人模狗樣的出現,著急忙慌的跑向二樓想要去寫一個熱水澡,將這宿醉導致的呲牙咧嘴的鬼樣子沖走。

    迎面碰到步伐匆匆的皇女殿下,他還記得恭敬讓路。

    不過皇女殿下走得太快,并沒有看到他這一號小人物。

    抬頭的瞬間,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看到了殿下的穿著無袖背心的背上,露出幾道交錯的曖昧抓痕。

    他瞇著眼睛看著皇女殿下的走向,隱約是朝著游輪的醫務室走去。

    心中念頭一閃,突然明白過來,不知道是誰家的omega爬床成功了,攀上了這棵大樹!

    池瑜鐵青著臉,將錢壓在醫務室的桌子上,語速很快,有些焦急,“避孕藥,有嗎?”

    長久的為這艘游輪提供服務的老醫生見怪不怪,將藥片甩在桌子上,“不記得戴、套,事后想起補救來了?!”

    “情況緊急,顧不上,而且房間也沒準備。”池瑜簡單解釋,她不是沒有找,翻遍了抽屜都沒有。

    臨走前,老醫生揚聲囑咐道,“記得,一定要在24小時以內吃。”

    第80章 自己上藥

    薄紗般的窗簾隨著海風吹起的方向飄揚著。

    晨起寂寥無聲,只有海浪拍打船體的聲音,一下接一下有節奏的響著。

    房間內的馥郁花香被深海的氣味緊緊包裹著,散發出一種近乎糜爛的極致誘人味道。

    側躺在床上的人,身上只搭蓋著一條月牙色的長毯子,薄白纖細的身型被顯露無余。

    修長的小腿交疊在一起,膝蓋處已經泛起青紫痕跡。

    再往上看去,月牙色的毯子掀起一角,露出細、嫩滑、膩的大腿肌膚,幾乎從來沒有被太陽曬到過,比身下的床單還要白——

    上面遍布的清晰的深紅色指、痕便就更加明顯、觸目驚心。

    祁泠睡的很不安穩,鴉羽一般的睫毛隨著海風的吹拂顫個不停。

    他的手臂朝著旁側的位置伸過去,觸手,只摸到了已經涼透的床單。

    顫動的睫毛抬起,那雙漆黑的眼眸慢慢睜開,被水洗過一遍的眼瞳更加清亮深邃,黑曜石一般的色澤,像是帶著鉤子的漩渦。

    只要他想,可以將任何人輕易的溺亡。

    但此時,這雙漂亮的眼眸中卻流竄出慌亂的情緒。

    他撐起身體,絨毛毯子從他肩頭滑下,曖昧的痕跡一路在雪白的肌膚上蔓延來,像是無暇新雪中綻開的點點紅梅。

    房間內只有他略顯急促沉重的呼吸聲,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倘若不是身上的酸痛和難以啟齒的黏膩存在感十足,祁泠險些都要以為昨夜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修長纖細的小腿挨到床邊,他扶著床頭柜緩緩站起身。

    才剛有動作,祁泠的身體就僵住……

    有一道細膩的水流,順著腿部線條慢慢往下。

    祁泠緩慢的眨了眨眼睛,重新坐回到了床上。

    昨天……池瑜沒有帶……避孕套……

    所有的接觸都是直接了當,毫無阻隔。

    他的手緩緩下移,撫摸上了平坦柔韌的小腹,睫毛簌簌而落。

    會這么快嗎?

    他的念念會這么快就來嗎?

    上輩子自烏蘭巴第一次之后,池瑜食髓知味,他也抗拒不了每一次池瑜的親昵,做了一次又一次,念念究竟是什么時候懷上的,祁泠并不是很清楚。

    “嘎吱——”

    門突然被推開,打斷了祁泠的思路,他抬眸去看,詫異地看向池瑜。

    “池瑜……”

    過度使用過的嗓子沙啞的厲害,甚至聽不出原本音色。

    池瑜提溜著一個大塑料袋子,塑料袋子隨著她走動發出的次啦聲略有些刺耳。

    她將袋子隨手仍在床上。

    轉而目光就落在了祁泠身上,她自上而下的打量著他,目光在他的后脖頸上游走。

    他的碎發有些長了,擋住了腺體所在的肌膚。

    池瑜伸出手,一手虛虛攏在他的脖頸,另一只手將他的碎發撥到一旁。

    祁泠柔順著任由她的所有動作,像是一只乖巧的收起爪子,隨她予求予取的貓兒。

    直到,冰涼的藥膏涂抹到腺體肌膚上的齒洞上時,這只貓兒才控制不住的因著疼痛,控制不住的掙扎了幾分。

    但所謂的掙扎,也不過只是將手輕輕搭在了池瑜的手臂上。

    想要推開抗拒疼痛,卻又舍不得池瑜每一次的難得的親近。

    “腺體上的腫已經消下去了,我約了醫生,一會兒下船就去檢查。”

    池瑜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淡淡開口,“還有半個小時靠岸,你還可以去洗個澡。”

    她這樣說著,拽過塑料袋,探手進去又挑了一管藥膏,遞給祁泠。

    “你自己上吧。”

    見祁泠接過去,悶頭在看,池瑜接著道,“和上輩子那管一模一樣,用法也一樣。”

    祁泠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這管藥是用在哪里的了。

    他攥緊了略有些冰的鋁制管身,低低應了聲,“嗯,好。”

    他扯過床上的毯子,簡單的裹在自己身上,打開了浴室的門。

    祁泠坐過的地方,床單顏色要較之別處深上些許,摻雜著兩個人濃烈的氣味。

    池瑜若有所思的看了一會兒,起身去倒了一杯熱水。

    杯口邊緣的熱氣騰騰而出,在空氣中氤氳成一團白氣。

    ……

    隨著淋浴頭熱水澆下,蒸騰起的熱氣將狹小的浴室模糊成一片。

    祁泠靠著冰冷的墻體,擰開膏藥,狹長的眼眸半闔起,沾有藥膏的指尖朝著傷處探去。

    不知道碰到哪里,整個身體都痙攣起。

    手抖得更厲害了,幾乎沒辦法再涂進去。

    上一輩子,都是池瑜一邊抱著安撫,一邊不由分說的去涂抹傷處。

    這一輩子,她能特意將藥膏帶回來,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祁泠向來是不敢過分奢望的。

    等他裹著一身水汽從浴室中走出來的時候,池瑜已經坐在桌前吃著早餐。

    不再為了刻意遷就、適應祁泠的飲食起居去吃那些麥片吐司,池瑜完全隨心意吃起自己最愛的早餐。

    豆漿油條,配了一點小榨菜,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

    不過她也的的確確不是只管自己的人,順道給祁泠也點了一份他那老三樣。

    祁泠拉開凳子在池瑜的右手邊落座,他拿起刀叉,看著眼前吐司上煎好的培根雞蛋,遲遲沒有動嘴。

    半晌,他將餐盤推開些許,伸手拿了一根油條,放進了嘴里小口小口的咀嚼。

    他用餐禮儀極佳,咀嚼時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

    但大抵還是一大清早實在吃不慣這么油的,他的眉頭微不可查的蹙起。

    池瑜將手里的飯放下,拿起熱毛巾擦了手,手背撐在下巴上,端詳起祁泠。

    他吃完一口還不夠,見池瑜在看,像是為了證明什么,又咬下一大口,緩慢的咀嚼。

    腮幫子處鼓起一道圓弧,一下接一下的咀嚼的模樣,較之明日,多了幾分少見的……可愛。

    可惜,倘若蹙起的眉頭可以舒展一些,會看起來更令人舒服幾分,可信幾分。

    “好吃嗎,祁泠。”

    沒有想到池瑜會在這時搭腔,祁泠又一向沒有含著食物說話的習慣,只能硬生生的將口中的東西咽下。

    “好吃。”

    祁泠抬眼看過來,像是為了證明自己話語里的真實性,又補充道,“很好吃,以后可以經常吃。”

    池瑜原本朝著祁泠前傾著的身體,慢慢坐正,最后,她倚靠在椅子靠背上,道,“那為什么眉頭還要皺得那么緊呢。”

    簡單的一句話,就讓祁泠無可隱藏,無可假裝。

    祁泠面容一向寡淡,但池瑜知道,他碰到不喜歡的、討厭的、難以接受的,總是會微微的皺眉。

    他皺眉的弧度很輕,皺一下又松開,而后又再短暫的皺一下。

    這樣小習慣,可能連祁泠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池瑜將那一杯已經變得有些溫涼的熱水推到祁泠面前,“祁泠,你不是說了嗎?我幫你度過這一次難捱的發情期,然后你我將這場假結婚徹底作廢,自此再也沒有瓜葛。”

    “那既然如此,誰也沒必要再去適應誰的習慣。”

    池瑜的手伸到祁泠面前,攤開的掌心里,放著一粒白色的小藥粒。

    “昨晚翻遍了都沒有找到套,這次麻煩你先吃藥。”

    “本來就打算分道揚鑣,再弄出個孩子來可就不好了。”

    祁泠怔忡了好一會兒,才從池瑜手心捻起這粒藥。

    明明還沒有吃進嘴里,怎么整個口腔就已經泛出苦意呢。

    “我以為你會很喜歡孩子的。”

    “會想要一個孩子呢。”

    此時,游輪正好行進到港口,鳴笛的聲音蕩在上空。

    腳步聲、熙攘聲,從四周涌上甲板。

    嘈雜聒噪的聲音突然大了,蓋住了祁泠沙啞的嗓音。

    “走吧,祁泠,醫生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藥粒被壓在舌根下,他沒有喝水送服,而是任由藥在口腔中一點點化掉。

    太苦了……苦的他幾近嘔吐……

    池瑜是不想要孩子,還是不想要他的孩子……

    答案可想而知。

    ……

    祁泠很討厭醫院,幼年時,他就是在這個地方送走了自己的母親。

    他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面目全非。

    被一張白布蓋著推出手術室時,饒是醫生已經盡力去修整他的面容,但白布掀開的一瞬間,依舊讓祁泠終身難忘。

    消毒水味和慘白的瓷磚,一度成為祁泠的心理陰影,成為夢魘慣常發生的場景。

    他很抗拒,要不是池瑜堅持,他是不會來的。

    他躺進檢測信息素濃度的儀器中,聽著儀器運轉的“滴滴”聲,眼睛卻在看在池瑜。

    “您需要先睡一會兒,全面檢查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

    “可能后頸會有一點疼,不過您別擔心,會額外注射麻藥。”

    “您現在很緊張,可能要稍微注射一點鎮定劑。”

    針頭注射進血管,鎮定劑帶來的困乏讓他的眼皮變的重極了,在徹底進入一片黑暗的時候,他好像看見池瑜突然朝自己走了過來。

    祁泠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鐘。

    他側躺在車子后座,脖子上包裹了一層紗布,他下意識攏攏衣服,后知后覺的,才發現,自己身上披著的是池瑜的那件西裝。

    “本來想等您醒來,再出院的。”

    “但您看上去實在是太抗拒醫院了,池小姐就提前將您抱了出來。”

    祁泠摩挲著衣服的料子,問,“她呢?”

    “已經走了嗎。”

    聽上去是問句,實則更像是喃喃自語。

    祁泠側頭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光影透過車窗落到他的臉上,拓落出深重的剪影。

    他醒來后,沒有一句問過自己的檢查結果,從頭到尾,問的都是一個人。

    管家扭過頭,看了看時間,“如果池小姐那邊結束的早,興許能一起吃上晚飯?”

    “晚飯?”

    “對,池小姐答應了,在您的身體徹底好轉之前,愿意住進祁家,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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