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許青遮閉著眼,抬手便想將莫東流的爪子從自己臉上扯下去。
雖然對方是刻意用爪子的肉墊,但如同揉面一樣揉臉是真的疼。
或許是看出來了青年的掙扎,莫東流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松開了爪子。
“你……”
許青遮向后仰去,險些再次摔入水中,還好手往旁邊的岸上一撐,這才避免再次出丑。
他原本想指責對方,不過話剛開口就將卡在喉嚨里的話咽了回去。
他們修為差這么多,還是別得罪白虎了,更何況自己也算是寄人籬下,而且,只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罷了。
許青遮腦海思緒紛飛,很快就將自己給哄好了。
“你回來了?”
平靜下來之后的青年仰面看向面前的白虎,對方身上的毛發被打濕之后也不見身形變小。
原來是個實心的。
莫東流下半身還淹沒在水中,裸露在水面之上的身子也被水打濕。
大約是覺得不舒服,它便甩了甩頭。
從白虎身上甩下來的水滴大多都撲向了對面的許青遮,惹得青年下意識地抬手阻擋。
還好這是溫泉,不然就這么在泉水中泡著,恐怕都要生病了。
月色如水,夜里的寒意加重,不過沒有蔓延到這一片溫泉,熱氣向上蔓延,水霧在此時成了天然的帷幔。
莫東流上下打量著渾身濕透的許青遮,原本豎起的燭黃色獸瞳都有些擴散。
青年濕發披肩,無竅宗的校服偏輕薄,沾水之后便會緊緊地貼在身上,身形輪廓一目了然。
不得不說,活了這么久,許青遮是它見過最好看的人。
若是在百年前,恐怕中洲群芳榜都要有對方一席之地。
許青遮并不知道白虎心中所想,只是抬手揉了揉鼻子。
雪白的鼻尖因此泛起粉意,冷白如月的人在此刻就像是透明的冰浸入水中。
“多泡泡。”
白虎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便將許青遮攬了過去。
人與獸的體型差別太大,被攬入懷的青年與身后的白虎一比,堪稱對方的瓷娃娃。
許青遮見自己掙脫不開,便勉強接受。
被溫泉水打濕之后的虎毛濕漉漉的,貼在背上有一種詭異的溫暖。
水霧彌漫,溫泉周圍的藍紫色花朵散發出一股類似于玉簪花的香味兒,混合著溫泉特有的味道,竟有幾分蠱惑人心。
約摸一刻鐘之后,許青遮感受到一股暖流在自己渾身經脈中流淌,這時才明白對方剛才為什么要讓自己多泡一會兒。
白虎體型巨大,就算趴臥在溫泉里,水面也才到他的胸口。
好在里面有一些石頭,許青遮便挑了一塊平滑的石頭準備打坐。
靈氣運行了一個大周天之后,許久沒有進展的修為竟然隱隱有了要松動的跡象。
許青遮喜出望外,當下就準備突破。
正當他要繼續吸納靈氣時,頭頂猛地傳來一道不可忽視的重量。
莫東流將大大的虎頭搭在了青年的頭頂,壓得許青遮猛地一縮,要不是白虎將他整個人都圍了起來,恐怕他此時早就撲到水里了。
“先等等!
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語氣懶散。
“可是……”
許青遮有些急迫,畢竟自己已經停在練氣后期好些年了。
聽到青年的聲音之后,莫東流睜開了雙眼,燭黃色的獸瞳乍一看充斥著神性。
“已經很厲害了!
濕漉漉的虎尾從水下探出,準確無比地圈住了許青遮的腰肢。
莫東流向來會夸人,只是之前沒有值得它夸贊的人。
“你的修煉出了一些問題!
它緩緩開口,似乎是害怕許青遮接受不了。
“什么問題?”
果不其然,青年聽到之后立刻追問,宛如精心描畫的眉都低壓了下來。
莫東流低垂下眼眸,白色的眼睫如同落了一大片雪。
和人類清透的眼睛對視上之后,莫東流有那么一瞬間滯澀,不知道究竟該不該繼續講下去。
“你知道蝕脈散嗎?”
“知道。”
許青遮在聽到這句話之后心就揪了起來,蝕脈散如其名,食用之后渾身經脈會被逐漸侵蝕,直至寸寸斷裂無法修煉。
如此狠毒的毒藥在千年前就已經被禁止使用,當時的蝕脈散都被統一收集起來銷毀,甚至連丹方都銷毀了。
現如今,幾乎很難買到蝕脈散。
“你的意思是,我中毒了?”
許青遮臉色略微發白,垂在水下的手緊握成拳,修剪合適的指尖深陷進肉里,傳來陣陣刺痛。
他沉思片刻,想不到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中毒,不過,心里倒是有了一個懷疑的人選。
“嗯。”
莫東流頷首:“你難道就沒有察覺到不對勁兒嗎?”
它懷疑地看著身前臉色難看的青年,不理解為什么會有人察覺不到自己中毒。
許青遮緩過神來,語氣平靜地回答:“蝕脈散千年前就已經失傳,我也不不知道中毒后的癥狀!
原本冷白的臉此時被溫泉的熱氣熏得微微泛紅,像是枝頭初綻的桃花一般。
莫東流的虎頭向前一湊,胡須都快要掃到青年的臉上。
見狀,許青遮連忙向后撤,險些再次摔入溫泉。
“放心!
白虎拉長了聲音,縱身一躍便到了岸上。
原本濕透的毛發眨眼間就干燥溫暖起來,就像是剛才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
許青遮依舊泡在溫泉中,仰面看向岸邊威風凜凜的白虎,似乎是在等著對方繼續往下說。
月下觀美人別有一番滋味。
莫東流甩甩尾巴,微抬起頭顱:“區區蝕脈散,我還不放在眼里。也就是你們從未見過,才會如此懼怕!
它示意許青遮從溫泉里出來,隨后便用虎尾圈著人一路帶回了自己的巢穴。
和專門為青年開的洞府不同,莫東流的巢穴幾乎充滿了自然的氣息。
山洞外的崖壁上垂滿了開著淡色小花的藤蔓,進去之后,只見旁邊干燥的一處石板上鋪滿了火紅色的絨羽。
見許青遮的視線落在這里,莫東流走到石板面前,語氣洋洋得意地說道:“這是我和老東西打賭贏來的!
這么多……恐怕都要將人,哦不,將對方薅禿了吧?
若是他沒看錯,這些火紅色的絨羽應該是火鳳凰的。
身為神獸的一支,火鳳凰向來居住在炎熱之地,很少在俗世現身。也因此,一支火鳳凰的羽毛都能賣到天價。
可白虎竟然如此豪橫地直接鋪窩。
還以為能看到青年崇拜目光的莫東流自信轉身,虎臉上不甚明顯的笑容瞬間垮掉。
不過許青遮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么厲害?你們賭的什么?”
總算是聽到滿意答案的莫東流緩緩走過來,光滑的毛發在墻壁上鑲嵌的鮫珠光芒下仿佛是在發光。
“時間太久,忘了!
這時許青遮才有了對方已經活很長時間的真實感,時間對于它們而言如同飲水一般。
“過些天就是宗門大比,你的毒雖然短時間之內解不了,但修為還是可以進步的!
莫東流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聽罷,許青遮規律跳動的心臟頓時怦怦直跳起來。
“謝謝!
他站在不遠處,洞口垂下的藤蔓將外面的月光完全遮擋,只剩下洞內鮫珠散發出的光芒。
許青遮太好面子,每次被人幫助之后除了感謝便是自責,他會自責自己給別人添了麻煩。
但由于他將這一點隱藏得很好,以至于現在都沒什么人發現。
莫東流在這一點上并不上心,畢竟它目前只是將青年當做寵物,思維都沾上了些許天真。
*
翌日
練完劍之后許青遮便準備下山,洞府里的東西很齊全,但他當時以為自己會命喪于此,因此并沒有帶換洗的衣服。
“你自己回去?”
莫東流趴在樹下閉眼休息,都不用睜眼就知道過來的人是誰——畢竟整個郁孤山只有這一個人。
“嗯!
許青遮頷首,其實心里有些好奇。
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并沒有發現白虎有什么需要照顧的地方,那么之前為什么還會有人被派來照顧“兇獸”呢?
但這個疑問他沒有問出口。
眼看著青年就要離開,原本窩在樹下的白虎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隨后抖了抖身上沾著的草屑。
*
外門
對于生活了七年的地方,許青遮就算閉著眼睛走都能找到自己住的地方。
他一回來就讓不少人受到了驚訝,甚至都懷疑是他的鬼魂。
不過大白天的,哪兒來的鬼魂?更何況,無竅宗可是中洲第一大門派,怎么會有鬼魂敢來這里?
這么看來,是本人了?!
許青遮去了郁孤山竟然沒有死!
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遍了外門。
許青遮,這個名字之前在外門也算是眾人皆知,但當時是說他白長了一張漂亮臉。
可現在,他竟然從郁孤山活著回來了!
“啪!”
一盞青瓷茶杯摔落在地,碎片如同雪花一般迸發。
武攀亭氣得臉紅脖子粗,不敢置信且憤怒道:“你確定?”
“對……對啊,好多人都看到了!
一個弟子低聲道:“不僅回來了,而且……”
他結結巴巴,不敢再繼續往下講。
武攀亭呼吸聲粗重,咬牙切齒道:“說!”
“而且看上去過得還不錯!
怎么會這樣!
武攀亭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氣得肺都要炸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郁孤山!還從未有人活著從那里出來!
許青遮究竟走了什么運,這都沒死?!他當時明明看見那兇獸將許青遮壓在身下,怎么沒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