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重要 “從來沒有不喜歡過。”……
夏珠被困在了噩夢中。
夢里, 她牽著沈以柏逃離壞人的追殺,他們躲到了幼年時的梧桐苑小區,藏身于低矮的灌木林之中, 而壞人拖著砍刀, 穿越窸窸窣窣的林間小徑, 四處搜尋著。
夏珠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連忙捂住了嘴。
才發現, 那是童年的沈以柏。
那么瘦瘦小小的一只, 躲在她的身邊…
她發誓要保護一輩子的人。
后來, 他們被壞人發現了, 夏珠眼睜睜看著他被拖走,越來越遠, 無論她多么努力, 都無法追上他們。
她在原地哭喊, 尖叫。
絕望的情緒換成了殘陽如血的背景色, 在一片血海之中,她看到沈以柏倒在地上,肢體扭曲,臉色蒼白。
他死了
天上的星星也寂滅了。
夏珠噩夢嚇醒,臉上淚痕四溢,身體一個勁兒地顫抖和哆嗦…
商曜醒了,問她怎么回事。
“沒,做噩夢了。”
“夢到什么?”
夏珠遲疑了幾秒:“不記得了。”
還記得, 只是不能說。
不能說她在夢里還在擔憂另一個男人,在她已經對他作出承諾之后。
商曜沒有追問,覆身吻住了她,用親吻安撫她緊張的情緒。
他的手變得不安分, 也變得格外滾燙。
她咬著唇,皺著眉,似乎在忍耐著什么。
痛苦是需要忍耐,快樂同樣如此。
她神經繃得很緊,身體也格外不放松,似乎臣服享樂變成了某種罪惡。
也是如此,商曜就越是不甘心。
他不禁會想,她跟他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忍耐,也會皺眉。
不,不能細想,否則他的心都會被瘋狂滋長的嫉妒吞噬。
商曜開始變本加厲,僅僅用手就再一次點燃了她,讓她繳械投降,全身軟成了一灘水,倒在他的懷里,眼神變得飄忽,變得迷離。
他從后面抱住了她,一整夜,緊緊地錮著她。
讓她擺脫與其他人有關的夢境,讓她只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
有一周多的時間,商曜帶夏珠去環島旅行,去了彩虹眷村,去了高美濕地,明陽山和淡水老街等等…
這一路盡是歡聲笑語,夏珠沒有再多提沈以柏的事情了。
商曜看得出她仍然著急,但她對他有絕對的信任,知道他不會放棄追查他的下落。
問多了,反而會讓他厭煩。
夏珠小心翼翼地照顧著他的情緒,盡可能讓她感受到她的“真心”。
但越是如此,便越顯得欲蓋彌彰。
商曜真的很想相信她所表現出來的樣子,他們日常拌嘴玩笑,打打鬧鬧,好像真的回到了十七歲兩小無猜的甜美時光。
但商曜心里很清楚。
回不去了。
她心里已經有了另一抹影子。
只有不去想,才能讓眼前美好的謊言延續下去。
那段時間,商曜一直密切地關注著東南亞那邊的動向,也和沈詮通過好幾次電話,只有一個要求——
“不許傷害沈以柏。”
沈詮不敢得罪商曜,滿口答應,說會讓他在撣邦“好好生活”,只要不回國,一切都好。
直到一周后,俞憑心急火燎地走進商曜的辦公室,告訴他,沈詮那邊有消息傳來,說沈以柏跑了。
“如果他回國,我們所做的一切,就功虧一簣了。”
“沈總那邊,有點埋怨您,如果不是您限制著,可能他早就解決這個心腹大患了。”
“真行啊,這都能讓他插翅飛走了。”
商曜神色平靜,并沒有感到多驚訝。
他太了解沈以柏的性格了,他絕對不會讓自己變成俎上魚肉。而且,他絕頂聰明。
一旦他逃走,恐怕就保證不了安全了。
商曜沉聲說:“派人去撣邦,在沈詮找到他之前,我要知道他的下落。 ”
“撣邦沈氏集團的地盤。”俞憑皺眉說,“咱們的人貿然過去,恐怕寸步難行。”
商曜思忖片刻,又做出了一個讓俞憑大跌眼鏡的決定——
“我自己親自走一趟。”
“什么!您…瘋了嗎!”
“如果他真的逃走了,以他的性格,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不會相信,你們找到他也不可能把他帶走。”商曜手指不淡定地轉著打火機,“除了我本人過去,其他人要想帶走他,除非讓他變成一具尸體。”
沈以柏這種決絕的性格,是一定會反抗至死的。
不能讓沈以柏死。
如果他死了,夏珠會記他一輩子。
他不可能競爭得過死人。
商曜心意已決,俞憑只好幫他準備好了私人飛機,聯系了當地的雇傭兵,明天出發,去撣邦金三角一帶找人。
俞憑剛走出辦公室,便看到周絮葉女士急匆匆地闖進來,他還想說什么,周絮葉干脆利落地一句——
“滾出去。”
可比商曜這位總裁有氣勢多了。
俞憑心驚膽戰地走出辦公室,替他們關上了房門。
商曜一看她這架勢,心里便有了猜測,在她沖過來揚手要給他一巴掌的時候,他敏捷地閃身躲了過去。
“媽。”
“你還知道叫我媽!我看你真是戀愛腦上頭,居然會做這樣的事情!”
“誰告訴你的?”
“你的那點兒事兒,我還能不知道。”周絮葉顯然是氣不打一處來,“我兒子光明磊落,是坦坦蕩蕩的真君子,居然會為了女人陷害朋友!我算白生你了!”
“他不是我朋友!”商曜頓時冒了火兒,“是朋友,就不會搶我愛的人。他害我失去了夏珠,當初先被她喜歡的人是我!”
“又如何?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你沒有辦法回到過去,改變這一切!如果那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你會后悔的…”
周絮葉停頓了幾秒,眼睛都紅了,咬牙切齒地說,“別想逃得出自責的淵藪,你這輩子都會背上負罪的十字架。”
事情已經發生了,商曜不后悔做這件事,但他也不想讓沈以柏死。
死了被她記一輩子,然后他被她恨一輩子。
絕不。
“我會找到他。”商曜看著周絮葉,一字一頓地保證道——
“就算我死,我也不會讓他死。”
……
晚上,夏珠從圖書館出來,在館外一棵槐樹下看到了商曜。
周圍有霧,他身影藏在樹影的暗處,英俊鋒利的側臉也被氤氳得不太真實。
夏珠不確定地走過去,走近了,才認出他來。
他背靠樹干,指尖拎著一截煙頭,沒有抽,煙灰被風吹散了。
“你過來怎么不跟我說一聲?”她語氣驚訝。
商曜這才從樹影里走出來,穿著休閑的灰色衛衣,黑褲搭運動鞋,就算說他是大學生也沒人會懷疑,他身上的少年感似乎與生俱來。
“想見你,不知不覺,就走到這里了,又不敢告訴你。”
他走到她身邊,張開雙臂,整個人都倒在了她身上。
懷抱錮得很緊…
夏珠嗅到他身上有濃郁的酒精氣息。
“商曜,你喝酒了嗎?”
他沒有回應,只是緊緊用抱著她,身形輕微地顫栗——
“小珍珠,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
“怎么了?”
商曜緊抿著唇,說不出口。
不,不能說,說出來就完了。
她會拋棄他,增恨他…
“小饅頭去英國之后…”他將臉埋在她頸間發絲里,“兩年前,我把它弄丟了,我幾乎找遍了倫敦的大街小巷,都沒有找到。”
“難怪,你沒有把它帶回來。”
“我怕你恨我,我弄丟了你的…貓。”
夏珠抱緊了商曜:“不會啊,你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努力去找了,沒關系,小饅頭本來就是流浪貓,它會照顧好自己的。”
“只要努力去找了,就沒關系嗎?”
夏珠看到他眼底帶了血絲,眼角緋紅,情緒也很激動。
“是啊。”
“好…我會努力去找,求你不要討厭我。”
夏珠當他醉酒之后胡言亂語,于是問他:“先不要想這些了,司機在校外嗎,先回別墅。”
“我不想回去。”
“那去我租的小屋,我室友又出去旅游了。”
這種時候,夏珠總是遷就他。
以前,她也特別遷就他,可以說他的任性妄為有一大半都是被夏珠給慣出來的。
因為很確定知道,不管他做了多過分的事情,夏珠都不會離他而去。
“能走嗎?”
“不能,你背我?”
“背你個頭啊,你不能走,我就把你扔這兒睡一晚。”
商曜像條大狗一樣,跟在夏珠身后,牽住了她的衣角,像真的怕她將他棄置不顧似的。
回到家之后,她讓他先去洗澡,自己去樓下買了袋方便面回來,隨便做點東西喂給他。
倒真像是照顧一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商曜擦著濕漉漉的發絲走出來,酒意散了大半,遙遙看著女孩在廚房忙碌的背影。
“這邊吃的不多,很多店面也特別任性,比如留下的阿姐冰花餃,總是不開門營業,所以我跟室友經常下廚做東西吃。”
夏珠絮絮叨叨地說著,將香噴噴的面條端到桌上,“過來嘗嘗。”
商曜拿起筷子,默不作聲地吃著。
“肯定比不上你平時吃的山珍海味,就當填飽肚子吧。”
“好吃。”他囫圇地吃著,“很好吃,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你還知道你做的東西難吃。”
“但每次,你都會捧場。”
“是啊。”夏珠笑著說,“要多鼓勵嘛。”
“不是因為很喜歡我?”
“……”
她默了幾秒,點頭說,“是,是因為喜歡。”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啊,就算他毀容變成了丑八怪,都會覺得他是世界第一帥。
商曜突然抬起頭,那張俊俏漂亮的臉龐,被燈光照得鮮明生動。
“你現在,還喜歡我?”
問得小心翼翼,問得滿懷委屈。
夏珠感覺心臟被什么東西捏了一下,過了會兒,才緩緩出聲:“從來沒有不喜歡過。”
這一刻,商曜相信她的話。
哪怕她來求他,為了讓他救沈以柏,所以答應在一起。
商曜不信她那時說的會忘記他,一心一意對他一個人。
但他相信她這一句。
死而無憾了。
“如果我弄丟了你最重要的…你也會原諒我?”他得寸進尺地問,滿眼希求與渴望,想要得到她無條件的偏愛。
但他不敢明說。
周絮葉說她兒子光明磊落,坦坦蕩蕩…
不,那不是他。
光明磊落的結果就是失去摯愛,那他寧可做小人。
“我是說,小饅頭的事…”
夏珠以為他一直在為弄丟小貓而愧疚,于是握著他的手,認認真真對他說:“怎么會怪你啊,在我心里,人是最重要的,你是最重要的。”
他看著夏珠的眼睛,告訴她:“我明天會飛一趟撣邦。”
夏珠的心臟驀地一突:“什么?”
“在金三角那邊聯系了一些地頭蛇和雇傭兵,不能保證一定把他帶回來,但我會竭盡全力。”
夏珠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身體輕微地顫抖著,掌心冰涼一片。
就算她什么都沒說,但商曜能感受到…
你是最重要的。
沈以柏,也同樣重要。
……
第62章 幻覺 忘了和我說分手
夏珠想和商曜一起去金三角尋找沈以柏, 但商曜不可能帶她過去。
沒找到沈以柏再弄丟她,商曜可以以死謝罪了。
夏珠送商曜去了桃園機場,私人飛機等候在了跑道邊上。
夏珠臉色慘白, 心里的恐懼讓她的身體抑制不住地輕微哆嗦。
會有危險嗎?她忍不住向他確證, 明知道這是多余的問題, 但還是想要聽到能安心的回答。
他眼神里有年少時的桀驁,仍舊斬釘截鐵地告訴她:“不會有問題。”
登機的時候, 夏珠攥緊了他的手, 似乎不想放開。
商曜低頭, 看到她, 她臉龐已經褪去了年少時的青澀稚嫩,淡淡的眉眼, 不似那些濃顏系美人那樣美得張牙舞爪, 但她有獨特的味道。
商曜曾經偷偷看了她無數遍, 那張臉, 永遠無法看膩味。
每一次向她投來的目光,都是愛意洶涌。
夏珠目送他進入了安檢的閘機口,走出機場的時候,她心里空蕩蕩,有種未知的恐懼攝住了她,她低頭給商曜發了一條短信——
小珍珠:“不管能不能找到星星,你都要安全回來。”
上藥:“有你這句話,死而無憾。”
……
商曜一走就是兩個月, 那邊政府軍和地方武裝之間正在爆發戰|爭,槍林彈雨中,幾次差點兒丟了性命,險中逃生。
可是沒有沈以柏的任何消息。
這人真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徹徹底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這簡直不可思議。
商曜甚至會懷疑,是不是沈詮搶先一步找到了他。
又或者,沈以柏根本就沒有逃走,是沈詮暗中加害了他,然后故意放出他逃走的假消息,來洗清自己的罪惡。
如果真的是這樣…
商曜不敢想。
周絮葉說得對,如果沈以柏死了,他這輩子都要背負上愧疚的十字架。
是他害的,他害死了曾經最好的朋友。
他已經不是他自己了,就像道林格雷的畫像,無論他如何光鮮亮麗地裝飾自己,畫像中那個真實的他,本質的他,已經變成了面目全非的丑八怪。
一去三個月,杳無音訊。
幾乎可以宣告沈以柏的死亡了。
夏珠無法接受這個消息,心碎欲絕。
便在商曜歸國的前夕,周絮葉找到了夏珠,告訴她,是商曜出賣了沈以柏——
“是你,把我兒子變成了不仁不義的混蛋。”?“愛,會治愈人的心靈,也會讓人心扭曲,變成面目全非的怪物。”
“你走吧。”
她將機票遞到了夏珠面前,“一切到此為止,不要再見商曜,不要讓他再為你發瘋了。”
悲慟到極致的人,反而流不出眼淚。
夏珠平靜地接受了那一張機票,低頭,嘴角輕輕提了提。
眼底卻一片絕望。
“好啊,我不會再見他,這輩子,都不會了。”
周絮葉能感受到她心里寸草不生的荒蕪。
這不是她的錯,卻要她承受苦果。
不公平。
這世間的愛,從來都不是公平的。
周絮葉親自送她上了回京市的飛機,那天臺北仍舊有雨,一如夏珠來時的樣子。
像做了一場酣然的大夢。
夢醒之后,世界冰冷嶙峋。
……
回去之后的夏珠,大病了一場。
割腕了兩次,都被朋友救了回來,醫院里,白珍珍抱著她嚎啕大哭,說你要跟著沈以柏去死,難道你不要爸爸和媽媽了嗎。
“爸媽就你這一個女兒,你走了,讓我們怎么辦。”
這么久以來,夏珠如行尸走肉般生活,是母親的哭聲將她喚回了真實的世界,那一次,也是她第一次哭,抱著媽媽,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啞了聲。
斷斷續續病了半年多,父母丟掉生意,接她回南湘市日夜陪伴和照顧,讓她不再有輕生的念頭。
但好像也失去了快樂。
無論是家里,還是小區,還是大街小巷…都有她和他們年少時光的記憶碎片。
所以病愈之后,夏珠離開南湘市,回到了京市。
完成學業之后,她便在京市的私立中學找了一份語文教師的工作。
沒有考編,是因為她并不確定自己能在這里待多久,想著父母將來年紀大了,可能還會回南湘市。
私立中學薪資更高,能維持她獨自在京市打拼的日常開銷,包括高昂的房租費用。
更重要的是,每天睜眼就開始忙碌,除了在學校里上課和管理調皮的學生,應付難纏的家長,晚上批改作業和備課也會占據全部的時間。
忙起來,就不會有空余的心思去回憶,去思念。
每天晚上沾枕即睡,第二天又像是充滿了電量的機器人。
她這樣的工作狀態,同事覺得可怕,領導都覺得不可思議,經常勸她,要注意維持工作和生活的平衡。
學校里有不少男老師喜歡夏珠,有暗戀的,也有攻勢迅猛要追求她的。
但夏珠一律都拒絕了。
就算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了,卻并不意味著心底的創傷痊愈。
她不覺得自己能有愛其他人的能力。
寒假期間,夏珠一直在學校里加班。
這兩年,每年的過年,爸媽都陪夏珠在海邊度假,沒有回南湘市。
但今年,爸媽說讓夏珠回家來過年。
她不可能永遠逃避下去。
南湘永遠是她的家鄉,遲早有一天,她要回來面對曾經的一切,接受沈以柏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事實。
夏珠一直磨蹭著,想等到年二十八、二十九再回去。
本市的一位女同事張小淼平時和夏珠關系特好,知道她還沒有走,讓她陪她去相親——
“去吧去吧,總不能一直把自己關在學校里加班工作吧。”
“我媽說我要不去相這一位,就讓我過不好這個年。”
“我i人,見了面估計都沒話說。”
夏珠說:“我也i。”
但張小淼說:“沒關系,兩個人一起總比一個人好,就當你陪我去吃飯,那個人,我們拿他當空氣就好了。主要是為了應付我媽。”
其實工作她已經干的差不多了,沒事情可做,張小淼約她出去,也算是打發時間了。
夏珠同意陪她去相親。
吃飯的地方約在了一家環境幽雅,消費不菲的高檔音樂西餐廳。
夏珠準時過來了,相親對象…一位身高不超過175的外企禿頂眼鏡男,也準時過來了。
男人以為夏珠就是他的相親對象,眼睛都亮了,殷勤地給她倒水遞茶,做自我介紹——
“你好你好,我叫鄒薛洋,在浩瀚集團擔任財務。您就是張小淼是吧,我聽阿姨說,您在學校做中學老師,很高興認識您,真是太榮幸了,我沒想到您怎么漂亮,我看照片…”
夏珠連忙解釋:“我是陪小淼過來的,我是他同事。”
“噢。”男人眼底有失望之色,“這樣…”
倆人無言以對,沉默了半晌,夏珠給張小淼發短信——
小珍珠:“還沒過來啊?好尷尬,像我跟他相親似的- -”
淼:“對不起對不起,老大讓我臨時處理一下下學期的學籍名單表。”
小珍珠:你不會還沒出發吧!”
淼:“qwq。”
夏珠放下手機,尷尬地對鄒薛洋笑了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鄒薛洋似乎對她很感興趣,試探地問她是不是單身,是不是獨生女和京市戶口之類的。
夏珠如實回答,自己不是本市人,將來可能也不會一直留在本市。
本以為他能消停點,但顯然她的外貌,讓鄒薛洋的興趣濃度不減,依舊在執著地問她各種問題。
夏珠消極回答,懶怠敷衍。
過了會兒,牛排已經端上來了,張小淼才給夏珠發消息——
淼:“珠珠,我錯了!”
小珍珠:“別說你不來了- -”
淼:“誰知道老大忽然揪我做事情,估摸著沒個一下午是搞不定了。”
小珍珠:“那這邊怎么辦?”
淼:“你想辦法幫我應付一下,替我跟對方道個歉。”
小珍珠:“好吧。”
夏珠如實向鄒薛洋傳達了張小淼來不了的消息,并幫她轉達了歉意。
鄒薛洋一點兒沒覺得失望,見夏珠起身要離開,連忙道:“飯菜都已經端上來了,不吃實在太浪費了,坐下來一起吃飯吧,就像朋友一樣。”
夏珠看著桌上的雙份牛排,猶豫了幾秒,還是重新坐下來。
“等會兒,我們可以AA。”她說。
“不用不用!”鄒薛洋大手一揮,“美女肯賞光讓我請吃飯,是我的榮幸。”
夏珠沒應他的話,低頭吃飯。
落地窗外,車水馬龍。
夏珠端起水杯,只喝了一口,偏頭看到窗外殘陽似血,像極了她和沈以柏分手的那個黃昏。
視線從遠處收回,街邊停著一輛光澤锃亮的黑色轎車。
車窗半落,掩住了車里人半張臉,只看到他鋒利的輪廓和挺拔的鼻骨,狹長的黑眸收斂在眉峰之下的陰影處。
但他如同懸崖黑巖般的眼神,夏珠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沒有望過來,視線飄在另一邊。
夏珠全身的血液卻直沖頭頂,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幅度大得對面的鄒薛洋都嚇了一跳。
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跑出了音樂餐廳。
失魂落魄,跌跌撞撞,撞到送餐機器人的時候,險些摔了一跤。
夏珠卻顧不得其他,一路狂奔到了街邊。
那輛黑色轎車卻已經駛離,只在街盡頭留下一個冷冰冰的車影,距離遠得她都看不見車牌號。
人潮洶涌中,夏珠的心肺忽然被哽住,窒息般的難受。
那不是夏珠第一次出現幻覺,仿佛看到沈以柏的鬼魂。
…卻是最真實的一次。
……
她失魂落魄回到餐廳里,鄒薛洋擔憂地問她:“怎么回事,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看到一個離開了很久的…朋友。”
是啊,距離他失蹤,已經過了三年了。
她的星星已經離開了啊。
吃飯的過程中,鄒薛洋明顯感覺到了夏珠對他的敷衍和沒興趣,也有點興致懨懨的。
更絕的是,吃完飯,他居然借口上洗手間,很沒品地開溜了。
夏珠正要掃碼付款的時候,身后傳來一道低醇磁性的嗓音——
“我幫她付。”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夏珠身影僵住了。
不敢回頭,也不知道該以何種面目相對。
她答應過周絮葉,這輩子…都不再見他了。
服務員接過商曜的手機,滴的一聲,掃碼成功,商曜接過手機,而夏珠轉身離開。
與他錯身而過的剎那間,商曜攥住了她的手。
掌心灼熱,用力地牽住她,似乎這輩子都不打算放開了:“走的時候,你忘了一件事。”
夏珠抬起頭,迎上了男人漆黑如曜石的眼眸,有翻涌的情潮,也有無邊的恨意——
“忘了和我說分手。”
第63章 掀桌 你沒讓我死,我哪敢
夏珠被商曜拉上了車。
他像兇惡的獸, 眼神熾熱,烘烤著她的臉龐。
他生氣,他憑什么生氣。
她不該走嗎, 就像周絮葉所說的, 因為這份扭曲的愛意, 他已經面目全非了。
沈以柏死了啊!
難道他們還能夠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結婚生子, 共度幸福余生?
不可能了
夏珠拼命掙脫, 想要下車, 但這個動作刺激了商曜。
他捏著女孩的下頜。
腦海里已經浮現了要狠狠地“懲罰”她的畫面,就在車里, 就在此時此刻, 他一分鐘都等不了了, 只想要她。
他覆身吻住了她。
這個親吻, 帶著強烈的進攻意味,呼吸如同野獸一般。似乎要將她一整個吞吃了。
狹窄的車廂里,吞咽的聲音曖昧纏綿。
夏珠在他又重又急切的親吻里一點點融化,毫無反抗之力,他堅實的胸膛和野蠻有勁的手臂幾乎將她一整個都桎梏住了。
無路可逃,無處可躲。
只能將自己全然地讓渡給他。
三年前的一幕幕,如同舊電影一樣在腦海里回放,他如何布下羅網之后引她進入, 如何欺騙她,如何出賣他…
“啪”的一聲響,清脆,難堪。
夏珠扇了他一巴掌, 用盡全身力氣。
商曜的左邊側臉頃刻間紅了。
空氣凝滯了十幾秒,商曜定定地看著她:“你還在恨我?”
她沒有回應。
其實,夏珠沒有恨過他。
所有的情緒堆積在一起,全部變成了對自己的厭惡。
曾經的商曜,行事磊落,真誠坦蕩。
因為她,出賣朋友。
沈以柏更是因為她失去了生命。
真正應該背負罪惡十字架的人,是她,這么多年來,她從來沒有一刻放棄過懲罰自己。
活著,就是一種痛苦的贖罪。
夏珠開始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從臺北回來之后,她一次都沒有哭過,這是第一次…
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商曜的心都要碎了。
他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捧起她的臉,很認真地告訴她:“如果沈以柏沒有死,你是不是可以…少討厭我一點?”
夏珠乍然抬眸,錯愕地望向他:“你喝多了?”
“沈以柏沒有死。”商曜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我也是最近才得到消息,沈氏集團的沈詮,垮臺了,沈以柏坐上了他的位置。”
“我…我不明白。”夏珠皺了眉,茫然地望著他,“沈以柏不是沈家的私生子嗎?”
“不是私生子,是名正言順的沈少爺。”
商曜沉聲說,“你還記得沈以柏的母親嗎?”
夏珠點頭:“記得,劉淑婷,小時候她經常揍星星。”
“她不是他的親生母親,當年她在沈家工作,用自己的私生子,調換了沈家的孩子。”
夏珠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你是說,沈以柏不是私生子,沈詮才是?”
“對,誰的孩子誰心疼,沈以柏和她毫無關系,她當然對他不管不顧,就算死了也沒關系。”商曜繼續道,“自從沈家的一把手沈旭生病隱退之后,沈氏集團51%的股份是在沈詮的外公這邊,而他外公在東南亞做礦業生意,勢力遍布整個緬北,他為了幫外孫坐穩沈氏集團的江山,幾乎蕩平了一切障礙。”
“但沈詮和他外公根本沒有血緣關系,沈詮才是劉淑婷的兒子!”夏珠猜測道。
商曜點頭:“沈以柏逃出沈詮的手掌心之后,應該是經歷了一番波折,才聯系上了他外公,做了親子鑒定。現在,沈氏集團的繼承人易主,沈以柏近期回國了。”
夏珠已經干涸枯萎的心臟,仿佛重新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他沒有死,這比什么都重要!
當初沉甸甸壓在心口的巨石,終于可以卸下了。
她望了商曜一眼。
很顯然,他看起來也輕松了很多。
“因為沈以柏沒有死,所以你回來了?”
“這三年,我受夠了。”
商曜嗓音壓得很緊,就像拉伸到了極致的彈簧,“他明知道你跟我的每一天,都置身煉獄之中。他有無數次機會報平安,但他沒有,他在故意折磨我,折磨我們兩個…他還是當初的沈以柏,他的心是惡魔。”
夏珠可以想象,這三年,商曜所承受的痛苦不會少于她。
“想見而不能見你的每分每秒中,我都在贖罪。”他眼神如同一觸即發的弦上箭矢,“現在我已經贖夠了罪,我不覺得我虧欠他什么,也絕不會讓他再先我一步,得到你。”
說完,他讓司機開車,帶夏珠去到了他在京市的居所。
那是一棟不會比臺北的莊園別墅更小的大宅子,王府花園一般的回廊院落,古風古意的花園造景。
夏珠沒有反抗,也知道商曜不會輕易讓她離開。
他親自領著夏珠參觀了房間,告訴她:“這里離你上班的地方,很近,如果你不喜歡司機接送,步行十五分鐘,騎車五分鐘,你出租屋里的東西,我也可以讓人給你給你拿過來。對了,院子很大,想養貓養狗都可以,還有什么需要,你告訴我。”
夏珠平靜地等他說完了,才問了一句:“商曜,你想要qiujin我嗎?”
“當然不是?”商曜打量著她,從容地笑了,“你有出入的自由,沒關系,我不會派人跟蹤你,或者監視你,畢竟我不是某人。”
商曜平靜地說,“對了,你租的房子我已經買下來了,所以即便你要回去,也一樣是住在我家里,沒有任何區別。”
“去死!”夏珠轉身要走。
卻又聽他娓娓說道,“就算我不這么做,沈以柏也會這么做,我錯過了一次,不會再錯過第二次。”
開始了,又開始了…
沒完沒了的競爭,你死我活的…競爭。
夏珠背影停頓,深吸一口氣,折返了回來——
“好啊。”
她將肩上的背包隨手扔在了沙發上,“我可以住在你家里。”
“真的?”
沒想到,她會如此平靜且順從地接受這一切。
“還在一起嗎?”他試探性地問。
夏珠搖頭:“分手是我單方面的,不需要和你商量。”
商曜沉了一口氣,又問道:“能和好嗎?”
“如果和好,下一次消失的人,就是你商曜了。”
夏珠再不復過去優柔寡斷,“我不想再重復以前的循環,讓你們兩個斗得你死我活,我也不想變成你和他搶奪的戰利品。”
商曜皺了眉:“我從來沒把你當成什么戰利品,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你。”
“但我恨以前的我自己!”
這三年,漫長的光陰,痛苦的贖罪…他和沈以柏這么多年爭來搶去,所有痛苦與傷害都給了她承擔。
現在,夏珠想明白了。
除了承受的痛苦變成被人搶來搶去的玩偶,還有另一種選擇,就是成為制定游戲規則的那個人。
她有這個資格。
“如果你還想和我維持和諧的關系,你和他,你們兩個,都給我安分點。”
夏珠斬釘截鐵地說,“現在,主動權在我。”
……
是夜,商曜坐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夜色,難以入眠。
房間空空蕩蕩。
她就在隔壁,離她咫尺之距。
但她不屬于他。
商曜看出來了,這次重逢她的改變,或者說…蛻變。
如她所說,她不再是他們的戰利品,隨波逐流地被他們爭來搶去。她后知后覺地發現,她才是他們三個里最有權力挑選的人。
她應該掌握主動權。
這種感覺,讓商曜覺得很不爽,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可以被挑選的。
但從他和沈以柏同時愛上她的那一刻開始,他的驕傲,他的自尊…早已經一潰千里了。
后半夜,商曜去洗手間沖了個涼水澡,又喝了兩瓶啤酒,這才昏墜墜地上了床。
欲望如同囚籠中的困獸,虎視眈眈…
商曜將枕頭蓋在了腦袋上,強迫自己快點睡過去,然而,已經繃得有點疼了。
他的手攥緊了拳頭。
三年了,從來沒有想過,一次也沒有,他甚至都以為自己失去這方面的念頭,直到今天,直到與她重逢。
這輩子,除了她,大概也不會有其他人了。
就在商曜正在痛苦煎熬的時候,房門,被推開了。
舊宅子,總會有一些吱呀的響動。
商曜屏住了呼吸,傾聽著她光潔的腳底踩在木質地板上的細微響動。
她走到他的床邊了。
倏而,她掀開被子,進了他的被窩。
一個身體滾燙,一個冰涼。
恍惚間,他以為自己跌入夢境了。
……
那一晚,究竟是不是一場夢,商曜自己都不太清楚。
如果是,他希望永遠不要醒過來。
至少,夢境里只有他和她兩個人。
但和以往的許多次都不一樣,他能感覺到少女處于主動的上位姿勢,她不再是被他渴求的那一方,而是主動索取的那一方。
全程都在他的上面,壓著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壓抑自己,不肯出聲,被他沖擊得潰不成軍,哭著求他…
今晚的夏珠,忍耐了很久,直到最后才和他一起交付所有。
醒來之后,商曜有點困惑,又十分喜悅。
他想找她問清楚,這是不是就算是重新和好了,卻沒想到,夏珠已經離開了。
她回南湘市了,商曜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在登機口排隊,要坐上歸鄉的飛機了。
“你要走,無論如何應該告訴我一聲。”商曜愕然又有點憤怒,“我說了,我不限制你的行動,但你應該告訴我!”
電話那端,少女嗓音很輕快,甚至帶了笑:“是嗎,我不覺得我對你有這種告知的義務。”
“夏珠!”商曜嗓音加重了,“昨天晚上,是你主動的。”
“是。”
“所以你是打算…”他頓了幾秒,忍住粗口,換了個文明一點的詞匯,“你是不打算對我負責任。”
“不打算。”
“……”
商曜算是徹底明白了,夏珠對于和他的關系已經不再有道德的牽絆與約束了。
她掀桌了。
兀自消化了幾十秒,商曜緩了緩語氣,沉聲問,“那告訴我,你去哪兒?“
“回家了,我已經很多年沒回家了。”夏珠情緒平靜,語氣也變得溫柔了許多,“別擔心,過完年我還會回來。”
現在,她只想回家,不顧一切地回到她的故鄉,回到父母身邊。
她掛斷了電話,飛機起航,飛上云霄的那一刻,看著窗外飄過潔白無瑕的霧靄流云,夏珠才感覺自己的內心真正平靜了下來。
不再痛苦,不再自責,也不再糾結了。
……
夏珠落機后沒有給父母打電話,現在是晚上八點,他們應該回家了。
她準備給他們一個驚喜。
回到熟悉的小區,走上安安靜靜的樓梯,用密碼開了門,客廳里也是靜悄悄的。
但房間里卻有暖黃色燈光溢出來。
夏珠好奇地推開門,看到桌邊有人在燈下看書。
沉靜,寡言,一如十多年前的那個少年。
只是,他長大了。
一身精致優雅的白襯衫,衣領被熨燙得一絲不茍,嚴謹地束縛住他脈絡分明的長脖頸。
他優雅地放下了書,偏頭望向她。
千年萬年的時光,仿佛就在被他清冷的眸子凝望的一瞬間里,化為灰燼。
這么多年過去了,看到他,夏珠心里還是會升起本能的喜悅。
就像小時候收到他親手為她縫補的洋娃娃,一樣暖心。
但他們之間的感情,摻雜了太多東西。
欲望,憎恨,想念,懊悔…
“我以為…你死了。”
她的嗓音情不自禁地顫抖了起來,“這三年,每一天,我都以為你死了。 ”
最痛苦的時候,夏珠甚至想過要代他去死。
如果上天給她這個機會的話。
就在她失神的片刻間,沈以柏朝她走了過來。
不慌不忙。
來到她身邊,然后…他跪在了她的面前。
他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一如年少時的虔誠——
“你沒有讓我死,我哪敢…”
第64章 規則 一年之期,相互忠誠
他就這樣跪在她面前, 不等她開口,他便遲遲不起來。
房間里的燈,滋啦地忽閃幾下, 滅了。
“線路老化了。”他忽然出聲, “這房子很舊了。”
夏珠感覺到他的呼吸正在逐漸靠近。
他的手指, 從容地落到了她的腰間,然后緩緩地往下…
夏珠沒有阻止他的行動, 閉上眼, 像一場過去無數次經歷的夢境, 他的呼吸, 他的聲音,他的觸碰…一次又一次, 可醒來的時候, 還要面對如鐵一般真實的現實生活。
她寧可耽溺在夢境中。
但她知道, 這不是夢。
他吻住了“她”, 靈活而又帶有攻擊性,讓她的靈魂都要飄上了云端,全身顫栗,然后跌入到無比舒服的云層里,被包裹,被撫慰…
夏珠低下頭,而他也抬起了頭。
一雙黑眸在暗夜里格外銳利,像潛伏的獸, 伺機而動。
她伸手,捧住了他的腦袋。
摁著,貼近自己。
……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萬年。
等夏珠重新恢復理智, 匆忙地想要阻止他,卻聽他說:“放心,爸媽不會回來。”
“為什么?”
“房子舊了,我做主,讓爸媽搬到了新家。”
“搬新家了?”
“但這間房子里有你和我的回憶,所以每天都會過來坐坐。”他嗓音低沉緩慢,如同緩緩拉奏的優美大提琴,“至于爸媽,他們年紀大了,每天上下樓梯不方便,今天我接他們去了新家,房本寫的是你的名字,他們大概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沈以柏拉她坐到了床邊,環著她,讓她坐在他的腿上,單手摟著她的腰,“回來有一段時間了,怕你怪我,不敢現身。來學校看過你幾次,后來看到你相親,不過那人實在不怎么樣,比商曜差遠了,如果那種的都能約到你吃飯,我寧可你選商曜。”
方才短暫的失控之后,他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冷靜而理智的狀態,只是摟著她的手,如鷹爪叼著獵物般,很用力。
“那不是相親。”夏珠解釋,“是我陪朋友相親,被坑了。”
“還好,商曜就已經是你審美的底線了。”
“他是底線,那你是什么?”
“我是上限。”沈以柏很篤定地說,“你在愛著他之后,愛上了我,我必然是上限。”
他的邏輯永遠讓她無法反駁。
夏珠推開他,想站起來,但沈以柏并不愿意放手,她掙脫不過,索性也就隨了他。
這三年,他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想要擁她入懷。
“我好想你…”沈以柏將臉貼在了她的心口。
“那為什么不回來,不來找我?一個電話都不給,你知道我這三年怎么過來的?”
“在我的敵人沒有徹底消失之前,我不能將你置于險境。”沈以柏三言兩語,便解釋了他的苦衷,“不是商曜說的那樣。”
“你知道他說什么?”
“只有有機會,他會不惜一切代價用極盡惡毒的言辭詆毀我,這么多年,我已經習慣了。”
“他先你一步,找到了我,我告訴他,你和他…任何一個我都不會選擇,競爭也是徒勞。”
“我知道。”沈以柏緩緩睜開眼,頎長的指尖捏住了她的下頜,迫使她看著他,“這三年,幾次死里逃生,再重復過去的那些幼稚的競爭,自相殘殺,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不會那樣做。”
聽到他說這樣的話,夏珠松了一口氣。
她最最怕的一件事,就是沈以柏報復商曜,商曜反擊…最后兩敗俱傷。
沈以柏牽起夏珠的手,虔誠地吻了上去——
“或許,我們三個,可以繼續當朋友。”
……
觀瀾小區是的南湘市首屈一指的高檔小區了,一線湖景小洋樓,視野絕佳,環境清幽。
這棟房子,沈以柏早在和夏珠談戀愛的時候,便買下了它,作為夏珠爸媽的養老房,房本寫的是夏珠的名字。
夏珠爸媽這些年并沒有搬進來,直到前兩天接到了銀杏苑小區的拆遷通知,會剝下一大筆拆遷款。
而沈以柏的意外回歸,也讓夫妻倆欣喜不已。
他們比誰都知道,這些年,夏珠為了沈以柏之死有多痛苦。所以,當沈以柏提議讓老兩口搬進觀瀾小區的時候,他們倆沒有拒絕,只是提出等拆遷款下來,將這筆錢作為房款還給沈以柏。
沈以柏開車帶夏珠去了觀瀾小區,車進入小區之后,還開了一段幽靜的內部環湖小路。
“這邊住了很多與叔叔阿姨同齡的老人,他們的晚年生活應該會很熱鬧。”沈以柏單手扶著方向盤,黑眸平靜地注視前方,“這棟房子,算是我對你的補償,雖然杯水車薪,但有點實際的東西,總比空口平白的對不起,要來得有用得多,希望你不要拒絕。”
夏珠沒有說話,過了會兒,她問他:“我爸媽怎么說?”
“叔叔阿姨對房子的裝修很滿意,也愿意住下來。”
說話間,轎車已經駛入了地下車庫,停在了專屬的車位邊,車位是距離電梯最近的位置。
沈以柏紳士地為夏珠開了門,迎她出來。
兩人進入電梯,回到家。
一梯一戶,走出電梯即來到了家里,門上掛著新年的對聯和大紅燈籠,年味兒十足,門沒有關,有歡聲笑語從門縫里溢出來。
夏珠和沈以柏對視了一眼,推開門,赫然看到商曜陪坐在兩位老人身邊。
他穿了件淺咖色的高齡羊絨毛衣,修飾著他挺拔流暢的身形線條,眉眼間含笑,散漫地靠在沙發邊。
他正陪著夫妻倆聊天說話。
“珠珠,可算回來了。”白珍珍臉上浮現一絲尷尬之色,連忙解釋,“商曜也是過來拜年的。”
商曜說:“阿姨,我不是過來拜年,我是過來跟您和叔叔,還有小珍珠一起過年的,歡迎嗎?”
“我們是歡迎啊,但這房子…”她望了望夏珠,又望向了沈以柏。
沈以柏換鞋進屋,如同主人一般,將商曜擱在門邊的保健品放進柜子里,漫不經心說:“這里是叔叔阿姨的家,歡迎誰,要趕誰走,叔叔阿姨說了算。”
“哎喲,你們倆都是大人物,我們哪能攆誰走啊,快坐,都坐。”夏成功招呼著,讓這倆人坐在沙發邊。
沒有了過去那么明顯的劍拔弩張感,這倆人都在極力收斂對彼此的敵意,沈以柏給商曜倒了杯能燙死人的熱茶,商曜故意將熱茶灑在了他的手背上,微笑著說:“不好意思。”
沈以柏白了他一眼。
夏珠坐到父母身邊,小聲問他們怎么會搬家。
“你爸早兩個月就在看房,挑來選去也沒看到滿意的。這不,星星回來,讓我們搬到觀瀾小區來,這房子空置了好多年,不住也是浪費了,到時候拆遷款下來,再還給星星也不遲。”
夏珠望向沈以柏,沈以柏對她微微笑。
周到,得體。
找出任何可以拒絕的理由。
夏珠也不再如過去那般內耗了,既然父母對這里如此滿意,都已經搬過來了,她便欣然接受,在這里陪老兩口過一個團圓年。
晚上,夏成功給沈以柏和商曜安排了各自的客房,房間是正對門。
夏珠的房間則在走廊盡頭。
夏成功和白珍珍在房間里商量著:“眼下這情況,珠珠怕是又要為難了。”
白珍珍嘆了一口氣:“其實,我覺得商曜是最好的。好歹,珠珠跟了他,還能正常生兒育女。”
“你怎么還再說這事兒,以前不都接受星星了嗎?”
“算了算了,這三年,珠珠受的苦也夠多了,不管選誰,我都支持她的決定。”
夏成功看這倆人,甭管夏珠選誰,另一個都不會罷手。
“只怕以后,都要一起過年了。”他說。
“挺好,熱鬧,我就當多了兩個兒子。”
夏成功望向她:“你還挺想得開。”
“那不然呢,他們仨從小不都這樣過來的,誰離得開誰。”
……
商曜失眠到了凌晨一點,推開門,恰好看到沈以柏也開了門。
兩人對視了一眼。
商曜桃花眼微微挑起來,睨著對面的清冷的少年,他皮膚一如既往地白,給人一種不容玷污的潔凈感。
“你想干什么?”商曜率先開口。
沈以柏從容不迫地走到吧臺邊,給自己接了一杯水:“我想做的事,跟你想的,一樣。”
商曜把玩著果籃里的水果刀,刀刃立在木質實木桌面上,冷笑著說:“三年前沒有送走你,有點后悔。”
“可惜了,我的確經歷了幾次九死一生。不過,你應該感謝我還活著,否則,你這輩子都沒臉再見她一面。”
的確,沈以柏以前就說過,總有辦法讓他永遠見不到她。
商曜將水果刀拍在桌面,而沈以柏手里的杯子,也重重敲在了桌上。
兩人針尖麥芒地對視了幾秒,沈以柏率先開口:“你還有力氣爭嗎?”
“當然。”商曜帶著一股子不死不休的狠勁兒,望著他:“我不會放棄。”
他笑了,溫和,從容,卻讓人不禁心底生寒:“不如換個游戲規則。”
“什么?”
“每人一年,陪她。”
“為什么是一年?”
“時間久了,我受不了。”
他受不了,商曜當然更加受不了,一年都已經是沈以柏經過嚴謹的深思熟慮之后的考量結果。
足夠一段長期旅途的時間,也足夠一段…短暫的婚姻。
“你覺得她會接受嗎?”商曜抬起下頜,看向沈以柏,“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左右為難、優柔寡斷的小珍珠了,也許她誰都不想要。”
“也許,我們兩個,她都想要。”
沈以柏笑了起來,慢條斯理說,“但我們不能太慣著她,不是嗎?”
商曜沉聲說:“確實。”
“一年之期,以男女朋友的名義相處,相互忠誠,可以做任何事。唯一的要求就是,另一個人,有多遠就滾多遠。”沈以柏平靜地制定了游戲規則,“徹底結束一段關系之后,再開始另一段關系,無損于她的道德和名譽,也是現代社會比較能夠接受的方式。”
“這件事,你能敲定?”
“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我們相互傷害,這很容易做到。至于這一年時間能否追到她,取悅她,各憑本事。而我們需要遵守的唯一規則,就是一年之內不要出現在對方的生活之中讓她為難,這也很容易做到。”
商曜想了想,說道:“那你滾吧,一年之后再回來。”
沈以柏微笑說:“她最初的這一年,必然是屬于我的。”
“你看,我們之間不可能沒有競爭。”商曜對他所制定的規則沒有信心,“這條規則,也無法做到絕對公平。”
“無法公平的原因,是你不夠自律。”沈以柏沉聲說,“一年時間,從離開的那一分鐘開始計算,精確到秒,只要足夠自律,我們就可以做到相對的公平。”
“你這家伙…”
從小到大,他的理性思維從來都讓商曜覺得不舒服。
愛意可以衡量和計算,戀愛的時間也可以精確到秒…真他媽是個機器人。
“唯一的變量,就是她。”沈以柏微笑說,“如果在這期間,她改變心意,愛上了我們中的任何一個,要求延長時間,甚至game over。失敗的那一方,也要無條件放手。”
對于他們而言,機會是均等且公平的,至于能不能夠追到她,這一年,各憑本事。
就算追不到,每個人一年,余生也有一半的時間與她共度。
商曜沉吟片刻,對他說:“我要先開始。”
“我可以讓你陪她過完這個年,但最初這一年,她必定是和我在一起。”沈以柏斬釘截鐵地說——
“這是你這欠我的,商曜。”
第65章 團圓 我愛你,至死不渝
商曜和沈以柏陪著夏珠在家過年, 竟然意外地和諧,沒有了夏珠最煩的無休無止的爭吵。
雖然爭強好勝的拌嘴還是會時不時發生,但比起以前相互捅刀子的“撕雞”時光, 還是改善了不少。
只是, 白珍珍略有些擔心。
今年有不少親戚要來家里拜年, 她的老姐,也就是夏珠的小姨媽, 從小喜歡和她比較。
小時候比成績, 長大了比美貌, 比誰嫁得好, 現在自然要比女兒。
今年姨媽的女兒結婚了,嫁了個挺有錢的房地產銷售主管, 據說年薪二十萬, 只怕這次是卯足了勁兒要來家里好好奚落白珍珍一番了。
最最關鍵的是, 商曜和沈以柏今年都在家里過年, 到底要怎么介紹這兩位,她犯了難。
果不其然,年三十這天,小姨媽帶著她的女兒和乘龍快婿,來家里拜年了——
“這是我女婿林溪,龍御地產銷售主管,今年年終獎拿了十萬,也不算多, 主要是每個月工資都能拿兩萬。”
“我女兒找到這么好的女婿,我也算放心了。”
她看了眼白珍珍和陪坐在她身邊玩手游的夏珠,忍不住奚落道,“夏珠啊, 你今年都二十六七了吧?怎么還沒結婚呢,都成大齡剩女了吧。要不要大舅媽幫你介紹,我女婿手上還是有些資源,比如他手底下就有個不錯的,雖然工資不如他高,但人老實啊,離過一次婚,帶個娃,畢竟珠珠年齡也這么大了…”
“不用了,我女兒多的是條件好的男生追,不需要你給她介紹什么離婚男。”白珍珍冷淡地打斷了她。
“多的是人追?這么多年什么也沒見她領個男朋友回來見家長啊。”小姨媽顯然不相信她的話,“現在相親市場上比她小的,都不一定能找到優質男。何況她,就算長得漂亮,但漂亮頂什么用,年紀到那兒了。”
“小姨,我不覺得二十六七是多大的年紀。”夏珠冷淡而又不失禮貌地說,“而且我也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游戲不好玩嗎,自己賺錢不快樂嗎,為什么要把自己包裝成商品,進入所謂的相親市場任人挑選。”
“哎喲喲,你現在嘴硬,等到你三十多歲還找不到對象,就知道錯了。”小姨媽攬著自己的閨女,“我們家棠棠,小時候雖然成績比不上夏珠,也沒去大城市。但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重生,現在我女兒找了這么好的女婿,夏珠,這可是你羨慕不來的喲。”
夏珠放下手機,差點笑了:“我真是好羨慕棠妹妹啊。”
白珍珍要被氣死了。
每年過年,這位妹妹都要來家里給自己添堵,真是討厭極了。
她忿忿地正要回嘴,門鈴響了,出去采購今晚年夜飯食材的沈以柏,提著兩個大袋子走進來。
他一進來,小姨媽的女兒趙棠棠眼睛就黏在他身上了。
他皮膚白皙冷感,幾縷額發自然垂下,掩著好看的長眉。
瞳仁黑如曜石。
跟他一比,自己身邊的男人簡直沒眼看,鼻子塌,眼睛小,嘴唇還有點凸。
沈以柏看有客人在,沒有貿貿然喊爸媽,仍舊只叫叔叔阿姨。
“叔叔阿姨,菜買回來了,我先去廚房了,等會商曜置辦年貨回來,讓他來廚房幫忙做菜。”
“辛苦你了,星星,我讓你夏叔叔來幫你。”白珍珍連忙說。
“不用,阿姨,我和商曜兩個做就好。”
小姨媽看到他,八卦之魂立馬熊熊燃燒起來:“夏珠,這位是誰啊?”
“是我朋友。”
“不會是男朋友吧。”小姨媽陰陽怪氣地說,“嘖,有男朋友了還瞞著小姨呢,真是的,小伙子長得還挺標致,只怕中看不中用呢!男人啊,最不能看臉了,有能力有本事,才是最重要的!瞧瞧我女婿,雖然沒他高,沒他帥,但他好歹年薪能有個二十加呢。”
白珍珍頓時來了火氣,不過她按捺著,說道:“賺錢不賺錢的,不重要,人品好才是最重要的。”
“珍珍,你這話我可不同意啊。俗話說,貧賤夫妻百事哀,男人有本事當然是最重要的。”她似乎篤定了沈以柏是個花架子,問道,“你現在有工作吧?”
“有。”
“看你挺年輕的,薪資應該不算高吧?”
“不多。”沈以柏淡定地回應。
小姨媽聞言,正要來勁兒奚落,卻聽他不慌不忙地又補了一句,“但有編制。”
此言一出,小姨媽臉色瞬間變難看了。
這句絕殺。
夏珠有點想笑。
“是,是公務員啊?夏珠你不是在京市工作嗎,怎么找了個公務員?這不是要異地了?”
“不會異地,我任職于宇宙高能射線研究院,就在京市,不算公務員,準確來說是事業編。”
“噢。”聽到不是公務員,小姨媽臉色緩和了些,“那…那應該工資不太高吧,每個月能有個六千不?”
“開什么玩笑。”白珍珍受不了了,“他可是國家高級研究員,博士后!你以為呢?”
“那又怎么樣,雖然有編制比較穩定,賺的肯定沒有在企業里多啊,我女婿每個月底薪就是兩個達不溜,還不算銷售提成。”
“那是還不錯。”沈以柏望向了小姨媽身邊的青年,“請問你在什么公司高就?”
男人驕傲地說:“龍御地產,聽過吧,南湘最大的地產公司,我擔任北部高新區的銷售主管。”
沈以柏笑了下:“哦,他的公司,銷售主管月薪兩萬的確不錯了,尤其是在地產下行的大背景之下。”
男人皺眉,正要問誰的公司,卻見門外又有一個男人提著袋子走了進來。
進屋之后,他隨手擱了笨重的年貨袋,脫下了黑色羽絨服,很自來熟地掛在了衣架上,抬起頭,囂張的眼神睥睨全場——
“喲,今天來了這么多客人。”
“商…商先生!”小姨媽的女婿瞬間從椅子上跳起來,手足無措,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您…怎么在這兒?”
商曜壓根不認識他:“你誰啊?”
“我…我是龍御地產北部高新區的銷售主管,我…我叫林溪。”他戰戰兢兢地遞上了一張名片。
商曜漫不經心地接了名片,掃了眼:“你們在聊什么?”
沈以柏淡淡道:“聊這位林先生的薪資,說貴公司工資開得挺高。”
商曜是何等深諳人情世故,看白珍珍相當不爽的表情,以及在旁邊興致懨懨玩手機的夏珠,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是嫌工資太高了是吧,行,開年了給你降薪。”
說完,他將名片扔進了垃圾桶,回頭對沈以柏說:“還不去做飯?”
“等你回來,一起。”
“以前你沒見你這么愛我。”
說完,他率先進了廚房,還沒忘回頭對夏珠說:“小珍珠,晚上一起看煙花,新發明,比三年前的,更炸,更好看。”
夏珠頭也沒抬:“好啊。”
關上了廚房門,兩個男人高挑的黑色背影倒映在長虹玻璃門上,影影綽綽。
小姨媽愣愣地問女婿:“那個人,你認識?”
“他,是我老板!”林溪氣得臉色醬紫。
“這…怎么可能!”她轉向夏珠,“那小子,又是你什么人啊?”
夏珠冷淡道:“是我朋友。”
白珍珍這下子是一點兒也不想忍了,直言道:“兩個,都是我女兒的追求者,所以不需要你操心再給她介紹什么離婚男了。”
林溪這會兒滿肚子怨氣,覺得丈母娘影響了自己的事業前途,連忙起身向白珍珍和夏珠道了歉,然后和趙棠棠來了個當場分手,逃離了“案發現場”。
而小姨媽此刻如熱鍋螞蟻般,連忙推搡著女兒,讓她快去追她的好女婿,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她女兒也是要面子的,此刻羞憤難當,和小姨媽大吵了一架,氣得小姨媽飯都沒吃,便帶著女兒匆匆離開了。
估摸著,這輩子都不好意思再上門耀武揚威了。
討厭的親戚離開以后,家里總算清凈了。
白珍珍說以后過年,再也不請討厭的親戚過來了,夏珠放下手機,漫不經心道:“本來就不該請親戚,咱們一家人過個團圓年,就好了。”
“說的也是。”白珍珍望向廚房里的那對“死敵冤家”,“我們家已經夠熱鬧了。”
年夜飯沈以柏全程擔當大廚,商曜在旁邊備菜,也夠嗆,胡蘿卜削皮,削完只剩指頭的大小。
夏珠走進來幫忙,接過了商曜手里的菜刀:“大少爺,您還是出去休息吧,這兒實在不是您的戰場。”
廚房不算大,站了三個人就稍顯擁擠了。
沈以柏也說:“他在這兒,恐怕今晚年夜飯要吃進醫院去。”
時間緊迫,商曜也不想耽誤今晚這一頓重要的晚飯,摘了圍裙,卻不離開,只倚在門邊,陪著夏珠。
答應了,年后便離開,此刻能多看她一眼,是一眼。
夏珠感覺背后火辣辣的,回頭望他一眼:“看什么?”
“你。”
“你要不還是出去陪我媽聊聊天,她很喜歡和你聊天。”
“怎么我在這兒礙著你們倆了?”商曜語氣里有點酸醋味。
夏珠扔了他一個蘿卜頭,被他揚手接住。
沈以柏接過她手里的陶瓷碗,粗礪的指腹擦過她的手背:“你的確妨礙我們了。”
“老子偏不走。”商曜走了過來,和夏珠站在一起,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跟個賴皮小狗似的,守在她身邊。
熱騰騰的年夜飯,商曜和沈以柏倆人你一言我一語,針尖對麥芒地挖苦彼此,仿佛又回來到小時候的時光。
白珍珍看他倆,挺大的人了,拌起嘴來還跟十多歲的小孩似的。
吃過飯,三人散步去了碧波蕩漾的湖畔。
還是以前的老位置,這一次的煙花比至于七年前的那一場,綻放得更加燦爛。
如同一簇簇花束般,在她清澈的眼眸里盛開,永不凋零。
沈以柏去遠處的小攤販處買仙女棒,難得有獨處的時機,商曜對她說:“開年之后我會離開,一年之后再回來,這是我和他的約定。”
那天他們討論這件事的時候,夏珠已經聽到了。
他們似乎不打算征求她的意見,因為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避免這倆人再相互傷害,釀成不可挽回的悲劇。
商曜深深地望著她,心里涌動著強烈的情緒,單手將少女擁入了懷中。
“小珍珠,我愛你,至死不渝,你要記得這件事。”
夏珠閉上了眼,傾聽他鮮活滾燙的心跳:“我會記得。”
商曜不舍地吻了她的額頭,吻了她的眼眸,最后牽起她的手,虔誠地吻在了手背上。
商曜錯身離開了,走得頭也不回。
夏珠抬頭,看到沈以柏在遠處點燃了仙女棒,璀璨的花束從他手中綻放…
他望著她。
和小時候一樣平和、安靜。
第66章 狐貍 跟他說,我們在做什么。
商曜走的時候, 挺火大的。
機場里,他將夏珠的朋友圈拉黑了,因為不想看到任何她與他有關的消息。
消化這一年的分離, 以及將珍愛之物拱手讓人這件事,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他必須這樣做。
一年不算長, 總好過這三年被她憎恨的精神折磨。
沒關系,余生還有一半的時間, 能和她待在一起。
左不過和沈以柏比命長, 只要活得足夠久, 他就能擁有她往后的余生。
念及至此, 商曜便開始戒煙了。
戒煙,解酒。
每晚十點必定入睡, 晨起運動, 健身, 規律飲食, 請了專門的營養師幫他合理搭配膳食營養。
自律得簡直不像他自己。
有些時候,他會有控制不住的某些欲望,想要去看看她。
知道她工作的地方,知道她住的地方,當然可以去看她,不打擾,安靜地躲起來,只看一眼, 看完就走。
有幾次,連機票都定了。
但商曜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沒有去。
并不是因為有多么信守諾言,只是, 如果他率先打破承諾,沈以柏必定會做出相應的反擊。
無休無止的競爭,又開始了。
沒必要。
忍耐過這一年,一切都會好起來。
……
夏珠在京市買了套房子,父母多年生意經營的存款為她付了首付,每個月公積金可以抵償貸款。
她想擁有自己的家,而不是暫住在他、或者他家里。
沈以柏全程耐心地陪她挑選看房,裝修時給她一些理智的參考意見。
房子裝好之后,這里也成了夏珠和他的家。
每個晚上抵死的纏綿,都嫌不夠。
他用他的方式,慢慢地占有她,慢慢地疼她…
時間還很長,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里,他都在傾其所有地愛著她。
夏珠能夠清晰地感知到他,無論是粗暴,疼痛,還是極致的歡愉,她都能感知到沈以柏強大的存在感。
…和他的愛意。
半夜的時候,她醒過來,看到沈以柏站在陽臺上抽煙。
側影輪廓很清晰,鼻骨,下頜,喉結…線條流暢,皎潔的月光照著他清冷的皮膚,遠遠望去像籠上一層迷蒙的濾鏡。
夏珠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走過去,好奇地問他在東南亞流亡時的經歷。
以前她不敢問,因為知道那必然驚險刺激,九死一生。
可現在,她想知道。
沈以柏輕輕摟過她,告訴她自己的經歷,告訴她自己如何從沈詮安防重重的手下逃出來。
“不敢去大城市,躲在山中,以漿果為食,運氣好能弄到一只兔子或一條魚。輾轉流亡了很多地方,為了生存,偷過搶過騙過,后來終于見到了外公。”
“那時候有機會回國嗎?”
“有,幾次我從邊境城市經過。”
“那為什么不回來?”
沈以柏平靜的眼眸凝視著遠方的黑暗:“沒有真正安全的地方,除非我能打敗我的敵人。”
“所以你為什么會有信心,能扳倒沈詮?”
在別人看來,這無疑是以卵擊石的作法。
“你還記得那年,我遇到劉淑婷和她的兒子。”
夏珠點了點頭。
“我去她家幫她的兒子補課,那時候,我拿到她的頭發,做過DNA鑒定,結果顯示,我不是她親生的孩子。”
夏珠恍然。
“我不知道我的母親是誰,所以,走投無路的時候,我決定賭一把,找到了外公。如果親子鑒定結果證明,我是他的血脈,我就贏了一切,如果不是,我會死得很慘。”
夏珠后背已然冷汗一片。
沈以柏泠然一笑:“賭贏了。”
贏得了回到她身邊的權利,贏得了她的未來。
至少,一半的未來。
當然不會滿足,但以后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和商曜比命長,沈以柏不覺得自己會輸。
每天早上,沈以柏會起床給夏珠做早飯,無論夏珠氣場多早,必定會看到廚房里朦朧的霧氣,看到沈以柏挺拔修瘦的背影,系著碎花圍裙,烹飪早餐。
桌上,是琳瑯滿目的精致餐點。
他精心烘焙的蛋糕,小餅干,熱牛奶,三明治…
夏珠走過去,從后面抱住了沈以柏,將臉蛋深深埋進他的衣服里,呼吸獨屬于他的味道。
那晚的懇談之后,夏珠開始竭盡全力地對沈以柏好。
開始學習廚藝,想下廚做飯給她吃。
不過最終的結果,總是不盡如人意,她的手藝…比商曜來說,有過之無不及,非常恐怖。
家里掌勺的重任,還是落到了沈以柏頭上。
沈以柏每天工作相當繁忙,除了研究室之外,他還要管理偌大的企業。
雖然沈氏集團比起商氏集團來說,體量較小,但好歹也是上市公司。
他的確是時間管理大師,無論工作多忙,總能抽出許多時間來陪她一起生活。
周末,游樂場有盛大的嘉年華活動,沈以柏開車帶夏珠過來玩。
還沒進園區,已經是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的熱鬧場面了。
沈以柏緊攥著夏珠的手,閑聊瞎逛,路過一個打氣球贏禮物的露天攤位。
夏珠好奇地擠進人群,看到不少人端著□□射擊。
“星星,你射擊怎么樣?”
“這兩年,練過。”
“是嗎!”
見她有興趣,沈以柏掃碼付款,拿起□□,瞄準了攤位邊被鼓風機吹得東倒西歪的一排氫氣球。
砰砰砰幾聲沒有停頓的槍響,十多個彩色的氫氣球全部破裂,無一幸存。
現場看熱鬧的年輕男女叫好聲響成一片——
“好槍啊!”
“小哥哥真厲害!”
“帥的嘞!”
夏珠望向他。
他身上有股狩獵的氣質,如同一桿冰冷硬質的獵槍。
潛伏、瞄準、捕獲…危險而致命。
商家也嘖嘖贊嘆,園游嘉年華舉辦這么多天,他還是第一位射中全部氫氣球、拿下最高獎的客人。
“來來,禮物欄最上一層的禮物,可以隨便選。”
沈以柏語氣寵溺:“老婆,過來挑禮物。”
夏珠滿心歡喜地挑選了起來。
最下層禮物是像抓娃娃機器里的各種娃娃公仔,中層禮物則更好些,是一些很實用的藍牙燈,或者超大號公仔。
最上層的禮物則更有質感,大型動漫手辦居多。
夏珠一眼就挑中了一只坐在地上,瞇眼叼著紅玫瑰永生花的黑色小狐貍手辦——
“我要那個!”
“小姑娘真有眼光,一來就挑了最貴的。”店家將手辦用亞克力透明保護盒包裝起來,給了夏珠。
便在這時,聽到一個女孩撒嬌的夾子音傳來——
“寶,我也想要那個。”
夏珠回頭,看到一對兒情侶。
女孩扯著她身旁那個穿大號彩T恤的男朋友手膀子,撒嬌地指著夏珠手里的小狐貍:“它好像我游戲里的靈寵,我要那個。”
男友對店家自信地說道:“給我來一槍,要跟她手里一樣的禮物。”
“不好意思啊,二位,店家說,這手辦,店里只有一只。”
小情侶對視一眼,女生用眼神向男人施壓。
男人無奈回頭對夏珠說:“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喜歡你的手辦。要不,你開個價,多少都行。”
夏珠說:“算了,不要錢,可以送…”
話音未落,沈以柏將她往身后拉了拉:“我送我女朋友的東西,你要去了,算怎么回事?”
相當桀驁的一句話,卻被他用無比沉靜的語氣說出來。
壓迫感十足。
男人的雄性荷爾蒙就跟汽油似的,一點就炸,他看著沈以柏,好不逞讓說:“行啊,那就來比比看,誰的槍法更準。”
夏珠望向沈以柏。
沈以柏淡淡道:“可以。”
男人臉上掛著自信的笑意,摸出手機掃碼,中氣十足對店家說:“給我掛一排氣球!”
店家又有生意上門,忙不迭從禮物牽出一把氫氣球,掛在了木樁子上:“一槍5塊,您要幾個?”
“他打了幾個?”
“10個。”
“給我掛十五個。”
“得嘞!”
店家美滋滋掛了氣球,男人端槍瞄準,身段姿勢,還挺像那么一回事。
站在夏珠身邊的女孩,對她炫耀道:“我男朋友是氣步|槍運動員,還參加過省里的比賽,你男朋友輸定了。”
話音剛落,砰砰砰,一槍一響,氫氣球全部破裂,現場鼓掌聲響成一片。
女孩虛榮心大滿足,一個勁兒鼓掌:“寶,好棒好棒!”
男人把□□給了沈以柏:“勸你認輸,玩槍,我是專業的。”
沈以柏無害地微笑:“的確很厲害。”
“剛剛我說用錢買,那你們不樂意,現在后悔?晚了!”男人挑起下頜,滿眼輕蔑。
夏珠捏了一把汗:“星星,行不行啊?”
“放心。”
店家重新系氣球,問沈以柏:“多少個?”
“10個。”
男人嚷嚷了起來:“喂!我剛剛打的是15個!你就打10個,你怎么贏我?”
沈以柏從來不喜歡跟人廢話,只用實際行動說話。
店家系好了氫氣球,沈以柏瞄準之后,扣下扳機,砰砰幾槍射了出去。
一槍都沒中!
男人正要嘲笑他,忽然看到氫氣球全部升了起來,被風四散吹走,飄向天空。
眾人愣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
沈以柏這幾槍,打在了每顆氣球的系繩上,把氣球全部放飛了!!!
這么細的魚線繩,居然都被他射中了!
連店家都傻了眼。
下一秒,卻見少年抬起了槍,對著天空中漸漸遠去的彩色氣球,一槍爆一只。
最后一只被風吹得更遠,肉眼可見一個圓點兒。
被他一槍打爆,消失在了空中。
他氣定神閑,放下槍,身形挺拔如白楊。
整個園游嘉年華的游客們都聽到了這邊的歡呼聲。
男人嘴巴張得合不攏,職業生涯這么多年,也沒見過這種騷操作。
夏珠手掌都要拍麻了,身邊女孩越跺腳,她越是開心!
胖子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這小子,扮豬吃虎逗他玩兒呢!
不過,他倒是心寬體胖,對沈以柏豎起了大拇指——
“小子,原來你演我呢!甘拜下風了,對氣步|槍有沒有興趣啊,進我們省隊,將來還有機會參加國家比賽。你這天賦,肯定拿金牌!”
沈以柏走到夏珠身邊,替她抱著亞克力盒,回頭說:“不了,我對射擊沒什么興趣。”
上車時,夏珠接過小狐貍,準備要拆包裝。
沈以柏沒給她:“既然不喜歡,我掛咸魚賣了。”
“誰說不喜歡啊!”
“喜歡,人家想要你就給?”
夏珠語滯,有點心虛地望向他。
“商曜送你的東西,你也會二話不說就送給別人?”男人的語氣里,帶了點醋勁兒,“恐怕不會。”
“倒也不用吃這種醋。”夏珠推開了他的臉,“你跟他,我一向一視同仁。”
“這倒是,你一碗水從來都端得平。”
沈以柏抽出匕首,“嘩”的一下劃開,刀子在他指尖飛速轉了幾圈,刀柄地給了她。
夏珠接了刀柄,拆開了包裝盒,咔嚓咔嚓給小狐貍拍了好幾張照片,將它擺放在了車前當小裝飾。
“星星,你的槍法怎么這么厲害啊?”
沈以柏沈以柏將車駛了出去,漫不經心說:“這三年,每天都在練。”
……
黃昏傍晚,車停在橋洞底下。
狂風呼嘯,江邊映照著夕陽的粼粼波光的。
沈以柏咬開一片001。
夏珠偏頭,看到少年水色蕩漾的狐貍眸。
她從來沒想過車里也可以,和沈以柏試過之后,食髓知味,就像打開了罪惡的潘多拉魔盒。
于他們而言,都是。
小狐貍叼著玫瑰,蹲坐在車前方,瞇眼望著車里兩個人。
夏珠的臉抵著車窗玻璃,看著被日落染成焦黃色的火燒云。
身后的人并不溫柔,風格野蠻。
就在這時,沈以柏手機響了起來,倆人同時一怔。
他看到屏幕上跳動的名字,翻了個白眼,不想接聽,將手機扔到一旁。
但對方不依不饒,最后,沈以柏有點煩躁地接聽了電話——
“之前已經說好了,不要打擾我們的生活,你想打破約定嗎?”
商曜沉聲說:“提醒你,這是最后一個月了,準確來說,還有28天9小時32分31秒,30秒,29秒…”
“多謝提醒。”沈以柏無情地打斷了他的倒計時,“滾吧。”
“你和她在一起?”明知不該問,但商曜還是忍不住問。
快一年了,他真的…真的太想她了。
哪怕只聽到她的聲音,或者她的呼吸,他都滿足…
“你想知道我們在做什么?”沈以柏嘴角冷淡地提了提,將手機拿到她耳邊,磁性的嗓音,帶著無與倫比的誘惑——
“來,跟他說,我們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