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王不見王64
“物質(zhì)只是一種形態(tài), ”巴林語氣平淡，眼神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就?在這時, 路雨也從?睡眠當(dāng)中?醒了過來——也許她根本就?沒?有睡著, 只是睜眼在感?覺需要睜眼的時刻, “肉眼可見的并不真實，每一種生物眼中?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人類也不過是億萬生物當(dāng)中?的一種。人類并非上帝，也并不是宇宙規(guī)律的解釋者, 人類用人類的眼睛看世界，用自己的方法完成?對世界的改造, 由此產(chǎn)生了過去被奉為圭臬的唯物主義。”
“但?這是錯的。”
“人需要通過感?官這個?媒介去接受世界，唯物永不可證。”
這一串似是而非的話說完，巴林便停止了發(fā)言。章馳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跟周宇對視了一眼, 從?對方眼里看出?了相?似的疑惑。
“所以呢？”章馳說。
巴林像是沒?有聽懂這句話背后的質(zhì)疑似的，揪著剛才的話頭繼續(xù)道：“這就?是我所知?道關(guān)于盤古之眼的所有信息。”
周宇想?了半天沒?想?明白, 沖巴林怒氣沖沖說：“讓你說東你要說西, 你跟我們玩什么文字游戲。”
他的怒火也許并不單純只是為了這個?問題，更多飽含著之前成?為階下囚的憤懣，章馳朝周宇豎起手掌，示意他安靜，周宇抄起手將?腦袋別在另一邊。
“你的意思是，人類對于世界的感?知?是一致的，但?這種感?知?并不可靠, 因為我們屬于同一個?物種，看到的東西經(jīng)過媒介轉(zhuǎn)換出?來的信息是高度相?似的。”章馳仔細觀察巴林的面?部表情, “但?實際上，我們?nèi)祟悓κ澜绲睦斫猓部赡苁峭瑯拥钠姾驼`解。”
巴林點頭：“不錯。”
章馳：“這跟盤古之眼有什么關(guān)系？”
“這是理解盤古之眼的基礎(chǔ)，是理念的另一次革新。物質(zhì)……”巴林抬起被手銬銬起來的雙手，對著機艙的艙壁敲了敲，艙壁發(fā)出?來響亮的碰撞聲，“這樣的物質(zhì)很堅固。但?那是在我們?nèi)祟愌壑?。看起來很難改變的這些東西，也許在宇宙的眼中?，其實跟那些很容易被改變的棉花一樣。”
周宇皺起眉頭，一副陷入思考的模樣。
“即使從?物質(zhì)的角度，它們也不過是相?似的最小單位進行的排列組合，”巴林繼續(xù)道，“盤古之眼就?是這樣的東西。用非人類的，宇宙的眼睛去看待世界，并且改變我們固以為的真相?。”
奇良突然發(fā)問：“改變哪里？”
“我不清楚。”巴林搖了搖頭，遲疑片刻，他又說，“也許是全部，也許是一部分。但?按照我聽說的，變化可以翻天覆地。”
“盤古之眼可以改變我的生理結(jié)構(gòu)嗎？”章馳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像捏一團棉花，或者改變鋼鐵的形狀一樣，讓我這個?人產(chǎn)生變化。”
巴林的回答似是而非：“也許。”
周宇用驚恐的眼神掃了一眼章馳。
章馳：“你確定?你沒?有在講故事嗎？”
“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像在講故事，”巴林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我自己也花了很長時間去接受這樣一件事。某一個?武器，能夠?qū)φ麄�?世界產(chǎn)生影響。基因武器只能夠改變單一擁有生命體征的物種，但?盤古之眼，它讓一切武器的存在都變得可笑起來。”
“它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沙堡，其他人手里握著的槍炮都不過是一枚沙粒。”
“這樣的沙粒要被很多人費力裹在一團，才能夠產(chǎn)生某種效用，并且在產(chǎn)生效用的同時，還必須要接受伴隨而來的副作用。核彈，那簡直是一場反人類的災(zāi)難；基因武器，現(xiàn)在就?沒?有過完全成?功的基因武器，融蟲發(fā)生了一次又一次的進化；火箭·筒、導(dǎo)彈、坦克、戰(zhàn)機，熱武器統(tǒng)一擁有的弊病——在殺死人類的同時，摧毀花費了不知?道多少個?日夜堆積起來的物質(zhì)財富。”
“但?盤古之眼，”巴林頓了頓，現(xiàn)在他好像在組織語言，嘴巴張了又閉上，最后重新張開，“它很殘酷，但?很溫和。擁有這個?東西，就?擁有讓全世界投降的能力。從?根本上操控這個?世上的每一個?人，讓他們生，讓他們死，它就?像是一個?代表權(quán)力的權(quán)杖，誰拿到它，誰就?擁有了主宰生死的權(quán)力。”
“面?對這樣的武器，唯一的選擇就?是屈服。”
周宇：“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巴林：“我也希望這是個玩笑。”
“你能夠講清楚這個?東西的原理嗎？”在機艙短暫的沉默之后，章馳對著巴林發(fā)問。
巴林搖了搖頭。
周宇：“你就是個大忽悠。”
巴林：“我也希望我是個大忽悠。”
周宇：“……”
章馳掏出?手槍，檢查了槍身和彈匣，她的動作不大，但武裝直升機不像飛機一樣，空間大得一個?角落的人看不清楚另一個角落的人在干什么。
這架船型的武裝直升機中?間能夠坐人，但?是所有人都圍在了一堆，隔得相?當(dāng)近，每個?人都能夠看清楚章馳的動作，聽清楚彼此說的話。
咔咔的調(diào)整聲很響亮，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你掌握的這些信息已?經(jīng)超出?了警察的范疇。”章馳緩慢地將?槍抬起來，槍口對準(zhǔn)巴林的腦袋。
巴林呼吸局促，眼神盯準(zhǔn)槍口：“這些是情報部門跟我共享的信息，他們認為你就?是那個?掌握盤古之眼的段青，阿蒙托利想?要找到你。”
說到這里，巴林臉上露出?來很深的疑惑：“你怎么會不知?道盤古之眼是什么？”
周宇和奇良對“段青”這個?名字知?之甚少，從?垃圾島逃跑雖然是個?很嚴(yán)重的罪名，但?能夠引起警察、軍隊、還有按分鐘燒錢的電子?巡邏戰(zhàn)機紛紛出?動，著實是有點不可思議。
最最重要的是，連阿蒙托利，這個?軍政府的最高領(lǐng)導(dǎo)人都參與其中?。
巴林的解釋讓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他們不是為了垃圾島、或者那天晚上的電磁脈沖事件而來，是盤古之眼，是那個?掌握盤古之眼的段青。
周宇和奇良又對視了一眼。
從?彼此眼中?，他們都看清楚了疑慮和恐懼。
從?垃圾島到現(xiàn)在，他們經(jīng)歷了那么生死攸關(guān)的瞬間，卻沒?有能夠看清楚朝夕相?處的人，擁有的蛛絲馬跡的過去——除了魏易，他們五個?人都近乎知?根知?底。
如果魏易就?是巴林口中?那個?“段青”……周宇不寒而栗，立刻開口道：“不知?道就?說明不是，你們找錯人了，懂？”
奇良馬上就?明白了周宇想?干什么——他并不能夠確定?魏易的身份，但?即便魏易就?是段青，他們也最好不要承認任何一條指控。這將?給他們所有人帶來天大的麻煩，他們一起從?阿蒙托利眼皮子?底下溜走，就?算以后分道揚鑣各走各路，也不能夠排除有人想?要通過他們來找到魏易。
他們現(xiàn)在比出?逃垃圾島之時還像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我們沒?有聽過你說的盤古之眼，”奇良說，“你說的這些東西就?像是天方夜譚。你既然不知?道盤古之眼長什么樣，又怎么可能肯定?盤古之眼一定?存在呢？說不定?，你們情報來源有誤。是你們被騙了，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這樣的武器。”
周宇用贊許的目光朝奇良微微點頭。
巴林的聲音變得飄忽：“很久以前，人們燒死了認為地球不是方形的異教?徒。”
周宇：“……”
奇良：“……”
巴林長了一張長臉，鼻子?高挺，皮膚粗糙，上面?有深淺不一的褐色斑紋，耳朵很大，兩個?眼睛深陷進眼眶當(dāng)中?，也許是他本身輪廓深邃，也許是歲月對他臉上的膠原蛋白下過一些狠手。中?庭長的人很容易給人嚴(yán)厲感?，他連講這些諷刺話的時候，都是一副嚴(yán)肅的姿態(tài)。
讓人不禁懷疑，他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自己講的東西有多么反叛。
“你才智商低下呢。”周宇說。
巴林很奇怪地看向周宇：“我沒?有說你智商低下啊。”
“……”周宇沖章馳道，“我看這個?人有很大的問題。”
章馳：“情報部門不會跟你分享這些東西。”
巴林也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章
馳：“正是因為情報部門給我們分享了這些東西，我們才能有針對性的制定?行動，他們讓我們了解到這件事的重要性，以及你，為什么不能死。所以我會朝高柱——那個?想?要殺你的警察開槍。”
“你最好看看你自己處在什么地方，再想?想?講什么話。”
章馳又走近兩步，巴林蜷縮在地上，兩條長腿擠在側(cè)邊，機艙的高度有限，章馳站起來之后，光線就?被阻擋得七七八八，一片濃重的陰影灑在巴林的頭頂。他吞了吞口水，還沒?來得及狡辯什么，額頭一涼，那把槍已?經(jīng)挨到了他的腦門上。
“我截獲過情報局共享給海恩科技的消息，那里面?只提到了段青，沒?有提到盤古之眼的用處。”
巴林答得迅速：“我是阿蒙托利安插在警察局內(nèi)部的臥底，他單獨告訴我的消息。”
他的話邏輯成?立。
章馳：“我不相?信。”
巴林：“事實就?是這樣。”
章馳：“我懷疑你是間諜。”
巴林瞳孔閃過一抹驚慌，他迅速地垂下頭，像是在調(diào)整不小心?灑落在額前的碎發(fā)，很快，他將?頭抬了起來，臉色如常地繼續(xù)道：“你為什么會這樣想?？”
“你很會回應(yīng)審訊，把問題拋給我，以為這樣就?能夠從?我的話里找漏洞，順理成?章地洗清嫌疑——或許你這樣人，已?經(jīng)為暴露的這一天準(zhǔn)備了無數(shù)可靠的說法，”章馳低下頭，這個?角度她直接能夠看見巴林的頭頂——兩個?旋，她聲音不大，但?在狹窄的空間中?，保證能夠連帶呼吸都傳遞到巴林的耳朵里面?，“我不喜歡跟人廢話。”
“在我讓阿蒙托利把你叫上機之前，我讓寶石騎士查看過你的檔案，你做得很隱蔽，電子?眼沒?有捕捉到你太多暴露的痕跡，只除了一件事。寶石騎士報告了異常。”
巴林強作鎮(zhèn)定?：“什么事？”
“你經(jīng)常去一家整形美容專長的私立小診所，”章馳盯住巴林臉上的疤痕和斑點，“檔案顯示在八年?前，一次抓捕黑邦分子?的外勤任務(wù)，巴林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他被直升機緊急送到了醫(yī)院，差點沒?有搶救過來。真正的巴林已?經(jīng)死了。你是冒充的，你整過容，要去找醫(yī)生調(diào)整和復(fù)診，保證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你手術(shù)后面?部形態(tài)暴露出?來不協(xié)調(diào)的一面?。”
巴林：“太荒謬了。”
“荒謬嗎？”章馳伸手靠近巴林的臉，指腹停留在皮膚兩厘米之外，“你這副樣子?跑出?來說經(jīng)常美容，不覺得在砸醫(yī)生的招牌嗎？”
巴林：“……”
章馳：“你不承認也不影響我一槍崩了你。”
巴林深呼吸了一下，漫長的沉默之后，他終于開口：“是。”
“我靠！”周宇食指遙遙指著巴林粗大的鼻頭，“沒?想?到你這個?人這么歹毒！你是哪里的間諜？”
難得周宇也有講話不經(jīng)過大腦的一天——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巴林是哪里來的間諜，他立馬反應(yīng)過來，又說道：“我明白了，你們是為了盤古之眼來的，對不對？”
“你交代得很及時，”章馳收回槍，“其實我真的有想?過，你不配合就?把你一槍崩掉，反正你留在飛機上也沒?有什么作用了。”
巴林臉色復(fù)雜，他緊緊抿了抿唇——這個?動作很微妙，不像是要狡辯，反而是要把什么話憋住似的。
章馳轉(zhuǎn)身朝武裝直升機的“船頭”走去，順便對路雨丟話：“把他看住。別讓他亂動。”
“好！”路雨從?兜里掏出?來手槍，熟練地上膛，指準(zhǔn)巴林的后腦勺。
周宇沖著章馳的背影急急忙忙講話：“我們不審他了嗎？就?這樣把他留著？當(dāng)人質(zhì)嗎？”
當(dāng)人質(zhì)是一個?好選擇，等他們抵達奧天帝國，如果有人追查到他們，這個?送上門來的間諜就?自動成?為他們談判天平上的砝碼。
“不，這個?等會再說，”章馳轉(zhuǎn)過頭，“我們需要換一架飛機。”
奇良和周宇一同發(fā)蒙，奇良率先問：“怎么了，是發(fā)生什么意外了嗎？”
“武裝直升機沒?有辦法進入奧天帝國。我們很有可能被打下來。”
周宇一拍腦門：“對啊。”
“咦，那我們剛才為什么不坐私人旅飛器。”
周宇的聲音細若蚊嗡，好像生怕對這個?失誤決定?的小小質(zhì)疑引發(fā)天崩地裂的憤怒。
“因為我要報仇，”章馳轉(zhuǎn)過身，走到飛行員的背后，用冷冷的語氣四平八穩(wěn)地講述，“費程賣了我，我要送他一點教?訓(xùn)。”
第332章 王不見王65
周宇愣了?一下, 接著和?奇良交換眼神，等章馳低頭正跟飛行員說點什么的時候，他站起來朝章馳的后背喊：“你想?要?做什么？”
沒有等章馳回答, 他又?膽大包天地?繼續(xù)提出建議：“費程是海恩科技的頭, 他死了?會帶來很大的麻煩。我覺得也許我們現(xiàn)?在的目標(biāo)是盡快逃走。”
盡快逃走, 所以不能夠惹更多的麻煩。
海恩科技是一個龐然巨物，在這條利益鏈上被捆綁的人很多，一切不會因為費程的死而改變什么。
“我知道。”章馳頭也沒回地?回復(fù)，“我沒有打算殺掉他。”
“轟隆”——！
空地?導(dǎo)彈擊中了?一棟莊園別墅。
私人莊園綠化優(yōu)秀, 繞著別墅一圈都是高大的樹木和?修建美觀的草坪，草坪中間有標(biāo)志莊園主人名字首字母的花團, 以黃色和?洚色為主色調(diào)，爆炸導(dǎo)致莊園起火，火焰從?門口一直燃燒到了?草坪，將那些花枝招展的字母燒成焦黑, 昂貴的石雕和?噴泉都成為了?這場意外的陪葬。
在濃煙覆蓋掉視野之前，莊園里面的人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
這是費程的家, 一棟歷史悠久的家族建筑, 導(dǎo)彈沒有對準(zhǔn)別墅，費程不在里面，里面還有別的活人，那些值錢的樹木和?古老的石雕才是重點。
“洚萬林杉，價值一千萬原幣，”寶石騎士在章馳的大腦中兢兢業(yè)業(yè)地?報損，“一共三棵, 石雕沒有在市場上流通，這個藝術(shù)家的作品在上周在拍賣行的一個小件估價為五百萬……”
章馳：“到藍顏區(qū)寶石街33號。”
飛行員操縱控制面板。將導(dǎo)航地?點定位在章馳口述的區(qū)域。
“這棟房子是費程半年前買下來的新房, 成交價是一億原幣，房子完成了?裝修，現(xiàn)?在處于空置狀態(tài)，”寶石騎士的聲音適時響起，“他在安特里家具公司訂購了?一系列的定制家具，這些貨備齊需要?很長時間，大手筆，他還在拍賣行買下來多個古董擺件，以及手工編織的藝術(shù)地?毯，他向□□燈具公司訂購了?五百六十?二萬原幣的水晶吊燈，吊燈已經(jīng)?安裝好了?，其他東西還沒有送進房子，我推測這將是他的新居。”
“新居？”章馳扯了?扯嘴角。
飛行員聽不見寶石騎士的講話，這兩個字看不出來到底是不是想?要?跟他對話，他遲疑了?片刻，回答得保險：“大概還有三分?鐘就可以飛到目標(biāo)區(qū)域。”
顯示面板是黑屏藍字，飛機自身?代表的圖標(biāo)是一個小的綠色三角，目標(biāo)點是一個紅色的小圓點，兩個點之間的連接標(biāo)記為了?虛線，圖案每過1秒進行自動?刷新。右側(cè)的顯示面板是智能化的導(dǎo)彈操縱系統(tǒng)，上面有顯示武裝直升機掛載的空地?導(dǎo)彈數(shù)量以及發(fā)射狀態(tài)。
第一枚空地?導(dǎo)彈成功發(fā)射，現(xiàn)?在他們要?前往第二目標(biāo)點。
“很好，”章馳目光隨著屏幕上的綠色三角挪動?，“繼續(xù)。”
武裝直升機在城市的高空走得暢通無阻，天空快要?黑下去了?，城市里面有的地?方已經(jīng)?亮起了?路燈，三分?鐘后，武裝直升機抵達了?藍顏區(qū)寶石街33號的一棟五層別墅。
城市里面的地?皮售價昂貴，這棟別墅位處于寸土寸金的居民區(qū)，周圍竟然還有廣闊到夸張的綠化。從?天空往下看，房屋的配色異常溫暖，淺黃色的外墻，灰色的道路兩側(cè)是高大茂密的樹群，那些在城市里面司空見慣的機械怪物在這里銷聲匿跡——
這里沒有一棟金屬質(zhì)感的樓房。
可能是為了?居民區(qū)整體的風(fēng)格考慮，也可能是跟他們富人的品味有感——時尚就是一場富人的競跑，窮人在后面緊追不舍，窮人一旦追上了?，富人就要?開始逃跑了?。
當(dāng)初只有富人能夠擁有的科技產(chǎn)物，現(xiàn)?在成為了?普通人也能夠到的選擇，于是原始、傳統(tǒng)、手工，這樣的字眼又?重新在工業(yè)時代成為奢侈品。
“轟隆！”
別墅區(qū)劃分?得涇渭分?明，方塊一樣的地?盤，瞄準(zhǔn)、發(fā)射，擊中目標(biāo)。
宏偉的復(fù)古建筑從?中間攔腰折斷，外面的草坪也跟著遭殃，熊熊的火焰隨著黑煙一起向天空進發(fā)，章馳一聲命令，武裝直升機又?行云流水地?逃離了?案發(fā)現(xiàn)?場。
“下一個，舊令區(qū)貝林街22號。”
——“轟隆！”
“流雨街391號12棟。”
——“轟隆！”
空地?導(dǎo)彈、火箭·彈，多種火力齊下，終于打完了?寶石騎士給出的費程在安新市所有的“家”。
“飛機開到A3號港口外面。”章馳指著顯示屏上面的地?圖，“到一個安全的停靠點。”
妥協(xié)是阿蒙托利的決定，雖然這個決定極其古怪，但不配合不僅沒有好果子吃，也不一定會得到應(yīng)有的獎賞。
飛行員沒有猶豫地執(zhí)行指令。
大概五分?鐘之后，抵達地?點。
章馳帶著隨身?物品下了?飛機，飛行員被她敲暈留在原地?，下機的時候周宇問道：“我們現(xiàn)?在是要?干嘛？”
“坐船過去，”章馳
掏出終端看了?一眼時間，抬起頭，她又?看了?一眼天空，已經(jīng)?黑得七七八八，幸好有路燈提供照明，雖然不算太亮，好歹能分?清楚哪個是哪個，“我們已經(jīng)?暴露了?。”章馳看向巴林，“他很有可能已經(jīng)?把情報提交給了?奧天帝國。”
巴林又?抿了?抿唇。
武裝直升機鬧出來的動?靜不小，這一片區(qū)域在之前的戰(zhàn)爭中不幸被轟成為了?廢墟，高高低低堆積起來的鋼鐵廢物讓他們的存在變得隱蔽了?一些，來來往往的人很少，武裝直升機甚至看起來很像它們當(dāng)中的一員——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鋼鐵好像天然看起來有一種隨時都可以報廢的屬性。
外殼堅硬無比，內(nèi)在可能隨時因為各種各樣古怪的原因無法啟動?。
“太歹毒了?，”周宇跳下飛機，雙手叉腰對著巴林唾沫橫飛，“我建議對他嚴(yán)刑拷打。”
奇良沒有搭理周宇的插科打諢，他走到章馳的身?邊，可能是害怕被巴林聽見，用極低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講道：“你是認為奧天帝國可能會對我們的入境有所預(yù)警？”
章馳：“嗯。在阿蒙托利出現(xiàn)?之前，這件事會有兩個可能，第一，他們活捉我，第二個可能，我順利乘坐私人旅飛器逃跑。”
“如?果你是奧天帝國，收到這樣的消息，你會怎么做呢？”
“我會假裝什么都不知道。讓情報人員和?軍隊的人在私人旅飛器可以合法停靠的機場進行臥底偵查，”周宇倒抽了?一口涼氣，“只有讓他跟著我們走了?之后，他才沒有任何機會向其他人傳遞消息。我們的逃跑才不會泄密。”
奇良皺了?皺眉頭——周宇的思維太跳躍了?：“什么意思？”
周宇：“警察隊伍里不能夠保證沒有第二個間諜。”
如?果在場有另外的間諜，他們坐上武裝直升機逃跑的消息也會一并傳回奧天帝國。帶著巴林上飛機，再臨時改變離境的交通方式，可以保證他沒法跟另一個間諜交流。轉(zhuǎn)移奧天帝國搜查的重點。
“我感覺自己好可憐。”周宇抱住雙臂，“我怎么混到這種地?步了?。神啊，我到底哪一步走錯了?？”
跑去奧天帝國，很可能面臨一場新的追捕。但不跑——無論是垃圾島的事，還是今天發(fā)生的狀況，他們都已經(jīng)?在白銀共和?國待不下去了?。
章馳領(lǐng)著所有人走在最前方：“這個港口的檢測完全依靠機器，面部識別和?指紋識別，我已經(jīng)?讓寶石騎士給我們開了?權(quán)限，我們每個人都會通過系統(tǒng)審核。”
寶石騎士是個靠譜的機器人。
他給所有人都“買”了?VIP貴賓艙的票，并且讓所有人都一次性通過了?檢票。
今天晚上就有一班去往奧天帝國的輪船，還有十?分?鐘，他們就可以登船了?。
月色很好，海風(fēng)吹過來，涼爽的風(fēng)，帶著一點點海腥味。之前的炮火就好像一場來得倉促的夢，跟此刻熙攘著議論紛紛的人群格格不入。
船是比較慢的交通工具，如?果要?追求速度，大可以選擇飛機，坐船唯一的樂子就在于看沿途的風(fēng)景。很多船客都是來旅游的，穿得精神抖擻，講話興致勃勃，討論著要?去哪個城市，吃什么菜，哪里的住宿最有特色，價格最合理。
他們這一群各懷鬼胎的船客在此刻統(tǒng)一保持安靜。
為了?防止被游人看出來，巴林手上的手銬被章馳卸了?下來，登記過檢的時候，他嘗試過逃跑，被章馳抓了?回來。陸英和?路雨分?別站在他的左右，一人挽著他的一只胳膊。由于他年紀(jì)較大，看起來也不算古怪。
他就像帶了?兩個孩子出游的父親。
孩子比較調(diào)皮，每當(dāng)他的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倆孩子當(dāng)中的一個就會掐一下他手臂內(nèi)側(cè)的嫩肉，提醒他不要?想?搞小動?作。
黑色的大海在橙黃色燈光的照耀下泛起一層淺淺的光，海是很龐大的存在，遼闊得看不見邊界，站在這個登船口往外看，會讓人有一種不知道駛?cè)ズ畏降拿悦！?br />
風(fēng)輕緩地?吹在章馳的臉上，她安靜地?感受風(fēng)的力量。
身?后傳來巴林的低聲痛呼，章馳回頭看了?一眼，巴林很快老實，緊緊閉上嘴，展示出來絕對不會在此刻把事情向外人鬧大的姿態(tài)。章馳又?將頭給轉(zhuǎn)了?回去。
她突然之間覺得好笑。
人在無語的時候甚至?xí)l(fā)笑。
這也許是其中一個原因。
又?或許，她就是單純的覺得這一路走來的旅程只配用荒誕兩個字來形容。
荒誕的喜劇需要?觀眾發(fā)笑。
黑色的海深不見底，一個沒有任何人能夠說清楚的謎。海洋是世界上最神秘的棲息地?，不知道有多少物種在海洋中誕生，消失，再誕生，再消失。海埋葬過很多的尸骨，什么東西砸進去，都能夠吞噬干凈。
輪船、人、牲口、寶藏、秘密……
其實她也不知道前方等著的是什么，她這樣的篤定，這樣的鎮(zhèn)靜，好像她比其他任何人都勝券在握。
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可能是全知全能的上帝，掌控全局。她最多算是一個擁有勇氣孤注一擲的幸運兒?，僥幸在命運的槍口下一次次逃脫。
她第一次希望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夢，像她被植入的記憶一樣虛假。戰(zhàn)爭沒有發(fā)生，那些跟她有過交集的人也沒有死去，城市沒有這么多的廢墟、尸體、數(shù)不清的爭端。
怎么會才一兩年的時間，這個世界就變成這樣了?呢？
篤篤篤——
船到了?。
“我靠，擠什么擠！”
“別亂動?，沒看排著隊呢嗎？”
“這素質(zhì)——移民來的吧？”
“快快快——”周宇擠進人群，回頭朝身?后的人招手，“上船上船。”
章馳對著天空哈了?一口氣。
生活節(jié)奏快，連夢都做不了?太久。
第333章 王不見王66
VIP貴賓艙有獨立的休息區(qū)和餐廳, 飯點是早上6：00-9：00，中午11：30-14:00，下午18:00-21:00, 供應(yīng)的基餐食免費不限量, 有牛肉、豬肉、雞肉、魚蝦蟹貝等?等?, 在飯點之?外?，餐廳也供應(yīng)甜品和飲品，這些屬于收費項，價格比在安新市城區(qū)的普通咖啡店賣得還貴, 酒的種類也很多樣，價格上至10萬原幣, 下至100原幣。
游輪套房分為家庭套房和普通套房以及“單身貴族”套房，能夠居住的人數(shù)依次遞減，路雨和陸英以及巴林住進了三人間的家庭套房，章馳住的單人套房, 就在家庭套房的斜對面?，阿彌、周宇、奇良共同?住在一間家庭套房 , 在巴林住的那間家庭套房隔壁。六人一機的房間組成了一個小的三角形, 寶石騎士為他們挑選的端頭位置，風(fēng)景很好，但為了防止巴林跳海，章馳將窗戶鎖上，并?且吩咐路雨和陸英盡量不要打開。
周宇提議把巴林餓上兩三天，這樣他渾身沒有力氣，絕對沒有逃跑的可?能。這個建議得到了一半以上人的支持, 但把巴林一個人放在房間里面?也不安全，于是他也被帶著來到了餐廳。
餐廳現(xiàn)在坐著的人很多, 他們?nèi)藬?shù)多，坐著一張餐廳內(nèi)最大?的長桌，在入口的位置，服務(wù)生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帶著菜單問他們要吃點什么。
他眼?睛滴溜溜在所?有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像所?有特別?會?察言觀色的服務(wù)生一樣，精準(zhǔn)地選中在餐桌上最有話語權(quán)的人作為目標(biāo)。
他選中了巴林。
這個在警局職位不低的男人確實是在場所?有食客當(dāng)中看起來最有領(lǐng)導(dǎo)范的。
“煙熏雞、芭樂牛排、爆炸芝士蝦……”巴林絲毫沒有當(dāng)人質(zhì)的自?覺，竟然真的對著菜單正兒八經(jīng)點了起來。
章馳輕咳了一聲。
路雨狠狠在桌子底下掐了一下巴林的大?腿。
“啊——”巴林面?色發(fā)白，把后面?的話全都吞了進去。
“我爸爸減肥呢，”路雨對著服務(wù)生眨巴眼?睛，伸手指了指面?部表情扭曲的巴林，“他不能吃。醫(yī)生說他只能吃蔬菜，不能吃飯，也不能吃肉，吃多了的話會?死掉。”
吃了肉會?死掉聽起來是邏
輯相當(dāng)跳躍的話，周宇立馬給補充道：“沒關(guān)系的。我們上船的時候買了游輪的保險，死了會?賠錢的。”
服務(wù)生嗖地一下將菜單從巴林的手里抽了回來。
“好的，針對健康有特殊情況的顧客，我們可?以為您進行備注。”
“你們一定要備注。我這個弟弟那里有一點問題……”周宇鬼鬼祟祟地躲著巴林指了一下腦子，“如果看見?他一個人跑出來，多半是要自?殺，你們一定要把他看住了……”
“保險”和“賠錢”兩個字成功地巴林成為了游輪上的“珍稀動物”，只要巴林出現(xiàn)的地方，所?有服務(wù)生都會?不約而同?地對他投去關(guān)懷和警惕的目光，還有服務(wù)生對他進行跟隨，遮遮掩掩地擋在道路的最外?側(cè)，保證他沒有實施跳船自?殺的可?能。
吃了幾天的蔬菜“盛宴”，巴林臉也跟菜一個顏色了，走?起來路都打顫。經(jīng)過內(nèi)部再一次投票，他被允許吃一塊沒有加任何調(diào)味料的水煮雞胸肉和一碗白粥來補充蛋白質(zhì)和碳水。
“在長期單一的低熱量飲食之?后，你的胃部已經(jīng)變得很脆弱，”周宇頭頭是道地對著巴林桌子上擺放的食物指指點點，“不能夠吃調(diào)味太重的食物。”
“像這些龍蝦啊，焗蝸牛啊，烤羊排啊，”周宇一個個點過自?己身前擺著的盤子，“你都是不能夠碰的。”
巴林用?殺人的目光看向周宇。
可?能因為他太餓了，眼?中的兇光也變得柔和。
周宇完全無?視了他的抗議，恬不知恥地雙手抱胸，朝他抬了抬下巴：“我是為了你好。”
游輪上面?的美食很多，沒有調(diào)味料的水煮雞胸肉還需要吩咐后廚單獨處理，不過好在巴林是需要特殊照顧的船客，他的飲食要求被認可?通過。
抵達港口的時候，巴林身體狀況基本?處于能夠活動，但沒有太大?力氣的狀態(tài)，路雨和陸英緊緊地將他攙扶住，保證他不會?虛弱到一頭栽倒，以及在人多的地方成功通過各種擠眉弄眼?的小動作求救——
一旦他表現(xiàn)出來異常舉動，路雨就會?掐他的胳膊。
章馳貼身帶著一些金條，還有鉆石，游輪上面?的東西不需要他們花錢，下了游輪之?后，他們六個人的起居將是一筆很大?的開銷。刷卡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電子數(shù)據(jù)上傳網(wǎng)絡(luò)，如果奧天帝國的支付系統(tǒng)足夠智能，甚至可?以自動推測出來他們一行人的生活軌跡。
寶石騎士在奧天帝國翻不起風(fēng)浪，好在他的聯(lián)網(wǎng)功能仍然可?以使用?，帶著它相當(dāng)于腦子里帶著一臺個人電腦。他們現(xiàn)在抵達的城市是鴉青市，奧天帝國的首都，“她”在垃圾島入獄信息上面的出生地。
她需要在黑市兌換這些“硬通貨”，網(wǎng)上的信息有真有假，綜合查看下來，可?以確認的是靈花路231號有一家大?的典當(dāng)鋪，中午12點到晚上12點營業(yè)。
白銀共和國跟奧天帝國的公民信息不相通，她在白銀共和國不需要遮頭遮臉，但奧天帝國——她就是從這里被捕進入的垃圾島。
有很小概率，她這張已經(jīng)經(jīng)過易容的臉會?遇上熟人。
章馳很有自知之明地戴上了口罩，帶著所?有人往典當(dāng)鋪的方向走?。
鴉青市跟安新市的建筑有相似之?處，高到直聳入云霄的摩天大?樓在并?不寬闊的道路兩側(cè)對望，遮擋住大?部分本?該灑落在街道上的陽光，在這樣的路中間行走?，抬起頭來，會?很容易察覺到自?己的渺小。
那些樓比人高出很長很長一截。
帝國是一個比較傳統(tǒng)和保守的國家，街道要稍微干凈整潔一些，街上偶爾會?出現(xiàn)幾個拿著警棍和阻源槍巡邏的警察——看來這里的賽博精神病也是一個不小的問題。
中心區(qū)域的建筑比安新市更加個性鮮明，這里的古建筑比鴉青市更多，在路上走?著，能夠看見?很多寫著“文物保護”的立牌，上面?貼心注釋著毀壞文物可?能面?臨的賠款和刑期。從刑期的長度和賠款的金額可?以倒推出來某個文物的重要性，其?中刑期最長的來自?一個佇立在金融街入口的女神像，損毀會?獲刑100年。神像底下介紹的金屬牌上面?寫這位女神是財富之?神，曾經(jīng)有人扳斷過這位女神的手指，那一年整條金融街的公司都大?大?虧錢，后來這根手指被裝上來，奧天帝國的經(jīng)濟增速達到了歷史最高。
鳶尾花是奧天帝國的國花，類似于市政廳、法院、警局的建筑上都是鳶尾花的立體浮雕，高大?的白色石柱支撐起來線條流暢的拱頂，建筑材料里面?融有反光的金粉，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這些東西本?身就能夠作為一種旅游景點。
可?以理解有那么多在警局門口拍照的游客。
按照導(dǎo)航規(guī)劃，從警局所?在的這條街道過去是最近的線路，不過因為大?家做賊心虛的緣故，繞開了這一段路，多走?了大?概二十分鐘。
典當(dāng)鋪藏在城市的邊緣地帶，鴉青市沒有像安新市一樣涇渭分明的南區(qū)北區(qū)，這里的規(guī)劃更像是多重的圓圈，圓圈中心是皇宮，往外?輻射的功能區(qū)繁華程度和治安水平持續(xù)下降——
這一點倒是跟白銀共和國的情況不謀而合。
區(qū)域經(jīng)濟不發(fā)達的地方，反而警察出現(xiàn)得很少，典當(dāng)鋪附近是各種老舊的二手回收店，對面?一條街是酒吧，現(xiàn)在還沒有到晚上，酒吧沒開門，外?面?躺著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酒鬼，衣服從肚皮那里掀起來，手里還握著一個空著的酒瓶子，人橫著睡在路中央，路過的人見?怪不怪地從他身上跨過。
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有一些身上印著紋身，勾肩搭背在走?路的年輕人，年齡從十幾歲到三十歲不等?，身上帶著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娘椘罚b以鉚釘裝飾居多，臉露兇光，看起來很像幫派成員。
陸英、奇良、路雨負責(zé)在門口觀察，阿彌和巴林也留在了外?面?，章馳和周宇一塊進典當(dāng)鋪兌換這些“硬通貨”，至于為什么是周宇——
他在垃圾島經(jīng)常窮得去當(dāng)東西。
擁有豐富的議價經(jīng)驗。
老板是個五十來歲的女人，抽一支煙，里面?味道很嗆，章馳連咳了好幾聲，老板很好心地將煙給掐掉，問他們要當(dāng)什么東西。
章馳掏出來一部分鉆石，這些貨她自?己有讓寶石騎士查過市場價，按照正常的交易價格，大?概值八十萬帝國幣。帝國幣跟原幣的匯率差不多是1:1，兩國物價水平不相上下，有了這些錢，在這里暫時的生活應(yīng)該不成問題。
“十萬，”老板帶著裝有鉆石的石頭從后面?的檢測室鉆了出來，“死當(dāng)，現(xiàn)金，馬上就可?以支付。”
周宇跳了起來：
“你搞笑呢？”
老板斜著上下掃視周宇：“你們這些東西來歷不干凈，我是要擔(dān)風(fēng)險的。”
“太少了。”章馳說，“我保證這些東西來歷干凈。”
老板目光轉(zhuǎn)向章馳，狹長的眼?睛瞇了起來：“不少了。來歷干凈，你們到我這兒來兌什么？誰知道你們是從哪里偷來的？我這里也不是沒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惹到大?人物，來找我要東西，我敢不給嗎？”
周宇用?豐富的理論知識從各個方面?論證了他們這批貨的值錢和干凈程度，但老板咬死了十萬不放。
章馳朝周宇抬了抬手，周宇停止講話。
“把東西還給我們，”章馳說，“不當(dāng)了。”
老板挑了挑眉，一句話沒多說，干凈利落地將盒子遞了過來：“貪心的人永遠做不成生意。”
周宇氣得牙癢癢，從喉嚨里面?憋出來兩個字：“再、見?！”
章馳打開盒子，當(dāng)鋪的燈光開得不是很亮，可?能是因為這里本?身就是做光明正大?生意的地方，沒有必要把里面?都照得亮亮堂堂——對于藏在黑暗里的人來說，亮的地方反而顯得不那么安全，燈光直射在頭頂，章馳將盒子抬起來，依然覺得看得不夠清楚，于是往門口走?了幾步，借著陽光仔細端詳。
片刻，她走?回來，盒子放在柜臺前：“把我的鉆石換回來。”
老板臉色如常，點燃一支香煙，慢悠悠講話：“你在講什么呢？”
章馳冷聲說：“你換了我的貨。”
周宇登時轉(zhuǎn)過彎來——這個女人故意把價格壓到離譜的地步，就是想要讓他們拿著假貨走?人。
老板冷笑一聲，香煙的火星閃爍著，映照在她冷漠的瞳孔里：“你最好注意你講話的態(tài)度，這里是靈花路。”
周宇鼻子出氣：“靈花路怎么了？”
“這條街要講規(guī)矩，”老板揚起下巴，她身高竟然比周宇還高一點，眼?睛沖下，像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講話做事，沒有證據(jù)，就別?亂開口。小心惹禍上身。外?、地、來、的。”
“你大?爺?shù)模∧銈冞@黑店！”
周宇伸手就要去撓老板，倆人中間隔著一塊玻璃墻，老板直接將中間開口的玻璃小門降了下來，周宇人沒有撓到，手還被夾住了，他哎喲一聲，疼得腦子發(fā)木，手趕緊抽了出來，躲在旁邊抖抖抖抖。老板掏出終端，不知道撥了一個什么電話，就幾秒的功夫，幾個拿著砍刀的大?漢從倉庫后面?鉆了進來。
“再不滾，要你們的命。”老板說完，那群拿著刀的大?漢就沖了上來，將章馳和周宇團團圍住。
周宇氣得直跺腳，正想要說點什么，卻見?章馳舉起雙手，用?投降的姿態(tài)往后退，跟著走?出了大?門。他扯住章馳的袖子，卻聽見?章馳說：“你出去。把門關(guān)上。”
周宇跑了出去。
并?且把門關(guān)上。
章馳掏出槍，對準(zhǔn)天花板的頂燈和玻璃墻一通亂射，玻璃墻防彈，沒有炸開，老板躲在玻璃墻后面?驚聲尖叫，那幾個大?漢猶猶豫豫地你看我我看你，章馳一槍又打中其?中一個人的小腿，那人倒在地上，其?他想要沖上來的人都一哄而散。
老板嘗試從抽屜柜里面?掏槍，槍還沒有掏出來，章馳一拳將防彈玻璃打碎，抄起來地上掉落的燈筒砸向她的手腕。
“啊——”老板手一松，人也順勢倒在了地上。章馳從破開的洞中鉆了進來，蹲下身，槍口抵住老板的腦袋：“市場價八十萬帝國幣，鉆石你拿走?了，錢拿回來。”
老板臉色發(fā)白，眼?睛還在瞄拉開的抽屜里面?沒來得及掏出來的槍。章馳用?手肘將抽屜給抵了回去：“不要賭我子彈的快慢。再過一會?兒，就不是這個價格，給了錢，你也不一定能夠保住命。”
章馳從右邊的口袋掏出來一個加厚的黑色塑料袋，想了想，又說：“你猜對了。我的東西來得不干凈。想知道被我拿走?鉆石的那個家伙現(xiàn)在去哪兒了嗎？”
老板喉嚨上下滾動。
雖然不知道她腦補了什么，但是她給了八十萬。
錢到手，章馳立刻離開了典當(dāng)鋪。
“這條街不能再來了，”章馳邊走?邊講話，“我們?nèi)橇说仡^蛇。這個片區(qū)都不再安全，在這里開店的人可?能跟幫派有關(guān)系，最壞的結(jié)果，她會?將消息通知這個片區(qū)的所?有幫派。”
那個女人氣勢囂張，干這種事可?能不是第一次了——她知道這里沒有人能治得了她。
奇良追上章馳：“那我們晚上住哪里？”
他們沒有合法的身份證明，不可?能在正規(guī)的酒店住宿。一開始的打算是，在這個“法外?之?地”看看能不能找個臨時的住所?。
章馳停下腳步。她皺起來眉頭思考。
也許離開這個片區(qū)，多花點時間是能夠找到不需要身份，只用?多花點錢就能入住的小旅館的，但有時候，這些看起來“不遵法紀(jì)”的小旅館，反而跟警方的關(guān)系不差。
他們很可?能花錢搞過關(guān)系，才能夠獲得各種營業(yè)上的便利。如果巴林已經(jīng)上報過她逃跑的消息，奧天帝國也可?以給所?有警察提前下發(fā)通知，警察再給所?有轄區(qū)內(nèi)的旅店打招呼——
一旦遇到符合某些特征的可?疑人員，立刻上報。
旅館才不會?為了他們幾個身份不明的外?地人，放棄跟轄區(qū)內(nèi)警方常年搞好的灰色關(guān)系。
奇良余光瞥到半死不活的巴林，一拍大?腿：“我們可?以去他家里住。他不就是這里的人嗎。這樣不就不會?被查身份證明了嗎？”
“你好聰明啊，”周宇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我都沒有想到過你這種自?投羅網(wǎng)的手段呢。”
巴林：“我可?以。”
周宇：“你可?以個屁。閉嘴。”
所?有人停在原地，經(jīng)過縝密的思考，他們終于發(fā)現(xiàn)了在奧天帝國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脈。
喬希。
一個有家的本?地人。
第334章 王不見王67
“我們要怎樣找到她呢？”
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巴林并不在場, 他們鉆進了一條小巷子，巷子很狹窄，沒有多少人過路, 地面坑坑洼洼, 奇良就站在其中一個坑邊上, 跟在坑的?另一邊站著的?章馳講話。
巴林被路雨和陸英看著，銬上手銬，跟之前一樣被夾在中間?，就站在巷子口, 背面對著章馳，巷子雖然窄, 但長長一條，他沒辦法?聽見他們講話的?聲音。繞是如此，章馳還是緊盯著巴林的?背，話對著奇良說：“她在帝國媒體中心工作, 可以上官網(wǎng)查一下，看看有沒有她的?個人信息。”
周宇掏出終端, 手在終端上面劃撥了兩?下, 找到了帝國媒體中心的?官方網(wǎng)站——
“員工信息和聯(lián)系方式倒是都有，”周宇手從上到下滑動，目光掃過所有員工的?姓名?、職位、電話、辦公室電話、郵箱等等，將所有部門的?員工信息拉到最?后，他終于肯定地說道，“沒有喬希。”
他們繼續(xù)在網(wǎng)上檢索有關(guān)喬希的?報道。
幸運的?是，她沒有對自?己的?簡歷撒謊。
她確實?上了奧天帝國最?好的?小學(xué)、中學(xué), 乃至大學(xué)，并且獲得了她口中所說的?院長獎學(xué)金。作為優(yōu)秀畢業(yè)生, 照片還在官網(wǎng)上面掛著。
奇良黑進了學(xué)校官網(wǎng)，從里?面找到了她入學(xué)時候登記的?信息。
“三和區(qū)葵樹街12-2號。”奇良一字一頓將住址念了出來，“私人電話是D3588648。”
周宇按照奇良給出來的?號碼撥通了電話。
“停用?了。”良久，周宇將終端從耳朵上放下來，“怎么辦？”
章馳想了想，說：“碰碰運氣吧。”
三和區(qū)是個相對來說經(jīng)濟和居民素質(zhì)都比較過得去的?區(qū)，城市里?面的?中產(chǎn)、貧民、巨富都有各自?的?居住偏好，從他們現(xiàn)在所處的?區(qū)域走過去三和區(qū)需要至少兩?個小時，幸好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一筆小錢，可以選擇打車。
在天黑之前，他們順利抵達了喬希的?家門口。
“哇。”路雨站在門口張大嘴巴。
葵樹街是一條比較有特色的?街道，房子藏在濃密茂盛的?樹葉和花墻之間
?，彩色的?藤蔓從房頂一直垂墜到地面，窗戶沒有尖銳的?拐角，反而?像動畫片里?面一樣，轉(zhuǎn)角圓潤且不完全?對稱。每家每戶都有一片專屬的?院子，沒有鎖上，開放式的?，從主干道能夠直接跨過院子，走到主人家門口。
這條街有一種童話般的?美感。
臺階不是司空見慣的?灰黑色，里?面有干燥的?花瓣，夾在水晶封層當(dāng)中。白色的?大門中央掛著一個永生花的?花環(huán)，是這里?每戶人家的?標(biāo)配，花環(huán)中央有一個金色的?門鈴，章馳伸手在上面輕按了一下。
“鈴鈴鈴——”
按完門鈴，她往后退了一步。
奇良這會兒才后知后覺地發(fā)問：“她不會舉報我們吧？”
“舉報什么？”周宇搖著腦袋，“她又不知道盤古之眼。我們只不過來她家暫住而?已。只要你把嘴巴管好，那就沒有什么事情?。”說道這里?，他看了一眼巴林，用?惡狠狠的?語氣警告道：“你要是敢亂說，我就撕爛你的?嘴。”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章馳在腦子里?組織了一下語言，發(fā)現(xiàn)自?己也沒有什么能夠拿得出手的?話。
——她突然又覺得自?己也許上門之前該買一點禮物，這樣看起?來至少不會太?過唐突。
沒有人來開門，章馳又按了一下門鈴。
門鈴很響亮，不存在里?面的?人聽不到的?可能，章馳挪步到房子的?側(cè)面，寬大的?窗框中間?是被遮光窗簾擋住的?玻璃，看不見人影，她試著將耳朵側(cè)過去聽，也沒有聽到里?面有人走動的?聲音。
周宇從后面追了上來：“現(xiàn)在怎么——”
“你們是什么人？”
一道男聲從身后傳來。
所有人轉(zhuǎn)過頭。
院門外走過來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褐色的?短頭發(fā)，下巴有沒有修剪干凈的?胡須，顯得他這個人有一些邋遢，可他又穿著一身質(zhì)感上乘的?休閑套裝，手肘的?部位有深深的?褶皺，手里?提著一個牛皮紙袋，袋子上面有面包的?簡筆圖案。
“你們找誰？”他警惕的?目光在陸英和巴林身上逗留一陣，接著投向了章馳，一邊靠近一邊講話。
章馳和周宇對視一眼，章馳率先開口道：“請問，這里?是喬希的?家嗎？”
***
喬瓦奧是喬希的二哥。
喬希出生在一個醫(yī)生家族，她的?父親是口腔醫(yī)生，母親是兒科醫(yī)生，大哥是藥劑師，二哥是個藝術(shù)家，至于她，不知道哪根經(jīng)搭錯，選擇去當(dāng)一個新聞記者。
據(jù)說，她最?初的?想法?是成為一名?主持人，后面不知道為什么填錯了意向?qū)I(yè)，將錯就錯在這行發(fā)光發(fā)熱。
大哥已經(jīng)成家，從這套房子搬了出去，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出生的?時候，父母已經(jīng)接近五十歲，兩?個老人已經(jīng)被送去了養(yǎng)老院。這套房子只剩下喬瓦奧和她兩個人住。
現(xiàn)在只剩下喬瓦奧一個人住。
房間?里?有很多屬于喬希的?物品，這棟三層的?小別墅墻面全?都是素色，一樓到二樓的?墻面空白處掛著大小不一的?攝影作品，風(fēng)景畫、人像、家庭合影，最?大的?有章馳半身那樣高，最?小的?只有巴掌大小。喬希住在二樓，她有專屬的?臥室和衣帽間?，臥室被打掃得很干凈，里?面有放在玻璃柜里?的?攝影儀器，奇形怪狀的?擺件，木質(zhì)梳妝臺上面有各種包裝的?瓶瓶罐罐，還有一把黑色的?左輪手槍。
她就是用?這把手槍自?殺的?。
奇良無?聲地掉著眼淚，路雨、陸英、巴林、阿彌都在樓下，房間?里?沒有多少人，即便這樣，他還是將身體側(cè)了過去，臉藏了起?來。
章馳：“她死得痛苦嗎？”
喬瓦奧：“她死之前很痛苦。”
周宇仰起?腦袋，他通紅的?眼眶比奇良爭氣，暫時還沒有挽留失敗哪怕一滴眼淚。
“她認為那件事都是她的?錯，如果她沒有將消息帶回來，也許戰(zhàn)爭就不會爆發(fā)，這個世界也不會死那么多的?人，”喬瓦奧站在門口，目光盯住那一張空床，“卡斯人都死光了。”
卡斯人死光了，她也沒有能夠拯救其他人。
喬瓦奧：“她覺得自?己是那個引線。”
章馳：“可這并不關(guān)她的?事。”
“我們也是這樣勸她的?。”喬瓦奧道。
“她不能夠接受自?己，沒有人幫得了她。她得了帝國勛章，她是本世紀(jì)第?一個獲得帝國勛章的?人，國家給了她很多錢。”喬瓦奧走到梳妝臺前，拿起?那一把左輪手槍，“這給這件事雪上加霜。”
看了一會兒槍，喬瓦奧突然別過臉去，快速地將槍放下，一邊朝門外走一邊碎碎念：“保姆房沒有鋪床單和被子，我去給你們找找。很久沒有這么多人來家里?，被子都收了起?來，要先用?烘被機去去霉氣。”
說到最?后一句話，他嗓子啞了，然后逃似的?從門口走掉。
喬瓦奧是一個熱情?的?主人，給他們安排了豐盛的?晚餐，所有人坐在別墅一樓的?長餐桌上，這張復(fù)古風(fēng)的?桌子上還擺放著間?隔有序的?電子燭臺，散發(fā)出來溫馨的?黃光，這是旅店沒有辦法?復(fù)刻的?，專屬于家這種字眼擁有的?安全?感。
在吃飯這一刻，好像他們都聯(lián)結(jié)在一起?一樣。
喬瓦奧讓他們給他講講跟喬希相遇的?經(jīng)過。
負責(zé)對外發(fā)言的?周宇遮遮掩掩地簡單講了兩?句話。
喬瓦奧很善于捕捉重?點，也許是屬于藝術(shù)家的?敏感天賦，也許是他本來就對這一段經(jīng)歷關(guān)注過度，他說：“我知道了，你們也跟卡斯有關(guān)。”
卡斯是世界大戰(zhàn)的?導(dǎo)火索，這段歷史還沒有走遠太?久。這個名?字就跟禁忌神話中的?惡·魔一樣，帶著強烈的?不詳意味。
巴林用?審視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路雨掐了一下他的?大腿，他于是不敢再造次，安安靜靜地低頭吃飯。
喬瓦奧沒有為難人的?興趣，他沒有再逼問什么，只是開始自?己講話，像一個孤獨了很久的?老人，對著聽眾喋喋不休。
“她是個好孩子。我們家族里?最?好的?孩子，很聽話，比我們所有孩子都聽話。我不能夠理解她，”喬瓦奧的?語速變得急切，“她是個笨蛋。她死得很不值，對嗎？她死于愚蠢，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蠢的?人。自?戀狂，以為自?己能夠?qū)e人的?人生負責(zé)，以為自?己能夠拯救卡斯，以為這些戰(zhàn)爭債要算在她頭上。”
客廳因為他的?大吵大鬧變得熱鬧起?來，大家知道他想要聽到什么樣的?回答。
奇良低著頭，手好像不聽使喚一樣，帶動著刀叉來來回回地折磨已經(jīng)軟爛成一團的?鷹嘴豆，他額前的?劉海長了不少，遮擋住了他的?眉毛和眼睛，沒人看出他此刻擁有什么表情?。
周宇放下刀叉，頭看向天花板，眼眶紅完，最?終什么都沒有說。
章馳給了他想要的?答案：“她死于良心。”
喬瓦奧捂住臉，嚎啕大哭起?來。
***
三層小樓的?住宿空間?完全?足夠，但是保險起?見，路雨、陸英、巴林還是擠在同一間?屋子，章馳和阿彌住一間?，奇良和周宇住一間?。喬瓦奧愿意接納他們一段時間?，章馳提出要給住宿費，被喬瓦奧拒絕了。
他認為他們的?到來是一個禮物，證明這個世界上有喬希這個人來過的?痕跡。
有人曾經(jīng)記得她。
在她的?死亡不允許被報紙報道的?前提下。
晚上，章馳調(diào)出來寶石騎士，讓它選定了“奧天帝國鴉青市馬刺區(qū)權(quán)杖街81號”為目的?地，給出根據(jù)安全?性、時間?、路線復(fù)雜程度等三個因素排序的?規(guī)劃線路。
這才是她來奧天帝國的?真正原因，一天也不能耽擱。
第335章 王不見王68
章馳睡在一樓東南方向的小臥室里, 這個房間是原本的保姆房，房間不大，里面看起來也跟喬瓦奧說的一樣, 不常住人?, 簡單的打掃不足以清除房間里面犄角旮旯的臟污, 章馳躺在床上仰頭，跟天花板角落的蜘蛛大眼瞪小眼。
蜘蛛膽大包天，無聲?地拖著蛛網(wǎng)深
度下滑。
“阿彌。”
“您好，我的主人?, 您有什么吩咐嗎？”
“把蜘蛛抓走。”
阿彌眼珠子?閃了閃紅光，走過去原地起跳, 蜘蛛被抓在了他的手掌心，他嫻熟地往里面裹緊手掌，等到蜘蛛死掉，扔進了垃圾桶里面。保姆房隔壁是一個衛(wèi)生間, 阿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唰啦啦——”房門沒有關(guān)上，外面響起來沖水聲?。
將自己打理整潔, 阿彌又走回了房間, 關(guān)上門，眼睛里的光短暫地又閃一下，接著安靜地在角落休眠。
礙人?眼球的蜘蛛沒了，章馳還是沒有辦法入睡。
腦子?里面閃過很多人?臉，死了的，活著的，在面對?不能夠接受的結(jié)果?時, 人?們往往學(xué)會反省，人?類很擅長積累經(jīng)?驗, 于是她努力地尋找這些答案中可能存在的漏洞和錯誤。
如果?改掉某一些過程，結(jié)果?會不會不一樣。
她在記憶里翻來覆去的找，最后每個人?的答案似乎都能夠自圓其說，就像在垃圾島的時候，明明也算是過得不錯，仍然?選擇藏進集裝箱的查林一樣。那種可以稱之為宿命的東西，被隨機降臨的厄運撞上，于是成為了一個人?的終章。
宿命。
如果?喬希沒有回頭，也許她不會自殺。
可她沒有回頭，未來某一天，還沒有到垂垂老矣之時，想起來當(dāng)時的軟弱，那些因為戰(zhàn)爭死去的卡斯人?，沒有因為她賭上自己的性命而活下來，真相沒有大白于世?界，她會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因為愧疚，拿起來槍，對?準(zhǔn)自己的腦袋。
她始終要面對?世?界對?她的酷刑。
在聽見喬希死訊的時候，她竟然?沒有那樣意外。
她竟然?早在腦子?里面預(yù)設(shè)過最糟糕的畫面，在經(jīng)?過那么多人?的死亡之后，死亡便成為了一個答案的常態(tài)。
抵達K讓她去的那個地點，她面臨的又會是什么呢？結(jié)束，還是新的危機？
K想要利用她做什么？
K到底是誰？
有了她這樣一個好驅(qū)使的傀儡，就算做完任務(wù)，他會真的放手給自己自由?嗎？
就算，就算她從?此真的自由?，這個世?界最后又會給她什么答案？
阿蒙托利已經(jīng)?盯上了她，巴林在行動之后還沒有機會通知到奧天帝國，但早晚，奧天帝國的情報人?員會查出來當(dāng)時在港口的情況，得知她已經(jīng)?離開了白銀共和國，寶石騎士沒有在奧天帝國橫行的能力，維納斯之手雖然?沒有比肩寶石騎士的計算分析能力，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優(yōu)勢——
它完全掌握在奧天帝國皇室的手中，跟搜查執(zhí)法人?員的配合會更加高效。
巴林是一個定時炸彈，但也是她談判的最后一張底牌，他也不能夠死。
她就像是被架上了絞刑架的罪犯，繩子?掛在她的脖子?上，腳下是噼里啪啦燃著的柴火，等待觀看行刑的觀眾陸續(xù)到齊，萬事俱備，只欠一個判決，她就能夠死得明明白白。
章馳從?床上坐了起來。
雙手插進頭發(fā)，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
面對?這個的世?界未知，她明明擁有了越來越強大的聯(lián)結(jié)，卻越發(fā)感覺到渺小和失控。
一個走在鋼絲繩上的雜技人?員，風(fēng)吹草動，就可以害得她滿盤皆輸。章馳仔細捋出來從?港口出發(fā)到現(xiàn)在發(fā)生的所有事情，所有跟她直接或者間接有關(guān)系的人?。
就在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為什么那么多人?信神。
為什么那么多，在白銀共和國，擁有無數(shù)人?向往的權(quán)力和財富的人?，會選擇歸附、聆聽一個莫須有的神的聲?音，在一個什么都不是的神父面前謙卑。
神會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上繳他們站在高處的惶恐和迷茫，皈依更偉大的偉大，轉(zhuǎn)過身，他們就能心安理得的入睡，帶著被許諾的希望重新走進現(xiàn)世?。
人?站得越高，力有能及，越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力有不能及。
周宇和奇良至今沒有問?過她要去哪里，未來如何。
他們給了自己信任。認可她解決問?題的能力，認為她會給出一個最好的選擇，好過他們?nèi)ミx。
她當(dāng)然?不能夠露出來恐慌和迷茫，甚至不能夠流露出來過度的悲傷——悲傷是一種軟弱。
她需要站在所有人的前面。
突然?之間，章馳又想，如果是紀(jì)湛的話，會怎么做呢？
這個念頭來得莫名其妙，消失得也莫名其妙，但就是勾起來她腦子里面一個弦，震蕩著抖出來關(guān)于這個人?的一切。
他會迷茫過自己的選擇嗎？
他會后悔嗎？
阿蒙托利找上了她，他也勢必會受到牽連，他會全身而退嗎？會后悔曾經(jīng)?留下她嗎？
無數(shù)的問?題沖撞著章馳的大腦，她越來越感覺到煩躁，像一萬只螞蟻在腦子?里面競走，一只超過了另一只，馬上又有第三只跑過去。
最后，她想到了那一株植物。
伸出手，章馳輕輕按了一下在掌心冒出來一個小頭的種子?，綿厚的手掌包裹住種子?的外殼，隔遠了，什么都看不出來。
“喂。”沒由?來的，她跟植物打了一個招呼。
安靜。
植物沒有講話。
章馳被自己逗笑?了。
她一定是腦子?壞掉了。竟然?覺得這個小怪物也有一點親切。
現(xiàn)在她突然?分外好奇自己的“身世?”。這樣一點點的好奇和期待，就這樣在所有的迷茫和慌亂中橫沖直撞，挖掘出來一條明明白白的生路。
她不信神。
保留這樣一點對?于世?界的期待，恰好可以成為她最后奮斗的某個小目標(biāo)。那種稱之為希望的，讓每個在城市里面蠅營狗茍的人?從?萬分依戀的床上醒過來，整理亂糟糟的心情，排除萬難擠上公交、地鐵、空軌，去面對?并不想要來到的地方，不愿意坐下的工位，完成那些厭惡的工作內(nèi)容的東西。
一點點，對?于未來的希望。
只需要一點點，就可以托著他們?nèi)ネ瓿珊芏嗪芏嗟氖虑椤?br />
整理好心情，章馳掀開被子?，重新躺好在床上。為了某個偉大的主義?行動，當(dāng)然?很好，唯一的問?題是，抱著這樣的念頭，每天都要面對?世?界給出的失望，于是如今，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上一個優(yōu)點，為了某些并不偉大的事情活下去。
活下去，抱著自己都沒有看見的希望，等待事情峰回路轉(zhuǎn)。
凌晨1點23分。
一道鈴聲?將在睡夢中的章馳喚醒。
睜開眼，房間閃著紅光，光源來自阿彌的眼睛，他嘴巴開合，平直的聲?音從?喉嚨——也許是喉嚨里面?zhèn)髁顺鰜恚骸熬妫胁幻魅?員靠近。”
被寶石騎士接入后的阿彌重寫了程序，從?一個普通的陪伴型機器人?變成了集合保姆、保鏢、廚師于一身的復(fù)合型機器人?——寶石騎士不僅入侵市政的數(shù)據(jù)庫，還每天堅持輸入新聞報紙和論壇熱帖，乃至于網(wǎng)上分享的游戲外掛、升級資源，分門別?類的儲存在了容量大到離譜的“主機”里面，經(jīng)?過它的調(diào)教，阿彌的功能性發(fā)生了從?1到100的越遷。
章馳從?床上快速爬了起來，她沒有帶睡衣，衣服沒有換，槍就藏在她的胸前，掏槍的時候，她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什么東西正?在穿過草坪。
就在窗戶外面。
窗簾是關(guān)上的，窗戶沒有關(guān)——這個保姆房的窗戶是壞的，可能房子?受過大風(fēng)，窗框發(fā)生了變形，無法完全合攏。
現(xiàn)在看來，這竟然?是一個好事。受到硬件條件制約——傳感器，太過隔音的窗戶也許沒有讓阿彌敏銳察覺出不明人?員靠近的動靜。不過有時候，這些動靜并不一定是入侵者，據(jù)奇良和周宇所說，在船上的時候，阿彌就經(jīng)?常對?房間外面走動的船客報警，為了防止阿彌驚動更多的人?，他們還關(guān)閉過一段時間阿彌的報警功能。
也許是蟲、鳥、或者別?的在夜晚出沒的生物。
很快，這個猜想被打破。
她聽見了腳步聲?。
章馳將槍上膛，用語音模式在終端里面給所有人?發(fā)了消息，這個過程用時不到十秒，窗戶外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聲?音有所重疊——不止一
個人?。
最好的可能，來的人?是鄰居，酒鬼，流浪漢，從?房子?附近過路。
最壞的可能，奧天帝國的情報人?員。
巴林不知道通過什么方式聯(lián)系上了他們，又或者是在他們從?白銀共和國離開的時候就埋下的伏筆，他們的行動被別?的什么人?盯上。也可能是維納斯之手，那個掌控奧天帝國的人?工智能兼超級計算機，在事先輸入過某些指令的情況下報告了他們發(fā)現(xiàn)的異常。
沒有人?可以做到在這個世?界上了無痕跡，這個結(jié)果?她已經(jīng)?有過推測，但沒有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太快了，她不能夠在這個時候被抓到。
額頭流下來一滴冷汗，章馳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強迫自己的腦子?冷靜下來，第一步，打開所有的燈。
他們選擇晚上來，并不一定是這個時候才突然?得知什么，晚上是人?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時候，章馳沖出門去，打開了客廳的燈，她自己藏在一個大的柜子?后面——突然?亮起來的燈光可能會暴露她自己的站位，人?還沒有進來，接著照拂到草坪外面一點的燈光，她看見了兩個正?在翻窗的人?影。
目標(biāo)就是這棟房子?。
砰。
章馳開了槍。
人?沒有打中，反倒驚醒了這棟房子?里面正?在睡覺的人?，她的消息提前發(fā)出去，路雨、陸英在槍聲?響起的同時已經(jīng)?蹬蹬跑了出來，奇良和周宇晚一點，最意外的是喬瓦奧，一聲?尖叫，從?臥室里面跑出來，看見了那兩個鉆進來的人?，又不出意外的再尖叫了一聲?。
“什么人?？！”
好了，現(xiàn)在可以排除喬瓦奧賣掉他們的嫌疑了。章馳重新開了兩槍，那兩個人?大概沒有猜到房間里面的人?出來得這樣快，武器還沒有架好，燈光暴露了他們的站位，章馳一槍擊中其中一個人?的右胸，另一槍擊中另一個人?的大腿。
兩個人?嚎了兩聲?，滾在靠窗的墻角。
章馳沖到門口打開了裝飾草坪的地?zé)簦瑥?門往看，能夠看見兩輛黑色的SUV，就停在街區(qū)的主干道，還有人?正?在從?車上下來，穿著黑色的休閑服，灰色運動鞋，他們完全可以調(diào)動更多的人?員，這兩輛車和車上的人?在黑暗中顯得非常不起眼。
他們害怕提前驚動到這棟房子?里的人?。
一種直覺，這些人?就是沖她而來的。
另一個直覺，他們并不想要殺掉她。
這一點在巴林之前的行動上也能夠得到認證——他冒著暴露的風(fēng)險殺掉了試圖置她于死地的高柱，那個被海恩科技買通的警察內(nèi)鬼。
奇良和周宇沖到了二樓的木質(zhì)欄桿邊上，人?沒有下來，周宇哆哆嗦嗦地攀住欄桿，視線從?那兩個死掉的黑衣人?身上掠過：“什么情況？！”
“出事了。”章馳拿著槍往樓上走，沖正?在樓梯觀望的陸英發(fā)話，“把巴林帶出來。”
周宇臉色一白：“是他們！”
陸英轉(zhuǎn)化成半狗的形態(tài)，爪子?在地上一刨，地面發(fā)出來難聽的刺啦聲?，他跟箭鏃一樣沖進了臥室，不到幾秒的時間，他咬著巴林的領(lǐng)子?將人?給拖了出來。
“叛國者，”巴林手上銬著手銬，行動受制，腳在地上猛蹬，無奈沒有對?抗過陸英驚人?的咬合力，臉始終貼在地上，擠壓著面部完全變形，頭用力向上仰起，目光投向章馳，字從?喉嚨里面斷斷續(xù)續(xù)地往外面冒，“想好你的下場了嗎？”
他咯吱咯吱發(fā)笑?。
第336章 王不見王69
周宇嚇得四肢癱軟, 竟然就因為這一句話，積蓄起了力氣，不輕不重地?踹了側(cè)躺在地?上的巴林一腳：“是你！你這個王八蛋！我們對你這么好, 給你吃好的住好的, 你竟然還敢背叛我們。”
巴林的目光幽幽轉(zhuǎn)向周宇, 他嘴皮子?顫動了兩下，可能正準(zhǔn)備說點什么，周宇又一腳踹到他的胸口，人就順著力道從側(cè)躺變成了仰躺。
“白眼狼！”
奇良從后面?將又抬起來腳的周宇拽了回來：“別打了, 都什么時候了！”
槍聲驚動了在小屋外?面?等候的其他不速之客，窸窸窣窣穿梭草坪的聲音再度襲來, 街區(qū)四周甚至陸陸續(xù)續(xù)亮起了燈，槍聲讓街道附近的鄰居也?醒了過來，但沒有多久，燈就熄滅了——他們也?許看見了那兩輛車, 選擇在這時候隱身，不當(dāng)那個可能被?子?彈擊中的靶子?。
“這里不能待了, ”章馳一邊打開終端的地?圖一邊講話, “附近的人很可能會報警。”
報警的話，警察當(dāng)然不會抓走那些晚上跑過來擾人清夢的入侵者。
從更大的層面?，他們是一伙的。要是涉及到部門協(xié)調(diào)，說不定警察都要給他們讓道——至少在白銀共和國就是如此。
“好，”周宇深吸了一口氣，“我們要去哪里？”
章馳沖樓下正傻愣著的喬瓦奧伸頭：“你有車嗎？”
喬瓦奧仰起頭，他人像是被?嚇傻了, 瞳孔還保持著驚恐狀態(tài)，講話磕磕巴巴：“有、有……”
章馳：“幾?輛？”
“一輛, ”喬瓦奧答得迅速，“SUV。不過我還有幾?輛代步的滑板車。”
奇良問道：“幾?座SUV？”
喬瓦奧：“五座。”
五座SUV，裝不下他們這么多人，所?以他提到了滑板車。喬瓦奧有配合他們的意愿。
“沒事兒，把阿彌和這貨塞后備箱，”周宇直接開始給所?有人安排起來，他又出其不意地?踹了躺在地?上的巴林一腳，“我們五個人夠夠的。啊——對了，還有你呢。”
周宇頭轉(zhuǎn)向喬瓦奧：“那也?沒事，路雨跟你擠一擠就行了。”
“不行，”章馳將巴林從地?上拽了起來，“他跑不掉。也?不應(yīng)該跑。他跟這件事沒有關(guān)系，如果跟著我們一起跑了，問題才大了。”
喬瓦奧是奧天帝國的公民?，也?沒有他們這樣的反偵察意識和手段，早晚有一天，他會被?訓(xùn)練有素的特工或者警察抓到。
“你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警察來了，你老實跟他們講，我們是因為喬希找上的你。我們威脅、欺騙，所?以你被?迫留下來我們在這里住宿，”章馳快速說道，“其余的，你一概不知道，明白了嗎？”
他本來就什么都不知道。
喬瓦奧沒有意外?地?點了點頭，吞了一下口水，他又說道：“那你們、你們怎么辦呢？”
“巴林跟我走，”章馳拽著巴林往樓下走，樓梯發(fā)出咯噔咯噔的碰撞聲，跟巴林低聲的痛呼完成了完美的合奏，“他們是為了我來的。把滑板車給我——”章馳轉(zhuǎn)過頭，仰頭對著在樓上觀望的幾?個人，“等我出去之后，你們開車走。”
周宇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打算——那些人根本不在乎他們這一群身份不明的同伙，魏易跑出去，他們會立馬追上她，至于巴林，這個燙手山芋留在他們身邊反而是個麻煩。
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他引起的。
“姐姐。”路雨喊了一聲。
她不算是一個健談的人，在學(xué)校的積累讓她短時間之內(nèi)擁有了在這個秩序有度的社會生存下去的技巧，但很多時候，面?對一些很難開口的瞬間，她還是跟從前?一樣，只言片語。
章馳回過頭：“不要跟著我。”
陸英擋在了路雨身前?。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他一言不發(fā)地?看著章馳。
他身材高大，能夠?qū)⒙酚暾麄�人都藏起來，路雨推開了陸英，陸英又化身成半狗形態(tài)，他也?是一樣的寡言，不過比起從前?，他對于危險的預(yù)知更加的敏銳，隨著社會化程度的提高，越發(fā)察覺到人跟人之間無法用言語說明的交鋒。
他蹬蹬兩下跑到路雨身前?，攔在了臺階的最后一級。
喬瓦奧就在這時后知后覺發(fā)表一句打破僵局的無聊話：“異、異血……”
從街道中央過來的人已經(jīng)被?門前?附近草坪的裝飾燈照亮，章馳一手拿槍，一手帶著巴林往外?面?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再度回頭，對著所?有人吩咐道：“藏起來，不要出來。”
***
五個小時之前?。
帝國情報局，1號研究室。
灰色的墻體用的最好的顯影材料，連接電腦的系統(tǒng)一打開，四面?墻上就同步顯露出來色彩清晰的輸出圖案，保證在桌子?四周坐著的所?有人都能夠看見。
“行動的目標(biāo)有兩個，除了那個疑似段青的女人之外?，還有這個人，”情報局局長布里指著屏幕上的照片，那是一個五官硬朗的男人，年輕，朝氣蓬勃，照片只在腰部以上，青黑色的訓(xùn)練服包裹住肩部結(jié)實的肌肉，一張證件照，照片右下角有一排斜著的字，上面?寫?著“保密”，就這么兩個字，“肖恩·阿博特。他被這個女人帶走了。”
布里手在電腦上劃撥了一下，四面?墻上又出現(xiàn)了另一個男人的照片。
這個男人比剛才那張照片里的男人顯得邋遢很多，倒不是說人不修邊幅，只是面?部皮膚粗燥，還有一些小的疤痕增生，用不算突兀的形式出現(xiàn)在那一張線條不流暢的臉上。
奇怪的是，這兩個人竟然在體型上有一些相似。
“他是我們這邊的高級情報人員，接受過整容手術(shù)，頂替了白銀共和國中央警署的一名警察，他在戰(zhàn)時為我們國家的情報工作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我們要保證他的安全。”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沒錯，他是阿博特家族的一員，一個擁有爵位的貴族。他的身份信息在內(nèi)部系統(tǒng)進行過隱藏，沒有辦法進行常規(guī)檢索，所?有的信息都在我給出來的文件里面?。”
“兩個目標(biāo)，第一，活捉這個女人。”
“第二，解救肖恩。”
“更多的資料我已經(jīng)傳到你們電腦上了，現(xiàn)在開始，所?有人不能夠?qū)ν?聯(lián)系，無論是通過什么渠道，無論是否使用保密設(shè)備，無論發(fā)表任何內(nèi)容。如果有任何人因為不遵守紀(jì)律導(dǎo)致這次行動出現(xiàn)意外?，你們將會面?臨最嚴(yán)厲的懲罰，我不是在開玩笑。”
布里鼻孔翕張，冷漠的眼睛掃過在會議桌前?坐著的所?有人。
“我們面?對的是一個狡猾的對手。她能夠在白銀共和國挾持走肖恩，能夠讓阿蒙托利給她開綠燈——”
“她從帝國科研所?逃走，帶走盤古之眼，因為‘鴉羽保護計劃’，她接受過特工訓(xùn)練，”說到這里，布里狠狠將顴骨下方?的肌肉往上提了一下，一個混雜著不屑和憤怒的表情，“議會那幫人有史以來投票出來最愚蠢的東西。”
由于過去白銀共和國針對帝國科研人員的暗殺手段層出不窮，這些手無縛雞力的科研人員在面?臨危險時又幾?乎沒有任何的應(yīng)對能力，奧天帝國通過了“鴉羽保護計劃”——給年輕的、參與機密研究的科研人員上針對特工的全方?位課程，教會他們預(yù)防危險、處理危險、分?析情報，提高這些人的生存能力。
“她在所?有考試當(dāng)中獲得了優(yōu)等，”布里手在電腦上再次滑動，上面?是蓋章通過的一排成績單，“準(zhǔn)確一點說，第一名。這給她神不知鬼不覺的逃跑埋下了伏筆。”
一個略顯幽默的笑話。
但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笑。
布里深吸了一口氣：“好了，我說這些，只是希望你們提高警惕。不要因為她的外?表，或者她表現(xiàn)出來某些值得同情和可憐的特質(zhì)而掉以輕心——她肯定是個優(yōu)秀的演員。”
“三?和區(qū)葵樹街12-2號，她落腳的地?方?。”
灰墻上面?的圖片又發(fā)生了變化，現(xiàn)在出來的是一張立體的地?圖，用紅色和藍色的線劃分?著主?線道和直線，同時用半透明的底色對地?圖上的所?有區(qū)域進行功能分?區(qū)，一個虛擬的黑球移動到從他們所?在的位置開始一直隨著地?圖的拉伸縮放抵達了目標(biāo)地?點。
房子?四周的環(huán)境也?在同一時間顯示出來，底色是黃色，在地?圖右側(cè)標(biāo)注為居民?區(qū)。
“行動安排在晚上……”布里話頭剛起，在會議桌最外?側(cè)的一個下屬打斷了他的發(fā)言。
“局長?，這個地?點好像是喬希的家。”
布里皺起眉頭：“喬希？”
下屬說：“那個獲得帝國勛章的新聞記者。”
這句話出來，研究室安靜了一下。
帝國勛章只獎勵給為國家做出巨大貢獻的個人或組織，曾經(jīng)達成過這個成就的人，現(xiàn)在都被?寫?在課本上，只要你在奧天帝國上過學(xué)，你就會對這些人的名字倒背如流——他們幾?乎每年都會出現(xiàn)在基礎(chǔ)教育階段的試卷上。
她是少有的在活著的時候獲得這個勛章的人。
不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
“記錄下來這個疑點。這應(yīng)該不是巧合，段青來奧天帝國的第一天就去找了喬希——也?許她還不知道喬希已經(jīng)死掉的消息，她們可能存在某種聯(lián)系，”布里臉上露出煩躁的神情，說完這句話，他就安靜下來，會議室沒有人發(fā)聲去觸他的霉頭，終于，他開口，“小心這個女人。”
她的身上有太多的謎，一個謎，牽扯著另一個謎。
布里：“小心這個女人。”
他又重復(fù)了一遍。
***
章馳走出了別墅大門。
她左手勒著巴林的脖子?，右手拿槍指著巴林的腦袋。
走出門的時候，她順手打開了院子?外?面?的路燈，燈掛在院門的左右，兩盞南瓜燈，鼓鼓囊囊的外?殼內(nèi)部有微黃的光透出來，光的照明能力也?算及格，能夠看清楚站在外?面?的三?個男人的臉。
“我們談判。”章馳說。
第337章 王不見王70
天空就在此刻飛來了十幾架無人機, 不知?道先前藏在什么?地方，鉆出來的時候閃著綠光，像螢火蟲似的, 布滿三層別墅上方的天空。
無人機隨著章馳的移動后知?后覺地轉(zhuǎn)移路線, 大概, 章馳猜測，有人在那兩輛黑色SUV中的某一輛里面，在后臺執(zhí)行命令。
站在她身前的三個男人對視了一眼。
也許他們只是一些執(zhí)行命令的小?兵，暫時還沒有做出談判這?樣?重?要決定?的權(quán)力。章馳又開口道：“把無人機群弄走。”
無人機群的定?位能力遠遠強過這?些人類, 天太黑了，看?不清楚無人機上面裝了什么?, 她不能冒這?個險。
站在最?中間的男人個頭最?矮，但?就在剛才的對視當(dāng)?中，另外兩個人都在同時一刻去看?他的臉色，大概率, 他是當(dāng)?中的某個小?頭，就在這?短暫的對峙時間中, 那三個男人也沒有停止過靠近, 章馳對準(zhǔn)中間那個人再讀喊話。
“別過來，不然我殺了他。”
章馳的槍口朝著巴林的腦袋用?力，擠壓得巴林痛呼了一聲，聲音穿過半明半暗的草坪，在黑夜中顯得尤為?刺耳：“他是你?們的人。”
“三分?鐘之內(nèi)，不撤把無人機撤掉，我打斷他一條腿。”
最?中間的那個男人張嘴講了一點什么?, 他沒有掏出終端，章馳仔細看?了看?, 發(fā)現(xiàn)他耳蝸的位置貼著一個三角形的薄片，也許是某種溝通工具——大概率是這?樣?，因為?就在他講完沒有多久，臉色就發(fā)生了一點變化。
“你?沒有抵抗的機會了。”話鋒一轉(zhuǎn)，男人抬槍指著章馳，說，“跟我們走，這?是你?唯一的選擇。”
“他是你?們的情報人員，你?們就是這?樣?對待帝國功臣的嗎？”章馳仰頭看?被她拖拽著的巴林。巴林身體?斜在地上，這?個姿勢必須要用?腳蹬地，以保證整個人不會摔在地上，他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緊張導(dǎo)致，喉嚨跟風(fēng)箱一樣?吭哧吭哧出氣。
“他做了整容手術(shù)，為?你?們改頭換面，冒著生命危險藏在敵國的警局里面。他的結(jié)局只有兩個，逃回來，或者死。我把他帶了回來，給了他一條生路。”
最?左邊那個瘦高的男人拿出來一部定?制化終端——終端比常規(guī)在市面上流通的大很多，且背面沒有任何的品牌圖標(biāo)，他就這?樣?低聲對著中間那個男人說了兩句，緊接著，他沖章馳喊話：“我們的長官要跟你?對話。”
瘦高男人在終端上按了一個按鍵，就在草坪的中間位置，突然之間閃過一道瑩白的光幕，光幕大概占據(jù)了半個成年男子身體?的空間，數(shù)量龐大的光點在急速閃爍之后穩(wěn)定?下來，于半空中組成了一個男人的上半身。
他穿著青黑色的制服，肩上有金色的徽章，大概五十歲的模樣?，下巴連接脖子的那一塊肉可以看?出來有一點松弛，面部膠原蛋白流失，臉部肌肉下垂，在鼻梁的兩側(cè)形成了一個深刻的“八字”。
他有很深的黑色眼袋，眼神卻很銳利，他大概一直在背后窺視這?里發(fā)生的情況，因為?開口的第一句話，他就接上了章馳剛才的話。
“你?不是給了他一條生路，你?想要拿他當(dāng)?作把柄。”布里道，“我們可以敞開講話。”
“把無人機群撤掉。”
“鄒凱，把無人機群召回基地。”
拿著終端的那個高個子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他的長官，他的長官后腦勺沒有長眼睛，看?不見這?位下屬眼神示意的反對，重?復(fù)說道：“服從命令。”
章馳這?時發(fā)現(xiàn)了那個叫鄒凱的男人胸前別了一塊三棱形，類似普通胸針大小?的東西，那東西中間閃著光，也許是個能夠無線傳輸?shù)碾娮友邸?br />
這?大概是那位長官看?見她的方式。
章馳抬頭看?了一眼正?在調(diào)整方向的無人機：“撤回去太麻煩了，我希望你?讓它?們原地自毀。這?樣?更快，不是嗎？”
“你?以為?我們會動手腳？”
“這?里的樹和草都很多。藏起來是很簡單的事情。”
為?了防止無人機被截獲之后泄密——本身攝錄的秘密情報，內(nèi)置系統(tǒng)，無人機裝載的微型武器，很多無人機都會安裝自毀程
序，一旦被敵方截獲嘗試拆解，就會自毀元件。
“鄒凱，照她說的做。”
“長官！”鄒凱克制地喊了一聲，章馳離他有一定?距離，外部環(huán)境空曠，聽不清楚他講了什么?，不過根據(jù)他的神態(tài)，她大概能夠判斷他想要干什么?。
“三分鐘馬上就要到了。”章馳說。
布里：“照她說的做。”
成群結(jié)隊的無人機往西南方向成斜線拉高，到抵達一處空曠的，沒有樹木和草坪的街道上空，噼里啪啦爆出來橙紅色的火花，接著像流星一樣?，接二連三從空中墜落。
“我們對你?沒有惡意，”虛擬投影中被夜晚的風(fēng)一吹，布里的臉小?幅度扭曲了片刻，“我們是自己人。你?曾經(jīng)為?帝國工作，我們可以好好坐下來談。”
“這?么?爽快答應(yīng)我的要求，就是為了讓我覺得你們的誠意，于是選擇繳械投降，以免爆發(fā)更大的抵抗嗎？”章馳道，“你?看?看?，我長得有很像傻子嗎？”
那位叫鄒凱的下屬此時此刻終于明白過來長官的深意，見縫插針地表達埋冤：“我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你?。到目前為?止，都是我們的人被你?傷害。”
章馳：“你?們抓人的套路是道德綁架嗎？”
“你?對我們的敵意太大了。如?果我們想要對你?做什么?，不會選擇只派這?么?多過來人。”
“那是因為?你?們怕驚動我。”
布里：“……”
用?費力姿勢跟地面僵持的巴林終于抵擋不住重?力的無差別攻擊，在半空翻了一下就要往地上倒，章馳手腕一重?，立刻翻身去撈人，就在此刻，身后的草叢里面閃了一閃，那里的光線很微弱，在她出來的時候，她打開了環(huán)屋一周的照明設(shè)施。
章馳急速放大視距，發(fā)現(xiàn)了草動的方向跟風(fēng)向不一樣?，就在那一垛草堆里，趴著一個正?在努力用?手肘和膝蓋朝房子靠近的人。
章馳將巴林抓過來擋在身前，開槍打了那處草垛一下，尖叫聲從草叢里竄了出來，章馳扭過頭，將巴林從身前拉了回來，冷聲說道：“這?就是你?的誠意？”
“還有幾個狙擊手？”章馳手托著巴林的腰往后退，人退到車庫門口，對面的人跟著走過來，章馳又呵了一句，“站著別動。”
狙擊手是臨時安排的，她出來之前阿彌沒有報警——這?是增援。
布里沒有講話，站在中間的那個小?隊長可能是怕她擦槍走火，神色緊張地喊了一句：“冷靜。”
章馳槍抵住巴林的后背：“回答我。”
布里：“就一個。我們沒有想過殺你?。”
天空就在這?時響起來沉悶的轟鳴聲，昏黃的路燈從街道的一頭斷斷續(xù)續(xù)地照到喬希的家前，在漆黑的天空中，兩輛懸浮執(zhí)法車帶著耀目的大燈急速滑過，在天空中留下了一片瑩白的剪影，灰藍色的車身在燈光的照耀下若隱若現(xiàn)，隨著聲音的逼近，車頭從一開始的并行，變成了分?立在街道兩側(cè)。
懸浮執(zhí)法車的車腹又投下來一束圓形的大燈，兩束圓形燈朝著章馳同時逼近。
燈光在頭頂短暫交匯，光照在章馳睫毛上，頭發(fā)絲上，在胸前掃出來一片影子，這?些影子和光一起擾亂她的視野，章馳往后又退兩步，進到車庫里面。
燈光就休止在她的身前。
這?里是奧天帝國的地盤，增援，他們可以不停地叫來增援。
“你?們的誠意真大。”
不知?道是網(wǎng)絡(luò)問題，還是這?個投影設(shè)備本身穩(wěn)定?性的欠缺，布里的身影又被風(fēng)吹得晃了一下——像個鬼一樣?。
“你?想要談判，我答應(yīng)跟你?談判。”
“談判應(yīng)該拿出籌碼。”章馳扭著吭哧吭哧喘氣的巴林，槍口從后背對準(zhǔn)他的胸膛，“放我走。”
布里：“你?在一步步給我的底線加碼嗎？”
左側(cè)懸浮執(zhí)法車的車門就在這?時候打開，一個端著槍的男人就站在門口的位置，身體?探出來一點，車的穩(wěn)定?性不錯，他的手指連抖都沒有抖，就這?樣?扣下板機。
“不要開槍！”布里的尖叫聲從擴音設(shè)備里面?zhèn)髁顺鰜怼?br />
砰。
一聲沉悶的響，子彈穿透身體?的聲音，章馳身前的巴林晃了一下。
痛呼聲從喉腔中爆發(fā)。子彈打中了巴林的肩膀，鮮血猝不及防往外噴涌，溫?zé)岬难谝凰查g流到了章馳的掌心——不對勁！
章馳抬槍回擊，她的子彈射了出去，但?第二發(fā)子彈已經(jīng)從那個男人的槍里飛了出來，腎上腺素作祟，巴林的肌肉力量達到了頂峰，他翻身將章馳撲倒在地。
砰。
子彈擊中巴林的左胸。
砰。
章馳的子彈擊中那個男人。
巴林在地上翻滾著往外吐字：“內(nèi)、內(nèi)鬼……”
他講話的聲音太小?，隔了那么?遠的距離，那些來抓人的情報人員都沒有聽清楚。
就說了這?么?幾個字，巴林徹底失去了呼吸，他的身體?一下子變得更沉重?起來，拖著章馳的手臂往下狠狠墜了一下。
章馳深呼吸了好幾次，把巴林的尸體?放了下來。她的心跳快得沒有節(jié)拍，腦子里嗡嗡亂成一團——
奧天帝國的情報局也有內(nèi)鬼，沒錯，不然白銀共和國不會知?道那么?多有關(guān)這?件事的內(nèi)情。現(xiàn)在這?個內(nèi)鬼被啟用?了，命令大概是……殺掉她。
阻止盤古之眼落到奧天帝國手中。
這?是萬不得已的手段。她死了，那個內(nèi)鬼也會死。
開完這?一槍，他絕對沒有命活了。情報局的人不會放過他。
巴林救了她——他也不是在救她。
他在效忠他的國家。
收音設(shè)備比人耳更清晰的捕捉到噪音和人聲，區(qū)分?之后傳遞給了在另一頭指揮行動的布里。布里立刻反應(yīng)過來情況，頂著那張在風(fēng)中搖曳的鬼臉吩咐懸浮執(zhí)法車上的下屬對墜下去的男人補槍。砰砰幾聲槍響之后，在地上蠕動的男人就徹底不再動彈。
晚風(fēng)吹過來，章馳手里濡濕溫?zé)岬难_始泛冷。
“束手就擒吧，段青。”布里的聲音從擴音器里面?zhèn)鱽恚鞍土忠呀?jīng)死了，你?沒有任何籌碼了。如?果你?還有一點良心，如?果你?知?道給這?個國家添了多大的麻煩，你?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做出正?確的選擇。”
章馳一點點將手上的血在墻上蹭掉，抬起頭，她問——
“什么?算正?確的選擇？”
“認罪，反省，交出盤古之眼。”
這?是第一次，章馳開始懷疑起來自己的對錯。她從來沒有糾結(jié)過自己過去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好像她內(nèi)心深處篤定?，自己不會在重?大的事情上犯錯一樣?。
她不是別的世界的陌生來客，
她屬于這?個國家，出生在這?里，生長在這?里，在這?里工作，在這?里擁有人際關(guān)系。
如?果忠于國家是一個無可指摘的行動前提，那么?她的所有行動都像在做一件很錯的事。
她到底為?什么?要逃呢？
布里看?出了章馳臉上的動搖。他說：“你?對帝國有過突出貢獻，也許可以爭取寬大處理。”
“長官，也許我做錯了，”章馳結(jié)束擦手，“但?我覺得，相信你?們，還不如?相信我自己。”
她的神情又恢復(fù)到剛才的堅定?，布里心頭一跳，一種沒有來的慌張迫使他開口：“你?想干什么?？”
“噓，”章馳伸出食指抵住嘴唇，“等一會兒。”
轉(zhuǎn)過身，她開始在車庫里面找滑板車。電動滑板車需要充電，章馳沿著有插頭的墻壁找，很快在角落里面翻出來，她騎上車，鉆出倉庫，無論是天上的懸浮執(zhí)法車還是草坪上的人都拿槍將她瞄準(zhǔn)。
這?會兒他們沒有任何顧忌了，打掉她的腿、手，讓她失去行動能力，一樣?可以稱得上活捉。
只需要一聲命令。
這?個命令掌握在布里的手中。
出于某種警惕，更重?要的是，一直以來追捕這?個人的挫敗，讓他本能地覺得事情沒有那樣?簡單，他沒有匆忙下指令，在章馳還沒有實?施逃跑行動之前——她始終在他們的手掌心中。
現(xiàn)在布里多少有點確認這?個女人在故弄玄虛，于是張了張口，但?就在此刻，章馳又將他打斷：“我說等一會兒。”
她舉起槍，對準(zhǔn)自己的頭。
“誰敢開槍，我就一槍崩了自己的腦袋。”
布里：“你?瘋了。”
章馳：“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
空氣在僵持不下的對抗中變得緊張，在場沒有任何人開口，也沒有任何人做出冒險的行動——誰都沒有辦法保證這?個瘋女人不會真的動手。
畢竟她都能夠帶著盤古之眼逃跑。
緊張的空氣在片刻后被一聲長響打破，響聲從街頭貫穿到街尾，不用?說在場的人，連同在房子里面的人，也絕對不會錯過的音量。
防空警報。
所有人的臉都變了顏色。
“不是白銀共和國干的，我干的，”章馳沖著風(fēng)中的投影說，“可是，沒有人會相信。即使你?們把我抓出來，也不會賭住媒體?的口，他們只會嘲笑你?們的軟弱，找這?么?荒謬的借口，抓我這?個替罪羊。”
“我接入了白銀共和國的武器系統(tǒng)，導(dǎo)彈發(fā)射在城市郊區(qū)，我精準(zhǔn)定?位過，不會有人員傷亡。但?我不保證不會進行手段升級。我知?道你?們導(dǎo)彈攔截系統(tǒng)命中率很高，不過只要我發(fā)射的夠多，就始終有漏網(wǎng)之魚，我不是那種舍不得花別人的錢的人。”
“區(qū)域斷網(wǎng)對我來說沒有用?，我已經(jīng)向?qū)毷T士輸入了程序，只要我生命受到危險，所有武器都會對準(zhǔn)鴉青市。”
“你?們跟白銀共和國的舊賬還沒有消停，仇恨是很容易蔓延的東西。我可以掀起來新的世界大戰(zhàn)，戰(zhàn)爭開始，就不會再有人全身而退。”
“放我走。”
第338章 王不見王71
滑板的功能?性有限, 但在這種需要躲躲藏藏的時間，沒?有比這更好的交通工具了。大道不能?走，小道比跑動更加省力, 時不時還能?夠跳上跳下。電子眼能?夠捕捉的范圍有限, 章馳穿行在各種破爛到像是遭受過?戰(zhàn)爭炮轟的街道。
馬刺區(qū)權(quán)杖街就在這附近。
K的選址很有頭腦——這附近半個警察都沒?有, 完全的法?外之地。邊緣中的邊緣，改造人出現(xiàn)的頻率越來越高，在這么晚的夜晚，這些人都還沒?有入睡。
試圖對她這個過?路人進?行搶劫。
戰(zhàn)后加速的工業(yè)化讓城市的所有人都變得忙碌起來。
連搶劫犯都通宵達旦地堅守崗位。
可是他們做得最錯的一件事, 沒?有預(yù)估這個事情的職業(yè)風(fēng)險——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會在凌晨兩三?點專程跑過?來這樣混亂的街區(qū)。
章馳沒?有任何?一刻發(fā)現(xiàn)自己這樣像一個亡命徒。
借口她需要被“送一程”，她引導(dǎo)情報局的人撤離了喬希的房子。那些人對她如臨大敵, 隔得那么近，沒?有人再膽敢開口跟她講話?。她被用最仇恨的眼睛看著，她想起來在喬希的家里，躺在地上的巴林仰起頭說?的那句話?。
——“叛國者”。
她是這樣一個在世界上少有的沒?有立場的人。
坐著懸浮執(zhí)法?車離開了葵樹街, 她跳下了車。沒?有告別，旅程在防空警報的響聲中落下帷幕。她一個人穿梭在地下通道內(nèi)部? , 沒?有無人機和懸浮執(zhí)法?車再跟著她, 她就是這個世界的獨行俠，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落到屬于她的天羅地網(wǎng)。
除非奧天帝國能?夠說?服白銀共和國全國斷網(wǎng)，否則她的威脅永遠有效。
白銀共和國不會傻到答應(yīng)這種事，一只扇貝掀開了殼，等待它的就只剩下烹飪——上一秒斷網(wǎng)，下一秒奧天帝國的大炮就能?夠打到總統(tǒng)府。
更何?況, 這樣的讓步有什么用呢？
他們沒?有答應(yīng)的理?由?。
誰都拿不下她，她反而比表現(xiàn)出來有可能?跟任何?一方投誠的態(tài)度更安全。
剛才那個想要刺殺她的內(nèi)鬼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一邊打人, 章馳一邊在腦子里這樣想。
“阿喲，啊、啊、啊啊啊啊——”
被踩在腳下的男人聲音漸漸微弱，章馳趕緊將腳抬了起來。
將兩個改造人踹開，章馳繼續(xù)往目的地奔行。
她抵達一棟墨綠色的房子前——也許是墨綠色，也許是淺綠色，總之在夜晚的路燈下，在各種色彩的光線疊加后，它們顯現(xiàn)出來這樣的顏色。
房子一共有兩層高，窗戶被金屬欄桿封起來，欄桿又粗又多，給人一密不透風(fēng)的錯覺。窗戶玻璃顏色很深，上面有灰塵，但更大的可能?是里面的窗簾拉攏過?來，給窗戶也映上了看不透的顏色。她走著的街道跟房頂幾乎齊平。
房子陷進?在街道的地下，需要走樓梯下去，這里已經(jīng)算是權(quán)杖街的邊緣地帶，房子建得稀稀拉拉，很多地方都已經(jīng)廢棄，有明顯的界限，被欄桿和大門分開，但里面卻沒?有什么人的樣子。
還有沒?有被磚頭和水泥地壓實的雜草，從里面茂盛生長。
這里人口稀少，四周也很安靜。
章馳走下樓梯，走到大門前。
金屬大門有一定的年頭，門把手和門框的縫隙里面積了許多灰塵，章馳在門前吹了兩下，猶豫著再次掏出終端確認抵達的位置。
沒?有錯，就是這里。
馬刺區(qū)權(quán)杖街81號。
K會在這里面嗎？
K讓她來這里做什么？
會像上次在消防中心一樣，只是差遣她去往下一個地點的中轉(zhuǎn)嗎？
無數(shù)的疑問?在腦子里面重新冒了出來，很奇怪的是，她心中懷揣著的不安比剛才發(fā)現(xiàn)情報局的人過?來時還要更多。
也許是一種直覺，或者是安靜帶來的錯覺，打開這扇門，她會面對非常不一樣的東西。
章馳手按在了門把手上，腳下閃起來一圈綠光，咔嚓一聲，門鎖就這樣從墻壁里面抽了出來。
自動感?應(yīng)系統(tǒng)。
這扇門是為她準(zhǔn)備的。
章馳低下頭，繞在她腳附近的綠光就這樣熄滅，她抬起頭，發(fā)現(xiàn)光是從頭頂降下來的。她不清楚掃描的原理?，但她能?夠猜測到布置這扇門的人用意何?在。
只歡迎她這一個來訪者。
房門打開得太容易，甚至沒?有用上暴力破壞手段——她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這樣做，但此刻她突然又想，這個門會不會像內(nèi)置自毀裝置的無人機一樣，在暴力拆解之后，突然爆炸，讓意圖不軌的來訪者葬身?其中。
章馳手輕輕搭在了門把手上。
輕輕輕輕地將門拉開。
作為一個力氣特別大的人，她深有自知之明地將門拉開到最大的位置，保證不會在進入的時候用肩膀撞到，讓門發(fā)生不必要的破壞，她小心翼翼走進?去，連腳步都輕得幾乎沒?有聲音。
這是套裝修簡單的房子，白色的墻壁，白色的鞋墊，白色的燈泡——燈。
章馳開著終端的電筒，在墻壁上找到了燈的開關(guān)按鈕，她將按鈕往下?lián)芘堑膸茁曧憽?br />
燈沒?有打開。
也許燈是壞掉的，門口的光有另外的獨立電源，又或者根本不用接電，是門自己帶的大容量電池。
章馳打著電筒往門里面走，猶豫片刻，她回頭將門拉了過?來。房子的家具很少，沒?有多少生活氣息，往里面走到客廳中央，章馳連雜物都沒?有看見，一樓有三?個房間，章馳從左邊開始打開。
第?一個房間有一個頂?shù)教旎ò宓囊鹿瘢驮谶M?門的右手邊，章馳小心地走過?去，輕手輕腳地將衣柜門給拉開。
衣柜里面有幾件衣裳，章馳拿出來比了一下，不是她能?夠穿的，要大很多，中性風(fēng)，男人女人穿都不突兀，不能?給出什么線索。她檢查了房間的其他儲物空間——譬如床頭的柜子，跟天花板嵌合在一起的頂燈，什么都沒?有。
同樣的方法?，她又檢查了第?二和第?三?間臥室，里面沒?有多少物件，一些常規(guī)的家居小物，都符合生活環(huán)境，沒?有特別的地方。
這棟房子沒?有給她開門之前想象中的恐懼。
尸體、被綁起來的人、炸彈、聚在一起的流氓和反社會分子……都沒?有存在。
她走到二樓，就在這一層樓東南方向的臥室里面，發(fā)現(xiàn)了也許是這次真正要面對的東西。
一個靠墻的衣柜，衣柜右側(cè)的門上貼了一張蝴蝶貼紙。貼紙下面還有一段用油
漆筆寫的話?。
“再不打開，炸彈就要爆炸了。”
章馳：“……”
章馳打開了右邊那面衣柜門，一個方方正正的大金屬盒子，填滿了整個衣柜的中間部?位。準(zhǔn)確的說?，一個保險柜，柜門上面還有一個小小的感?應(yīng)面板，章馳手遲疑著往感?應(yīng)面板上貼了一下。
虹膜掃描啟動，沒?有耗費她任何?努力，門就這樣自動打開了。
這里很多的東西都充滿了歡迎到來的氣息。
也許經(jīng)過?了那么多的欲蓋彌彰，這個代號為K的人終于中止了戲弄她的惡趣味。
保險柜深度很淺，電筒的光照亮了一個灰色的金屬盒子，章馳伸手將盒子拿了出來。盒子上面有一個卡扣，章馳手碰過?去，又一道識別的虹膜掃描，卡扣自動打開，盒蓋彈起來，露出來盒子內(nèi)部?放著的兩樣?xùn)|西。
左邊是又一個金屬盒子，右邊是一個信封。
信封上面寫著一行小字——
“在你打開信封之前，請先打開那個金屬盒。”
章馳將金屬盒從里面扣了出來，盒子沒?有上鎖，很輕易地打開。
——如果?這時候再來掃描一下，她會覺得這個叫K的人腦子有病。
盒子里面裝著一對三?角形的金屬貼片，貼片由?兩根黑線連接在一起，在連接線的中間位置，有一個大概到她小拇指指甲蓋大小的凹槽，貼片的旁邊有一張裹起來的紙，章馳拿起來打開。
使用說?明。
將貼片怎樣貼在腦袋上，怎樣打開調(diào)試，這樣附有簡單圖案的描述。
紙翻過?來，是一行小字。
——“你丟失的記憶。”
閃電一樣，這段話?擊中了章馳的大腦，在這一瞬間，她的思緒完全空白。握住紙條的手顫了一下，她重新端詳起來那一對金屬貼片。
將貼片掏出來，章馳看見了在絲絨墊布里面藏著一個小硅膠盒，打開硅膠盒，里面是一枚芯片，剛好，跟凹槽預(yù)留的空間吻合。
章馳將芯片放進?了金屬貼片的凹槽內(nèi)，她坐下來在床上，冷靜了大概有三?分鐘，揣測了能?夠揣測的一切，預(yù)計了能?夠預(yù)計的所有危險，終于，她將金屬貼片往打開，按照說?明書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往腦袋上面放。
她猜不到K的用意。
這是一個比她之前遇到的所有對手都還要狡猾的敵人。
他永遠知道什么話?能?夠讓她服從，讓她自動做出來他想要的選擇。
她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計劃之內(nèi)。
在完成調(diào)試的瞬間，大腦像被火燒著了一樣，發(fā)熱，疼痛，這個過?程只有一秒，緊接著，無數(shù)圖畫和文字在她的眼前穿梭。
“恭喜你，段青，順利通過?所有培訓(xùn)計劃……”
“我們的實驗到了最后階段……”
“機器永遠無法?完成向完整人的蛻變，他們在走一條錯誤的路，放一堆調(diào)料進?去，就以為能?夠變出來一個真人，一堆被數(shù)據(jù)填充的廢物，裝模作樣的表演，恬不知恥說?是科技的進?步……”
“它誕生于偶然，頻率，弦論，你可以用任何?理?論去解釋它，任何?理?論都不能?夠完全解釋它，人類……我們不具備從魚缸外面往里看的能?力……我們還沒?有這樣的工具……”
耳朵邊傳來無數(shù)人說?話?的聲音，她閉上眼，就好像是一個孱弱無力的嬰兒?，在羊水里中聽話?的汲取營養(yǎng)。她安靜下來。
第339章 王不見王72
“你相信科學(xué)嗎？”一個研究員說。
“你呢？”另一個研究員說。
“以前是?相信的。”前一個研究員說。
“現(xiàn)?在呢？”后一個研究員說。
“現(xiàn)?在我覺得不是?科學(xué)出了問題, 就是?我出了問題。”
兩個研究員對視一眼，無聲地笑了。
“我覺得是?科學(xué)出了問題。”
“那肯定。”
“我保證我的眼睛和腦子都沒有出錯。”
“那肯定。”
“但是?我們沒有辦法給出來原理。植物出現(xiàn)?意?識，我以為是?兒童科幻片里面才會出現(xiàn)?的東西。”
“它們還想要占領(lǐng)地球呢。”
兩個研究員又對視一眼, 哈哈笑了出來。
“帕克說的, 她專門研究植物語言, 據(jù)說紫背英菘是?它們的頭。行動的主意?都是?它出的。”
“它們已經(jīng)占領(lǐng)地球了。”
“那不一樣，它們想要搞寄生?。人類的身體比植物的身體厲害多了——報告里面是?這么寫的。”
“那些玩意?兒都已經(jīng)死絕了，她想怎么寫都行。”
兩個研究員再對視一眼，露出來相似的輕蔑眼神。
“咱們輸在沒有她那樣會自賣自夸, 騙研究經(jīng)費，騙勛章——聽說陛下?給她頒發(fā)了杰出科學(xué)家獎？”
“是?了, 說她及時?挽救了國?家安全，”前一個研究員嗤了一聲，“她殺了那些植物，唯一殺不了的紫杯英菘丟給咱們。我們能夠研究出什么, 多的數(shù)據(jù)一點都不肯給咱們。”
“怕有人搶她功勞唄。這就是?個燙手山芋。”
關(guān)在玻璃罩里面的植物抖動了一下?葉片，它很敏銳地察覺到?在玻璃罩外面對著它指指點點的兩個人語氣?中的敵意?, 葉片飛到?玻璃罩的內(nèi)壁, 刺啦一聲響，在上面留下?了一個六角星形狀的黑印。
其中一個研究員猛地后撤了一步。
“玻璃罩檢查過了嗎？”
“檢查過了。放心，每天早上我都檢查。它絕對沒有機會跑出來。”
“一定要好好檢查。”
“我知道。”
毒氣?自動在玻璃罩內(nèi)噴灑，扭動身姿的植物行動逐漸變緩，葉片耷拉下?來，一副有氣?無力的蔫巴樣。
“呼，”前一個研究員松了一口氣?, 換了一個話題，“A怎么樣了？”
說到?這里, 兩個人同時?將視線轉(zhuǎn)到?了在角落里面擺放的膠囊罩。
膠囊罩形狀就像一個放大的膠囊，橢圓形的底座，從中間可以打開?，花生?一樣，上面和下?面離中線的距離近乎一致，上層是?高?透的軟性玻璃罩，下?層是?連接有營養(yǎng)供給管和生?命檢測儀的金屬外殼，中間是?鋪有柔軟的蓋毯，里面躺著一個正在熟睡的女孩，五官銳利，但她睡顏溫順，專屬于孩童的柔軟黑發(fā)貼在額頭上，胸脯隨著淺緩綿長的呼吸起?起?伏伏。
“看上去沒有什么問題。”
其中一個研究員走了過去，到?離膠囊罩三十厘米所有的距離停下?——這里有太多纏繞在一起?的線，有的卷在上面的支架部位，有的就耷拉在地上，往前面走，很難說會不會無意?當(dāng)?中絆倒什么。
“想不到?她也會生?病。”
“是?人都會生?病。”
“但她……”研究員聳了聳肩，欲言又止，良久，他開?口說，“你說得對。”
兩個人走出實驗室。
就在門關(guān)上的剎那，女孩睜開?了眼睛。
她躡手躡腳地從膠囊罩里面跳了出來，走到?關(guān)押植物的玻璃罩前，手從玻璃罩的頂端一直往下?摸，甚至還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玻璃。
“你叫紫背英菘？”
植物蔫巴地動了動枝條。
女孩：“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植物再蔫巴地動了動枝條。
女孩：“你可以當(dāng)?我的寵物嗎？”
植物用盡力氣?在玻璃罩上拿葉片剮蹭一下?，留下?一個淺淺的六角星黑標(biāo)。
女孩：“不愿意?算了。”
女孩跑回了膠囊罩。
……
記憶在這時?候開?始加速，關(guān)于過去的意?識滯后地輸送進章馳的大腦。
——A平時?并不住在膠囊罩里面，儀器不方便搬動，她生?了病，所以被?放在膠囊罩里面，膠囊罩連接有更多昂貴稀有的儀器，這是?她第一次跟那一株植物碰面……
……
“你叫什么名字？”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叫11。”
“有人會拿數(shù)字當(dāng)名字嗎？”
“你啊。”
“……”
巨大的玻璃籠里，兩個小孩打了起來。
三分鐘后，A贏了。
“你打不過我的，”A把倒在地上的11拉了起來，“我是?完美品。”
11捂著肩膀開?口：“什么是?完美品？”
A：“就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
11滿臉不相信：“很厲害很厲害，還跟我一樣被?關(guān)在這里。”
“我不是?被?關(guān)在這里，”A走到?玻璃籠的角落，那里有一張木質(zhì)書?桌，桌子上面有一個銀灰色的收音機，書?桌外面是?兩張椅子——本來，椅子是?只有一張的，但因?為籠子里面多進來了一個人，椅子增加了，A坐到?了自己原本那張椅子上，將收音機撈起?來，“這里是?我的家。”
“所以呢？”11打量了一下?玻璃籠。
“所以我不是?被?關(guān)在這里的。”A將食指伸到?嘴巴上，“噓，現(xiàn)?在是?廣播時?間。”
廣播時?間一共有三個小時?，一開?始是?故事頻道，講一些小孩兒愛聽的童話故事，接著是?交通廣播，哪里堵車，哪里暢通，哪條空軌線路暫停，間雜著企業(yè)投放的營銷廣告，再然后是?情感答疑，主持人有兩個，一個男主持，一個女主持，來電是?位女士，自稱婚姻出現(xiàn)?了問題，想要讓兩個主持人幫自己分析怎么打官司才能夠拿下?撫養(yǎng)權(quán)。
情感答疑的廣播節(jié)目出現(xiàn)?了意?外，兩個主持人產(chǎn)生?了分歧，在節(jié)目中開?始吵架，導(dǎo)播掐掉了廣播。
嘎——
收音機就這樣沒有了聲音。
11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你知道你父母是?誰嗎？”
“范琳，基諾。”A沒有猶豫地答話。
“他們完整的名字是?什么？”
“范琳就叫范琳，基諾……基諾·德森。”A將收音機關(guān)掉，嘴巴對著收音機吹了一口，接著拿起?來一小塊花色的布，左右來回擦拭。
“你既不姓范，也不姓德森。”11站起?來，“你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A安靜地擦拭收音機，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她終于將收音機收拾干凈，又跑到?角落的一個五斗柜前，打開?第一個抽屜，手伸進去掏了掏，掏出來一個跟她拳頭一樣大小的玻璃瓶。11跑了過去，問：“這是?什么？”
“鳶尾花香膏，”A打開?玻璃瓶，食指伸進去扣挖了一小點香膏，抹在收音機外殼，“瑪麗洗完澡了，現(xiàn)?在要抹身體乳。”
11：“……”
“你把這個收音機叫瑪麗？”
A抬起?頭，面無表情地沖11說：“不行嗎？”
“……行。”11走到?另一張屬于他的新椅子前，坐下?來，“很厲害很厲害的人。”
巨大的玻璃罩內(nèi)，兩個小孩又打了一架。
架沒有打完，11舉起?來雙手投降：“我錯了。我們停戰(zhàn)。”
A的拳頭在空中拐了一個彎，勢頭沒有收回來，打中了椅背，11眼疾手快從椅子上跑掉，椅子哐當(dāng)?一聲撞在了桌子上，就這樣散了架。
正好到?了送飯時?間。
范琳打開?玻璃房的門，把散架的椅子換掉，順便叮囑他們和平相處，就在她轉(zhuǎn)身離開?玻璃房的時?候，11沖了上去，他牙齒緊緊咬住范琳的手，范琳大叫了一聲“A”，A跑了過來。
11也是?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小孩，能夠憑借自己的本事在一天之內(nèi)連挨三頓打。
他心態(tài)良好地被?捆在角落，任由?范琳給他的手腳上藥。
隨著時?間的流逝，A和11漸漸熟絡(luò)起?來。
“你為什么總是?要挑釁范琳和基諾？”一天吃完午餐，A問。
11躺在床上，掀開?半只眼睛的眼皮——他最近學(xué)會的一種技巧，這個技巧是?完美品A無法做到?的，于是?他更加愿意?在這項優(yōu)勢上面花費時?間，他不僅能夠只掀起?半只眼睛的眼皮，還能夠來回切換，掀完左眼，他又掀了一下?右眼。
書?桌在床的左面，A就坐在書?桌前，她正在調(diào)試收音機，右手邊是?門的方向。
“因?為他們給我?guī)砹撕艽蟮穆闊?1在床上翻了個身，現(xiàn)?在他后背對著A，面朝著那扇同時?上了機械鎖和生?物鎖的門，“我也應(yīng)該回敬他們點什么，不是?嗎？”
A：“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11：“我倒覺得比你正常很多。”
偶爾的冒犯挑釁好像是?這個人骨子里的特色，A已經(jīng)習(xí)慣到?無法被?激怒的程度——她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人的柔軟。比如，每次跟她打架的時?候，拳頭都不會朝著她的眼睛和喉嚨來。
他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
所以范琳和基諾把他作為樣本讓自己學(xué)習(xí)。
“可是?范琳和基諾對你很好，”A按了一下?收音機，等待，收音機沒有出聲，她勾下?腦袋，檢查有沒有將插頭裝好，“你不應(yīng)該這樣傷害他們。”
“呵。”11冷笑了一聲。
A停下?來擺弄收音機的手，抬起?頭看11——她只能夠看到?一個飽滿的后腦勺，“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們是?騙子。”
A明白了他的意?思：“像你說的那樣，早晚有一天，我們會被?他們殺掉。”
“嗯。”
“可是?他們對我很好。”
“你真的這樣覺得嗎，”11從床上翻了一個身，玻璃籠里面很安靜，就這一點小小的摩擦聲，已經(jīng)足夠刺耳，他單手撐住自己的腦袋，面朝著A，“其實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什么吧。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根本不會那么生?氣?。你只是?不想要打破現(xiàn)?在的平衡，你恐懼未知，你害怕推開?那扇玻璃門，你不想要改變自己的生?活，哪怕你知道之后等著的不是?什么好東西——你抱有一點點幻想。”
“閉嘴。”
11閉上嘴。
A繼續(xù)調(diào)試收音機 ，她神情變得煩躁，面對著一貫以來最珍視的瑪麗，竟然也舍得上手拍打兩下?。
可就是?在這兩下?拍打之后，收音機恢復(fù)了正常。
——“T65城際線正在搶修中，針對此次的空軌安全事故，建設(shè)局在第二天組織召開?了發(fā)布會……”
交通廣播。
A又關(guān)掉了收音機。
11繼續(xù)說：“接受這樣的事情是?很殘酷的，我能夠理解你。誰愿意?承認自己從出生?開?始的一切都是?謊言呢？”
A轉(zhuǎn)過頭：“你接受過謊言嗎？”
11頓了一下?。
A：“你真的能夠理解嗎？”
11撐著腦袋的手放下?來：“我也接受過謊言。我比你見過更多更多的謊言。”
A：“但沒有我這樣嚴(yán)重，對嗎？”
11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
A將頭轉(zhuǎn)了回去。
“我父親對我哥哥做過腦整形的實驗，”過了一會兒，11突然開?口，“那時?候我還什么都不知道，我去實驗室看過他，他就被?鎖在籠子里面。因?為手術(shù)后遺癥，他有時?候會變得很狂躁，這樣不好觀察，最重要的是?，他有自殘傾向。”
“如果他死掉的話，實驗就白費了。所以他不能夠死，他讓我殺掉他，我不敢。”
A又將頭轉(zhuǎn)了過來。
“他有時?候也會很正常，很正常的時?候，他就會說，他要把我父親殺掉。”
A笑了起?來。
11也笑：“他要么想要殺自己，要么想要殺別?人。”
“后來我也接受了這樣的手術(shù)。”
“我知道。”A低頭擺弄收音機，“這就是?范琳和基諾找你過來的原因?。他們想要讓我成為你。”也許是?覺得這樣的表述不夠準(zhǔn)確，頓了頓，A又補充道，“成為跟你一樣的人。”
11身體向A坐著的位置傾斜：“你想成為跟我一樣的人嗎？”
A看著11的臉，搖了搖頭。
11：“你會成為更厲害的人。”
A搖了搖頭。
“每個人的生?活中都有很多謊言。”11說，“他們告訴你這個東西很好，但你自己不覺得好，那么只有一個可能，他們在騙你。”
“你怎么證明你說的東西是?真的呢？”A問。
11:“什么？”
A說：“你說的那些東西。外面的世?界，那些好玩的東西。”
11：“我沒有辦法證明。只要你愿意?帶我出去，我可以給你很多很多錢——在外面的世?界，錢很重要，錢就是?一切。”
A打斷了
他：“你那么厲害的話，為什么還會被?抓進來呢？”
11啞口無言。
“這世?上還有錢辦不到?的事，不是?嗎？”A將收音機的插頭拔下?來，放在外殼用于收納的凹槽內(nèi)，然后站起?來，將收音機放在斗柜里面。11目光追著她的背影，一直到?她轉(zhuǎn)身，兩個人再次對視。
“科研所里面有很多防御措施，即使他們很信任我，即使我能夠打開?玻璃門，他們也不會允許我跑出去。”
11：“你不試一試，怎么知道你能不能成功呢？”
A走到?11的身邊，低下?身，11自覺從床上將身體立了起?來，A嘴巴貼到?他的耳朵邊，一只手遮住嘴，保證極小的音量保持集中：“悄悄告訴你，范琳和基諾讓我看著你，他們說如果發(fā)現(xiàn)?你有想要逃跑的想法，就告訴他們。他們負責(zé)懲罰你，同時?，給我獎勵。”
A站直身體，她的姿勢使她比11稍微高?一點，伸出手，她拍了拍11的肩膀：“你應(yīng)該學(xué)會聽話。”
過了一會兒，11又說：“你會告發(fā)我嗎？”
A托起?下?巴。
她認真地端詳11的臉。
“不會。”
11松了一口氣?，又說：“為什么？”
“你被?殺死了，誰來陪我玩呢？”
時?間繼續(xù)流逝。
A換上了新腦子，她有一段時?間的恢復(fù)期，這期間每天都會有人給她記錄身體數(shù)據(jù)，她被?帶走玻璃房，又被?帶回來。
來來回回。
有一天她趴在自己的床上撥弄收音機，收音機斷斷續(xù)續(xù)地往外面播放聲音，大概一分鐘之后，收音機沒有聲音了。A拍了拍收音機，這一次收音機沒有復(fù)原。無論怎么拍打，收音機都不再發(fā)聲。
11的床在她床的對面，一個遙遠的對角線，他坐起?來，對著A說：“它壞掉了。”
“你弄的？”A把收音機放在一邊。
“不是?，”11搖頭，“我只是?提醒你。”
“哦。”
兩個人不再講話。
其實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有很多話可以講，但就在完成腦整形手術(shù)之后，兩個人的話都開?始變少。A從床上下?來，把收音機放到?桌子上面，11再次開?口說：“你可以讓他們給你換一個新的。”
“新的就不再是?瑪麗了。”
11啞口無言。
A打開?斗柜的第三層，翻出來一套工具箱，打開?工具箱，右手拎出來工具，說：“我要把它修好。”
過了又一段時?間，在A都沒有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11走到?了她的背后，他很平靜地說：“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A頭也不回地答話：“害怕什么？”
“你害怕我走。”
握著工具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一顆螺絲釘從尖錐上面掉了下?來，骨碌碌滾了兩下?，從桌子邊緣滑落，11蹲下?身將螺絲撿了起?來。
“你想要把我留在這里，對嗎？”他將螺絲遞回給A。
A沒有接螺絲釘，她轉(zhuǎn)過身，說：“你會修收音機嗎？”
11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小心翼翼放下?螺絲釘，輕輕擱置在桌子上有一小塊擋板的地方，保證螺絲釘不會再次滾落。
“我可以給你買很多收音機，我保證，出去之后，我?guī)阕≡谖壹依铮壹依镞�有很多別?的小孩——算了，你大概不會喜歡他們的。但我不會走，我陪你玩。”
“我知道你不想要再接受手術(shù)，我能夠感受你的想法，我以前……我以前也跟你一樣。”11走到?A的身前，到?很近的距離，低下?頭，能夠看見她綢緞般的黑發(fā)，“他們還會在我們身上做更多的實驗。這次是?腦子，下?一次是?手，再下?一次是?腳，再一次是?其他器官，你的心臟，你的眼睛，你的臉，我們只是?可以分解的工具。我知道他們是?什么樣的人，我見過很多這樣的人，研究者，科學(xué)家。”
“你被?他們優(yōu)待，是?因?為你很特殊，可是?等到?技術(shù)成熟，到?他們可以復(fù)制很多個像我們一樣的人的時?候，我們就不會再變得珍貴。說不定，以后的人會升級。比我們還要厲害很多很多。到?那個時?候，你覺得他們還會對你好嗎？”
11的聲音變得急促，他雙手按住A的肩膀：“趁著現(xiàn)?在他們還相信你，我們逃出去。”
第340章 王不見王73
晚上?, A打開?了玻璃門。玻璃房沒有防御措施，她?就是看管11的那個管家，范琳和基諾是她?的父母, 她?是他們的代言人?, 沒有人?會?覺得她?們不是一伙的。
也許就是這樣寬松的方式, 讓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被囚禁在這里的。
她?只是覺得往外面走，被范琳和基諾看到?，他們會?不開?心。于是她?不再?做讓“父母”不開?心的事情。
一種松散的控制，反而讓她?放棄了逃跑的欲望。
11真正?要對?付的人?不是范琳和基諾, 而是她?這個同謀。
“你知道出去的路嗎？”11跟著A的背后，小聲講話。
“知道, ”A貓著腰快步走在前面，“我的存在不能夠被科研所的其他人?知道，這里沒有安裝電子?眼，否則系統(tǒng)會?發(fā)出警報。以前出過這樣的事, 有不是科研所的人?入侵監(jiān)控后臺，偷窺研究進程。聽說是間諜。現(xiàn)在任何無線傳輸和有線傳輸都會?被監(jiān)控。”
11：“你說其他人?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也許有吧, 但至少他們沒有擴散出去。”A說得謹(jǐn)慎, “科研所里的人?都很保密自己的研究進程。”
外面房間的中?間位置，紫背英菘有氣無力?地?拿葉片蹭著玻璃罩，它周身發(fā)著淺淡的綠光，在漆黑的研究室內(nèi)比那些閃爍不停的指示燈還要顯眼。
“帶我走，”紫背英菘在玻璃罩里面尖叫，“帶我走，放我出來, 求求你，放我出來。”
11和A對?視一眼。
A走了過去：“你愿意給我當(dāng)寵物了？”
紫背英菘沉默。
A別過頭, 邁開?步子?。
“我愿意！”紫背英菘沖著她?的后背喊，玻璃罩阻礙了聲音的傳播，它的枝條扭動得瘋狂，聲音卻很低，生怕外面的人?聽不見?是的，它重復(fù)發(fā)言，“我愿意……帶我走……我什么都愿意……”
……
A抓著紫背英菘繼續(xù)往外走——她?對?這里太?過熟悉，對?所有操縱儀器的流程了如?指掌，11追在她?身后問：“這是什么東西？”
“紫背英菘，”A壓低聲音回答，“一種植物。它說自己是植物之母。它可以使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金屬發(fā)生扭曲，它殺了很多人?，科研所的人?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它關(guān)回來——啊！”
植物的根莖像爪子?一樣牢牢抓住A的手臂，現(xiàn)在她?的手臂也開?始泛綠光。
“啊——”A滾在地?上?，面孔扭曲，抱著手臂來回翻動。
“你怎么了？！”11蹲下來。
“痛……”A呼吸急促，“好痛。”
植物扎入一根小刺，割裂A的皮膚，一點點順著傷口鉆了進去。
……
記憶因為久遠的痛感出現(xiàn)了短暫的停頓，接著，時間的流速再?次加快……
紫背英菘太?虛弱了，長期噴射的毒氣使它已經(jīng)不再?像最開?始那樣強大。
它成功寄生，但沒有能夠吞噬她?的意識，反而，她?繼承了紫背英菘的能力?。
逃跑被發(fā)現(xiàn)了。
11——紀(jì)湛逃出了科研所。
范琳和基諾綁架紀(jì)湛的事情傳遍了科研所，她?的存在也被發(fā)現(xiàn)，這項實驗沒有經(jīng)過審批，紫背英菘丟失，所有的問題爆發(fā)在同一天?。
她?假裝實驗失敗，紀(jì)湛的大腦改造沒有成功，她?這個復(fù)制品也一樣——端腦的事情就這樣畫上?句點。
范琳和基諾被送進了監(jiān)獄，而她?，作為一個試驗品，一個活生生的人?，現(xiàn)在面臨身份問題。
科研所另一個叫奧黛琳的研究員將她?領(lǐng)養(yǎng)，她?被重新安排了在科研所外的住宿。
她?重新學(xué)習(xí)文化知識。
接著了解到?她?的誕生始于一個“人?類編輯計劃”。這項計劃因為反
人?類的指控被全世界范圍內(nèi)叫停，基因是不平等的開?始，如?果基因編輯技術(shù)推廣并?且收費，那么人?類將會?面臨更大的倫理危機——
有錢人?成為基因?qū)檭海F人?淪為奴隸。
體育、科研、藝術(shù)……壟斷性的智力?和身體優(yōu)勢，帶來毀滅性的文明沖擊。
范琳和基諾沒有停止實驗，作為曾經(jīng)這項計劃的研究者，他們將實驗轉(zhuǎn)移到?了地?下。
實驗成功了。
他們的胃口變得更大。
調(diào)配出來一個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成為了他們畢生追求的最終幻想。
他們打聽到?了端腦的存在，沒有確切的消息證明紀(jì)湛改造成功，但他們是科研的瘋子?，法律、道德，都不足以攔下他們的實驗熱情。
他們一定要綁架到紀(jì)湛，給她?換腦。
——她?必須要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杰作。
以上?都是她?站在內(nèi)部法庭上?，親自聽范琳和基諾交代的事實。
法官問：“你愿意諒解他們嗎？”
她說：“他們愿意給我道歉嗎？”
范琳和基諾繼續(xù)講述自己的最終幻想，她?的存在對?于全體人?類的進步啟示。
他們獲得了很長的刑期。
紀(jì)湛的腦子?很好用，她?跳了很多級，小學(xué)、初中?、高?中?、大學(xué)……她?只花費了別人?一半的時間，完成了兩個專業(yè)的學(xué)習(xí)，科技的發(fā)展使很多專業(yè)變得復(fù)合，她?獲得了很多很多的知識，在很年輕的年紀(jì)，成為了帝國科研所的研究員，師從奧黛琳。
那個她?名義上?的監(jiān)護人?。
……
時間繼續(xù)向后。
在帝國科研所的內(nèi)部會?議上?，奧黛琳站起來，指著那位名叫賽德隆的主席侃侃而談。
“機器永遠不可能擁有人?類的意識。我永遠，并?且堅定地?永遠反對?，把帝國的科研力?量投入到?研究人?造人?上?。意識是有能量的存在，上?帝，如?果你們把宇宙叫做上?帝的話，上?帝掌握人?類的意識。意識是基因的開?關(guān)，意識影響身體的節(jié)律和健康，上?帝將人?類裝進一個五角星形狀的瓶子?，我們的靈魂藏在里面，你們便?以為人?類的靈魂長那樣，同時拼命復(fù)刻一個一模一樣的瓶子?，并?且大言不慚這將是未來的同類……”
“人?類沒有比任何物種高?級到?哪里去，人?類不具備制造生命的能力?。這是一條完全錯誤的路。”
奧黛琳退出了由帝國科研所主席主導(dǎo)的“人?造人?”研究計劃。
沒有人?接受她?的建議，即使，即使有一部分人?支持她?的說法。
“世界各國都在對?這項研究投入資金——陛下不接受未來某一天?，因為這一步的落下，被世界甩在后面的可能。”
“重要的不是真理，重要的是，我們不能夠比別人?弱。這個世界不尊重真相，競爭，無休止的競爭。”
這是奧黛琳在對?段青講話。
記憶中?，她?的聲音充滿疲憊和失望。
……
實驗室內(nèi)，奧黛琳拿著電子?筆在屏幕上?點來點去。
“……時間，空間，物質(zhì)，都是一種感知。已經(jīng)有大量的證據(jù)表明，生物感知到?的時間流速是不一樣的，人?類假定的時間，來自集體共享意識的歸納總結(jié)。不是時間在限制意識，是意識在控制時間。”
四面特質(zhì)白墻上?浮動著變化萬千的3D虛擬結(jié)構(gòu)圖，奧黛琳手在空中?一揮，墻壁上?面的所有圖案都在一瞬間消失，她?繼續(xù)漫長的講述。
“因為宇宙沒有時間，宇宙只有變化。”
……
科研所的時光很緩慢，這里的日子?很平靜，因為越發(fā)緊張的局勢，科研所讓參與機密研究的年輕科研人?員參與了“鴉羽保護計劃”。
……很多很多的人?出現(xiàn)，很多很多的人?申請退出。
這段時光很不愉快。
記憶點燃了很多的痛苦。
“段青”的，別人?的，好在一切轉(zhuǎn)眼結(jié)束。她?回到?了科研所。
散步在科研所的楓樹下，奧黛琳說：“植物改變的不是真實的物質(zhì)，它改變的是在人?類眼中?的物質(zhì)表達形態(tài)。”
“您是在說紫背英菘嗎？”段青抬起頭，一片楓葉從她?的眼前落下——不知道為什么，她?記住了這一片葉子?。連同葉子?上?面的脈絡(luò)，在記憶中?變得無比的清晰。
聲音，那些講述的聲音反而變得遙遠和微弱。
到?她?無法確定是記憶還是幻覺的地?步。
“紫背英菘是玩弄意識的專家。”奧黛琳目光向遠，“意識可以對?人?體進行改造，意識不僅影響自己，更可以影響別人?。安慰劑效應(yīng)，虔誠的祈禱，這些觀察是可證的。適者生存，生物進化，是基因回應(yīng)意識選擇性打開?和關(guān)閉的漫長過程；一種無形的磁場，或者說頻率，兩個人?相遇，彼此的磁場就會?發(fā)生相互作用，意識是宇宙控制人?類的密碼，它就好像是游戲留下的后門，這也是我們唯一能夠跟宇宙發(fā)生對?話的通路。”
……
“我們用錯誤的唯物論蒙蔽了發(fā)現(xiàn)真相的眼睛，物質(zhì)本身就不是可信的存在。人?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值得質(zhì)疑，過去，未來，從來不存在，或者說，同時存在。”
“……它是糾纏理論的終極，概率性和不確定性，依賴于物質(zhì)的不可靠性而存在，模糊和未知才是粒子?的特性。”
“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幻覺。只是因為同時做夢的人?很多，就蓋章說是客觀，還有比這荒謬的科學(xué)嗎……”
……
黑暗的記憶隧道出現(xiàn)更多的聲音和人?臉。
畫面一轉(zhuǎn)，在實驗室的座位上?，奧黛琳望著一臺機器發(fā)呆。
“……我們是被放置在魚缸里面的金魚，上?帝站在外面，他將我們看得一清二楚，我們站在里面，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到?的東西都有畸變。”
段青走上?前，仔細觀察放在桌子?中?央的那一臺白色機器。
“這就是為什么我們目前解釋宇宙的理論都存在漏洞——因為它們?nèi)慷际清e的。它們窺看了一部分結(jié)果，倒推出來最接近也最遙遠的規(guī)律。”
“它誕生于偶然，頻率，弦論……你可以用任何理論去解釋它，任何理論都不能夠完全解釋它，人?類……我們不具備從魚缸外面往里看的能力?……我們還沒有這樣的工具……”
“盤古之眼，用人?類的語言來說，收音機一樣的調(diào)頻機器。”
“意識就像是魔法棒，但它能夠發(fā)生的作用太?小了，并?且大部分時間，它休眠沉寂，于是奇跡甚少出現(xiàn)。”奧黛琳撫摸著機器的外殼，聲音激動起來，“它可以放大這一切的作用，可以連接到?其他擁有意識的存在，改變在人?類眼中?的物質(zhì)形態(tài)。”
“它可以改變世界。”
段青喃喃：“盤古之眼……”
奧黛琳：“這就是陛下想要的東西。”
“您的理論勝利了。”段青說，“我們要整理報告提交給陛下嗎？”
“不。”奧黛琳用依戀的眼神看著那臺白色的機器，在漫長的撫摸后，她?的手收了回來，從桌子?邊緣無聲下墜。
“我想要銷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