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Chapter·31
回到榕城后的第三天, 阮薇還是改變不?了時常出神的習慣,她總是忍不?住會想,雷鵬現在怎么樣了,雷牧揚天花板上的數字應該又劃掉了一個, 那是屬于雷鵬的死亡之鐘。
“你?準備讓這份土豆絲重?新發芽再吃, 對嗎?”
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阮薇回歸神來?, 她看到張憶安正坐在自己對面好笑地望著自己。
“讓你?見笑了。”阮薇無心再吃飯, 她放下筷子悵然地說道。
“還在想雷鵬的案子嗎?”張憶安一下子就說出了阮薇的心思。
阮薇苦笑地搖搖頭,她的記憶突然回到三天前, 那時她找到了雷鵬一審和二審的辯護律師,他幫阮薇證實了馬琛的那些說法。
“我差點以為這個世界的警察都無可救藥了, 沒想到還有你?這樣的奇葩。”他聽?說了阮薇查案的經歷后似笑非笑地說道, 更多的是一種不?可言狀的悲傷。
好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繭,讓人無處可躲, 無處可逃,只能慢慢感受身體里的空氣被?一點一點擠壓干凈。
“可是,指控雷鵬的這些證據根本站不?住腳, 法官他難道也?不?看出嗎?”
“看出了又怎么樣?看不?出又怎樣?真相對于他們而言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們要的只是一個能待在監獄里的人。”
阮薇被?他說這句話時的淡漠震撼了,因為在馬琛的口?中,三年前的他是一個天真的傻子。
阮薇至今都記得他的道別。
“其實我該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謝謝你?為雷鵬做的努力。”
阮薇那時看到了,這個男人眼中的淚光。
可她真的努力了嗎?阮薇回到榕城后一直在懷疑, 雷鵬的緩刑即將結束,但阮薇卻只能坐在食堂里束手無策。
“張法醫, 你?說我是不?是很笨啊。”阮薇忍不?住自我懷疑,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張憶安竟然真的點了點頭。
“你?確實很笨,因為你?甚至連自己到底笨在哪里都不?知道。”阮薇還是不?明白,張憶安便繼續說道:“你?以為自己是獨行俠嗎,不?管遇到什么困難都一個人去抗,你?難道忘了你?還有我們這些支柱在你?的背后?”
阮薇疑惑,張憶安便拿出了一份文件夾遞給阮薇。
“你?從?白城回來?以后我也?在思考雷鵬案的問?題,最后我想到了解決辦法的關鍵。”
“你?想到了什么?”阮薇因為太驚喜差點站了起來?,好在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動?。
“你?有沒有想過,洗刷雷鵬冤屈最好的辦法其實是抓到真正的兇手。”
阮薇臉上的笑容突然戛止,她的情緒再次變得失落:“可是想抓到真正的兇手哪有這么簡單呢?就比如我現在都想不?明白,兇手到底是怎么奪走了高天宏的配槍,并殺害了他和秦夢君,高天宏為什么沒有反抗呢?”
“這是個好問?題。”張憶安贊同地說道,“或許你?可以先看看我查到的資料。”
阮薇聞言打?開?了資料夾,張憶安同時也?為她講述起了他這三天的調查結果。
“你?回來?的那一天我就在思考,于是我想到了,只要抓住真正的兇手,那即使?馬琛再狡猾,他也?不?可能繼續誣賴雷鵬,于是我就按照這個思路進行了調查。”
“我托人幫我找到了當時高天宏和秦夢君的尸檢報告,而在他們兩人的尸檢報告里,我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阮薇暫時停下閱讀文件夾,她抬頭好奇地問?道:“什么問?題?”
“你?還記得高天宏和秦夢君的死法嗎?”
阮薇回憶著那些檔案資料說道:“兇手用?了某種辦法搶走高天宏的配槍,他對著高天宏和秦夢君各開?了兩槍,其中兩人胸腹部位置都有一槍,另外一槍則在高天宏和秦夢君的頭上。”
“對,就是這樣!”張憶安略顯振奮地說道,“關鍵就在于這兩人頭上的那一槍。阮薇,你?覺得兇手為什么會對高天宏和秦夢君的腦袋開?槍呢?”
阮薇簡單思索后給出了答案:“我想應該是他先打?中了高天宏和秦夢君的軀干,但因為害怕兩人沒死,所以他對著高天宏和秦夢君進行了補槍。”
“一點不?錯!而且也?正是這兩槍對我暴露了一個信息。”
“什么?”阮薇緊張地問?道。
“一般的罪犯根本不?敢殺人,就算殺了人也?一定?會立刻害怕地逃走,但你?發現這個案子里的兇手了嗎?他簡直冷靜到可怕!”
阮薇嘗試著在腦海里構建了一遍兇手的犯罪過程,最后她同意了張憶安的想法。
首先兇手能拿到高天宏的配槍這一點就很不?簡單了,其次當他拿到高天宏的配槍,他就一定?知道了高天宏和秦夢君的警察身份,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殺害了二人,甚至他還冷靜地對著兩人的腦袋進行了補槍,這實在太可怕了!阮薇仔細思索后才意識到,這個兇手的兇殘程度完全超乎了她解決過的任何案子。
“于是最后我得出一個結論,兇手一定?不?是第一次犯案,甚至這都不?是他第一次殺人,所以他才能保持這么冷靜。”
阮薇忽然再次把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文件夾上,文件夾里記載的是一樁尚未破獲的惡性搶劫殺人案:“你?覺得這件搶劫殺人案的兇手就是殺害高天宏和秦夢君的兇手嗎?”阮薇終于明白了張憶安的猜測。
“當我推測出兇手從?前或許有過犯罪經歷后,我就開?始著手調查從?白城范圍起,直到周邊城市近十年發生過的所有惡性案件。”
阮薇聞言驚嘆地半天都說不出話,她由衷地佩服道:“張法醫,你?真是太厲害了!”
“厲害的可不?止我一個人。”張憶安微笑著說道。
阮薇忽然想起這兩天辦公室里的那些人總是神出鬼沒,現在她終于知道這些人消失的原因了:“難怪我說這幾天總是見不?到那些家伙的影子,原來?他們在和你?一起調查雷鵬案?”
“所以我說過你?很笨啊,你?怎么能忘了,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你?也?不?需要孤軍奮戰,我們都是你?背后的男人。”
阮薇差點哭出來?,但她又忍不?住想笑,于是她就只能哭笑不?得地看著張憶安:“謝謝。”
張憶安忽然把阮薇的餐盤推到了她面前:“現在你?該把這些都吃掉,我們的肩上不?僅僅只有雷鵬案了,沒有力氣怎么能抓到兇手呢?”
阮薇搗蒜一樣地點頭,土豆絲已經有些變涼,但她還是津津有味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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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下午四點的時候,阮薇收到了來?自安如縣的傳真,她之前聯系了當地警方,對方很痛快就答應了將詳細的案件資料傳真過來?。
拿著案件資料,阮薇在一張巨大的白城地圖上做出了標記點。
“安如縣距離白城有五十公里的路程,所以如果我們確定?兩起案件的兇手相同的話,那這就意味著我們要找到的兇手很有可能是流竄作?案。”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隨后張憶安也?說出了自己的思考:“不?管是安如縣的搶劫殺人案,還是白城的高天宏和秦夢君,兩個案件的案發地點都是偏僻的地方,而根據安如縣現場出現的多雙腳印來?看,兇手很有可能是有規模有計劃的合作?性犯案。”
張憶安說完把自己手里的那些腳印圖片遞給了阮薇,阮薇看著這些圖片忽然明白了,雷鵬案里的兇手是如何搶奪了高天宏的配槍。
如果雷鵬案里的兇手也?是安如縣搶劫案的這伙人,那就可以解釋為什么高天宏的配槍會被?兇手搶奪了,畢竟高天宏和秦夢君只有兩個人,寡不?敵眾也?是可以想象到的結果。
忽然就在此時,阮薇翻到了一張頗為奇怪的腳印圖片。
只見圖片中的腳印左腳完整,右腳卻好像殘缺了一般只剩下前半掌的痕跡,連續好幾張圖片都是這樣奇怪的腳印。
阮薇先是蹙起眉頭,等她意識到這個有點熟悉的腳印后,她難以置信地一把抓住了李平威的胳膊。
“阮隊,疼。”
李平威痛苦地叫喚,阮薇卻不?理,因為她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只是確定?那個想法,阮薇希望確定?這不?是她的幻覺,她把那些奇怪的腳印圖片拿到了李平威眼前。
“平威,你?有沒有覺得這個腳印有點熟悉?”
等李平威定?睛后,他突然明白為什么阮薇這么激動?了,甚至他也?開?始語無倫次。
“這,這,這不?是那個小偷嗎!”
阮薇和李平威的記憶一瞬間回到了那個被?盜竊的別墅,阮薇當時就是在現場發現了這樣的腳印最終鎖定?了兇手——一個記錄在案的跛腳慣偷。
第032章 Chapter·32
連續工作了十二?天, 張憶安迎來了難得的休假,他第?一時間?便決定去探望已經離開榕城八天的阮薇。
八天前,經過對比石河縣盜竊案,以及安如縣搶劫殺人案這兩起案件中的足跡證據, 阮薇確定了, 石河縣盜竊案里的兇手朱元福,他正是安如縣惡性搶劫殺人案里一直未曾落網的犯罪嫌疑人之一。
于是阮薇當即決定起身前往石河縣進行支援。
她必須要盡快抓住朱元福!雷鵬的兩年緩刑之期即將結束, 這也許是拯救他的唯一機會了。
阮薇這一走便去了八天, 顯然追捕行動進展得并不順利,所以張憶安更加堅定了要去探望阮薇的想法?。
他先坐火車來到了石河縣, 在拜訪過石河縣公安后,張憶安又坐上了前往永竹鎮的面包車。
路上面包車經過了一片連綿無盡的竹海, 微風一吹竹海便蕩起層層動人心魄的漣漪, 漣漪掀動了張憶安的五臟六腑,所以他理所當然地在竹海留下?了生平第?一次暈車。
等張憶安臉色蒼白?地回到車上, 開車的警察大哥瞧著?他狼狽的模樣咯咯笑了起來:“小伙子,沒走過這么彎的山路吧,不過你和那位阮隊長不都是榕城的警察嗎, 怎么差別這么大,她坐這趟車的時候可一點兒沒暈車。”
張憶安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好在司機沒有繼續拿他開涮,不過暈車這件事似乎打開了司機的話匣, 他開始為張憶安講述起了阮薇這幾天的英雄事跡。
“話說回來小伙子,你們?那位阮隊長到底什么來頭啊?我當了這么多年警察從來沒見過像她這么厲害的人,且不說之前她幫我們?解決了盜竊案吧, 這幾天她追捕朱元福的時候簡直像是不要命似的,難怪她這么年輕就當上了市里支隊的副隊長。”
司機大哥七分敬畏三分不解地說道, 張憶安則在聽?說阮薇這幾天十分拼命后沉默了。
阮薇為什么這么拼命,張憶安當然知道原因,心疼阮薇的同時他只能期望老天爺不要辜負阮薇的努力。
“你們?收到消息說,朱元福在永竹鎮出沒過,這是真的嗎?”張憶安向司機確認起了他聽?到的消息。
“我們?確實收到了這樣的消息,但經過在鎮上的排查,我們?確定朱元福是躲在深山里,上一次他出現只是為了購買生活用品,所以現在阮隊長和我們?的人都蹲守在永竹鎮,只是為了等待朱元福的下?一次采買。”
張憶安恍然地點點頭,忽然這時他看到前方出現了一片建筑,永竹鎮終于到了。
面包車最?終在一棟三層小樓前停下?,這棟小樓一樓是一間?雜貨店,當初朱元福就是光顧了這里,所以阮薇他們?也將這里作為了根據點。
走上二?樓,司機把張憶安安排在了客廳,隨后他走進了一間?臥室。在他關門?以前,張憶安匆匆一瞥地看到,那間?臥室的地板上鋪著?好幾床被子,再加上原本的那張床,這間?臥室里至少住著?六七個警察。
十分鐘后,司機大哥再次打開臥室門?,張憶安看到他已經從頭到腳換了衣服。
原本司機大哥穿著?一身便裝,但如今他換上一身舊服,還故意?躬起身子,活脫脫像極了鄉鎮里那些?喜歡泡在茶館里的叔叔伯伯。
“張法?醫,你先在這兒等等,阮隊長她今早就出門?巡邏了,現在差不多也該回來了,你就在這兒等她就好,我要出去換一下?老王的崗,先走了。”
張憶安充滿敬意?地點點頭,司機大哥隨后快步地走下?二?樓,客廳里只剩下?張憶安,他便在一張沙發上坐下?然后拿起了茶幾上的文件閱讀。
翻開文件,密密麻麻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等把這份資料看完拿起另一份文件,張憶安才驚訝地發現,原來幾乎每份文件上都有阮薇詳細的批注。
難怪剛才司機大哥說阮薇拼命,張憶安看到這些?文件才真正明?白?他的意?思。
很快張憶安就看入了神?,他甚至都沒有察覺到阮薇已經回來了,直到聽?見阮薇驚喜的聲音。
“張憶安!”
張憶安忙不迭地抬頭,但就在看見來人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只見來人是一女子,她包著?頭巾面色蠟黃,身上的衣服土氣而?質樸,手上抓著?一把桿稱,腳上的一雙膠鞋不僅沾滿泥巴甚至還帶著?布丁,更不用說女子背上那個老舊的背簍,背簍的布質背帶都因為長期的使用發黑變硬了。
張憶安不敢置信地盯著?女子看了好久,最?后他才猶豫地叫出了女子的名字:“阮薇?”
阮薇看到張憶安的反應噗呲地笑出了聲,她準備把背簍放下?,張憶安趕緊上去幫她接住了背簍。
接住背簍張憶安才發現,原來阮薇背著滿滿一筐的橘子,足有幾十斤之重,同時張憶安還看到,阮薇身上的襯衫因為汗水的緣故完全粘在了后背。
“這就是你的偽裝嗎?”張憶安蹙著眉頭無比心疼地問道。
“怎么樣?是不是很厲害?我還特地化了妝呢,幸虧那些?化妝品是防水的,不然我的妝都要被汗水弄花了。”和張憶安的心疼不同,阮薇反倒沒有任何?感覺,她甚至帶著一絲得意說道。
“對,很厲害。”張憶安附和,他微笑地看著?有些?傻氣的阮薇。
阮薇聽?到夸獎卻并沒有太?高興,她剛剛的那一絲愉悅就這么轉瞬即逝了。
“可惜,已經這么多天了,我們?還是沒有抓到朱元福。”阮薇一邊擦著?臉上的汗水一邊自責地說道。
“放心吧,你們?布下?這樣的天羅地網,朱元福跑不了的。”張憶安繼續寬慰,但阮薇臉上的愁容并沒有因此減少多少。
“我知道,我只是擔心……”阮薇甚至不忍把話說完。
“發現朱元福本來就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巧合,我相信這是老天爺的安排。既然老天爺已經這么安排了,他一定不會忍心就這么看著?雷鵬死去的。”
阮薇聽?見張憶安這么說臉上終于浮現一絲笑容,但她的笑容只是在感謝張憶安的體?貼。
“張法?醫,我昨天接到揚揚的電話了,他說監獄那邊有人通知他們?準備好去探望雷鵬。”
這一次,連張憶安都忍不住沉默了,因為他們?都明?白?這次探望代表的意?思。
突然,張憶安握住了阮薇的手,阮薇一瞬間?感覺仿佛有一股電流竄過了她全身的血管,但她并沒有拒絕。
她仰頭凝視著?張憶安,莫名地,她感到了一種心悸。
那是一種不可言狀的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仿佛她是在夢里見過這樣的張憶安。
“相信我,我們?會成功的。”
阮薇聽?到張憶安的低喃,明?明?張憶安距離她只有咫尺,但她卻感覺張憶安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遙遠的時空。
阮薇突然抽回手,她轉身捂住了心口。在她的胸膛下?,她的心臟正瘋狂地跳動著?。
阮薇感覺很懊惱。不知為何?,與張憶安相處的時候,她總是會在一些?不經意?的時刻產生錯覺,仿佛張憶安就是張小明?。
可阮薇明?明?已經詢問過張憶安,她得到了肯定的答復,但這卻完全抑制不了她的這種想法?,她甚至感覺到,張憶安正在和她腦海里的張小明?融合。
阮薇覺得她也許真該找個時間?反思反思,她實在太?過思念張小明?了。
冷靜過后,阮薇重新轉身看向張憶安,她準備解釋自己剛才的異常,但就在此時,一個小孩兒跑上了樓。
“姐姐姐姐,媽媽讓我告訴你,那個人來了。”小孩兒扯著?阮薇的衣角說道,阮薇與張憶安對視一眼,他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和興奮。
“張憶安,你照顧他!”話一說完,阮薇就好像閃電一般消失在了樓道。
看見朱元福的時候,阮薇重新恢復了鎮定,老板娘正在把他購買的香煙裝進袋子,阮薇則緩緩來到了他的身旁。
朱元福自然注意?到了這個村婦模樣的女人,但他并沒有過多在意?,所以他根本想不到,就在這個村婦走到他身旁時,村婦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抹銀光。
幾乎只在一個呼吸的時間?,阮薇反扣住朱元福的雙手,她無情地把朱元福用腳抵在了墻上,隨后伴隨著?吧嗒一聲,手銬死死禁錮了朱元福的手腕。
發生了什么?朱元福直到七八個便衣警察一哄而?起把他抓住他才終于明?白?過來。
“媽的!終于抓到你了!”好幾個警察因為激動都漲紅了臉,其中一人走到了阮薇的身側,“阮警官,我們?的任務終于結束了!”
但說完這句話這個警察才發現,阮薇的臉上根本沒有一絲一毫抓住兇手的喜悅,相反,阮薇正一臉凝重地盯著?朱元福剛剛購買的那些?香煙。
只見在那個塑料口袋里,兩種品牌,一共十幾包的香煙正雜亂地堆疊著?。
突然,一股寒意?凍住了阮薇的脊髓,她由衷地打了個冷顫。
第033章 Chapter·33
“老板娘, 我記得上次朱元福來買東西,他只買了一種煙對吧。”阮薇看向雜貨店里依然驚魂未定的老板娘問道。
當初她詢問老板娘時順便也?問了問朱元福的購物清單,所以阮薇依稀還有?點印象。
老板娘回憶了一下,她肯定地點了點頭。
阮薇身旁的警察終于反應過來, 他看著塑料袋里的兩種香煙無比震悚地屏住了呼吸:“所以, 朱元福這次為什么購買了兩種香煙?”
阮薇突然急速轉身,她飛快掃視著周遭的圍觀群眾, 一張張人臉在她眼中好像萬花筒一樣變得眼花繚亂, 但在與那道冷冽目光對視的那一毫秒,阮薇確定了答案。
男人不敢置信地看著阮薇, 他不明?白阮薇為什么發現?了自己,但阮薇眨也?不眨的眼睛告訴他, 他真的暴露了。
所以沒有?任何猶豫地, 男人下一秒就開始拔腿狂奔。
兩道人影閃電般沖破人群,眾人看著兩人瞬間就已經遠去的背影議論紛紛, 張憶安下樓剛好看到驚慌的人群。
“發生了什么?”張憶安向最近的一個?警察求問。
那警察也?正?準備沖上去,不過在開跑前,他告訴了張憶安答案:“還有?另一個?兇手!”
張憶安的心弦一下子緊繃起來, 他遙望著街角的方向,阮薇和那個?男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
男人始終一路狂奔,但他完全沒想到,即使他跑得這么快也?絲毫沒能?甩掉阮薇, 甚至,阮薇離他已經越來越近了。
又一個?拐角,男人消失在了阮薇的視線, 阮薇旋即加力準備沖上去,但就在拐角的地方, 阮薇突然停住了腳步。
只見阮薇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地掏出手-槍,她的食指扣上扳機,男人此時正?好勒住那個?女孩兒。
定格這一幕就能?發現?,男人勒住女孩兒的姿勢并不完美?,一般訓練有?素的警察此時開槍便能?阻止男人,但阮薇猶豫了一秒,這一秒過后,男人調整好挾持姿勢,阮薇就這樣放走了最佳的開槍時機。
“別動!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男人的短刀抵住女孩兒的脖子,鋒利的刀刃碰出一絲紅線,很?快紅線上冒出細小的血珠,女孩兒頓時崩潰地開始大哭。
“放開她,我讓你走。”阮薇心里有?萬分的懊悔,但此時她只能?保持冷靜,她盡量輕柔地說道,安撫男人的同時也?是?在安慰女孩兒。
“先?把槍放下!”男人咆哮道。
阮薇估算了一下打中男人的可能?,同時她也?瞥了一眼已經被嚇得失禁的女孩兒,最終她緩緩地蹲下身把槍放在了地上。
“現?在把手舉起來,后退十步!”
阮薇繼續照做,但在她后退到第三步的時候,阮薇突然刻意放慢了后退的速度。
男人并不知道,此時在阮薇的視線余光中,她看到了一個?飛速駛來的身影。
那身影沖著阮薇點了點頭,阮薇看到了他右手上的那把槍。
阮薇決定相?信他。
男人此時正?準備指揮一個?路人讓她去把地上的手-槍踢過來,所以他根本沒想到,拐角的地方會?突然沖出一輛自行車。
只見自行車上坐著一個?高大的眼鏡男子,他舉著右臂,就在自行車沖過去的那一瞬間,他扣動了扳機。
子彈擊中男人的腦門,血花迸濺,男人隨即無力地倒地。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男人看到開槍者騎著自行車撞到了墻上。
女孩兒在男人倒地的一瞬間同時癱軟地坐到地上,阮薇趕緊跑過去扶起她,隨后阮薇確認了男人的死亡,她這時才?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那邊躺在地上哀嚎的張憶安。
“你沒事吧張憶安。”阮薇把張憶安拉起來后關切地問道。
張憶安扶著左臂痛苦地說:“我的左手好像骨折了。”
阮薇能?從張憶安的表情里感受到他的痛苦,但忽然地,一股強烈的笑意涌上了阮薇的心頭。
“你笑什么?”張憶安看著阮薇憋笑自己也?想笑,只是?他一笑左臂便立馬發痛令他再次哀嚎。
阮薇咳嗽兩聲強行壓制住了笑意:“張法醫,沒想到你的槍法這么厲害啊。”
張憶安痛苦的神?色中露出自豪:“你知道我為什么戴眼鏡嗎?”
“為什么?”阮薇搖搖頭。
“因?為氣-槍訓練長期需要閉上一只眼睛,這造成了我兩只眼睛不同的視力,所以我才?會?戴眼鏡的。”
“你練過氣-槍嗎?”阮薇驚奇道。
“我可是?國家一級射擊運動——唉喲。”張憶安充滿驕傲地說道,但他的左臂就好像在故意針對他,他永遠帥不過三秒。
“好啦好啦,知道你是國家一級運動員,別亂動了。”
阮薇好笑又心疼地穩住張憶安,但她還沒有?發現?,她與張憶安的距離是?如此接近,張憶安甚至能?看清她額頭上因為最近的辛勞冒出來的一顆小痘。之前這顆小痘被阮薇蠟黃的妝容掩蓋著,張憶安沒有?發現?。
看著看著,張憶安忽然忍不住伸出手幫阮薇撿走了臉上的一根睫毛。
阮薇楞了一下,隨后看到那根睫毛她明?白了原由,但阮薇的臉頰還是?不可抑制地緋紅起來。
有?兩個?警察已經趕到,見他們控制住了現?場,阮薇撇頭故作若無其事地說道:“張法醫,我送你去醫院吧。”
張憶安好笑地看著害羞的阮薇,他點點頭,不過臨走前他特地囑咐了那兩個?警察要把自行車還給它的主人。
返回石河縣的路上,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次有?了阮薇的陪伴,張憶安一點也?沒有?暈車,他只是?經常假裝不經意地轉頭,實際在偷看阮薇。
“你好像并不高興?”張憶安察覺到阮薇眉眼中的那絲凝重,“我們不是?已經抓到兇手了嗎?”
阮薇震驚地看了一眼張憶安,她覺得自己真是?什么心思也?瞞不過他。
“張法醫你知道嗎,其實剛才?那場挾持根本不該發生,那都是?我的錯。”阮薇回想著剛剛的驚險一刻說道。
那時女孩兒剛剛被男人勒住,她原本可以開槍的,但她猶豫了。
“我本來可以開槍的,是?我的錯。”阮薇的眼睛里仿佛凝結著一片烏云,只要她一眨眼,烏云便會?落下雨水。
“因?為你的眼睛嗎?”張憶安一下子猜到了原因?。
阮薇雖然做了眼角-膜手術恢復了光明?,但眼角-膜手術是?無法完全恢復視力的,所以阮薇幾乎每天一睜眼就會?戴上隱形眼鏡。
“也?許我其實本來就不適合當警察的。”阮薇微笑著說道,但她的笑容看得張憶安感覺仿佛心如刀絞。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說完張憶安拿出手機,他點開音樂播放器,Fool‘s Garden的lemon tree很?快溢滿了整個?車廂。
阮薇聽到前奏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記得你很?喜歡這首歌。”
阮薇看著張憶安由衷地點了點頭:“謝謝。”
就好像手機充滿了最后百分之一的電量,歌聲里阮薇想起張小明?,于是?她便再次原地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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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雷鵬時隔兩年再次見到兒子的日子,所以他很?早就起來換上了最干凈的一身衣服。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他最重要的日子,所以吃早飯時,連平時和他最不對付的李二都沒來找他的麻煩。
等到早餐快結束時,一個?人突然坐到了雷鵬對面,只見他把自己餐盤里的包子放到了雷鵬碗里。
雷鵬不解地看著他。
“不是?我給你的,是?徐亮那小子讓我交給你的,他說你今天要見兒子,該吃飽一點。”
那人原本以為雷鵬會?生氣,他都已經做好了雷鵬憤怒的準備,但令他意外的是?,雷鵬只是?笑笑,隨后他拿起包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沒想到你這人氣量還挺大的,我以為你不會?吃這包子呢。”這人饒有?趣味地看著雷鵬說道。
“包子這么稀罕的東西,為什么不吃?”雷鵬說完這句話把最后一口包子也?塞進了嘴里。
“對了還有?,徐亮讓我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雷鵬疑惑地說道。
這人盯著雷鵬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他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不會?吧你,誰都知道徐亮被刺那件事是?他自導自演的,你被冤枉得要繼續執行死刑,這種事你都不生氣?”
雷鵬這才?恍然大悟。
他在二審被改判了死緩,照常理來說兩年過后應該會?變成無期徒刑,但因?為徐亮誣賴他刺傷了他,所以如今雷鵬的死刑將繼續執行。
他確實應該恨徐亮,徐亮也?確實應該向他道歉。
但按照常理來說,雷鵬根本就不該待在這間監獄才?對,所以徐亮道不道歉又有?什么意義呢?
就算沒有?徐亮,也?會?有?張亮和王亮。
秦夢君和高天宏被槍殺,其中不僅秦夢君是?警察,高天宏更是?廣茂縣公安局的副局長,這件案子無論如何也?不可以成為懸案,所以為了許多人的仕途,雷鵬必須是?兇手,他也?必須死。
死人才?不會?再開口,這件案子,這個?噩夢才?會?結束。
所以,徐亮道不道歉,這又有?什么意義呢?
“我該走了。”雷鵬站起身微笑道,“替我對徐亮說聲謝謝。”
他現?在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只想再見一次揚揚,再見一次媽媽。
他已經等不及了!
探監室的大門緩緩打開,雷鵬臉上的笑容卻?突然戛止。
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揚揚也?不是?媽媽,那是?一個?陌生的漂亮女人。
女人想和他握手,他看到女人仿佛是?要融化在窗戶射進來的陽光里。
“終于見到你了。你好雷鵬,我叫阮薇。”
第034章 Chapter·34
阮薇伸著手?, 雷鵬卻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好像他是一只刺猬。
在他短淺的頭?發里,阮薇發現了一些夾藏在黑色里的灰白,以及他額頭?眼角不符合年齡的皺紋, 瘦削的身形令他的顴骨異常凸出, 雷鵬身上的每一個細節都在刺痛阮薇。
“我的兒子呢?還有我媽媽,他們在哪兒!”缺席的雷牧揚和媽媽令雷鵬感?到驚慌, 他痛苦地問道, “你們為什么不肯放過我,就讓我見他們最后一面吧, 一面就好。”
阮薇看到這個中年男人眼含熱淚,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樣?一雙令人心碎的眼睛, 那是比死亡更?加令人膽寒的絕望, 仿佛他的眼睛里禁錮著永恒的痛苦。
突然,阮薇作立正?狀, 她無比標準地沖著雷鵬敬了個禮。
“你好!我是白城市刑偵支隊的副隊長阮薇,很抱歉來得這么晚,希望你能原諒我們。”
雷鵬迷茫地看著阮薇, 他看到阮薇的眼睛里仿佛有鉆石般的堅韌和純潔。
“你……”雷鵬仿佛聽見某個黑暗的角落傳來了破殼的聲音,他開始不可?抑制地發抖,眼淚就這么震撼地滑落。
“三?天前,我們在嫌犯吳明才家?中的保險柜里找到了屬于高天宏的配槍, 目前所有參與兇案的七名嫌犯都已?落網,并且他們都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您是清白的, 一切都結束了。”
雷鵬張大嘴,但他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只是任由眼淚往下掉。
一些眼淚流進他的嘴里,苦得令他的五臟六腑都擰作了一團。他的雙頰神經質一樣?在抽搐,脖子上的青筋仿佛要?撐破皮膚,他躬起身大汗淋漓地開始嘶吼,早餐的殘渣被一泄而盡。
雷鵬模糊地看著自己的嘔吐物,他仿佛看到了,血淋淋的,那是他被絞碎的靈魂。
————
“夢君,她是怎么死的。”
在雷鵬的監室里,阮薇聽見雷鵬躺在床上虛弱地問道。
“吳明才當時和他的幾個同伙假扮成了緝毒警察,他們要?求秦夢君和高天宏下車,幾人發生爭執,爭執過程中吳明才他們用手?銬銬住了秦夢君和高天宏,隨即吳明才搶走了高天宏的配槍并殺害了他們。”
雷鵬聞言艱難地坐了起來,他的右眼皮在不住地跳動著:“為什么?”
“吳明才本身從前也?是一個民警,后來因為行為不端被開除,他就是在這個時候勾搭上了小?時候的同學朱元福,而朱元福那時便已?經是一個溜門撬鎖的熟手?了。”阮薇回?想著朱元福的口供說道。
朱元福被通緝后逃到了永竹鎮,隨后他聯系了吳明才尋求幫助,最終吳明才在逃跑途中被張憶安擊斃。
“他們兩人臭味相投,隨后的一段時間更?是集結起了多達七人的犯罪集團。他們先是在家?鄉犯下了好幾起命案,但因為吳明才將受害者分尸煮熟并喂給了養殖場里的豬狗,所以他們的罪行一直沒有暴露,不過大約是因為擔心失蹤者太多引起懷疑,所以他們后來開始了流竄作案。”
阮薇說得籠統,雷鵬卻依然聽得心驚膽戰,不過他有一個問題:“既然從前的案子沒被發現,那他們怎么會招供呢?”
阮薇聞言深深地凝望了一眼雷鵬,她知道雷鵬這么問的原因,即使那些人是害他囹圄三?年的兇手?之?一,但他還是希望這些人得到公正?的審判。
“他們自然不會主動招供,但我們在吳明才的保險柜里發現了整整一摞的筆錄。”
“筆錄?”雷鵬不解。
“大約是因為吳明才從前當過警察,這讓他有了一個獨特的怪癖,他會訊問被劫持的受害者,并且在訊問結束后讓受害者在筆錄上簽字。”
雷鵬恍然大悟,忽然他的臉上揚起了久違的笑容:“我想對你說謝謝,但謝謝這兩個字實在太輕了,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嗎?”
阮薇點點頭?,但她又?搖搖頭?:“其實你知道嗎,真?正?拯救你的人是揚揚。”
“揚揚?”雷鵬驚奇地問道,他眼中忽然又?泛起了淚光。
阮薇為雷鵬講述了一遍,雷牧揚是如?何獨自坐著客車來到榕城,找到她并尋求幫助的故事:“另外?希望你不要?介意,揚揚和奶奶今天沒來是因為我勸他們留下了。”
雷鵬疑惑地看著阮薇,他在等待阮薇的理由。
“你還記得楊峰嗎?他現在正在準備幫你上訴。”
“楊峰!他還好嗎!”雷鵬突然激動地站了起來,兩年前就是楊峰幫他找到了證據的漏洞,他的辯護是那樣?地有力,有力到即使那些人官官相護,但法官依然不得不改判他為死緩,雖然正?常來說他應該被判無罪才對。
“放心吧,他很好,現在他每天都充滿了干勁,你很快就會真?正?的恢復自由。”阮薇回?想著聽到真?正?的兇手?落網這個消息,激動得好像個孩子一樣?活蹦亂跳的楊峰說道。
雷鵬再次熱淚盈眶,他也?終于明白阮薇為什么勸揚揚和媽媽留下了。
他期待著那一天到來,屆時他會是真?正?自由且清清白白的雷鵬,他會干干凈凈地回?到家?人的身邊。
“謝謝。”雷鵬哭著也?笑著,他與阮薇對視道。
“很高興認識你雷鵬,我叫阮薇。”阮薇再次向雷鵬伸出手?。
雷鵬的手?有些冰涼,但阮薇的手?是溫暖的,雷鵬一直記得。
————
榕城市一家?馬路邊的大排檔上,阮薇用牙齒利落地咬開了一瓶啤酒。
啤酒氣泡一瞬間好像煙花一樣炸出來,浸濕了阮薇的衣裳,阮薇因此笑得前俯后仰。
“阮隊,你喝這么多待會兒怎么回?家?啊。”李平威看著已?經微醺的阮薇問道。
同時李平威掃視眾人,最后他的視線停留在了正?在吃羊肉串的張憶安身上:“張法醫,現在這里的人好像只有你沒喝酒吧,待會兒你能送阮隊回?家?嗎?”
張憶安看著小?臉泛紅的阮薇莞爾,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阮薇突然豎起眉毛,只見她“惡狠狠”地盯著李平威說:“李平威,你小?子還真?愛多管閑事,不過沒關系,你們這次多管閑事管得不錯,所以你們今天盡情地吃!我請客!”
大家?一陣歡呼,連續好幾瓶啤酒被打開,氣泡聲仿佛奏響了一曲樂章。
老板又?烤好了一大堆肉串,肉串冒著熱氣,香味撲鼻,甚至還能聽到油花在肉串上滋滋作響。
白凡喝上了頭?,他突然站起來高歌了一曲,引起一陣嘲笑。
歡聲笑語里,直到晚上十一點這場聚餐才結束。
其他人或被朋友接走,或坐上了出租車,阮薇則被張憶安扶著走向了停車場。
打開車門,先將阮薇抱到副駕駛座上并給她系上安全帶,張憶安這才坐上駕駛座。
轉動鑰匙,張憶安即將踩下油門,但就在這時,阮薇好像突然清醒一樣?抓住了他的手?臂。
張憶安被嚇了一跳。
“張法醫,你說我是不是瘋了呢?我怎么會總是覺得你好像張小?明呢?”
阮薇囈語般的聲音告訴張憶安,她并沒有清醒,果然,阮薇很快松開張憶安的手?臂,她無力地倒向了車窗。
“我一定是瘋了,你都說你不是張小?明了,我怎么還會這么想呢,我肯定瘋了。”阮薇的腦袋緊貼車窗并一點一點下滑,她自言自語地喃喃道。
“張小?明,你到底在哪兒啊。”
阮薇的低語令張憶安一陣心疼,他拿出一塊手?帕幫阮薇墊住了頭?,阮薇總算舒服了點。
如?果可?以,張憶安真?想現在就把?阮薇叫醒。
他就是張小?明!深愛阮薇的張小?明!
可?是他不能。
張小?明已?經成了阮薇的希望和動力,所以他不能冒這個險,如?果阮薇知道了真?相,他不敢保證阮薇會不會崩潰。
所以,就這樣?吧。
張憶安準備踩下油門了,但忽然,阮薇又?一次開口了。
“張小?明,如?果你死了就給我托夢吧,我不會介意的。”
張憶安的頭?猝不及防地撞到了方向盤,他驚恐地看了看已?經酣甜入睡的阮薇。
他有些感?動,又?有些哭笑不得。他想告訴阮薇,她雖然不介意,但自己挺介意的。
但,還是就這樣?吧。
————
距離再審的無罪判決已?經過去了兩個月,雷鵬恢復了警察的職位,馬琛被革職調查,最終法院以刑訊逼供罪判處他有期徒刑一年,緩刑一年。
這天是秦夢君的忌日。
很多人總是問雷鵬,恨不恨秦夢君。
雷鵬總是搖搖頭?,還有什么意義呢?
這天他來到花店購買了一束樓蘭玫瑰,秦夢君很喜歡玫瑰,他決定去看看秦夢君。他想告訴她,揚揚長大了,很懂事,兇手?都已?經落網了。
當雷鵬準備付錢的時候,花店里的另外?三?個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原來是花店里的只剩下最后一束樓蘭玫瑰了,但那三?人中的老夫婦和那個年輕人都想要?購買這種玫瑰。
“算了吧老婆,其他的也?很好,這束花就讓給這個小?伙子吧。”老人勸說著自己的妻子,但他的妻子忽然哭了起來:“小?英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花了,她總是喜歡買這種花。”
付蕭看著眼前的這對老夫婦心疼極了,他忍不住聯想起蘇秀英的父母,今天是蘇秀英的生日,他們應該也?會很難過吧。
“老人家?,這束花你們買吧,我去別的花店。”付蕭微笑地說道。
老人感?激地連連點頭?,淚水好像斷線的珠子那樣?不停流下。今天是蘇秀英的生日,可?董平文至今也?沒有交代拋尸地點,他們就只能為女兒買一束她最愛的花。
“這束花給你吧。”雷鵬拿著他的那束樓蘭玫瑰遞給了那個小?伙子,他另外?購買了一束白色的月季。
四人捧著三?束花走出花店,他們互相微笑地點頭?致意,隨后他們走入人海分道揚鑣。
金子般的陽光灑滿白城,人們匆匆而行。
好像水滴匯入浮世的洪流,他們義無反顧。
第035章 Chapter·35
阮薇偶爾會想, 那一切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
這樣的疑問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直到有一天阮薇在圣經里?讀到,毒蛇引誘亞達和夏娃吃下了蘋果。
所以就是在她咬下那顆蘋果第一口的時候吧。
只是眼?盲的阮薇根本不知道,毒蛇正緊盯著她的咽喉。
————
徐莉莉有多喜歡況一辰?整個四班都知道, 除了那個新轉來的瞎子。
那個瞎子永遠坐在班里?的最后一排, 明明她什么也?看不見,但上課的時候她還總是一副認真的樣子, 偏偏她還喜歡舉手回答問題, 而且還都答對了!老師因此對她贊不絕口,徐莉莉簡直討厭死她了!
更?讓徐莉莉抓狂的是, 幾乎所有人都在說,那個瞎子和她一樣漂亮, 甚至連況一辰都喜歡下課的時候跑去和她搭話, 還送零食給她,這讓徐莉莉簡直快要發?瘋!
一個瞎子憑什么能和她比?況一辰憑什么喜歡和她說話?
徐莉莉不明白, 她也?忍不了,所以她找到了趙紅梅。
趙紅梅是班里?最丑的女生了,而且身上總是一副臟兮兮的模樣, 這讓所有人都討厭她并且避之唯恐不及。
當?初老師給大家發?校服,發?到趙紅梅,她不小心碰到了趙紅梅的手,連老師都一臉嫌惡地趕緊掏出濕紙巾擦了手。
所以當?徐莉莉主動和趙紅梅說話時, 趙紅梅高興得差點哭了。
“趙紅梅,你?如果答應幫我一件事,下次我們班再排練班級表演的時候, 我就讓你?參加,怎么樣?”
趙紅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莉莉是班里?最受歡迎的女孩兒,能和她做朋友,這完全是趙紅梅想都不敢想的事,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按照徐莉莉的吩咐,她在體育課的時候偷偷回到教室,阮薇那時正趴在桌上百無聊賴地聽著天花板上風扇的轉動。
“你?們這么快就回來了嗎?”聽到有人推開門,阮薇由衷地驚喜道。
莫名地,趙紅梅被嚇了一跳,她結結巴巴地說出了預先想好的謊話:“我不小心扭了腳,所以就先回來了。”
“不會吧,趙紅梅你?痛不痛?要不要去看看醫生?”阮薇蹙著小小的眉頭,就好像能感受到趙紅梅的痛苦那樣擔心地問道。
“你?知道是我?”趙紅梅一瞬間愣住不可思議地張大嘴,她正好走到了阮薇身前,于是她試探地在阮薇眼?前晃了晃手。
“不要試了,我看不見的,醫生說要等兩年后康復了才能做眼?角-膜手術,所以我這段時間都看不見的。”阮薇感受到眼?前晃動的風微笑道。
她笑起?來會有一個不明顯的酒窩,甜甜的,就好像天使一樣。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趙紅梅不明白。
“因為我記得你?們的聲音啊。”阮薇又甜甜地笑道,“你?的腳真的不需要去看看醫生嗎?”
趙紅梅仿佛遭到了電擊一般愣在原地,原本她真的以為,這個班級里?沒有任何人在乎她,連老師都好幾次叫錯了她的名字,可她沒想到阮薇不僅記住了她的聲音,甚至還如此關心她。
趙紅梅緩緩拿出那個錢包,她在猶豫要不要按照徐莉莉說的,把這個錢包放進阮薇的課桌。
————
阮薇接到通知時,她剛剛打?完飯回到餐桌,對面?的張憶安看著她逐漸凝重的神情不由地放下了湯碗。
“怎么了阮隊?”阮薇一掛斷電話李平威就立馬好奇地問道。
大家都察覺到了阮薇情緒的異常。
“又有孩子失蹤了,我要趕去現場,你?們誰吃飽了?”
所有人頓時魚躍而起?,但阮薇目光掃過他們的餐盤后最終停留在了張憶安身上。
只有張憶安吃完了午飯。
“張法醫,我記得你?這兩天都沒有新案子,不如這次你?跟我去吧。”
張憶安自然不會拒絕,他剛才沒站起?來只是因為,沒有尸體的現場并不在他的職責范圍而已。
隨后兩人離開食堂,阮薇臨走時還不忘囑咐眾人一句:“好好吃飯!”
————
徐莉莉一回到教室趙紅梅就找到了她邀功。
“你?怎么做到的?”徐莉莉興奮地問道,她一邊說著還一邊打?量茫然看著前方的阮薇。
“我說我的腳受傷了走路疼,讓她扶我一下,然后我就趁她站起?來的時候把錢包放進了她的課桌。”
“你?讓她扶你??”徐莉莉聽完趙紅梅的講述不可思議地說,“她一個瞎子能找得到路嗎?”
“就是說啊,好幾次她都撞到了桌角上,真是笨死了!我以為我是我們班上最笨的人,沒想到還有比我更笨的家伙。”趙紅梅哈哈大笑,她的雙眼?熠熠,仿佛是已經看到了穿著漂亮演出服站在舞臺上的自己。
徐莉莉看著趙紅梅的模樣嘖嘖兩聲,同時她可憐地望了一眼?阮薇,她現在才明白阮薇為什么一直捂住自己的腰。
瞎子就是瞎子,還喜歡裝聰明,結果這么笨,徐莉莉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下午快放學時,老師一如計劃地走進教室,原本哄鬧的人群頓時回到自己的位置,她憤怒地砸了一下講臺,阮薇是唯一沒有防備的人,所以她被嚇了一跳。
“怎么,有些人做賊心虛了嗎?”老師冷冷地笑道,她走下講臺徑直來到阮薇的位置,隨后她在阮薇課桌里?找出了一個卡通圖案的錢包。
“阮同學,你?能告訴我徐莉莉的錢包為什么會在你?的課桌里?嗎?”
阮薇連連否認,她驚慌失措地搖頭,可無論?她看向哪個方向,她的世界都只有一片漆黑。
“我沒有!”阮薇哭著說道。
但老師根本不聽,她拽著阮薇的胳膊要把她往外?拉,徐莉莉和趙紅梅見狀對視一眼?,徐莉莉露出會心的微笑,趙紅梅則聽著阮薇的慘叫低下了頭。
從此以后就不會再有人拿阮薇這個瞎子和自己做比較了,徐莉莉開心地想到,尤其阮薇以后都會背負小偷的名聲,徐莉莉不相信況一辰還會喜歡她。
趙紅梅低著頭,她雙手攥拳,指甲仿佛要扣進血肉里?,但她一點也?不在乎。
趙紅梅聽老人說過,河里?的水鬼想要投胎就必須找一個替死鬼,以后阮薇就是小偷,沒人會欺負她了,大家只會嫌棄阮薇,所以她一點都不后悔,就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會死死地抓住阮薇的腳腕。
她一點都不后悔。
“老師,是我錯了。”
忽然,一個男聲響起?,老師停止了拖拽。
阮薇聽出了那個男聲,那是況一辰。
“我今天下午撿到了這個錢包,以為是阮薇的,所以就放到了她的課桌里?。”
老師的憤怒尷尬地僵在臉上,整個班幾十雙眼?睛的灼熱目光同時落在她的身上,她生平第一次如此羞恥。
最后老師狠狠地把錢包扔在了身旁一個學生的課桌上,她瞪了一眼?徐莉莉:“徐莉莉,把你?的錢包拿回去,以后記得收好知道嗎!還有你?,回你?的位置吧,你?媽媽快來接你?了,別讓她看見你?哭了。”
老師心煩意亂地離開教室,她暗罵自己倒霉,這兩天她的丈夫和她鬧別扭,現在她又攤上了這個烏龍,簡直倒霉透頂,她覺得自己應該找個功夫拜拜神才行。
阮薇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很久,她想哭卻?忍住了眼?淚,因為她害怕紅腫的眼?睛被媽媽發?現,到時候媽媽和爸爸就又要吵架了。
“你?沒事吧。”
阮薇都忘了自己坐了多久,她記得那天媽媽來得很晚,在她以為所有人都走完的時候,教室里?響起?了況一辰的聲音。
“剛才,謝謝你?啊。”
阮薇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她艱難地扯出了一個笑容。
————
堵車時不斷有喇叭聲在阮薇耳邊響起?,她煩躁地搖起?了車窗。
從擋風玻璃可以看到,前方的天空上低壓壓地墜下一片烏云,風雨欲來的感覺令人的呼吸都難以順暢。
“要下雨了,大家都忙著回去呢。”張憶安看著煩躁的阮薇笑道,阮薇也?被天氣影響了心情。
“我們得快點,說不定現場還有什么線索,一下雨那就完了。”
“要不要用警鳴開路?”張憶安拿出車里?的一個便攜式警鈴問道。
阮薇重新搖下車窗,當?她準備探出身把警鈴放到車頂時,她看到旁邊一輛車的司機怔住了。
“怎么了?”張憶安發?現阮薇愣住后不解地問道。
那個司機終于也?注意到了阮薇,當?他看到阮薇的警服后他露出了驚恐的眼?神。
阮薇咬牙切齒地回答了張憶安的問題,張憶安感覺阮薇的憤怒似乎都要凝成實質沖破她的身體了。
“好久不見啊,況一辰。”
第036章 Chapter·36
“你真是阮薇?”車里的男子震駭地說?道, 他看著阮薇,尤其是她身上的警服不?敢置信地搖著頭?。
“很意外嗎,我們竟然重?逢了,你說?這是不?是上天對我的恩賜?”
“恩賜?你什么意思?”況一辰感受著阮薇凜凜的目光膽寒地問道, 他依然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從前的阮薇。
“你不?該是這么健忘的人啊, 不?過沒關?系,反正?我已經記住了你的車牌, 以后我會有機會找你敘敘舊的。”說?完, 阮薇勾起一抹令人頭?皮發麻的笑容。
她將?警鈴貼到車頂,警鳴大?作, 前方的車紛紛讓開?了路。
直到開?出好遠的一段距離,張憶安才打破了車里的沉默。
“那個人叫況一辰嗎?你認識他?”
阮薇剛才狠厲的模樣消失, 她沖張憶安抱歉地笑笑:“他可是我以前的同學, 我怎么會忘記他呢。”
張憶安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小?心地問道:“他也是那些人之一嗎?”
阮薇反復看了張憶安好幾眼, 她看穿了張憶安的心思:“你是怕我真的去找他‘敘舊’嗎?”
張憶安沒有說?話,但這便是他的回答了。
“放心吧,我才沒有那么無聊呢。張小?明告訴過我, 如果把人生都放在這種事上,那就太沒有意義了,我只是忘不?了那些事,所以我得嚇嚇他。”阮薇說?完沖張憶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張憶安突然有點?臉紅, 他發覺小?時候的自己還真是成熟的可怕,大?道理總是一套一套的,好在這對阮薇確實有用, 阮薇始終都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這是一個笑話嗎?張憶安無奈地想到,阮薇現在的心里只有張小?明一個人, 他恐怕要成為?全?世界唯一被自己打敗的奇葩了。
當張憶安放心的時候,他并沒有注意到,阮薇正?直直地注視前方,從前的經歷因為?與況一辰的相遇再次浮現眼前,那么真實、那么可怕。
張憶安不?會知道的是,當初阮薇眼盲的時候曾經偷偷藏過一張班級的合照,所以阮薇才會知道況一辰的樣子。
她當然到死也不?會忘記,那張照片里的所有人。
阮薇想過自殺,她也曾經想過,當她死的那一天,這張照片里的所有人都將?不?復存在。
所以如果,如果沒有遇到張小?明,阮薇一定不?會活到現在。
因為?她從來都沒有忘記。
————
“不?用謝,你的手還疼嗎?”況一辰關?心地問道,他看到了阮薇手腕因為?老師的拖拽而留下?的紅腫。
“已經沒事了,謝謝你剛才站出來幫我澄清了誤會。”
阮薇揉著手腕笑道,她能感覺到況一辰走到了自己面前。
“我幫你揉揉吧。”
忽然,況一辰抓住了阮薇的手腕,阮薇被嚇了一跳,她一動也不?敢動,只能感覺到況一辰在揉搓著她的手腕。
不?知為?何,阮薇有一種惡心。
那時候阮薇還不?知道有一個詞叫早熟,所以她完全?不?明白況一辰為?什么要親她,她驚嚇地一把推開?了況一辰,自己也因為?反作用力摔倒,只聽況一辰在地上不?斷翻滾并哀嚎。
“媽的!賤婊-子,不?就是個小?偷嗎,裝什么清高!”
況一辰恢復過來后重?新來到阮薇跟前,阮薇小?聲地想要反駁她,她不?是小?偷,但話來不?及說?出口就被況一辰一腳踢回了肚子。
況一辰一連踢了好幾腳才住手,他往阮薇臉上啐了口唾沫后離開?。
阮薇哭著用衣裳擦臉,她的后背和大?腿都很痛,但這不?是她哭泣的理由。
阮薇之所以哭是因為?她不?明白,況一辰不?是幫了她嗎?他為?什么要這么對自己?那個錢包不?是誤會嗎?他為?什么要叫自己小?偷?
阮薇什么都不?明白,她的世界只有黑暗,她連逃走的路都找不?到,所以她哭了。
“薇薇,你的衣服怎么這么臟啊?”媽媽趕到后幫阮薇拍著衣服不?解道。
阮薇知道自己可以向媽媽求助,但媽媽聽了一定會哭,爸爸會和媽媽吵架,她知道爸爸好幾天前就在家里準備了離婚協議書,那時他們都以為?阮薇睡著了,但他們不?知道阮薇偷聽了他們的每一場爭吵。
“我還有點?不?習慣看不?見,所以老是摔倒,好在大?家都有幫我,就是弄臟了衣服,對不?起媽媽。”
阮薇聽見媽媽在啜泣,她趕緊伸出手捧住了媽媽的臉。
“媽媽你別哭啊,醫生不是說兩年后我就能做手術了嗎,到時候我就能看見了啊。”
“對,兩年后薇薇就能看見了,所以薇薇這兩年要乖哦,不?能再調皮了。”
阮薇的鼻子突然紅了,但她咬著牙沒讓眼淚掉下來:“我會乖的,我一定會乖的,媽媽我們回家吧,我們回家!”
阮薇還記得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學校變成了她的噩夢。
第二天放學后徐莉莉讓她陪她去上廁所,阮薇便和徐莉莉一起去了。
后來阮薇好像行尸走肉一樣濕漉漉地走出廁所,她聽到廁所外的噴泉聲,于是她就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身后傳來的是徐莉莉和趙紅梅以及其他人的笑聲。
媽媽很奇怪阮薇為?什么渾身都濕透了。
阮薇便笑著說?:“因為?我們打水仗啊,可惜我看不?見,所以最慘。”
“真是個小?傻瓜,你看不?見就不?要去打水仗啊,快回家我們洗澡。”
阮薇用力地點?點?頭?。
很久以后阮薇才明白,她可真是個笨蛋!
可惜那時候的阮薇并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那些人為?什么欺負要自己,為?什么到后來所有人都開?始欺負她,阮薇什么都不?知道。
她被囚禁在黑暗里,她只是單純地希望,她可以回家。
————
“孩子就是在這里失蹤的,馬戲團的人來自俄羅斯,準備在榕城進行為?期兩周的表演,據孩子的父母所說?,當時這里的人實在太多,孩子不?小?心走散后他們就再也沒找到孩子。”
阮薇和張憶安站在一塊草坪上,肉眼可見這塊草坪上的許多垃圾和周圍的一些攤位,由此可想當時混亂的場面,而在他們身前的是一個臨時搭建的巨大?帳篷。
“最大?的問題還是,因為?這里是郊區,所以連監控都沒有,和前幾個月的失蹤案一樣,兇手簡直就好像鬼魅一樣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阮薇說?完這些話才發現,張憶安似乎盯著什么東西?出了神,等她隨著張憶安的目光望去,她發現令張憶安出神的竟然只是一個被大?樹攔住的紅氣球。
“這個氣球有什么特別的嗎?”阮薇看著那個紅氣球疑惑地問道。
張憶安忽然轉頭?凝視阮薇,一股寒意瞬間流過了他的四肢百骸。
記憶在張憶安的腦海里襲來。
他還記得那時的榕城并沒有現在這般繁華,所以北冰洋游樂園的開?業幾乎吸引了全?城所有的小?孩。
張憶安就在人群里這么看到了阮薇。
那時阮薇正?從一個巨人般的小?丑手里接過一只紅氣球。
阮薇臉上帶著甜美的微笑。
小?丑也沖她微笑。
但張憶安始終記得,那個小?丑注視阮薇的目光令他毛骨悚然。
很久以后張憶安才想到形容那個眼神的詞語。
垂涎。
第037章 Chapter·37
“張法醫, 張法醫?”阮薇連喚兩遍,但張憶安就好?像失了魂一樣沒有反應,于?是她伸出?手,在她的指尖剛剛觸碰到?張憶安的那一刻, 張憶安整個?人都抖擻地后退了兩步。
冷汗在張憶安的額頭滲出?, 阮薇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
“張法醫,你沒事吧?”阮薇一邊安撫自己, 一邊困惑且擔憂地看著張憶安。
張憶安苦笑兩下恢復平靜, 他回頭凝望了一眼那只?紅氣球:“我們走吧。”
說完張憶安率先向?著馬戲團的帳篷走去,阮薇跟在他的身后滿腹狐疑, 她下意識地也回頭多望了一眼那只?紅氣球,但阮薇不明白, 這只?紅氣球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張憶安為什么對?它如?此在意?
阮薇和張憶安走進馬戲團時?,表演扔火瓶的演員正在舞臺上排練。只?見他騎著獨輪車, 手中的三個?火瓶好?像精靈一樣在他手中舞蹈,直到?他看見了走進來的阮薇和張憶安。
男人停下動作,他朝身旁另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使了個?眼神, 男人頓時?會意地轉身看到?了阮薇和張憶安。
“請問你們有什么事嗎?我們今天的表演已經臨時?取消了。”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帶著親切的笑容熱情地問道。
阮薇和張憶安都有些詫異這人良好?的中文,但很快他們想明白了原因。
這個?俄羅斯的馬戲團來到?榕城進行?巡演,馬戲團里會有熟識中文的人并不奇怪。
“我們是榕城刑警支隊的警察,這次來是想調查一下今天上午發生的失蹤案。”阮薇說著掏出?警察證, 男人認真?地看了好?幾眼才確認阮薇的身份,他親切熱情的笑容消失,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我以為你們已經調查過了。”
“今天上午來調查的是這片轄區的民警, 我們現在懷疑的是,這起失蹤案和榕城前幾個?月發生的兒童失蹤案有關, 所以還請你配合調查。”阮薇一絲不茍地回答道。
“幾個?月前發生的失蹤案,難道這還是一起連環殺人案不成?”男人聽到?阮薇的調查理由后露出?了感興趣的笑容,這令正在打量馬戲團的張憶安收回目光,他反感地瞥了一眼這個?俄羅斯男人。
“請問我該怎么稱呼你?”阮薇同?樣忍著厭惡慣例地問道。
“我叫葉夫根尼。佩特羅夫,你可以叫我葉夫根尼,那是我的名字,又或者你可以叫我佩特羅夫團長,因為這家馬戲團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屬于?我的。”葉夫根尼說著自豪且炫耀地張開?了雙臂,張憶安看著他這樣的舉動默默露出?了微笑。
“好?的葉夫根尼,我現在需要一份馬戲團外面那些攤販的名單和聯系方式,以及今天馬戲團所有的售票記錄,包括預售的記錄,我想這些你應該都有吧。”阮薇用?了十足的耐心才讓自己平靜地說道,因為從葉夫根尼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葉夫根尼的眼神就一直在她身上游走。阮薇確信,如?果不是因為還有要緊的正事,她一定會給葉夫根尼這種男人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這是當然,不過阮薇小姐,我想先問一個?問題,你們這里的女警察都像你這么漂亮嗎?”
葉夫根尼輕佻地笑道,他看向?阮薇的目光逐漸下移,最終他的視線停留在了阮薇的胸前。阮薇穿著一身筆挺的警服,但這并沒有影響葉夫根尼的興趣,相反,他覺得自己愈發興奮了。
阮薇注意到?葉夫根尼這下流的舉動,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拔槍的沖動,而就在此時?,一個?冷如?冰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你最好?現在就去把攤販的名單拿出?來,否則我會讓你后悔來到?榕城。”
葉夫根尼是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阮薇身旁的那個?男人,只?見這男人竟然有著只?比他低矮幾公分的個?頭,但男人修長標準的身材令他不屑,直到?他看見男人暗暗摸上了他外套腰間一塊凸出?的地方。
“好?,我這就去,你們在這兒等著。”葉夫根尼看瘋子一樣驚恐地看了張憶安一眼,看到?張憶安眼里的冷漠和堅毅后,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了。
阮薇注意到?葉夫根尼最后的那個?眼神,她疑惑地看向?張憶安,但那時?張憶安已經再次變回平常溫和從容的模樣。
“你做了什么?”阮薇知道肯定是張憶安暗中做了手腳,她好?奇又開?心地問道。
張憶安撇過頭,他只?是淡淡地微笑,顯然他并不打算告訴阮薇自己的小聰明。
也幸虧葉夫根尼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一個?法醫哪里會有什么配槍呢,只?不過是他的錢包太豐厚罷了。
幾分鐘后,葉夫根尼拿著一大一小的兩個筆記本走了出?來。小的筆記本是一個?電話簿,大的則是馬戲團的售票記錄,葉夫根尼撕下兩個?本子里所有的相關記錄交給了阮薇。
“你要的都在這兒了。”
阮薇仔細認真?地把紙張收好?后重新露出?微笑:“謝謝你的配合葉夫根尼先生,那我們就——”
“等等。”
阮薇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但就在她準備道別的時?候,張憶安打斷了她的話。
阮薇和葉夫根尼同?時?疑惑地看向?張憶安。
“我想要見一見這個?馬戲團所有的工作人員,不知道可不可以呢?”張憶安仿佛是在詢問,但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尤其是葉夫根尼看到?,張憶安的手再次摸向?了腰間的外套。
“當然可以,你們請稍等。”葉夫根尼說完再次逃一樣地離開?了。
阮薇這次依然疑惑地看著張憶安,她實在不明白張憶安的舉動:“張法醫,難道你懷疑我們追查的兇手就在這個?馬戲團里嗎?”
“也許呢?”張憶安無?法說出?他這么做的真?正原因,他便敷衍道。
“可是失蹤案幾個?月前就發生了,兇手怎么可能是這個?馬戲團里的人呢?”阮薇覺得很奇怪,因為她知道張憶安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
張憶安忽然沉默了,他無?法告訴阮薇,他的理由是因為他的直覺。
十七年前在北冰洋游樂園里,阮薇看不見那個?小丑,但他清楚地看到?、并記住了那個?小丑垂涎欲滴的眼神,仿佛阮薇是一道美味佳肴。
那時?小丑對?阮薇伸出?手,阮薇右手拿著紅氣球,左手差點就要牽住小丑,但張憶安跑過去抓住了阮薇。
張憶安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小丑最后看他的眼神,明明他在笑,但他的目光卻好?像一把刀,將張憶安剝皮拆骨。
張憶安一直把這個?噩夢埋藏在記憶的最深處,好?像這真?的只?是一個?夢,有些時?候他也會覺得自己真?的忘記了——直到?那個?紅氣球。
這會是一個?巧合嗎?
張憶安也希望自己這么相信,但他做不到?。
葉夫根尼把馬戲團的所有成員都叫到?了舞臺上,張憶安就站在他們面前仔細地審視著他們每一個?人,連一根汗毛也沒放過。
張憶安還記得北冰洋游樂園里的那個?小丑很高大,比所有人都要高大!他站在人群里,就好?像一個?巨人一樣,畫著彩色的妝容,永遠上翹的紅色嘴角,滑稽的動作,逗得每一個?路人都哈哈大笑。
“所有人都到?齊了嗎?一個?也沒有少?”張憶安審視完最后一個?人不甘心地問道。
葉夫根尼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恐怕是腦子不太好?使,但他并沒有表現出?自己的想法,他只?是誠實地回答:“所有人都到?齊了,一個?不少。”
張憶安仿佛一下子泄了氣,他搖著頭反復低喃:“怎么可能呢。”
馬戲團里沒有一個?人和他記憶里的巨人相符,唯一勉強相似的也只?有葉夫根尼,可葉夫根尼看上去不超過三十歲,他怎么可能是張憶安記憶里的小丑呢?
難道紅氣球只?是巧合,他的直覺只?是個?錯誤嗎?張憶安痛苦地鎖起了眉頭。
“你沒事吧。”阮薇擔憂地看著張憶安,她真?的不明白張憶安為什么突然這樣了。
張憶安搖搖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重歸平靜,也許真?的是他想多了吧,他只?是看到?那個?紅氣球睹物興情了。
最后,張憶安隨意地問道:“那請問誰是馬戲團里的小丑呢?”
葉夫根尼與馬戲團的其他人面面相覷,他們不約而同?都露出?了好?笑的神情。
“這里又不是美國,哪里會有人要看小丑啊,我們馬戲團里沒有小丑。”葉夫根尼略帶嘲諷地說道,可張憶安毫不在意,他只?覺得葉夫根尼的這句話簡直好?像是一股電流擊中了他。
對?啊!誰會想看小丑呢!這里又不是美國!
張憶安頭皮發麻地想到?,他開?始努力回想十七年前的北冰洋游樂園,他開?始搜尋記憶里北冰洋游樂園的模樣,張憶安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當時?甚至直到?剛才,他一直都認為,北冰洋游樂園里的小丑是游樂園請來慶祝開?業的工作人員。
——可是,誰會想看小丑呢?這里又不是美國!
張憶安突然想起了,當時?北冰洋游樂園里真?正的工作人員,他們無?一例外穿著的都是玩偶服。
所以,小丑為什么會出?現在北冰洋游樂園?
張憶安震悚地看向?阮薇,他想起阮薇接過紅氣球的那一幕,畫面逐漸拉遠并變得清晰,張憶安看到?了——小丑左手上,那一簇紅色氣球。
第038章 Chapter·38
“張法醫, 你沒事吧。”阮薇喚醒再次愣神的張憶安,她的眼?里充滿了擔憂。她并不明白張憶安為什么突然變得這么奇怪,但阮薇知?道,張憶安的奇怪舉動都?是從看到那只紅氣球開始的。
難道那只紅氣球有什么特別的嗎?阮薇想不通, 那僅僅只是一個意外被樹枝纏住的氣球啊。
“我們走吧。”張憶安微笑地說道, 他的目光已經恢復清明,但他的笑容里并沒有真?正?的喜悅。
阮薇困惑地答應, 她和?張憶安走出帳篷, 但在他們繼續趕路之前,張憶安似乎還有別的事要?做。
阮薇看到張憶安三兩?下?爬上那棵樹, 待他接近紅氣球后,他從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雙一次性橡膠手套, 然后張憶安才?去拿起紅氣球, 他將紅氣球里的空氣全都?放掉隨后一躍回到了地面。
“你還隨身帶著這個?”張憶安下?樹后,阮薇看著他的手套驚嘆道。
“這個啊, 這是為了以防萬一。”張憶安見?阮薇疑惑,便解釋道。
“以防萬一?防什么?”
“我偶爾會解剖到一些高度腐敗的尸體,這種時候一般的防護道具就成了擺設, 尸臭也會因此殘留在手上,所以為了別人著想,我養成了常年隨身帶一雙手套的習慣。”張憶安理所當然地說道,他并沒有發現, 在他隨意地說完后,阮薇的眼?睛里迸出了精光。
“張法醫,你還真?的和?白凡說的一樣, 簡直像個天使?啊。”阮薇由衷地感嘆道。
“天使??”張憶安微微蹙起眉頭,“白凡那家伙這么說我的嗎?”
阮薇突然閉嘴, 她感覺自己好像無意出賣了白凡,但一切都?已經為時已晚,張憶安已經決定,他回去要?讓白凡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天使?還是魔鬼。
“不過張法醫,你特地爬上樹去拿這個氣球,而且還戴上了手套,難道這個氣球是什么重要?的物證嗎?”阮薇岔開話題。
“也許吧。”張憶安把氣球攥在手里說道,目前關于兇手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測,他還需要?證據。
見?張憶安敷衍,阮薇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追問,她相信張憶安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等到張憶安想解釋的時候,她自然會知?道答案。
“我們接下?來應該是去派出所見?那對父母吧。”張憶安向阮薇確認道。
阮薇點頭:“不過為了效率,我們還可以在路上打電話詢問一下?這些攤販。”阮薇說完揚了揚手里的那些紙張。
兩?人分工合作,回到車里張憶安先把氣球裝進物證袋,隨后他從阮薇那里拿過紙張,他開始一個接一個耐心?地撥打起攤販的電話,阮薇則一邊開車一邊聆聽張憶安的詢問。
“請問當時你有沒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物呢?”“那你是否有目睹到犯罪過程?”“你見?過失蹤的那個孩子嗎?”
……
張憶安的每次詢問基本都?大同小?異,結果也是一無所獲,除了張憶安在每通電話的結尾都?必問的那個問題。
“請問你在現場有沒有看到過一個小?丑?”
阮薇并不能理解張憶安為什么對這個問題如此執著,所以在聆聽了五次后,她忍不住開口了:“張法醫,你在馬戲團里不是已經問過這個問題了嗎,葉夫根尼也說馬戲團里沒有小?丑了。”
阮薇十分不解,張憶安見?狀笑了笑:他把自己剛剛詢問得到的結果遞到了阮薇眼?前。
阮薇一遍觀察路況一邊飛快地掃視完了張憶安的詢問結果,她驚詫地差點沒把車打滑出去。
“怎么會!”阮薇回想著張憶安筆記本上的五個“是”不可思議地說道,“葉夫根尼不是說了嗎?馬戲團里沒有小?丑啊。”
“但到目前為止,所有的商販都?說他們看了一個巨人般的小?丑。”
“巨人般的小?丑?”阮薇更加吃驚了。
“是的,根據他們的描述,那個小?丑至少有兩?米高,他幾乎一整個上午都?在人群里給孩子分發氣球。”
阮薇的胳膊上突然冒出了雞皮疙瘩:“難道就是你找到的那個紅氣球?”
張憶安點點頭沒有說話。
“可是,葉夫根尼不是說馬戲團里沒有小?丑嗎?難道他在騙我們?”
“有這種可能。”張憶安沉思道,攤販口中的小?丑有著兩?米的身高,如果葉夫根尼穿上高底的鞋子,那他也可以輕易達到這個高度,“但阮薇你有沒有想過,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
“另一種?”阮薇不解。
“如果小?丑原本就不是馬戲團里的人呢?他只是一個闖入者,他闖入馬戲團的人群,就好像狼潛伏在草叢里接近獵物,馬戲團只是他的獵場。”
阮薇突然打了個寒噤,她驚恐地看了一眼池澄。
獵場,這是多么可怕的一個詞語。
“如果這個小?丑就是兇手,那他綁架孩子的目的是什么?失蹤孩子的家屬并沒有收到勒索信息,難道孩子是被販賣了嗎?”
張憶安無法告訴阮薇,他甚至希望那些孩子只是被拐賣了,因為這樣至少他們還有一線生機,張憶安真?的害怕自己的猜想最終會變成事實,一想到那樣的結果他就全身發涼,仿佛他是行走在結冰的湖面上,而他的身后傳來了冰裂的聲音。
“或許吧。”張憶安痛苦地敷衍道。
阮薇覺得張憶安又開始變得奇怪了,這一次她沒有繼續隱忍心?中的好奇:“可是張法醫,我們明明一起剛到的現場,你怎么會知?道這些呢?”阮薇真?的想不明白。
張憶安的腦海里突然閃回北冰洋游樂園的那一幕,小?丑的左手上,那一大簇紅色的、鮮艷的、好像被鮮血浸透的氣球。
當時阮薇接過氣球,張憶安被小?丑垂涎的眼?神嚇得發抖,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沖了上去,他在最后一刻抓住了阮薇的手。
小?丑兇惡地盯著他,他好像是在計算什么,最后他不甘心?卻也不得不消失在了人群里。看到他的背影被人群淹沒,張憶安這才?如釋重負地笑了。
可那時的張憶安并沒有意識到真?正?的問題,直到今天,直到不久前,張憶安才?突然想到了這件事。
小?丑手里的氣球遠遠不止一個,他要?把氣球送給阮薇,張憶安阻止了他,可是其他的氣球呢?
張憶安終于意識到這個問題,他越想便越覺得害怕,冰裂聲就好像魔鬼一樣來到了他的身后,魔鬼親吻他的頸項,他聽到了魔鬼的嘲笑,突然他的腳下?一空,他跌入了冰湖。
巨大的水壓一瞬間榨干了他身體里所有的空氣,不過張憶安并不感覺寒冷,他只是感覺四肢在變得僵硬,沉沉的睡意襲來,他看到湖面的光明正?在遠離自己,黑暗的深淵中,有人抓住了他的腳腕。
“阮薇,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十七年前離開的榕城,對吧。”
阮薇點點頭:“對啊,怎么了?”
“那一年有個孩子收到了小?丑的紅氣球,我應該可以救他的,我本來可以救他的。”
張憶安的目光逐漸黯淡,記憶里小?丑手中的一簇紅氣球就好像鋒利的匕首一樣刺進了他的心?臟。
阮薇突然怔住,她的眼?前一黑,就好像她一瞬間回到了小?時候。
————
媽媽和?爸爸原本覺得帶阮薇來北冰洋游樂園會是個好主意,直到他們看見?小?小?的阮薇站在北冰洋游樂園里茫然地環顧四周。
阮薇能聽到很多笑聲,有大人的,也有小?孩子,還有轟隆隆的機械聲,人們因為刺激發出的快活的尖叫,好像是一幅熱鬧的畫卷在阮薇腦海里形成,她愉悅地彎起了眼?角。
“薇薇,你有沒有什么想玩的啊?”媽媽強忍住淚意故作興奮地說道。
媽媽和?爸爸都?以為自己騙過了阮薇,但他們不知?道,阮薇因為長久的黑暗練出了非凡的聽覺,她聽出了兩?人的感傷。
“媽媽,我聽見?有人在尖叫,他們在玩什么啊。”阮薇突然有了一個聰明的主意。
“他們在玩‘遨游太空’呢。”
“那應該很好玩吧,他們叫的好開心?啊。”
媽媽看了一眼?那個瘋狂旋轉的機器:“是很好玩,也很嚇人。”
“那你們去玩吧,爸爸媽媽,你們去玩吧!”
阮薇突然分別抓起媽媽和?爸爸的手,她將兩?人的緊緊牽在一起。
“你們去玩吧。”阮薇由衷地說道。
媽媽和?爸爸最終拗不過她,阮薇答應他們會好好待在原地,后來阮薇聽到了媽媽和?爸爸的尖叫,她一直都?記得,那一天是她眼?盲時最快樂的一天。
其中還有一個插曲,阮薇遇到了張小?明。
不過這一次和?張小?明的相遇在阮薇的記憶里并不算愉快,因為阮薇記得,張小?明意外放跑了她的氣球。
那個氣球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大人送給她的,阮薇記得那個人的身上有一種并不好聞的味道。
很久以后阮薇才?知?道那種味道是什么,原來那是油彩的氣味。
————
阮薇踩住剎車,她把車停在了路邊。
張憶安不解地看著她,他看到阮薇急促而劇烈地喘息著,她捂著自己的心?口,豆大的眼?淚不斷劃過睫毛墜落。
“阮薇,你沒事吧。”張憶安焦急又不知?所措地問道。
突然,阮薇好像體力不支一樣抓住張憶安的胳膊,她看向張憶安,張憶安也看到了她朦朧迷離的眼?睛。
“天吶,天吶!我真?是全天下?最傻的傻瓜!”
一瞬間,張憶安屏住了呼吸,他的心?臟在這一刻驟停。
第039章 Chapter·39
阮薇難道是意識到他的身?份了嗎?張憶安飛快地思索起了他和阮薇的對話, 確定自己的發言沒有紕漏,他才放下心?來。
“怎么了?”張憶安故作?鎮定地問道。
“原來張小明真的救了我!就在十七年前?,我遇到過那個小丑!是張小明抓住了我的手!”阮薇不敢置信地說?道。突然她開始掩面痛哭,肩膀隨著啜泣而顫動, 她整個人都縮在座椅上, 小小的,看上去就像一個悲傷的孩子。
“我真是個傻瓜!我竟然到現在才知道!”
阮薇嗚咽地埋怨自己, 她不斷在記憶里找尋所有關于張小明的細節, 仿佛那是一場拼圖游戲,只差最?后一塊拼圖阮薇就能見到張小明了, 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總是找不到最?后一塊拼圖,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張小明的身?影化作?粉末隨風而散。
她甚至無法留下一顆沙礫, 因為?她連張小明的模樣都不知道。
“你確定你小時?候遇到過那個小丑嗎?”張憶安默默注視阮薇,他難過得仿佛是被人撕碎了靈魂, 可他只能默默忍受。
他懺悔,張憶安知道自己一定會下地獄的,可他必須這么做。
不, 他甚至做得還不夠!張小明在阮薇心?里的分量已經超乎了張憶安的想象,這恐怕會是一場災難,張憶安必須阻止這一切才行。阮薇需要忘記張小明,她一定要忘記張小明!
張憶安的第一步就是轉移阮薇的注意力。
阮薇逐漸停止了哭泣, 她目光重新變得銳利,她確認地點了點頭。
張小明當初拯救了她,現在她也必須要拯救那些孩子才行。
“張法醫你應該知道什么是盲視力吧。”
張憶安有些詫異阮薇的回答, 他認真道:“人類除了眼睛之外還有很多其他的感官和潛意識,當一個人失去視覺, 這種意識就會被自然地放大,俗稱就是你說?的盲視力。”
“是的,我當初就感覺到了,雖然我看不見,但我能感覺到那個送我氣球的人有著巨大的個子,比爸爸還要高,就像童話里的巨人一樣,我還記住了他身?上奇怪的味道。”
“你是指油彩嗎?”張憶安驚嘆又佩服地看著阮薇。
阮薇默認了張憶安的問題,她的眼睛里突然閃過恐懼:“張法醫,你說?我當初收到氣球,是不是因為?小丑把我當作?了獵物?”
張憶安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阮薇早就有了答案。
“如果是這樣,那這么多年來,這個小丑……”阮薇甚至不忍把話說?完,她在張憶安的眼里看到了同樣的心?痛。
“我們一定會抓住他的,他不會再逍遙法外了。”
————
阮薇和張憶安趕到派出所時?,失蹤孩子的父母已經等候多時?,審問期間女人一直在偷偷抹淚,男人便一直緊握著她的手。
“能和我們說?一下詳細的情?況嗎?”
“當時?我們正?在等中午十二點半的演出開場,因為?大家都有點餓,所以我就去賣盒飯的攤位排隊了。”男人說?起案發時?自己的行蹤,女人聽著聽著便崩潰地開始嚎啕大哭:“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小楓一個人留在那里的,可我真的沒想到我只是上個廁所回來小楓就不見了。”
阮薇終于明白這位母親為?何如此傷心?欲絕了,她只能盡量溫柔地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我們會全力幫你,但你也需要照顧好自己。”
“警官,小楓他不會出事吧!你們一定會救他吧!”大約是阮薇的話給了女人希望,女人突然撲過來跪下一把拽住了阮薇的手。
張憶安反應過來幫阮薇扶起了這位母親,他也勸慰地說?道:“您先不要激動,我們還要繼續了解一些情?況。”
男人把女人扶回了椅子,只見他抬頭堅決地說?:“警官您還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無不言!”
“你們當時?在馬戲團外面有沒有看到一個小丑?”
聽到小丑二字,男人女人不禁對視一眼,隨后男人也激動地站了起來:“那個小丑就是兇手?”
阮薇默默低頭做了個筆記,因為?男人剛才的話等于變相回答了張憶安的問題,同時?她有些震駭于男人眼中濃烈的殺意。
“你先坐下不要這么沖動,案子我們會繼續調查,請你放心?。”阮薇真的害怕這位父親憤恨之下會做出什么傻事,所以她提前?給這個男人打了劑預防針。
張憶安隨后又詢問了一下小丑的外貌,男人的每一句講述都印證了他記憶里的那個噩夢。
忽然,女人驚叫一聲,阮薇和張憶安見她慌忙地掏出手機,她的食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滑動,最?后,她身?子發顫地停止了動作?。
“對,是他!就是他!”
女人顫巍巍地把手機遞過來,阮薇和張憶安這才發現,女人原來是從?手機相冊里翻出了一張照片。
從?照片里阮薇和張憶安明白了當時?的盛況,等待看演出的人們泱泱聚集在草坪上,而在密密麻麻的身?影中,阮薇和張憶安都看到了,就在照片邊緣的地方,小丑高大的背影。
他的左手緊攥著一簇紅氣球,一群渴望氣球的孩子歡樂地圍住了他。
阮薇不可抑制地打了個寒顫,她轉頭看見張憶安默默張合了一下嘴。
她從?張憶安的嘴型里辨認出了那兩個字。
“快跑。”
————
下午,在阮薇帶著李平威走?訪失蹤案的周邊現場時?,張憶安在辦公室里同時?用電腦和手機刷起了朋友圈和微博。
“先生,我以為?你會去調查那些失蹤的孩子呢,原來你在這兒啊。”白凡從?解剖室里回來見到張憶安驚訝地說?道,張憶安聞言轉身?看到白凡露出了深意的笑容。
莫名地,白凡有些慌張,他害怕地抱住了自己:“先生,我對哲學可沒興趣啊。”
張憶安突然站起身?朝白凡走?了兩步,白凡也不由自主地后退兩步,直到張憶安用眼神定住他,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張憶安靠近自己。
“可我怎么感覺你平時?很喜歡關注我呢?原來我在你的眼里像個天使啊。”
白凡突然窒息,他就知道自己不該和阮薇多嘴,果然背后議論別人是會有報應的。
張憶安原本還想裝裝生氣,可是一看白凡認慫的樣子他就笑了,最?后他拍了拍白凡的腦袋:“以后記得不要八卦我了,作?為?懲罰,今天你要留下來加班幫我查案。”
“查案?”白凡因為?興奮聲音都拔高了,“是那些孩子的失蹤案嗎?我們要去哪兒?”
“去哪兒?”張憶安忽然冷笑了一下,“你想去哪兒?當然是在這里查了。”說?完張憶安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電腦,電腦上顯示的正?是他剛才搜索出來的結果。
“這能查到什么?”白凡看著張憶安的電腦懷疑道。
“如今很多人都喜歡分享自己的游玩經歷,所以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在網上查看所有關于榕城馬戲團的消息。現在我們鎖定的嫌疑人是一個身?份不明的小丑,我要你找出所有的相關信息,只要能有小丑清晰的照片或者?視頻截圖,那我們就可以通過技術分析確定嫌疑人的樣子。”
白凡恍然大悟,他在張憶安的推動下坐上了椅子。
就在白凡握住鼠標的時?候,白凡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先生,我用了你的電腦你看什么啊?”
張憶安露出狡黠的笑容:“我當然是勉為?其難地去檔案室里查資料了。”
“查資料?”
“我和阮隊長現在還懷疑,嫌疑人是一個潛藏多年的連環殺手,所以我要去看看榕城過往的案件資料,或許我們這次還能順便解決一些陳年舊案。”
白凡聞言頓時?正?色,他開始滾動鼠標,幾乎每一條相關內容他都會反復仔細地觀看好幾遍,確定沒有線索后才繼續瀏覽下一條。
張憶安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看了好一會兒,他的臉上浮起欣慰的笑容。
白凡的任務毫無疑問是無聊的,所以張憶安才會作?為?懲罰推給他,但白凡的表現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他突然很期待白凡也能獨當一面的那一天。
晚上九點,張憶安依然端坐在檔案室里,他已經查看了近十年榕城市發生的兒童失蹤案。果然這其中他找到了一共八起可疑的案件,而令他心?情?沉重的是,他明白這個數字還遠遠不止。
“喂?”張憶安接起阮薇的電話,從?電話的聲音里阮薇就感受到了他低落的情?緒。
“怎么了?”阮薇關切地問道。
“我正?在檔案室里查看往年的資料。”
張憶安說?完這句話阮薇突然沉默了很久,因為?她猜到了答案。
“你呢。”張憶安見阮薇沉默便主動問起了話:“你的走?訪有什么結果嗎?”
張憶安聽到阮薇在電話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現在有點懷疑兇手是不是還有同伙接應,否則我實在想不出,一個兩米高的人帶著一個孩子,怎么可能不被人發現呢。”
“你確定嗎?”張憶安也驚訝道。兇手那么高的個頭,外加上一個孩子,就算他每次選擇的犯罪地點比較偏僻,但這樣惹眼的組合也不可能完全沒有人發覺啊,張憶安有些不能理解。
忽然就在這個時?候,白凡推開了檔案室的大門。
只見白凡一臉神色慌張地走?進來,他手里抱著一臺筆記本電腦。
“你找到小丑的照片了嗎?”張憶安因為?驚喜甚至一下子站了起來,可白凡的回答卻令他意外。
“不,不是!”
“那是什么?”
白凡把筆記本電腦放到桌上,他咽了口?唾沫:“你自己看吧。”
張憶安把電話放在桌上卻沒有掛斷,他點開了白凡找到的第一張圖片。
電話那頭,阮薇一直焦急地等待,等了快一分鐘,阮薇終于忍不住地詢問。
“你們找到了什么?”
張憶安這時?才想起阮薇的電話,他重新把電話舉到耳邊,但他的目光依然緊盯電腦屏幕。
“阮薇,我想我們可能找錯了嫌疑人。”
第040章 Chapter·40
“找錯人?什么意思?”
張憶安依然目不轉睛, 他?的手指敲擊著左方向鍵,屏幕上的照片飛快變幻,可不管照片怎么變幻,他?的瞳孔里始終倒映著一個相同的人影。
“你還記得你剛才?說, 你懷疑兇手可能有同伙嗎?”
張憶安的食指驀然停下?, 他?滑動觸摸板,電腦上的照片隨即放大, 一張模糊但完整的照片出現在?他?的眼前?。
“我?想我?們找到他?了。”
————
阮薇睜開眼, 她看到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她不敢置信地用?手揉搓眼睛, 就在?此時,她發?現了自己的異常。
阮薇驚恐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終于確定, 她回到了小時候。
“爸!”
“媽!”
阮薇害怕地叫出聲,但黑暗就好像是一頭巨大的怪獸, 她的聲音沒?傳出去多遠就被黑暗的一口吞噬掉了。
阮薇感受到黑暗從?她身邊走過掀動的輕風,這令她毛骨悚然,她膽怯地定在?了原地, 仿佛是她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將怪獸引來。
時間就這么一分一秒地過去,阮薇快要支撐不住了。她的雙腿在?發?抖,額面上細小的水珠逐漸凝結成一滴汗水,汗珠緩慢地滑下?, 癢酥酥的感覺仿佛是螞蟻在?啃咬她的骨頭。
不……
汗珠已經接近下?巴,阮薇在?心里無力地呼喚道,可這毫無用?處, 水滴濺落地面,突然一雙利爪從?黑暗里襲來抓住了阮薇的腳腕, 阮薇被它拖向黑暗的深處。
“不!”
阮薇慘叫,她再?次睜開眼,刺目的光燒灼了她的眼球,但比這更令阮薇絕望的是,她發?現她徹底動不了了。
逐漸適應光明后,阮薇意識到了她身處的地方。下?課鈴聲響起?,老師收拾好教學用?具走出了教室。
大多數人隨后都蜂擁地離開,因為食堂里的肉包有限,先到先得,只有“阮薇”依然安靜地坐在?自己位置上聽著大家離開的聲音。
等到教室逐漸安靜后,“阮薇”拿出自己的便當,她打開蓋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阮薇就站在?教室里默默看著這詭異的一幕。她無法動彈,別人也看不見她,甚至有好幾個人從?她的身體里穿了過去。
她看到小小的自己拿著勺子舀住一顆肉丸,吃到肉丸的“阮薇”露出了滿足幸福的笑容。
看見自己笑了,阮薇忍不住也莞爾,但忽然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教室的門口還站著三個男孩兒。
阮薇在?這三個男孩兒和自己之間來回看了好幾次,突然,她想起?了什么。
“不!”
阮薇恐懼地看向自己高喊道,可是“阮薇”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阮薇”又舀起?一勺米飯送進?了嘴巴。
“不……”
眼淚奪眶而出,可阮薇看著小小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她看到“阮薇”突然慘叫一聲,隨即“阮薇”吐出了嘴巴里的食物殘渣,殘渣里混雜著殷紅的鮮血,“阮薇”痛得整個人倒在?地上縮成了一團,教室里只剩下?男孩兒們勝利的笑聲還在?久久回蕩。
不……
阮薇看到自己倒在?地上痛得連聲音也發?不出,“阮薇”只能絕望而木然地睜開眼睛,眼淚流下?和塵埃混合,但她什么也看不到,除了永恒的黑暗。
——“送給你。”
忽然,阮薇眼前?的光景再?次變幻,但在?她恢復光明以前?,她就認出了這個聲音。
張小明。
阮薇熱淚盈眶地看著自己和張小明的背影,她難以置信地捂住嘴,因為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那一天的夕陽是這么美。
天際的晚霞美麗得仿佛梵高的油畫般濃墨重彩,可“阮薇”只記得那一天清風徐徐,微風拂動了她的發?絲。
“這是什么?”“阮薇”拿著手里的盒子好奇地問道。
“你的生日禮物,抱歉我?今天才?知道。”
阮薇還記得張小明的聲音很好聽,每一次聽他?說話自己都會忍不住地臉紅。
“是一個小瓶子?”“阮薇”拆開盒子后疑惑地說道。
“你試試在?耳邊搖搖它。”
“阮薇”聞言照做,她聽到了一陣仿佛精靈歌唱般的響聲。
“這里面是水嗎?”
“不,這是珠穆朗瑪峰峰頂的雪,是我?小時候爸爸送給我?的禮物。”
“阮薇”震驚地半晌沒?有說出話:“這太寶貴了,我?不能要。”
張小明接過“阮薇”遞回來的小瓶子露出微笑,他?拿著小瓶子又在?“阮薇”的耳邊輕輕搖了搖。
一瞬間,“阮薇”感覺自己仿佛聽到了珠穆朗瑪峰上的狂風和咆哮。
“你知道嗎,我們的世界好大好大,以后我?們也去看看吧,就像我?爸爸一樣。”
忽然,阮薇發?現自己和張小明的背影開始變得模糊,她開始瘋狂地奔跑,她想要叫住張小明,她只想看一眼他?,只看一眼,一眼就好。只可惜下?一秒阮薇突然踩空,她只能看著張小明的背影遠去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阮薇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昏了過去,直到再?次醒來,阮薇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黑暗。
艱難地從?地上爬起?,這一次阮薇不再?恐懼,她在?黑暗里行走、咆哮。
“你出來吧!我?不怕你了!”
阮薇環顧四周,可除了黑暗,再?也沒?有其他?人。
“你出來啊!已經這么多年?了,你不是一直在?等這一天嗎?就讓我?們做個了結,你出來啊!”
突然,阮薇的意識出現恍惚,等她再?次清醒時,她發?現自己手里正牽著一只紅色的氣球。
耳邊逐漸嘈雜,阮薇聽到了很多聲音。有機器響起?的音樂聲,有大人小孩的笑聲,還有因為人們因為興奮的尖叫。
阮薇的世界突然變得光亮,她旋轉著打量光怪陸離的北冰洋游樂園。
人們從?她的身邊匆匆而過,阮薇就在?這些人群的縫隙里尋找爸爸媽媽和張小明。
“爸,媽!”
“張小明!”
阮薇越找越急,越找越急,忽然,她撞上了一個大人。
她緩緩地抬起?頭,隨即她驚嚇地跌坐在?了地上。
一瞬間,北冰洋游樂園里的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他?們紛紛不約而同地看向阮薇,阮薇這才?猛然驚覺,原來所有人都帶著一張詭異的小丑面具。
“不!”
阮薇歇斯底里地尖叫道,她爬起?來再?次開始狂奔,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因為她的速度太快而變得扭曲,黑暗再?次襲來,直到阮薇停下?腳步,她看到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光束。
光束里佇立著一個巨人般的身影,他?背對著阮薇,可他?身上的小丑服已經告訴了阮薇他?的身份。
阮薇的臉一瞬間沒?了血色,她輕巧而緩慢地后退,仿佛是害怕驚醒了小丑,直到她感覺后背撞上了一堵石墻。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無限漫長,阮薇緩緩地仰起?頭,她看到了那張滑稽夸張的笑臉。
————
“呼——”
阮薇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李平威被她嚇了一跳,方向盤也差點打滑,好在?李平威及時穩住了雙手。
阮薇足足愣了一分鐘才?回過神來,她轉頭看到了一臉驚恐的李平威。
“我?們在?哪兒?”阮薇茫然地問道。
“回,回警局啊。”
阮薇點點頭,她終于想起?自己給張憶安打電話,張憶安說他?發?現了新的嫌疑人,后來她便和李平威坐上了返回警局的車。
“阮隊,你做噩夢了嗎?”李平威見阮薇依然失意的樣子心有余悸地問道。
阮薇沒?有說話,默認了李平威的問題。
那可真是一個很長的噩夢。
“阮隊,既然你這么累了,今天就先回家休息吧,案子總歸能破,身體是自己的啊。”李平威關?切道。
阮薇擦掉額頭上的冷汗微笑:“謝謝,待會兒你先回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李平威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說不動阮薇,便不再?白費工夫了。
回警局后,阮薇先和李平威告別,隨后她在?檔案室里找到了張憶安。
“你的臉色有點蒼白,是不舒服嗎?”一見阮薇,張憶安便察覺了她的異樣。
“沒?事。”阮薇搖頭笑笑,“你說的嫌疑人呢?”
張憶安擔憂地看了阮薇好幾眼,他?打開筆記本電腦為阮薇點開了那些照片。
“這都是白凡發?現的,原本我?讓他?去調查小丑,但在?調查的過程中他?意外?發?現了這個男人。”
阮薇從?張憶安手里接過電腦,只見照片里出現的是一個個子不高長相平凡的中年?男人。
“這人有什么問題嗎?”阮薇繼續瀏覽了一些照片說道。
她發?現這些照片基本都是裁剪或者放大而來的,所以這導致了圖片的模糊,不過這并不影響阮薇認出照片里的背景就是馬戲團。
“你繼續往下?看就知道了。”
阮薇依照張憶安的囑咐繼續瀏覽圖片,直到某一刻,她突然愣住。
吸引阮薇的是一張新聞的配圖,配圖原本是在?拍攝現場,但周遭的圍觀群眾也意外?被拍了進?去。白凡在?這些圍觀者里畫出一個圓圈,那人自然就是阮薇之前?看到的中年?男人。
令阮薇愣住的是,她認識這個現場,那是兩個月前?第二個孩子失蹤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