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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1章 Chapter·61

    李大海與劉崢嶸面談過后, 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似乎恢復了寧靜,第二天晚上,大家果然自覺地?下釣開始捕魚,這一晚大家的收獲頗豐, 并且每個人?的手?腳都十分麻利, 次日早上八點半大家就收工各自回到了宿舍休息。

    晚飯時夏德江做了好幾個葷菜,臨了他還不?忘提一句:“這都是船長的吩咐, 他看你們累了, 特地?囑咐我?多做幾個好菜給?你們,瞧瞧, 船長對你們多好呀。”

    夏德江自顧自地?嬉笑道,沒人?搭理他, 他便端著一盤滑魚片來到了劉崢嶸和姜明山的位置。

    “瞧, 這可是我?特地?給?你們做的,你們好好吃啊, 一定要吃飽了才行,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你說是吧。”

    夏德江故意把滑魚片放到姜明山面前, 劉崢嶸看到姜明山的嘴角抽動了幾下,但好在最?后姜明山并沒有更多的動作。

    時間一晃過去十四天,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來到了智利海域附近的漁場。

    ————

    “智利海域,劉崢嶸拉攏了你、黃金波、以及王繼偉、劉建平五人?, 包德文則率領邱明坤、單曉龍、慶喜、戴世豪、包玉成一共六人?與劉崢嶸聯合共同進?行了劫船計劃,夏德江便在這個時候因為阻止你們而遇害。你能告訴我?,你當時為什么殺害夏德江嗎?是為了你們的劫船計劃, 還是因為你和夏德江的私仇?”阮薇低頭看著檔案,像是數字一樣念出了這些名字。

    姜明山聞言沉思?了一番, 他點點頭,卻?又搖搖頭。

    ————

    劫船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劉崢嶸和包德文這十四天一直在暗中?接觸,他們也準備好了劫船的武器,第十四天,計劃動手?的時刻到了。

    按照原本的計劃,黃金波、王繼偉、薄潤福被?分派去破壞通訊設備和定位系統,劉崢嶸、包德文、慶喜、劉建平、包玉成則去船長室控制船長李大海,姜明山、邱明坤、單曉龍、戴世豪四人?則把守通往船長室的舷梯。

    計劃自從?確定后便一直按部就班地?進?行,沒有任何人?發現,唯一的岔子只有,在第十四天準備動手?的時候,薄潤福因為膽小退出了劫船行動。

    姜明山一直記得那天當薄潤福提出退出后劉崢嶸審視他的眼神,就好像狩獵的鷹隼,每每一想起姜明山都會忍不?住打冷顫。

    “你確定嗎?”十四天的劫船計劃,劉崢嶸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限,他不?得不?考慮每一個可能。

    雖然薄潤福的膽小一直是眾所周知的,他退出的理由看起來也合情合理,可劉崢嶸不?得不?考慮,如果薄潤福退出后趁他們不?注意向船長李大海他們告密怎么辦?

    劉崢嶸決不?允許他們的計劃功虧一簣,所以他安排了黃金波在行動前一直監視薄潤福。

    大約就是在這個時候,姜明山第一次感覺到劉崢嶸好像變了,不?是細小的改變,而是仿佛替換了靈魂一樣徹頭徹尾的變化。

    就好像,現在的劉崢嶸完全是另一個姜明山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

    吃晚飯時,因為想著稍后的劫船計劃,姜明山一直顯得心不?在焉,直到夏德江突然端上來一碗蓋著煎雞蛋的面條。

    眾人?皆是疑惑不?解地?看向夏德江,大家看到夏德江把面條送到了馬庭玉面前。

    “大學生,今天是你生日,但船上沒什么好東西,你就將就吃碗長壽面吧,別嫌棄了。”

    大家這才后知后覺,原來今天竟然是馬庭玉的生日,可除了夏德江,他們竟然一個人?也不?知道。

    馬庭玉紅了眼圈,他向夏德江道謝,夏德江無所謂地?擺擺手?隨后再次走進?了廚房,眾人?這才發覺,夏德江雖然有說話?難聽,喜歡拍馬屁和擺譜的毛病外,他也并不?是完全一無是處。

    不?過很快這個插曲就被?劉崢嶸等人?拋之腦后,暮色降臨,大家一如往常地?開始了今天的作業。

    趙思?遠今天是最?早有魷魚上鉤的人?,把魷魚拽上來后,他想起自己有一把磨好的魚刀,趙思?遠便去取了過來。

    劉崢嶸恰好看到趙思?遠拿著魚刀回來,魚刀的寒芒在他的瞳孔里反射出來像是他眼里迸出的精光。

    “你這魚刀不?錯,借給?我?用用吧,我?用完還你。”劉崢嶸帶著和煦地?微笑對趙思?遠說道,趙思?遠想也沒想便把魚刀遞給?了劉崢嶸,劉崢嶸接過魚刀貪婪地?瞧了幾眼,他又笑道:“我?們要去劫船,你要來嗎?”

    趙思?遠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后,他整個人?都被嚇得愣在了原地。

    劉崢嶸見他這樣子頓時笑得更歡了:“知道你沒這個膽子,你就放心在這呆著,等我?們劫完船后我?們就可以回家了,到時候你請我?喝酒吧,畢竟我幫了你這么多忙。”

    趙思?遠怔怔地?點點頭,他看到了劉崢嶸揣著魚刀逐漸遠去,同時離開的還有好多人?,他看到這些人?離開了釣魷的大燈,他們逐漸走向了前方黑暗的深處。

    就像夢境一樣。

    ————

    “夏德江給?馬庭玉做了長壽面?聽你們之前的說法,我?還以為他有多討人?厭呢,但似乎他也有不?少的優點?當初你們剛出海遇到風暴,就是他照顧了你們吧。”阮薇回憶著關于夏德江的信息說道。

    姜明山失意地?笑笑,他的目光沒有焦點,仿佛是因為他看到了當初的那個夜晚。

    “夏德江其實是個不錯的人?,比如當時我?們劫船,其他所有人?都被?嚇得不?敢動,只有他一個人?提著刀上來對付我們。”姜明山同樣回憶地說道。

    阮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樣的話?竟然出自殺害夏德江的兇手的嘴巴。

    “可惜我?實在太?笨了,我?竟然現在才明白。”

    姜明山看著阮薇凄然地?笑道,阮薇看到有眼淚劃過了他的笑容。

    ————

    劉崢嶸真的不?敢相?信,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從?前那個高貴的,頤指氣使的船長此刻就被?他踩在腳下,而他正用魚刀抵住李大海的脖子,只需要他稍微一用力,鮮血便會噴涌而出,李大海很快就會像被?撈上船的魚一樣變得一動不?動。

    “船長,您說說,你的臉怎么會跑到我?的腳下呢?您可真是不?小心呀。”劉崢嶸故意戲謔地?說道,引得包德文他們也發出爆笑。

    “劉崢嶸,你知道你們在做什么嗎!你們現在收手?可還來得及,我?一定既往不?咎!”

    包德文受不?了走過來給?了李大海肚子一腳,疼得李大海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

    “劉崢嶸,你去讓他們起錨收鉤,我?來看著李大海讓他設定返航路線。”包德文對劉崢嶸說道。

    劉崢嶸點點頭,他放開了李大海,但包德文隨便又再次控制了李大海,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上響起了劉崢嶸讓大家起錨收鉤的聲音。

    另一邊,船長也設定好返航路線,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開始逐漸駛離漁場。

    這一切的動靜終于引來了大副付立平、二副王康儀,以及輪機長溫清等人?,看守舷梯的姜明山邱明坤見這三人?都沒有帶武器,便給?三人?讓開了路。

    三人?來到船長室,剛好看到包德文把船長李大海結實地?捆了起來,李大海又被?踩在了包德文的腳下。

    “我?說各位,你們如果真有什么不?滿我?們大家好商量是不?是,何必用這種辦法弄得大家兩敗俱傷呢?”輪機長溫清向劉崢嶸和包德文賠笑道,可是劉崢嶸和包德文僅僅只是對視一眼發出一聲冷笑后便無視了這人?。

    “你們聽著,我?們只是想回家,所以只要你們好好配合,我?們大家一定會相?安無事,否則——”

    劉崢嶸的話?音未落,船長室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眾人?皆是眺望看到了舷梯上的動靜。

    “你們這些**崽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還敢劫船!我?就告訴你們,老子夏德江今天既然在這兒,你們他媽就誰也別想胡來!”

    只見夏德江手?提一把斬骨大刀,他氣勢洶洶從?廚房一路罵罵咧咧來到船長室,沒有任何人?趕去阻擋他半分,所有人?見到皆是見鬼一樣地?避讓開了,直到夏德江來到舷梯。

    原本和姜明山同守舷梯的邱明坤早已躲到一旁,只剩下姜明山一個人?固執地?站在舷梯上擋住夏德江的去路。

    “小崽子,老子從?前還真是低估你了,沒想到你竟然有這種膽子,還敢劫船了!你給?我?老子等著,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你現在給?我?起開!”夏德江依然罵罵咧咧地?說道,他站的比姜明山矮了兩階,這讓姜明山第一次感受到俯視他的感覺。

    姜明山舉起魚刀,就和從?前的兩次一模一樣,只是這一次他的魚刀對準備夏德江的脖子。

    “呵,小崽子,前兩次的把戲你還鬧夠啊?怎么著?你爸爸我?今天還是站在這兒了,你有本事就割過來,沒本事就給?老子滾開!磨磨唧唧的,膽子比老鼠還小,你他媽下面是長了一條臭蟲吧你!”

    姜明山的瞳孔一直在縮小,見他半天沒有反應,夏德江不?耐地?準備越過他走上船長室,就在此時,劉崢嶸的聲音響徹了姜明山的耳畔。

    “動手?!動手?!”

    像是無形的線在這一刻控制了姜明山,姜明山驀地?轉身,他高舉魚刀,仿佛是用盡了這輩子所有的力氣向著夏德江的背后插了過去。

    第一刀,第二刀,姜明山的雙眼變得血紅,就在他瘋狂地?準備捅下第三刀時,夏德江竟然突然轉身空手?接住了他的魚刀。

    姜明山不?敢置信地?看著夏德江的雙眼,他看到夏德江的眼里同樣是不?敢置信,更多是怨毒的憤恨。

    一直躲在一旁的邱明坤這時抓住機會,他用鐵棍打斷了夏德江的腿,夏德江一下子跪倒在姜明山面前。

    夏德江抬頭注視姜明山,姜明山也看著他,這一刻,姜明山想起那個夜晚,同樣的,他用魚刀抵住了夏德江的脖子。

    那一次他猶豫了,他輸了,這一次他沒有猶豫,但他也輸的一敗涂地?。

    血花迸濺,姜明山看到夏德江緩緩倒下,他看到生命從?夏德江的眼里消逝,像是白煙消散在虛空中?。

    第062章 Chapter·62

    倒地后的夏德江拼命捂著脖子想要阻止鮮血的噴涌, 但無論他怎么做,他也?無法阻擋愈發沉重的眼皮,像是厲鬼鎖住了他的琵琶骨,要將他拖進地獄, 可夏德江不肯, 他還想活著,他還想繼續活下去。

    夏德江就這么倒在地上撲騰, 他扭動?的樣子讓所?有?人都聯想到了被捕上岸的魚, 原來到了最后關頭,不管是人還是魚, 其實?都是一樣的。

    姜明山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他的靈魂在這一刻被抽離, 他只?是呆呆地看著夏德江。

    忽地, 姜明山猛然抬起頭,他這時驚嚇地發覺, 原來這一刻所?有?人都在注視著他。

    姜明山也?茫然地低頭瞧瞧自己,他看到了剛才夏德江噴濺到自己身上的血跡,那鮮血紅得黑沉, 染透了他的衣裳。

    魚刀在這一刻從姜明山的手里脫落,刀刃碰撞上舷梯發出清脆的哀鳴,一瞬間,姜明山的世界陷入了恐怖的安靜。

    姜明山依然茫然地看向其他人, 包括剛才幫了他一把的邱明坤,但無論是誰,他們這一刻都用一種陌生?的、隔離的, 仿佛是他們和姜明山之間間隔了一整個世界,他們就這么靜靜地佇立著, 像是擎天的巨人冷冷地俯瞰著姜明山。

    姜明山的身體開始不可抑制地顫抖,他害怕地幾乎要掉下眼淚,但忽然就在這個時候,劉崢嶸從船長室沖了出來。

    姜明山看到,劉崢嶸沖到夏德江的身旁,他手握趙思遠的魚刀低頭瞧了瞧地上掙扎的夏德江,隨后劉崢嶸與?姜明山兩人的目光相接,姜明山看到,劉崢嶸沖他平靜地點了點頭。

    ————

    “是你最后把魚刀刺進了夏德江的心臟,為什?么?”阮薇看著對面?的劉崢嶸質問道。

    她已經結束了對姜明山的訊問,然后她立馬就讓人帶來了劉崢嶸,雖然目前的案情已經明了,可阮薇依然滿腹疑問,她需要答案。

    當姜明山連續攻擊了夏德江三次,最后夏德江被割喉倒地,雖然那時候夏德江的結局便?已經注定,但夏德江并沒有?立刻死去,他還在掙扎。

    是劉崢嶸最后的補刀,他將魚刀刺進了夏德江的心臟,是他真正了結了夏德江的性命。

    “為什?么?”

    阮薇緊緊盯著眼前這個平凡的中年男人,他看起來并不害怕,也?不慌張,他只?是很?安靜,安靜得像是他已經超脫。他坐在阮薇的對面?,可他卻好像活在另一個世界。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劉崢嶸的回答是對阮薇的反問,一瞬間,阮薇屏住呼吸,她痛苦地咬著牙,最后是生?理?的本能促使阮薇的肺臟再次擴張。

    空氣?從喉管沁入阮薇的身體,阮薇聞到了。

    海風的清冷,帶著一絲冷冽的咸腥。

    ————

    夏德江被殺,尤其看著他從掙扎變成一具冰冷靜止的尸體,這一幕震駭了所?有?人,船長李大海、大副付立平,以及二副王康儀和輪機長溫清等人隨后沒有?任何掙扎便?被捆綁控制起來,劫船行動?似乎大獲成功,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在出海六個月后終于踏上了回程。

    夜,更深了。

    “你是瘋了嗎!”控制住船上所?有?與?船長有?關的人員,劉崢嶸讓王繼偉、劉建平、單曉龍以及戴世豪留下看守,其余等人則聚在一起進行了一個短暫的會?議,會?議上慶喜幾乎指著姜明山的鼻子罵道。

    姜明山也?不反駁,他只?是瞪了一眼慶喜,慶喜忽然想起姜明山殺害夏德江時的瘋狂,他默默閉上了嘴巴。

    慶喜閉嘴了,包玉成卻忍不了,他埋怨地看著姜明山:“我們劫船的時候可沒有?計劃說要殺人,現在出人命了,你們說怎么辦吧!”

    姜明山聞言依然沉默,倒是黃金波第一個不服氣?地站了出來:“當時如果姜明山不攔著,等夏德江沖到船長室,你們打算怎么辦?你們有?膽子阻止他嗎?如果我們劫船失敗了,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條!”

    黃金波的話令包玉成語塞,但他依然滿臉不服氣?,劉崢嶸這時默默走到了姜明山的身旁。

    “今天除了姜明山,邱明坤當時也?動?了手,最后是我捅死了夏德江,因?為從我們大家決定劫船的時候開始,我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這件事誰也?逃不了干系!你覺得李大海他們會?認為兇手只?有?姜明山嗎?”劉崢嶸逼視著包玉成,他冰冷的目光令人不敢直視,所?有?人都被這樣的劉崢嶸駭了一跳。

    眼前的劉崢嶸仿佛是他們從未見過的一個陌生?人。

    包德文?這時拽了一下愣在原地的包玉成,他把包玉成拽到自己身后:“事已至此,我們大家再爭執也?沒有?用了,反正我們在船上,風大浪大的,有?人不小心掉進海里也不奇怪,只?要我們大家到時候的口供保持一致,就不會?有?事。”

    包德文的話算是稍微安撫了在場的眾人,不過也?有?人異議。

    “可是李大海他們會幫我們嗎?”邱明坤目光閃爍一臉膽怯地說道。

    他們這些?人倒是可以串通口供,可船長李大海、大副付立平這些?人憑什?么幫他們呢?

    想到這個難題,氣?氛頓時再次變得凝重起來。

    像是一片偽裝的沼澤,他們所?有?人都在不經意間走入,等到發現時,他們每個人都早已深陷其中。

    “我來去說服他們,”劉崢嶸打破沉默,“包德文?,你帶你的人去把夏德江的尸體處理?了吧,順便?把地上的血也?擦了。”

    包德文?聞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劉崢嶸,他怎么會?不明白,劉崢嶸這是想讓他的手上也?沾點血。

    雖然劉崢嶸口口聲聲都說,是他捅死了夏德江,可誰不明白,夏德江被姜明山割了喉,他本來就是要死的,劉崢嶸這么做只?是為了避免姜明山被人針對而已。

    如果只?有?姜明山的手上沾了血,那么剛才姜明山被針對就不可能這么簡單結束,畢竟他們劫船只?是為了回家,誰也?沒想到會?扯上人命。

    所?以如果只?有?姜明山的手上沾血,那么大家為了撇清自己必定會?瘋狂地針對姜明山,劉崢嶸便?是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才會?捅死夏德江。

    另外,劉崢嶸剛才刻意地把邱明坤說成了姜明山的幫兇,因?為他知道,邱明坤是包德文?的人,如此一來他們兩個團伙便?被緊緊地綁在了一起,誰也?不可能踢開誰。

    但顯然劉崢嶸即使做了這么多也?還不放心,所?以他故意讓包德文?他們去處理?尸體,這樣一來包德文?他們便?真的成了毀尸滅跡的幫兇,他們才真正徹底地被綁在了一根繩上。

    想明白這些?,包德文?在心里由衷地贊嘆了劉崢嶸一句,不過他并沒有?反對和戳穿劉崢嶸的心思,因?為比起劉崢嶸的這些?小心思,包德文?更明白,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跟劉崢嶸合作,內訌只?能導致他們兩敗俱傷。

    至少,現在如此。

    想罷,包德文?似有?似無地笑了笑,他的目光掃過劉崢嶸和姜明山,最后他欣然地同意了劉崢嶸的安排。

    ————

    船員宿舍里,劉崢嶸先看到了被五花大綁的船長李大海,隨后是大副付立平,輪機長溫清,大管輪王軼群以及二副王康儀,這幾人平日都是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上的最神氣?的人物,但如今他們都被綁住手腳,幾人全縮在一個角落,見劉崢嶸走進宿舍,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縮了縮。

    劉崢嶸見他們害怕,便?不再靠近,他就在門口好笑地看著這五人。

    “你們先出去吧,包德文?在處理?夏德江的尸體,你們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劉崢嶸對王繼偉、劉建平、單曉龍以及戴世豪說道,與?他們同去的還有?黃金波。

    劉崢嶸故意拉包德文?等人下水讓他們去處理?尸體,是為了把他們都綁在一根繩上,他自然也?不好厚此薄彼,如今黃金波、王繼偉、劉建平三人也?一同前去,那么夏德江被殺的這件事,他們劫船的這十一個人就全都撇不清關系了。

    宿舍里只?剩下劉崢嶸和姜明山兩人,大約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李大海等人緊張的情緒緩和了不少。

    期間李大海多次張嘴,他似乎想說什?么,但又害怕說錯話惹到劉崢嶸和姜明山,兩人今晚殺害夏德江的畫面?李大海至今沒忘。

    見這些?人沉默,劉崢嶸便?主動?打開了話匣:“我不想多說什?么廢話,我們為什?么劫船你們心里應該很?清楚,至于夏德江,他平日里最愛喝酒,喝醉了掉進大海也?不奇怪,你們明白嗎?”

    五人面?面?相覷,他們都像搗蒜一樣地瘋狂點頭,劉崢嶸見他們這么配合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內心得到無比的滿足。

    從前這幾人是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上權力的巔峰,但現在他們站在劉崢嶸面?前,就像狗一樣順從。

    臨走前劉崢嶸想起什?么,他回頭多看了一眼二副王康儀,被他的目光注視,王康儀嚇得打了個哆嗦,劉崢嶸輕蔑地朝地上吐了口濃痰。

    走出宿舍,劉崢嶸臉上的笑容在關門的那一刻突然戛止,姜明山目睹了這一切心底生?出一絲恐懼。

    還是那樣的感覺,劉崢嶸簡直像變了一個人,姜明山快要認不出他了。

    “劉哥,你,沒事吧?”姜明山擔心地問道。

    劉崢嶸敷衍地沖姜明山笑笑,隨后他陷入沉思。

    一切都不會?結束的,劉崢嶸很?明白,不是因?為姜明山殺害了夏德江,而是在他們踏上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的那一刻開始,一切就注定了。

    劉崢嶸忽然停駐,他的目光看向遠方,海浪聲和漁船的引擎轟鳴同時在他耳邊響起。

    他知道,在那遙遠的大洋彼岸,那是他的家。

    可夜實?在太黑了,他什?么都看不見了。

    “劉哥?”姜明山回頭疑惑地看著劉崢嶸。

    劉崢嶸沖姜明山溫柔地笑笑:“我們回家吧。”

    第063章 Chapter·63

    劫船后的第二?日, 劉崢嶸和包德文帶領眾人收繳了船上所有的利刃和武器,他們又?用?鋼筋綁死?了船上的救生筏,這下原本有點歪心思的人也徹底斷了念想。

    阮薇看著檔案里自己的記錄,她想起了訊問姜明山時他的回答。

    姜明山一直說, 他總覺得劉崢嶸后來?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阮薇就問他,這種變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姜明山想了很久。

    “你一直都記得船上所有的細節, 對嗎?”阮薇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劉崢嶸說道。

    對于阮薇言語間暗藏的驚嘆,劉崢嶸并沒有太大?的反應, 他依然?沉默而平靜,他只是淡淡地瞥了阮薇一眼。

    “也許吧。”

    ————

    旭日初升, 金子般的陽光灑滿海面, 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宛如刀鋒裁過白紙一般劃破了大?海的平靜。

    整艘漁船上不時會有人影竄動,每個人都步履匆匆, 但沒有任何人發?出任何聲音,唯有偶爾路過舷梯時大?家會默契地放緩腳步,像是害怕驚擾到沉睡的亡靈, 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死?靜得可怕。

    終于,大?家收集完船上所有的利刃和武器。

    黃金波、單曉龍、慶喜被安排去看守船長李大?海等人,其余劫船的八人則聚集在船員宿舍里,大?家秩序而有默契地把搜刮到的武器全放進了一個竹筐里。

    等眾人上交完搜刮成果, 劉崢嶸這才走上前去查看,他仔細挑揀著竹筐里的每一把工具,最后他摸出了自己身上那把從趙思遠那里借來?的魚刀。

    昨晚劉崢嶸便是用?這把魚刀刺進了夏德江的心口, 后來?他洗干凈了魚刀上的血跡想要還給趙思遠,趙思遠卻?說什么也不肯要了, 劉崢嶸看著一臉惶恐的趙思遠笑?笑?隨后收下了魚刀。

    大?家都以為,劉崢嶸拿出這把魚刀是想要把它也放進竹筐里,可是突然?,就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時候,劉崢嶸一把將魚刀扎進了桌面。

    他狠戾的樣子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隨后他的目光掃過眾人,這一刻連包德文都下意識地撇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眾人驚駭,宿舍里一時間陷入死?寂,呼吸在這一刻仿佛成了罪過。

    “所有的魚刀都在這兒?了嗎?”劉崢嶸緩緩,淡淡地問道,大?家不明白他的意思,也聽不出他話語里的情緒,仿佛剛才狠戾地將魚刀扎進桌子的人并不是他。

    沒人回答,宿舍依然?一片死?寂,劉崢嶸便耐著性子繼續不咸不淡地問:“所有的魚刀,都在這兒?了嗎?”

    包德文終于看不下去,他默默在褲腿上蹭了蹭手心里的冷汗:“劉崢嶸,你的話是什么意思?”

    劉崢嶸聞言看了包德文一眼,乏味而普通:“這里的魚刀少了一把,你們知道它在哪里嗎?”

    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少一把魚刀這意味著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大?家面面相覷,默默地,所有人都和彼此隔開了一步的距離。

    包德文原本的不理?解此刻也變成了憤怒,他先是狐疑地打量了每一個人,隨后他想到什么一樣重新看向劉崢嶸:“你怎么知道這里少了一把魚刀?你知道我們船上有多?少把魚刀嗎?”

    包德文的質問令劉崢嶸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劉崢嶸在矚目里平靜地笑?了,大?家知道了答案,徹骨的寒涼這一瞬間滲入了每個人的脊髓。

    “對了!薄潤福那里是不是還有一把魚刀?”忽然?,有人提醒道。

    大?家這時才想起關鍵,昨晚薄潤福本來?也要參與劫船,只是他膽子太小,最后一刻退縮了,但是之前按照計劃分配的武器還在他的手里。

    果然?,稍后眾人找到薄潤福拿到了最后一把魚刀。

    氣氛因此緩和,大?家都由衷地松了一口氣,畢竟沒人想和一條毒蛇生活在一起,尤其他們身處在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上,如果他們之中真的有一個藏了魚刀心懷不軌的人,那他們連逃的機會也沒有,這樣惶惶不安的日子想想都令人崩潰。

    最后只有得知劉崢嶸甚至記得船上有多?少把魚刀這個消息的薄潤福還陷在驚恐之中。

    薄潤福不敢想象,究竟怎樣的人才會記住這種細節?最令他害怕的是,他都不知道劉崢嶸是什么時候記住了這些東西,是在他決定劫船以后嗎?抑或者?更可怕的,劉崢嶸早在剛剛登上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時就記住了這些東西。

    薄潤福越想便越覺得遍體?發?涼,他看著劉崢嶸遠去的背影,膀胱竟然?傳來?了一陣緊縮。

    ————

    “劫船一個月后,夏威夷以西海域,你為什么要殺掉薄潤福?”阮薇手里緊握著檔案,她少見地露出了憤怒的神?色。

    劫船一個月后,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上發生了第二次屠殺,九人身亡。

    這一次屠殺劉崢嶸和包德文幾乎剿滅了船上所有的管理?層以及和管理?層親近的人,其中唯一令阮薇不解的只有薄潤福,這個當初甚至差點參與了劫船的膽小男人,他也在第二?次屠殺里死?亡,阮薇真的不明白。

    阮薇還記得劉建平說,當初他們出海的那一天下了很大的暴雨,電閃雷鳴的,薄潤福因為被打雷嚇到還被眾人嘲笑?了一番。

    大?約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薄潤福后來?放棄了劫船,他的膽子一直很小,他也沒有什么遠大?的志向,他出海只是為了謀生,他只是想安安穩穩普普通通地活下去而已。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殺掉薄潤福?”阮薇瞪大?的雙眼里布滿了血絲,她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李平威勸她去休息,阮薇也拒絕了。

    她還不可以睡,她需要知道真相。

    劉崢嶸被阮薇熾烈的目光注視著,忽然?,他低下了頭。

    ————

    當黃金波告訴劉崢嶸,船上最近的油耗變大?了,劉崢嶸便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是逃不掉。

    距離回國只有十幾天的路程了,劉崢嶸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那片大?陸,他想念腳踏實地的感覺,所以逐漸地,劉崢嶸也真的相信了,他可以回家。

    第一天過去,第二?天過去,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恢復了平靜,大?家似乎都忘記了劫船那一夜的血腥和恐怖。

    趙思遠在夏德江死?后擔任起了廚師的職務,因為船長李大?海被控制住了,所以也不會再有人苛刻他們的飲食,每天趙思遠都從庫房里拿出凍魚凍肉,大?家原本帶來?準備撐過兩年的珍藏此刻也不用?再節省,所以每天每頓飯大?家都吃得酒足飯飽,閑暇時再打打牌,算著路程和回家的時間,日子過得輕松又?安逸。

    大?家是真的忘記了劫船那一夜的恐怖,偶爾會有人提起夏德江,引來?的也是一陣嘲笑?,所有人都覺得夏德江太傻,活該。

    這樣愉快的氛圍里,連劉崢嶸都差點真的相信了,如果不是他觀察到二?副王康儀、輪機長溫清,以及吳峰凱、溫明這些人總是聚在一起秘密說話,劉崢嶸大?約真的會相信,他可以回家。

    也是在這個時候,黃金波告訴劉崢嶸,船上的油耗最近越來?越大?了。

    劉崢嶸與包德文一起檢查后找到了原因,原來?船上不知何時早就已經壞掉了好?幾個輔機。

    劉崢嶸與包德文對視一眼,他們都看出了彼此心里的想法。

    輪機長溫清最精通這些設備,同時他也有完全的動機制造這些“意外”。

    這一天果然?還是躲不過去的,劉崢嶸和包德文相視一笑?,他們一直都明白。

    從夏德江身死?的那一刻開始,從劉崢嶸和包德文第一次知道他們被騙,最終他們決定劫船的時候開始,劉崢嶸和包德文就猜到了這一天。

    第一塊多?米諾骨牌早就被推倒,從那一刻開始,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就是地獄。

    “殺了他們以后呢?我們怎么辦?”包德文向劉崢嶸詢問道。

    劉崢嶸腦海里浮現出那片大?陸的地圖,他很快想到了退路:“我們可以改變航向,北上去日本。”

    “日本?”包德文聽到這兩個字先是詫異,隨后他也想起了地圖上日本的位置,那似乎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可日本,不是我們的家啊。”包德文聲音嘶啞地說道,他的家在內陸的深處,那里是一片茫茫無際的草原。

    這一瞬間,劉崢嶸也紅了眼睛。

    如果他們成功了,那這一去便是從此不復返,如果。

    就在劉崢嶸和包德文商量對策之際,薄潤福找到了劉崢嶸。

    劉崢嶸狐疑地看著薄潤福,薄潤福卻?連抬頭直視他也不敢。

    “有什么事嗎?”劉崢嶸冷淡的語氣又?令薄潤福緊張了三分。

    當初薄潤福原本也是要參與劫船的,可后來?他退縮了,自那以后劉崢嶸便再也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這一個月來?,劉崢嶸始終只和那些參與了劫船的人說話,像薄潤福這些被無視的其他人一直都有一份不安埋在心底。

    “劉哥,我想告訴你一個消息。”薄潤福扭捏著終于開口了,他好?像使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見他這般鄭重,劉崢嶸也嚴肅起來?。

    “什么消息?”

    “二?副他們來?找過我,他們說他們已經做好?準備要反抗,只要把你們抓住,到時候回到岸上他們就是英雄了。”

    劉崢嶸是第一次這么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他粗紅著脖子問道:“什么時候?”

    “就在今晚。”

    第064章 Chapter·64

    劉崢嶸記得, 當初他?們出海時尚還是寒冬,可如今一眨眼便要入夏了,天空上的太陽明亮又晃眼,照得人眼睛生疼。

    “劉哥, 你打算怎么辦?”

    劉崢嶸眨了眨發干的眼睛, 他?沖薄潤福笑笑:“時間還早,你的消息很及時, 我會想辦法的。”

    見劉崢嶸對自己笑了, 薄潤福這一個月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自從?他?知道劉崢嶸殺了夏德江, 他?就一直害怕自己也在不?經意間冒犯到了劉崢嶸,畢竟劉崢嶸已經背上了人命, 對于他?來說, 他?肯定不?會在意多背負一條人命。

    “王康儀是什么時候找你的?”夸獎完薄潤福,劉崢嶸又好?像聊天一樣?隨意地問道。

    “就是昨天晚上, 他?告訴我他?們要反抗,我真的嚇了一跳。”

    “他?們?你知道他?們都有些什么人?”

    “基本就是船長身邊的那些人吧,像吳峰凱、方立哲這些二副王康儀的親戚, 還有輪機長溫清和他?的兄弟溫明,總之就是這些人。”

    劉崢嶸聞言滿意地笑笑,他?又看?了看?日頭,太陽依然毒辣, 他?還有時間。

    劉崢嶸轉身準備離去找包德文商議一下,但就在此時,薄潤福最后叫住了他?。

    “劉哥, 你們這次不?會再殺人吧。”薄潤福一臉膽怯目光閃爍地問道,舷梯上夏德江的血跡早已被清洗干凈, 但這一個月薄潤福每次路過?舷梯都會感到一陣寒涼。

    當初踏上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時薄潤福不?會想到,最終船上竟然會發生殺人慘案,他?這輩子小心了一生,連過?馬路都從?來不?敢闖紅燈,薄潤福真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這種事。

    他?只想活下去,他?很后悔。

    劉崢嶸臉上的笑容滯了滯,隨后他?揚起更加燦爛的笑容:“夏德江的死?只是個意外?,你為什么會這么想呢?我們又不?是殺人狂魔,我們只是想回家而已,你放心,我這次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

    薄潤福聞言由衷地松了一口氣,他?愉悅地說道:“那就太好?了,這次出海我真的后悔死?了,以后我一定再也不?干這種差事!劉哥,這次回去以后我們一起去慶喜的老家玩吧,他?的老家在草原上,你見過?草原嗎?我從?來沒見過?呢。”

    劉崢嶸看?著薄潤福默默地點頭,他?嘴角上揚,眼睛卻一動也不?動。

    “好?啊。”

    ————

    從?前被收集起來的魚刀再次被分發到眾人手里,只是這一次相比劫船時人群里猶豫的目光又多了兩雙。

    梅東林和馮光興是在劫船后加入劫船隊伍的,他?們這么做原本只是為了自保,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自己真的會有握上魚刀的那一天。

    劉崢嶸把魚刀交給這兩人看?到了他?們眼中的猶豫,所以最后劉崢嶸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一瓶白酒。

    酒杯斟滿,但沒有一個人伸手去取,劉崢嶸便端起一杯酒毫不?猶豫地仰頭一飲而盡。

    火辣的白酒滑過?喉嚨,像刀子一樣?,疼得劉崢嶸直呲牙。

    “你們明白我們現?在的處境嗎?”劉崢嶸放下酒杯,他?又為自己斟滿了一杯,所有人這一刻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打算給我們活路。”

    “合同是假的,印章也是假的,所以就算我們去告那也是白費力氣,而且我們都沒有船員證,所以我們連逃跑都不?行,我們只能?在這艘船上幫他?們賣命!你們還記得從?前的半年我們過?得有多累嗎?但不?管我們流了多少汗水,最后都不?會有一絲報酬,這就是他?們做得好?事!”

    劉崢嶸再次把白酒一飲而盡,這次他?干脆直接摔碎了酒杯。

    “那些人,他?們就是公司的幫兇!他?們早就知道我們被騙了!可笑的是我們還在年夜飯上說自己賺了錢以后要怎么花,你知道他?們那時候在嘲笑我們嗎?他?們一定覺得太好?笑了,可是他?們不?能?笑啊,他?們只能?憋著,你知道他?們憋得有辛苦嗎?每天看?著我們流血流汗,他?們和公司都是一樣?的兇手!”

    “對!”

    劉崢嶸這一次說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喊出了那個字,他?們不?會忘記從?前每一天捕魚時的辛苦,唯一支撐他?們的只有錢,那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可最后他?們才知道,原來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一切都只是因為他?們的愚蠢。

    多好?笑啊!

    第一個人拿起了酒杯,然后是第二個人,第三個人,很快所有人都飲下了這杯毒辣的白酒。

    一點都不好喝,一點也不?好?喝。

    “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給咱們活路,今天他們還想把我們綁起來送回去邀功,你們知道如果我們今天被綁了,最后會怎么樣?嗎?他?們會成英雄!我們因為劫船全他媽都會坐牢!這就是咱們的世道!”

    此刻每個人都漲紅了臉,青筋好?像虬龍暴起,第一個人摔碎了酒杯,然后是第二個人,第三個人,最后他?們所有人都義無反顧,每個人都緊緊握住了手里的魚刀。

    看?著這些人的視死?如歸,劉崢嶸忽然笑了,他?笑得眼睛又紅又腫,笑得掉下了眼淚。

    一切都是注定的,從他們踏上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時開始,一切就注定了。

    ————

    “我們在二副王康儀的床位上方發現?了血跡,并從?血跡的運動軌跡確定了嫌犯劉建平,可劉建平卻說,王康儀并不?是他?殺害的,他?只是捅傷了王康儀,真正?殺害王康儀的兇手是你,對嗎?”阮薇質問劉崢嶸,劉崢嶸卻一點也不?反駁的點了頭。

    “我殺了他?,我從?來也不?后悔。”

    ————

    高調的音樂從?舵樓傳出,響徹了整艘漁船。

    廣袤的海面上空無一物,只有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依然固執地劃破海浪前行。

    前方的海天交接之處,夕陽仿佛是被鮮血染紅的一般,所有人都知道,就在那個方向,在大洋的彼岸,那是他?們的家。

    溫清被黃金波從?機艙里叫出,其間溫清還問了一句:“誰把音樂放這么大啊?”

    黃金波故作無知地搖搖頭,他?的內心在竊喜,溫清的主動詢問節省了他?許多麻煩,他?本來還在思考怎么把溫清騙到舵樓駕駛室。

    “我就是覺得這音樂太吵了所以才來找輪機長你啊,駕駛室里的東西我也不?敢碰,輪機長你去把音樂關了吧。”

    溫清聞言瞥了一眼這個十九歲的小伙子,他?的眼里帶著一絲鄙夷,同時也有對自己專業的驕傲,可惜他?并沒有發現?,眼前這個小伙子的眼里同樣?閃爍著一抹興奮。

    當他?和黃金波遠離機艙,溫清并不?知道的是,姜明山、劉建平、包德文、慶喜、戴世豪五人,他?們宛若鬼魅一樣?溜進了機艙,待在機艙里的是對一切都還一無所知的,溫清的弟弟溫明。

    關掉音樂,世界一瞬間重歸安靜,溫清有些疑惑,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仿佛聽到了隱約的慘叫。

    正?當溫清在思索和疑慮時,他?看?到黃金波又再次打開了音樂,溫清有些憤怒:“黃金波,你要干嘛啊!”

    黃金波也不?回答,他?就這樣?笑嘻嘻地看?著溫清,看?得溫清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溫清突然想起了那隱約的慘叫,仿佛是他?的錯覺,然后他?想起了留在機艙里獨身一人的弟弟溫明,溫清突然哀嚎一聲?,他?轉身想要返回機艙,可就在他?跑到舷梯的時候,姜明山、劉建平、包德文三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看?著三人手中的魚刀以及身上的血跡,溫清嚇得一瞬間沒了魂,他?本能?地想要逃跑,但溫清一回頭迎上的便是一臉嬉笑的黃金波。

    “不?!”

    溫清的慘叫淹沒在高昂的音樂里,就好?像他?淹沒在黃金波、姜明山、劉建平、包德文四人的亂刀中,溫清被捅得千瘡百孔,他?像是一只破損的紅酒桶,鮮紅的液體?不?斷從?破口出涌出,很快溫清便倒在了舷梯上。

    黃金波與?劉建平合力將奄奄一息的溫清扔進了大海,只見在溫清落海位置的遠處,那里同樣?有一汪血水在擴散。

    方才溫清的血濺到了黃金波臉上,血紅阻擋了他?的視線,所以他?只是模糊地看?到,落海的溫清完全沒有任何撲騰,他?就像一塊石頭落入大海那樣?很快下沉,一瞬間便沒了蹤影。

    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繼續前行,很快溫清溫明兩個兄弟都被遠遠地甩在了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的身后,他?們就在那片廣袤無垠的海洋里下墜,他?們將永遠地沉眠在海底,只有魚兒會聆聽他?們的哭泣。

    就在大洋的另一端,那片豐茂的陸地上,那是他?們的家,那是他?們的家人。

    黃金波抬手抹了抹臉,他?并沒能?擦拭掉臉上的血跡,相反,血液被抹開,他?整個人像是畫上了臉譜一樣?詭異而滲人。

    黃金波嘿嘿地笑了笑。

    他?抬頭看?向遠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一輪紅日正?懸掛前方,遠處的天邊像是被血染紅了一樣?,晚霞倒映在海里,鮮血染紅了大海。

    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便向著那片血海前進,黃金波看?到了。

    不?止黃金波,劉建平、姜明山、包德文也看?到了。

    舵樓里的音樂依然高調而悠長,黃金波笑了,姜明山哭了。

    第065章 Chapter·65

    岳陽從宿舍里?被劉建平叫了出去, 隨后他便再也沒?有回來,所以當劉旭自己被叫出去的時候,他留了個心眼。

    劉旭安靜地跟在劉建平身?后,直到?他注意到?劉建平鞋上的幾滴血漬, 劉旭頓時整個人猶遭雷擊一般愣住了。

    劉旭的耳邊響著從舵樓傳來的聒噪的音樂, 這音樂震得人腦子發昏,劉旭這時才知道, 原來耳朵對一個人這么重要, 如果?蒙蔽了一個人的耳朵,那就相當于用黑布蒙蔽了他的眼睛。

    劉旭想起剛才被劉建平叫出來便一直沒?有返回地岳陽, 突然,劉旭開始轉身?狂奔, 他想要逃, 但看著前?方?的黃金波和馮光興,劉旭便知道, 一切都完了。

    該怎辦?這一瞬間劉旭想了許多,他的一生就像快進?一樣在他眼前?略過,劉旭突然凄然地笑了。

    他早該想到?的, 從上船的那一刻他的結局大概就注定了,劉旭還記得他的妻子曾經規勸過他,但當時劉旭只是罵罵咧咧地讓妻子閉了嘴,那些沒?有船員證的人被騙了和他有什么干系?被騙那是他們自己太笨, 劉旭只管自己能掙到?錢就好了,生活這么艱難,他哪有精力去管別人?他又不是救世?主。

    劉旭一直都這么堅定, 他的妻子卻覺得理虧,他還記得自己的妻子總是去燒香拜佛, 說?是幫他積一點陰德,劉旭從來對此都是嗤之以鼻。

    劉旭還記得,他的妻子做得一手好飯,每次出海他最想念的總是妻子的飯菜。

    可?惜,大約是再也吃不到?了吧。

    絕望的眼淚從劉旭眼里?滾落,他想起妻子拜佛時常說?的一句話,劉旭決定最后就做一次好事吧,他是逃不掉了,但也許其他人還可?以,所以劉旭長?大了嘴巴。

    最后一次吧,也許這樣的醒悟太遲,太廉價,但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黃金波和馮光興驚恐地看著劉旭張大嘴,他們現?在還并沒?有遠離宿舍,所以即使有音樂掩蓋,但顯然如果?劉旭大聲?呼救提醒,宿舍里?的二副王康儀還是會被驚醒,可?是黃金波和馮光興顯然已經來不及阻止劉旭了。

    就在劉旭即將喊出聲?的最后一刻,一雙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他絕望地掙扎想要看清捂住他口鼻的那個人。

    也是這一瞬間,黃金波和馮光興找準機會胡亂連捅了劉旭數刀,劉旭吃痛地倒下,在他即將被扔進?大海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那個捂住他口鼻的人——那是姜明山,他背對著劉旭,姜明山最后只聽到?身?后傳來了一聲?噗通的落水聲?。

    ————

    王康儀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被一把魚刀叫醒。

    劉建平把魚刀刺進?王康儀的肚子,王康儀瞬間睜開眼睛,他驚恐地恰好看到?劉建平拔出了魚刀。

    隨著魚刀拔出,王康儀的鮮血也在這一剎那飛濺到?了上面的床鋪底板上。

    王康儀吃痛地下意識伸手想要去抓住劉建平,但劉建平只是后退一步便靈巧地多開了他,王康儀一手抓空隨即從床鋪上掉了下來。

    倒在地上王康儀先是一聲?叫喚,隨后他好像毒蛇吐信那樣嘶嘶地抽起了涼氣。

    王康儀的叫喚驚醒了同宿舍的趙思遠,他一睜眼便看到?倒在地上的王康儀正不斷嘗試著想要爬起來。

    趙思遠被嚇得也想叫喚,但包德文?及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趙思遠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就瑟縮在角落里?眼睜睜地看著劉建平和包德文?又連續的捅了王康儀好幾刀。

    就在此時,有人推開宿舍的大門,趙思遠驚恐地看到?,那正是從前?一直幫他卸貨,向其他人無私分享自己釣魷經驗的劉崢嶸。

    劉崢嶸一推開門便看到?倒在地上痛得已經發不出聲?音的王康儀,旋即他露出了有意思的笑容。

    “哎呦,這是誰啊?這不是二副嗎?哈哈哈哈哈。”

    劉崢嶸嬉笑著來到?王康儀身?邊,他注意到?蜷縮在自己床鋪角落里?的趙思遠,于是他沖趙思遠友好溫柔地笑了笑,同時他手握魚刀毫不猶豫地又捅了王康儀一下。

    王康儀再次被捅,但他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只是身?體本能地弓縮了一下,這樣的動作?讓劉崢嶸想起了他小時候捕獲的泥鰍。

    劉崢嶸清楚地記得,小時候他抓到?泥鰍總是喜歡用點燃的火柴去灼燒泥鰍,泥鰍吃痛便會扭動掙扎,和現?在的王康儀真是像極了。

    “二副,我?記得你以前總是喜歡看著我?發笑,后來我?才明白你那是在笑我?蠢笨,沒?錯,我?確實很笨,我?實在太笨了,所以才會被你們騙上賊船。”說?罷,劉崢嶸再捅一刀,這次王康儀掙扎中竟然一下子翻了身?,他對上了劉崢嶸的目光。

    意外地,王康儀并沒?有在劉崢嶸眼里?看到?憤恨,但恰恰正是這一點讓他霎時恐懼到了極點,劉崢嶸的眼里并沒有憤恨,他只是在戲謔的嬉笑,像是逗弄著一只螞蟻。

    “可?是,二副你說?說?,為什么我?這么笨你還是倒在了這里?呢?哈哈哈哈哈?”

    說?完,劉崢嶸又是一陣輕笑,聽得在場所有人都頭皮發麻。

    趙思遠感覺自己已經快被嚇得麻木了,他的雙眼無焦,仿佛靈魂已經離去游走,但就在他為此稍感舒心的時候,劉崢嶸的又一刀把他拉回了現?實。

    趙思遠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只有這樣他才能忍住胃里?劇烈的翻騰。

    只見劉崢嶸一刀精準地扎進了王康儀胸腔下方的肚皮,沒?有碰到?一根肋骨,完全地恰到?好處,然后劉崢嶸使盡了全身的力氣,這一幕讓趙思遠想到?了那些魚販劃開金槍魚時的痛快,王康儀的肚子就這么敞亮地被劉崢嶸一刀剖開了。

    腸子和器臟伴隨著血水在肚子打開的一瞬間流淌出來,趙思遠永遠都記得,王康儀臨死前?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才咽氣的。

    劉崢嶸一劃開王康儀的肚子隨即便后退了好幾步,血水和器臟沒?有沾上他這令劉崢嶸感到?愉悅,趙思遠這時已經嚇得沒?了血色,他乞求劉崢嶸忘記他,但劉崢嶸欣賞完他的杰作?隨后便看向了趙思遠。

    “當初讓你加入你不加入,現?在知道害怕了?”劉崢嶸看著趙思遠一臉調笑地說?道。

    趙思遠閉上眼睛不再去看二副王康儀,他決定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命運,可?他閉了許久也沒?感覺魚刀刺進?自己的身?體,于是他嘗試著重新睜開了眼,劉崢嶸還站著原地,劉建平已經和包德文?在收拾王康儀的尸體準備把他丟進?大海。

    “放心吧,你是我?兄弟,我?不會殺你的,接下來的時間你該怎么過就怎么過,別鬧,到?時候好好回家,好好過日子。”

    趙思遠后來都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劉崢嶸會放過他?是因為他太矮了沒?有威脅嗎?趙思遠當然不會知道,劉崢嶸之所以會知道合同的真相,一切的根源便是因為當初劉崢嶸在卸貨時幫了趙思遠,說?起來如果?沒?有趙思遠,劉崢嶸恐怕真的要賣命兩年然后才后知后覺。

    劉建平和包德文?用被子裹住了王康儀的尸體,隨后劉崢嶸與他們一起把王康儀的尸體扔進?了大海。

    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依然在前?行,很快就連包裹王康儀尸體的那床被子都沒?了蹤影,劉崢嶸這才收回視線。

    “劉哥,在想什么呢?”見劉崢嶸這么出神,劉建平好奇地問道。

    劉崢嶸的嘴角揚起一抹有意思的笑容:“你們有沒?有聽過這么一個比喻,大海就是我?們的母親。”

    劉建平想到?世?上那些在大海里?捕撈的漁民,他點了點頭:“這句話有道理。”

    “是呀。”劉崢嶸依然微笑,“所以作?為我?們的媽媽,大海自然要包容我?們的錯誤了。”

    海風輕輕拂動了劉崢嶸的頭發,他聞到?了,那濃郁得化不開,仿佛從靈魂深處飄來的咸腥。

    ————

    方?立哲在右舷廊處被劉崢嶸、黃金波、慶喜、戴世?豪四人截住,他捂著肚子上的刀口噗通跪倒,被他跪拜的慶喜和戴世?豪瞬間愣住不知所措起來。

    “兄弟,我?們無冤無仇的,你們何必對我?趕盡殺絕呢?我?發誓我?回去一定半個字也不會說?!我?家里?還有個三歲的孩子,你們就放過我?吧,求求你們了!”

    方?立哲痛苦著祈求道,他不斷磕著頭,磕破了腦門,慶喜和戴世?豪一下子更加仿徨無措了。

    劉崢嶸見狀不滿地冷哼了一聲?,他把方?立哲拽起來,隨后毫不猶豫地沖他又再次連捅了兩刀,捅完方?立哲劉崢嶸這才看向慶喜和戴世?豪,他用眼神向兩人示意,慶喜和戴世?豪無法,他們只能順從地一人也捅了方?立哲一刀。

    等到?黃金波捅完方?立哲,方?立哲已經難以站起,他只能渾身?發抖地哼哼,劉崢嶸便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誰叫你是王康儀的親戚,你是他的人呢?別逼我?么動手,你自己跳下去吧。”

    方?立哲口吐鮮血,他說?不出一個字,不斷有眼淚掉下來暈開了他臉上的血漬。

    劉崢嶸沖他微笑,方?立哲在最后一聲?哀嚎里?跳進?了大海。

    夜,再次變得寂靜,劉崢嶸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染血的魚刀。

    九點,陳新磊被叫到?甲板上。劉崢嶸和包德文?相繼逼問了他讓他交出銀行卡,陳新磊知道自己在劫難逃自然不肯就范,劉崢嶸也不猶豫,他直接走過去一把將被綁住手腳的陳新磊推進?了大海。

    九點二十分,吳峰凱被逼問完同樣被迫跳海,他落水時腦袋撞到?船身?發出了一聲?滲人的悶響,隨后他落入大海,連頭都沒?冒便沉了下去。

    “劉哥,下一個我?們弄誰?”吳峰凱跳海后,黃金波向劉崢嶸詢問道。

    至此,他們已經解決掉了包括輪機長?溫清以及二副王永波在內的八個人,管理層還剩下船長?李大海、大副付立平以及大管輪王軼群。

    劉崢嶸思索著這些人最后擺了擺手:“就這樣吧,還要留下幾個人開船,也差不多了。”

    聽到?劉崢嶸的這句話,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氣。今晚屠殺對于那些死人來說?是一場災難,但對于他們來說?同樣是一場折磨。

    大家準備散去換掉自己身?上的血衣,忽然這一刻劉崢嶸看著漆黑的大海叫住了眾人。

    “等等,還有最后一個人。”

    第066章 Chapter·66

    一夜的屠殺, 每個人的衣裳都?濺染了血漬,除了梅東林和王繼偉,于?是劉崢嶸特地幫他們倆挑了一把?鋒利的魚刀將他們留了下來。

    “你們在甲板上?等著,到時候薄潤福一出來就捅他, 咱們今晚每個人都?必須得沾血, 否則你們就是白喝了我的酒,明白嗎?”

    劉崢嶸睨視兩?人, 他的聲音猶如冰窖寒冷, 沒有一個人敢與他對視。

    宿舍里,劉崢嶸找到了坐在床上?瑟瑟發抖的薄潤福, 原本大學生馬庭玉正在安慰他,一見劉崢嶸進來馬庭玉也感覺躲到了一邊。

    “劉哥, 你騙我, 你為什么要騙我啊?”

    劉崢嶸走到薄潤福跟前?,只見薄潤福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 他的身體都?發抖,樣子?可憐死了。

    “騙你?我騙你什么了?”劉崢嶸饒有興致地反問道。

    “你答應我不?殺人的!咱們好歹一起生活了幾個月,你怎么能說下手就下手呢?”薄潤福依然淚珠漣漣, 他聲淚俱下地控訴劉崢嶸,當他把?那個消息告訴劉崢嶸的時候他根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薄潤福,你再?好好想想,我答應你的可是好好處理這件事, 我什么時候答應你不?殺人了?”劉崢嶸依然笑?意盈盈地說道。

    “你的處理方式就是把?他們全殺了嗎!”薄潤福說著也激動起來,他從床上?站起毫不?畏懼地直視著劉崢嶸,劉崢嶸沒想到他會這樣, 先是愣了愣,然后他又搖頭?發出了笑?聲。

    “薄潤福, 說實話我真不?知道你腦子?到底怎么想的,你現?在怎么還敢有膽子?這么理直氣壯地和我說話呢?”

    劉崢嶸逼視著薄潤福,薄潤福身上?的氣勢在這一刻蕩然無存,他忽然再?次害怕地抖起了肩膀。

    “薄潤福,你真的以為我是傻子?嗎?說實話如今這一切難道不?都?是你造成的嗎?”劉崢嶸繼續緊盯著薄潤福,薄潤福這一瞬間終于?崩潰,他知道劉崢嶸終于?明白了一切。

    “其實當初我就奇怪,在我們劫船的時候,夏德江明明待在廚房,他怎么可能會知道舵樓上?的事并那么及時地趕到呢?”劉崢嶸說著圍繞薄潤福轉了一個圈兒,他把?薄潤福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一個遍,像是豺狼緊盯自己?的獵物,馬庭玉便在一旁看著這一幕臉色逐漸變得鐵青。

    “所以我思考了很久,最后我想到了一個答案,一定是當時有人特地去廚房通知了夏德江這件事,所以他才會那么及時地趕到,你覺得呢薄潤福?”

    劉崢嶸這次說完拍了拍薄潤福的臉蛋,薄潤福整個人像是雕塑站定一樣緊繃著不?敢有半點?反應。

    “就因為這個,我幾乎一整個月都?在擔憂思慮,我一直在思考,究竟誰才是那個通風報信的人呢?畢竟我不?能隨意冤枉別人對吧,可夏德江已經死了,我能到哪兒去尋找證據呢?”劉崢嶸說著忽然冷笑?了兩?聲,“就在這個時候,你自己?送上?門了,你說好笑?不?好笑?啊薄潤福?”

    薄潤福已經瞠目結舌,他回想起把?王康儀等人要反叛的消息告訴劉崢嶸時的場景,他想起了劉崢嶸那時溫柔的微笑?,可薄潤福怎么也不?會想到,原來那時劉崢嶸便已經想通了前?因后果。

    “明明你平日里和王康儀這些人并不?親近,為何他們反抗時會想要拉你入伙,甚至提前?把?反抗的消息乃至是具體的時間都?一并告訴你呢?我真的很疑惑,你憑什么值得他們這么信任呢?就在我想不?通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想到了那個向夏德江告密的那個人,于?是你知道嗎薄潤福?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當初劫船的時候你因為膽小?臨時退出,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你才去通知夏德江來阻止我們吧?你以為我們會收手,但你萬萬沒想到,最后夏德江會慘死,對吧?”

    劉崢嶸說完忍不?住發出一陣笑?聲,然后他看向了躲在角落里的馬庭玉:“大學生,你是咱們船上?讀書最多的人,所以你來說說,今天?晚上?之所以死了那么多人,其實都?是因為這個人的膽小?懦弱和虛偽,對吧?”

    馬庭玉驚懼萬分地瞧著劉崢嶸,他看到了劉崢嶸衣裳上?的血跡,忽然他想起了方才聽說的,劉崢嶸劃開了王康儀的肚子?,一股惡心直涌上?來,馬庭玉尖叫著逃出了宿舍。

    宿舍里只剩下劉崢嶸和薄潤福,劉崢嶸無奈地笑?了笑?。

    “其實不?是的。”劉崢嶸平靜地看著薄潤福,“薄潤福,你其實根本就不?明白,你以為你這么做是善良,但你完全不?知道,早在我們踏上這艘船的時候開始,這一切就是注定的,我們誰也逃脫不?了,這就是命!我們都會下地獄的!”

    薄潤福先是放空了兩秒,隨后他開始發笑?,笑?得凄然,笑?得絕望。

    “你打算殺了我嗎?”

    “我不?會對一個叛徒心慈手軟。”

    薄潤福認命地點?了點?頭?,他看著眼前?冷漠的劉崢嶸,就像是第一次見到他那樣陌生:“劉哥,你的心真的還是軟的嗎?”

    第一次,劉崢嶸避開了別人的目光,他沒有回答,只是用手向薄潤福示意了一下,薄潤福也會意地跟隨他走出了宿舍。

    甲板上?,已經是入夏時節,但夜晚的海風還是涼得讓人心寒。

    薄潤福就這么平靜地看著梅東林和王繼偉,他的平靜令梅東林和王繼偉產生錯覺,這真的是那個膽小?的薄潤福嗎?還是他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事情?

    “動手吧。”甲板燈光的照耀下,梅東林和王繼偉手里的魚刀閃耀著凜凜的寒芒,看得人心神畏懼。

    梅東林不?忍地又看了劉崢嶸一眼,他希望劉崢嶸能改變主意,但就是這一眼才令梅東林發現?,他已經不?認識這個當初教他釣魷的男人了。

    “沾了血,才能活下去,你們好好想想吧。”劉崢嶸一直注視著薄潤福,視線沒有挪開半分,像是沉默的,對薄潤福的道別。

    薄潤福忽然笑?了笑?,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笑?容是這么苦澀。

    “啊!”

    魚刀刺進薄潤福的肚子?,發出慘叫的卻?是梅東林,梅東林甚至都?不?敢拔走自己?的魚刀就趕緊退了下來,他和王繼偉靠在一塊兒,像是在安慰彼此,仿佛他們才是真正受傷的人。

    “如果早知道最終會葬身大海,劉哥,就算你們所有人都?嘲笑?我膽小?,我也一定不?會上?船的。”薄潤福痛苦地捂著肚子?,他想起出海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無限感傷道。

    劉崢嶸依然默默地看著薄潤福,他沒有說話。

    “劉哥,你說這真的都?是我的錯嗎?”薄潤福最后看著甲板上?那些斑駁的血跡不?甘心地問道。

    劉崢嶸瞧著他的眼睛,他知道薄潤福需要一個答案。

    “也許吧。”

    涼風吹起,劉崢嶸看著薄潤福跳進了大海。

    ————

    “你真的覺得薄潤福是這一切悲劇的根源嗎。”聽完劉崢嶸最后對薄潤福的回答,阮薇同樣不?甘心地問道。

    “也許吧。”

    阮薇看著冷漠的劉崢嶸悲哀地笑?笑?,她通知外面的警察可以帶走劉崢嶸了,接下來她要審問黃金波。

    就在劉崢嶸即將要走出審訊室的時候,他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著阮薇:“其實當時我的話并沒有說完,還有后半句。”

    阮薇聞言默默地凝視著劉崢嶸,她等待著那個答案。

    “我們都?會下地獄的。”

    第067章 Chapter·67

    大?學?生馬庭玉的失蹤是在屠殺第二天的早飯上劉崢嶸發現的, 他掃視完眾人隨后冷冷地問道:“大?學?生呢?他不吃早飯嗎?”

    眾人聞言環顧四周,大?家這才發現原來飯桌上少了一個人,不過這也不能怪誰,昨晚一夜便死了九個人, 從前擁擠的桌子此刻變得稀疏, 大?家因此連吃飯都沒什么?心思?,自然更不用說?注意到失蹤的馬庭玉了。

    劉崢嶸還以為?馬庭玉是昨晚沒睡好現在還在賴床, 他讓趙思?遠去宿舍把馬庭玉叫來先吃飯, 不久趙思?遠驚恐地跑回來大?喊馬庭玉不見了,大?家這才意識到問題。

    “馬庭玉不見了?他能去哪兒?”有?人疑惑。

    劉崢嶸的心思?活絡, 他想起昨晚馬庭玉跑出宿舍時的狀態,大?約猜到了什么?, 便故作高?深地說?:“大?家先別吃了, 都去找一找馬庭玉,一個地方也不能放過, 他可是我的功臣,不能有?事。”

    并非所有?人都對劉崢嶸的獨-裁滿意,只是劉崢嶸最后諱莫如深的那句話讓即使?有?歪心思?的人也打?斷了念想。

    馬庭玉是劉崢嶸的功臣, 這是什么?意思??每個人都在思?考劉崢嶸這句話的含義。

    大?家把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所有?的地方都搜索了一遍,最后眾人回到了馬庭玉的宿舍。

    “行李都在,救生筏被鋼筋鎖著,救生衣也沒動過, 馬庭玉能去哪兒?”大?家都不明白馬庭玉的失蹤。

    就在所有?人都疑思?的時候,有?人提出了想法?:“大?學?生當初連我們殺只海豚都不忍心看,昨天船上死了八個人, 他不會?是受了刺激瘋了,跳海了吧。”

    一瞬間所有?人都緘默了, 仿佛是一副隱形的擔子落在了每個人的肩膀上。

    “他怎么?這么?想不開?我答應過不動他的,只要?他安心當我的臥底,他就一定不會?出事,我都答應他了,他怎么?就這么?想不開呢?”一旁的劉崢嶸聞言忽然痛心疾首的說?道,就好似他沒看見宿舍里此時神色各異的眾人。

    大?家終于明白了劉崢嶸剛才說?的功臣的意思?,原來馬庭玉竟然是劉崢嶸的臥底!

    馬庭玉的樣子一下浮現在每個人眼前,平日里馬庭玉幾乎和每個人都保持著距離,現在劉崢嶸居然說?馬庭玉是他的臥底,這無法?不讓眾人紛紛腹誹。

    有?人感嘆劉崢嶸的厲害,如果馬庭玉都是劉崢嶸的臥底,那說?不得他身旁的人也是劉崢嶸的臥底呢?也有?人覺得劉崢嶸是在胡說?,畢竟馬庭玉現在已經失蹤了,口無對證,劉崢嶸想怎么?說?自然都是可以的。

    不過不管如何,劉崢嶸的目的終究是達到了,每個人對他的敬畏都更深了一分,畢竟昨晚想要?反叛的二副王康儀等人便是鮮活的、血淋淋的教訓和例子。

    ————

    趙思?遠已經知道了劉崢嶸和包德文都準備北上前往日本,對此趙思?遠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原由?,其實?早在夏德江身死的時候,大?家平日里雖然故作鎮定,可實?際上誰的心里都知道,這件事不可能就這么?結束的。

    一旦管理層的人平安回國,他們就不再擁有?顧忌,自然他們也不會?替劉崢嶸和包德文保守劫船以及殺人的秘密,所以這是一個注定的死循環,雖然夏德江死后日子貌似平靜了一個月,可誰都知道,船上的氣氛正在變得劍拔弩張,因為?他們就要?到家了。

    每天每個人都計算著時間和路程,他們真切地知道自己離家只有?咫尺之遙了,仿佛他們都嗅到了家鄉泥土的芬芳,可也是注定的,他們注定永遠也回不去了。

    這些趙思?遠都很清楚,船上的其他人也十分清楚,就好像劉崢嶸答應趙思?遠會?讓他平安回家,但趙思?遠也知道劉崢嶸與包德文必定會?前往日本,這途中說?不得還會?發生什么?意外?,所以他決定給自己找條出路。

    趙思?遠已經暗暗觀察了許久,他找到了崔平勇,這個人和他一樣在船上孑然一身,趙思?遠知道崔平勇現在一定和他一樣慌張,他們都急需找到一個靠山,否則說?不定他們會?在劉崢嶸與包德文前往日本的途中被當成負擔扔掉。

    “我們該怎么?做?”崔平勇和趙思?遠達成共識后立馬與他商議起了兩?人的后路。

    “你知道咱們船上現在有?兩?個派系吧?”趙思?遠想要?看看崔平勇對船上形勢的了解,他故意問道。

    “你是說蒙原幫和劉崢嶸的那些人吧。”崔平勇迅速地答道,他的反應讓趙思?遠滿意地點了點頭。

    雖然看起來船上參與劫船的都是同一伙人,平時指揮大?家的也都是劉崢嶸,但事實?上這一伙人里還有?兩?個不同的派系。

    其中一個最明顯的便是蒙原幫,包德文則是蒙原幫里的領頭人。

    蒙原幫顧名思?義自然其中大多都是屬于包德文的老鄉,比如最明顯的慶喜、邱明坤和包玉成,這幾個人都是來自蒙原,他們也喜歡湊在一塊兒,但和因為?同樣喜歡湊在一起,而被劉崢嶸懷疑的二副王康儀以及輪機長溫清這些人不同,包德文他們湊在一塊兒從來都是明目張膽,也不怕別人偷聽,因為?他們每次說?的都是家鄉話,外人就算站在旁邊也聽不懂他的嘀咕。

    唯一令趙思?遠疑慮的只有?黃金波這個人,黃金波同樣來自蒙原,他也是包德文的老鄉,可似乎黃金波更喜歡和劉崢嶸待在一塊兒,所以趙思?遠暫時還無法?判斷黃金波的陣容。

    說?完包德文,另一個陣容自然就是劉崢嶸率領的北江那伙人,其中姜明山和劉建平都來自北江,他們是劉崢嶸毫無疑問的心腹,至于其他人,因為趙思遠和他們的接觸也不多,純靠觀察他也無法?判斷這些人的屬性,但蒙原幫和北江派這兩個派系是趙思?遠唯一可以確定的,不僅是他,所有?人對此都是心知肚明。

    “你覺得咱們應該投靠誰比較好?”趙思?遠把難題交給了崔平勇選擇。

    崔平勇沒有?猶豫很久,他似乎早就想好了答案:“當然是選劉崢嶸他們了!咱們就算投靠包德文加入了他們,最后也還是聽不懂他們的鳥語,指不定他們當面罵咱們咱們都不知道呢!”

    趙思?遠聞言微笑地點點頭,崔平勇的答案也正是他的想法?,雖然趙思?遠對劉崢嶸有?些發怵,但他還是覺得劉崢嶸要?比包德文更加可靠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今天下午就把姜明山約過來,他一直最受劉崢嶸的器重,咱們找他說?話比直接找劉崢嶸要?好。”

    崔平勇沒有?異議,兩?人又商議了一下屆時怎么?說?話,排練了好幾遍,兩?人長久不安的心似乎總算安定了一些。

    下午三點,趙思?遠按照計劃叫來了姜明山,與姜明山的對話遠比他和崔平勇想象得更加簡單。

    “你們要?加入我們?”姜明山看著崔平勇和趙思?遠沉吟,他悠長的語調令崔平勇和趙思?遠有?些慌張。

    “有?什么?問題嗎?”崔平勇忐忑小心地說?。

    姜明山目光不斷在兩?人間掃視,忽然他又看向遠方,可外?面的風景除了碧藍無邊的大?海就再也沒有?其他景色了,連只鳥都沒有?!姜明山越想越氣,他怒罵了一句:“媽的!”

    兩?人都被姜明山的這聲怒罵嚇著了,他們現在就像驚弓之鳥,兩?個人都已經飛得太久了,他們急需找一根可靠的樹枝停歇一下。

    見自己嚇到了崔平勇和趙思?遠,姜明山露出歉意,隨后他丟掉指間的煙頭踩滅了火星。

    “我勸你們最好別加入,這件事沒法?兒回頭。”

    說?完,姜明山向著大?海吐了口唾沫,無邊無際的碧藍海洋像是一個巨大?的垃圾場,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在大?海廣闊的心胸里究竟包容了多少罪惡和秘密。

    “明山,咱們都是兄弟,你就幫幫我們吧。”姜明山的拒絕毫不掩飾,可崔平勇依然不肯放棄,姜明山說?這件事沒法?兒回頭,崔平勇怎么?會?不知道呢?他本來就沒想過回頭,他只想活下去。

    姜明山看著崔平勇無奈地嘆了口氣,崔平勇不明白為?什么?姜明山眼里似乎有?著永遠都訴說?不完的落寞。

    “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帶你們去找劉哥吧。”

    說?完姜明山直接扭頭,崔平勇和趙思?遠都趕緊小跑地跟了上去。

    “你們想加入?”劉崢嶸的問題幾乎和姜明山的反應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他說?話的時候還在一直打?量趙思?遠,“你們都在胡思?亂想些什么?,我們去日本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呢,你們就好好回家,回家以后好好過日子,明白嗎?”

    劉崢嶸的拒絕果斷而干脆,他起身想要?離開,但崔平勇不死心地補了一句:“劉哥,你有?什么?事記得招呼我們兄弟就好,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劉崢嶸最后會?有?看著崔平勇露出有?意思?的笑容,但看到趙思?遠時他的笑容便消失了,劉崢嶸最后蹙著眉頭走出了宿舍。

    ————

    審訊室里,黃金波看著奮筆疾書的阮薇顯得有?些興奮,十九歲的血液在他的身體里沸騰,他懶得等到阮薇寫完筆錄干脆自己直接開口了:“你難道不好奇嗎?我也是蒙原人,為?什么?第二次屠殺里我會?選擇幫劉哥,而不是包德文他們。”

    阮薇聞言停筆,她抬頭打?量眼前這個年輕的少年:“這是個好問題。”

    “呵呵,他們都問了我兩?遍了,只有?你最沉得住氣,審訊到現在都還沒問這個問題。”

    如果海威市的眾人在對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上的十一名嫌疑人進行輪流交叉的審問,黃金波在見到阮薇之前便已經經過了兩?次訊問,他顯然對阮薇這些警察好奇的問題都已經爛熟于心了。

    阮薇淡淡淺笑:“這是個好問題,不過我一直沒問只是因為?沒有?詢問的必要?。”

    黃金波不解,阮薇就繼續解釋:“因為?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你知道我為?什么?支持劉哥?”黃金波一臉驚奇的樣子,他的眼珠滴溜溜地打?轉,一副稚氣未脫的少年青澀。

    “是從劉崢嶸在出海前大?家聚餐時主動買單你就開始佩服他了吧?”阮薇的話語像是這世?間最鋒利的長槍,一槍便刺破了所有?的偽裝,“但我想你真正敬重劉崢嶸還是在他對夏德江補刀的時候吧,你從小就喜歡這些‘江湖義氣’,劉崢嶸便是你見過最‘俠義’的人。”

    黃金波聞言露出驚嘆的微笑,他覺得阮薇簡直是能看穿他的心思?:“劉哥當時之所以‘殺死’夏德江,純粹只是因為?他知道,如果只有?姜明山一個人手上沾血,那姜明山就會?被大?家針對,他是為?了兄弟才把那一刀刺進了夏德江的心口。”

    “所以你就佩服他嗎?”阮薇雙手撐起了下巴。

    “當然!”黃金波理所當然地說?道。

    “那你還真是愚不可及,姜明山就比你聰明多了。”阮薇突然調轉話鋒,黃金波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憤怒地瞪著阮薇。

    “姜明山?就那個叛徒?”黃金波的聲音里充滿了不屑。

    阮薇繼續饒有?趣味地看著他:“就因為?姜明山拿不出那五千塊錢,所以他就是叛徒了?”

    “姜明山家里窮這件事我知道,可他們家也不至于拿不出五千塊,他就是不想拿而已,甚至因為?這個還和劉哥吵了一架,我說?他叛徒怎么?了?”

    阮薇看著昂頭挺胸地黃金波先是被他的神態逗笑,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他看著眼前這個十九歲的男孩兒眼里只有?無盡的悲哀。

    “你知道嗎?姜明山的確不是拿不出五千塊,但他也不是你所謂的叛徒,你甚至連他為?什么?和劉崢嶸吵架都不知道吧。”

    黃金波疑惑地看著阮薇,他確實?不明白,所以他在等待阮薇的回答。

    “因為?姜明山很后悔,他后悔那時殺掉夏德江,雖然這是事后諸葛,也許再來一次當時姜明山還是會?忍不住,但他的確后悔了,他后悔的是,他踏上了那艘漁船,他后悔的是,他的人生。”

    ————

    為?了籌措北上日本的資金,劉崢嶸把所有?船員召集到了甲板,他讓每個人都用衛星電話通知家人,謊稱自己生病,讓家人打?五千塊轉賬到同一張儲蓄卡上。

    他的提議自然引起不滿,可沒人敢真的反抗劉崢嶸,就在大?家都以為?塵埃落定的時候,姜明山爆發了。

    姜明山和劉崢嶸大?吵了一架,那時大?家才知道,原來姜明山的心里一直有?這么?多怨氣。

    他怨恨這艘船,怨恨這艘船上的每一個人!這不該是他的人生!姜明山對著所有?人哭訴,他們只是來工作而已,為?什么?最后他會?背負上殺人罪名?為?什么?他需要?躲躲藏藏?他做錯了嗎?他只是想要?打?工賺錢讓自己活下去而已,他錯了嗎?憑什么?最后他會?落得如此下場?

    憑什么??憑什么?他要?像老鼠一樣以后一輩子生活在黑暗和腐臭里?這不公平,如果上天有?眼,他就會?知道,這不公平!

    眾人面對姜明山的拷問沉默良久,劉崢嶸的提議最后不了了之,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依然在繼續前行,劉崢嶸記得,昨天當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繞過近海準備繼續北上前往日本時,他看著筆記本上的坐標一個人哭了很久。

    當天下午,包德文找到黃金波,他把黃金波拉到了角落里。

    “你知道嗎,劉崢嶸只打?算帶姜明山和劉建平這兩?個老鄉一起去日本,他早就想好了,等把我們的錢騙到手,再加上之前我們從管理層那些人那里勒索到的錢,他們會?拿著這些錢去日本逍遙,我們全?都會?被他干掉!”

    黃金波故作驚訝,他一臉悲憤的樣子包德文都信了。

    “我們該怎么?辦?”黃金波“痛心疾首”地問道。

    “咱們明天就動手,我們先下手為?強,到時候我帶著你和慶喜他們去日本,咱們先避一段時間的風頭,然后再找機會?回蒙原,那才是我們的家!”

    “其他人呢?”黃金波又問道。

    “咱們勒索到的錢就那么?點,哪夠這么?多人生活啊,當然是找機會?全?都干掉啦!阿波你也別怪哥心狠,這都是為?了我們著想。”

    黃金波最后“認真”地思?考了很久,他沖包德文點點頭:“哥,劉崢嶸他無情無義,還讓我也給他打?錢,我聽你的!”

    包德文終于放心地離去,黃金波摸出口袋里的一把彈-簧刀,他看著包德文的背影,彈-簧刀在他的手上像是變戲法?一樣來回飛竄。

    天,就快要?黑了。

    第068章 Chapter·68

    黃金波找遍了宿舍和舵樓, 最后他在廚房才找到?劉崢嶸,劉崢嶸端著一斗碗的面吃得正香。

    劉崢嶸右手?拿筷左手?攥著一顆飽滿的生蒜,他先是吸溜一大口面條,再狠狠地咬上一口蒜頭, 辛辣的滋味在嘴里散開?, 最后喝上一口濃濃的面湯,劉崢嶸便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劉哥, 你怎么在這兒啊!”黃金波帶著一點焦急埋怨地說?道?, 他直接坐在了劉崢嶸的對?面。

    劉崢嶸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 咬了一口蒜,又喝了一口面湯, 把嘴里的面條都咽下去?后才慢吞吞地開?口:“我餓了, 就讓趙思遠給我下了碗面條吃,怎么了?”

    黃金波眉頭緊蹙, 劉崢嶸注意到?了,黃金波走?進來后雖然坐下了,但一直都是坐立不安的樣子, 小動作不斷。

    “出大事了!”黃金波急得就差要跳起來了,劉崢嶸見狀不由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你怎么還笑啊!咱們現在可是遇上大麻煩了!”

    劉崢嶸把最后一口面湯喝完,他放下了海碗才繼續說?:“是不是包德文他們想動手?了?”

    黃金波驚得整個人像是定格住了, 他張大嘴巴,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你怎么知道??”

    劉崢嶸平靜地莞爾,他也不回答, 他只是看了看自己的空碗,一海碗的面條都被他吃得精光了:“可惜我沒讓劉思遠多煮點面條, 我記得劉建平上船的時候帶了不少方便面,你待會兒去?泡兩包墊墊肚子吧。”

    黃金波聞言氣極發笑,他真的不明白劉崢嶸怎么會這么平靜,他既然早就知道?了包德文的計劃,那他怎么還能在這兒平靜地吃面呢?

    “我又不餓!劉哥,包德文他們明天可就要動手?了,你真的不想想辦法嗎?”

    忽然,劉崢嶸站了起來,包德文仰望著他,卻感覺劉崢嶸好?像變成了一座無與倫比的大山,巨大的陰影籠罩著他,他看不到?山頂。

    “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我們才要吃飽啊。”劉崢嶸理所當然地說?道?,仿佛這是一件呼吸一樣簡單的小事,他平靜地微笑著,“不吃飽,哪兒有力氣干活呢?”

    ————

    阮薇送走?黃金波后立馬便叫來了李大海,看著眼?前這個沉默的中年男人,阮薇想起了她到?達威海市后聽?到?的一句俗語。

    在一艘船上,船長便是上帝。

    “你好?啊,李大海。”阮薇在和李大海打招呼,但她平靜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栗,李大海也沉默地垂頭,他始終沒有反應,不知是心虛的逃避還是輕蔑的無視,阮薇卻不甚在意。

    翻開?筆錄,阮薇一直翻到?她記錄的船上第一次屠殺這才停下。

    “夏德江死?后一個月,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上才發生了第一次真正的屠殺,其中二副王康儀、輪機長溫清,以及吳峰凱、方立哲、溫明、劉旭、岳陽、陳新磊和薄潤福這一共九人遇害,最終船上原本的管理層只剩下你和大副付立平,以及大管輪王軼群三人,可最后所有的管理層里只有你回來了,李大海,你難道?不想對?此解釋什么嗎?”

    李大海這是自劉建平坦白罪行?后第一次受審,所以他尚且還不知道?其他人都已經將真相和盤托出了,他只是不敢置信地聽?著阮薇一個一個說?出那些名字,他驚恐地瞪大雙眼?看向阮薇,阮薇清楚地看到?了李大海眼?球上細布的血絲,這讓他的雙眼?看上去?仿佛血染一般赤紅。

    “很驚訝嗎?你不用這么吃驚,劉崢嶸他們已經把所有的真相都坦白了。”

    李大海聞言垂頭喪氣,他癡癡地笑笑:“我早該猜到?的,這一切根本瞞不住。”

    “是嗎?”阮薇嘲諷地輕哼一聲,“那你當初成為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的船長的時候,當你在船上苛待那些船員的時候,你怎么沒有想到?今天的結果呢?”

    李大海忽然抬起頭,他用那雙血紅的眼?睛盯著阮薇,可阮薇感覺不到?他目光的聚焦。

    她在等待他的答案。

    ————

    李大海記得,劫船時劉崢嶸和包德文率先沖進了船長室,他們用棍棒把自己打到?在地,李大海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劉崢嶸徹底叫醒了他。

    劉崢嶸用腳踩住了李大海的臉,包德文他們頓時爆發出了嘲諷的笑聲,李大海的心里也升騰出了無比的怒火。

    “劉崢嶸,你知道?你們在做什么嗎?你們現在收手可還來得及,我一定既往不咎!”李大海憤怒地斥責道?,從前船上沒有任何人敢反駁他的命令,所以他真的以為劉崢嶸會收手?,直到?包德文對他肚子的一腳踢碎了他的美夢,直到?李大海聽?見了舷梯上夏德江的慘叫。

    那樣的慘叫,仿佛是從地獄的深淵傳來,李大海嚇得汗毛乍起,宛如那個倒在地上生命逐漸流逝的人是他。

    不僅是他,方才趕到?船長室,準備規勸劉崢嶸等人的大副付立平、二副王康儀以及輪機長溫清三人這一瞬間?也沒了血色,他們就是在那個時候才意識到?了害怕。

    當他們被劉建平等人押送到宿舍時,李大海看到?了夏德江的尸體?,以及夏德江身下開?始凝固黑紅的血跡,濃烈惡臭的血腥撲面而來,李大海等人都是強忍著才沒讓自己吐出來。

    那一幕,李大海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死?人,以后的一個月里李大海也是一閉眼?就能看到?夏德江的死?狀,以及那潛伏在鼻息間?的血腥、惡臭。

    他也永遠不會忘記,當他們四?人被押送到?宿舍里,他們四?個人只能瑟瑟發抖地蜷縮在一起,因為他們誰也不知道?劉崢嶸和包德文還想干什么。

    他們會死?嗎?李大海不知道?,付立平王康儀溫清也不知道?,他們只能在煎熬里痛苦地度過?每一秒,像是阿鼻地獄里的業火在炙烤他們,每一次呼吸都是罪過?的報應。

    終于,他們熬過?了劉崢嶸的審判,他們活下來了,因為劉崢嶸還需要他們來掌舵,他們都想回家。

    期間?李大海也想過?在航向上動手?腳,甚至向其他偶爾擦肩的海船求救,但劉崢嶸實在太機敏了,每一次危險的苗頭都會被他扼殺在搖籃里,李大海終于徹底放棄了所有的妄想。

    他就像行?尸走?肉一樣每天麻木地控制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返航,直到?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大家仿佛都快要忘記夏德江遇害這件事的時候,李大海竟然也忍不住地幻想起來,他也許真的可以回家了。

    第一次,李大海這么渴望腳踏實地的感覺,他希望回到?家里,老婆會為他準備一桌熱騰豐盛的飯菜替他接風洗塵,他會美美地喝上一頓,喝得爛醉,把這些噩夢都忘掉,等再次睜開?眼?睛,他會獲得新生。

    如果……

    王康儀找到?李大海,他告訴他,他已經集結了不少人,就等待一個時機重新奪回船上的控制權,屆時他們再返航,把劉崢嶸等人交給警察局,公司就不會罰他們,甚至還會給他們獎金。

    王康儀的計劃簡直完美,完美得宛如一場夢境,如果不是李大海注意到?了那個總是在角落里監視他們的陰毒眼?神,李大海一定會無法自拔地沉醉其中。

    劉崢嶸果然注意到?了,每次看到?王康儀溫清他們聚在一起商量,李大海便想提醒他們,但李大海始終沒有那個勇氣,因為他知道?,他們就要回家了。

    李大海真的想要回家,他想要活下去?。

    ————

    “所以當劉崢嶸拉你入伙,你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阮薇聽?完李大海的敘述后問道?。

    李大海忽然沉默了,他好?像在追憶,阮薇看到?他揚起嘴角,眼?中卻泛出了淚光。

    ————

    黃金波告訴劉崢嶸,包德文他們明天會對?他動手?時,劉崢嶸立馬便決定了,當天晚上他們就要先一步下手?給包德文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個計劃是劉崢嶸早就想好?的,他們已經回不去?了,北上日本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可船上的人實在太多了,這一切都是早就注定的,包德文很清楚,劉崢嶸也很明白。

    所以劉崢嶸需要幫手?,想要干凈利落地解決掉蒙原幫,劉崢嶸就必須要再找到?幾個幫手?。

    “幫手??之前崔平勇和趙思遠不是找咱們想要入伙嗎?現在正好?能用得上他們了!”黃金波想到?姜明山告訴他的這件事,他興奮地說?道?,劉崢嶸卻忽然面色一沉搖了搖頭,“怎么了劉哥,有什么問題嗎?”

    劉崢嶸陰沉著臉色,他摩挲著指間?的一根香煙,黃金波完全看不出他在思考什么。

    半晌后,劉崢嶸終于開?口:“可以把崔平勇叫過?來,至于趙思遠,他實在太矮了,就算來了也幫不上什么忙,說?不定還會成為累贅。”

    “哦。”黃金波聞言下意識地點點頭,他覺得劉崢嶸說?的似乎有點道?理,但又好?像有點不對?勁,可是他想不明白不對?勁的地方,“但只有崔平勇加入的話,我們能有十足的把握嗎?”黃金波有些擔憂。

    “當然不止崔平勇,我們還可以叫上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黃金波思索了一圈,但他想不出還有誰能加入他們。

    “李大海。”

    第069章 Chapter·69

    “船長?”黃金波難以置信地說道, 他還?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才會聽到這個名字。

    “對,就是他。”劉崢嶸卻無比肯定地答道。

    “可他怎么會幫我們呢?”黃金波還?有后半句沒說出來,但他相信劉崢嶸肯定明白。

    他們可是殺害了二副王康儀輪機長溫清這些人?,這些都是李大海的手下, 李大海現在?怎么可能還?會幫他們呢?

    “他會不會同意, 我們去問問自然就知?道了。”

    劉崢嶸說完便要離開廚房,黃金波趕緊跟了上去, 他們找到了被劉建平看管著的船長李大海。

    “包德文他們明天?會再?次動手對付我和我的兄弟, 最后他們會干掉你們,只留下他的那幾個老鄉一起去日?本, 我打算今天?晚上先下手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你要來嗎?”一見面, 劉崢嶸便開門見山地說道, 旁邊劉建平聽到這個消息都驚得?目瞪口?呆,自然更不用?說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李大海。

    “包德文他們真的要對咱們下手?”李大海震驚得?都說不出話, 劉建平便先一步問出了心里?的疑問。

    “這是包德文親自對我說的,我也是蒙原人?,所以他來找我想讓我也加入他們。”黃金波幫劉崢嶸回答了劉建平的問題, 劉建平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開始消化這個消息,他回想起那一個血腥的夜晚,但最后劉建平想起的是他們在?風雨里?出海的那一天?,劉建平深重地哀嘆了一聲。

    劉崢嶸的目光落在?李大海身上, 他不知?李大海在?想些什么,見他沉默只以為李大海是在?猶豫,便再?次補充:“船長, 我記得?你和二副是好朋友吧。”

    一直沉思的李大海眼里?突然迸出精光,莫名地, 他瞥了一眼劉建平,但僅僅只是短暫的一眼,然后他看向了劉崢嶸。

    劉崢嶸一臉悲痛,他的眼前浮現出了二副王康儀的肚子被他劃開,內臟和鮮血流淌一地的場景:“其實當初二副就是被包德文殺死的,他還?劃開了二副的肚子,簡直就是畜生!”

    李大海聞言眸光閃動,他的眼里?仿佛燃燒起怒火,終于?他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復:“我加入!”

    劉崢嶸露出欣然的微笑,黃金波則向劉崢嶸投去敬佩的目光,劉崢嶸竟然只用?了幾句話便說服了船長李大海,黃金波一開始還?不相信他能讓李大海也加入進?來呢。

    “我們該怎么做?”李大海似乎已經?迫不及待,他急切地問道。

    稍后,劉崢嶸讓黃金波把姜明山、王繼偉、崔平勇等人?也叫了過來,眾人?圍聚,劉崢嶸才開始講述起了自己的行動計劃。

    “待會兒船長你就到甲板上等著我們,我會去告訴包德文,是你想要來投靠,并趁機讓包德文交出他的魚刀,最后讓包德文去把崔平勇叫到甲板上,表面是讓你殺了崔平勇沾沾血,但實際是你和崔平勇趁他不備的時?候偷襲他,這就是第一步,你們明白了嗎?”

    李大海聞言后思索了片刻,他認真地點了點頭,崔平勇卻有些忐忑:“只有我和船長嗎?我怕到時?候我會下不了手。”

    明顯地,所有人?都看到了,劉崢嶸聽見崔平勇這句話時?目光里?閃過了一抹厲色,崔平勇趕緊膽怯地閉緊了嘴巴,劉崢嶸見狀神色才稍微緩和,不過他依然冷酷地對崔平勇警告道:“我們這里?所有人?的手上都是沾了血的,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加入我們,那你的手就不可能干凈,沾了血才能活下去,明白嗎?”

    崔平勇搗蒜一樣地點頭,李大海也感覺到了,劉崢嶸說完話有意無意地多瞧了他一眼,默默地,李大海攥緊了劉崢嶸交給?他的魚刀。

    傍晚六點十四分,日?本以東海域,劉崢嶸把包德文從宿舍里?叫了出來。

    “怎么了?”包德文看到劉崢嶸臉上的笑容疑問道。

    “李大海想投靠我們,我打算讓他沾沾血,你覺得?怎么樣?”劉崢嶸故意用?一種戲謔的語氣說道,像是在?調侃李大海,包德文果然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笑容。

    “真的假的?咱們的船長也會做這種事?”包德文說著想起了從前李大海對他們頤指氣使?的樣子,這樣高高在?上的人?物今天?為了生存竟然也如此卑微地來祈求他們了,甚至不惜成為殺人?犯,包德文越想便越覺得?好笑。

    “他知道只要船一停我們就不會放過他,為了活下去自然什么事都敢干了。”

    包德文聞言點頭,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李大海為了生存瘋魔殺人?的畫面了:“那我去把趙思遠叫過來。”

    包德文說著便要行動,但劉崢嶸急忙制止了他。

    “趙思遠還?要留著給?咱們做飯呢,你去叫崔平勇吧,當初他和管理層的那些人?關系一直不錯,正好這次趁機會解決了他。”

    包德文想了想,想到趙思遠的身高,這個人確實沒什么威脅,他便同意了劉崢嶸的想法,同時?劉崢嶸讓他把魚刀交給自己暫時?保管,因為他總不能帶著魚刀去叫人?,那樣崔平勇知?道他來意不善必然會反抗,包德文覺得劉崢嶸說的有道理,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便把魚刀交給?了劉崢嶸。

    劉崢嶸手握包德文的魚刀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諷刺地搖了搖頭,他還?記得?黃金波問他,他怎么會知?道包德文要對他下手呢?大約就是在?包德文每次見他都必定手握魚刀的時?候吧,那時?候劉崢嶸便知?道,一切都快了。

    天?際是橙紅的晚霞,崔平勇默默跟在?包德文的身后,他的手揣在?口?袋里?,包德文不會知?道的是,崔平勇正手握著黃金波的蝴-蝶刀。這是劉崢嶸讓黃金波交給?他的,因為崔平勇手拿其他武器都會引起包德文的懷疑。

    劉崢嶸的思慮果然周到,包德文沒有一絲懷疑,他甚至欣賞了一下天?邊的晚霞和拂面的海風,他在?期待著接下來的那場好戲。

    甲板上,李大海早已等候多時?,包德文看到李大海的右手背在?身后,他很清楚藏在?李大海身后的那是什么,于?是他的笑容更盛,他加快步伐走向了李大海。

    李大海也走向包德文,他的腳步愈發匆匆,包德文看到李大海臉上的笑容逐漸扭曲,這一毫秒,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但一切都太晚了。

    幾乎是同時?的,李大海將魚刀刺進?了包德文的肚子,崔平勇則顫抖地將蝴-蝶刀捅進?了包德文的后背,包德文一聲慘叫,兩人?同時?拔刀,鮮血迸濺,但包德文還?來不及逃竄兩人?便再?次捅下了第二刀。

    第三刀,第四刀,直到包德文不支地跪倒在?地上,他企圖捂住自己身上的刀口?阻止鮮血流逝,但一切都是徒勞的,他絕望地抬起頭,忽然他看到了劉崢嶸的微笑。

    憤怒、不甘、絕望,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包德文用?盡生命發出最后地怒吼:“都出來!”

    “誰敢!”

    劉崢嶸給?予包德文自己的答復,包德文最終也不知?道,他的那些盟友是否聽到了他絕望的呼喚,但包德文知?道的是,他們最后也沒有出現。

    李大海再?次捅向包德文,崔平勇仿佛是受到了他的感召,兩人?的刀尖宛如暴雨般落下,起初包德文還?有呻-吟,但最后包德文的聲音也徹底消失了,唯有李大海和崔平勇仍在?瘋狂地刺向包德文,這仿佛是一場狂歡,一場古老而?邪惡的祭祀。

    終于?,李大海和崔平勇停下了,崔平勇看著地上不成人?形的包德文失了魂一樣跌坐在?地上,李大海則看著自己沾滿鮮血和碎肉的雙手發出長笑。

    李大海興奮從包德文身下的血泊里?捧起一捧鮮血,他將鮮血涂抹在?臉上,淋在?身上,最后他發出愉快的長嘯:“我沾血了!我沾血了!”

    遠處,最后一絲黃昏的美景消失,黑夜來臨,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上只剩下李大海的聲音還?在?久久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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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以東海域,第二次屠殺,包德文、邱明坤、單曉龍、慶喜、戴世豪、包玉成六人?遇害,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上還?剩十六個人?,原本一切應該塵埃落定,劉崢嶸他們應該會按照計劃逃到日?本,但就在?這個時?候,大管輪王軼群打開了海底總閥,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嗎?”

    李大海聽到阮薇的這個問題瞳孔明顯收縮了一下,他下意識地低下頭:“死了那么多人?,船上每一天?大家都過得?人?心惶惶,老王他大約是堅持不住瘋了,想要和所有人?同歸于?盡吧。”

    阮薇聞言點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

    李大海長舒一口?氣,但就在?這時?,阮薇再?次開口?令他屏住了呼吸。

    “你知?道在?心理學上,逃避別人?的目光是一種心虛的表現嗎?”阮薇說著再?次翻動筆錄,她?翻到了劉崢嶸講述第二次屠殺時?她?的記錄,那是一個只有劉崢嶸察覺到的秘密,“王軼群為什么會突然崩潰打開海底總閥想要和你們同歸于?盡,李大海,你真的不知?原因嗎?”

    時?光仿佛在?這一刻倒流,李大海想起了第二次屠殺之前,劉崢嶸拉他入伙的時?候。

    當劉崢嶸告訴他,是包德文殺害了二副王康儀,李大海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劉建平,這一眼被劉崢嶸看在?眼里?,劉崢嶸思索了很久最后想到了答案。

    李大海當時?真正看的其實是劉建平右手上的那塊手表,因為那是王康儀的手表,是劉建平在?處理王康儀尸體是從王康儀手腕上脫下來的。

    所以李大海一直都知?道,包德文并不是殺害王康儀的兇手,至少兇手不止他一個,劉建平也是其中之一,劉崢嶸說包德文殺害了王康儀只是在?誆騙他想要拉他入伙罷了。

    李大海一直都知?道,大管輪王軼群也知?道,但李大海還?是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劉崢嶸的團伙。

    李大海知?道劉崢嶸在?騙他,但這還?有什么意義呢?

    他得?活下去,他想活下去!當初他知?道劉崢嶸察覺了王康儀溫清他們的反抗計劃,但他并沒有提醒王康儀他們,因為劉崢嶸知?道,他能活下來只是因為劉崢嶸需要他們掌舵。

    可是船上會開船的人?實在?太多了,所以李大海并沒有提醒王康儀,果然王康儀和溫清的計劃敗露,他們死了,船上掌舵的人?少了,李大海便安全了一分。

    可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終究是要靠岸的啊,李大海很清楚一旦那一天?到來他便沒了利用?價值,劉崢嶸和包德文都不會放過他的,所以當劉崢嶸拉他入伙,李大海毫不猶豫便答應了。

    至于?真相,還?有意義嗎?

    李大海看著阮薇凄然地笑笑,眼淚打破了他的笑容。

    他看到了,夕陽的余燼下,他手握魚刀瘋狂地刺向包德文,包德文緩緩地倒下,李大海卻露出了笑容。

    只要沾血就可以活下去了呀,自從夏德江身死后他便一直戰戰兢兢,直到現在?,他終于?可以活下去了。

    黑暗來臨,李大海歡呼,雀躍,像是對魔鬼的獻禮。

    “我沾血了!我沾血了!”

    第070章 Chapter·70

    李大海回到機艙四人間時他已經洗完澡換了衣裳, 但付立平還是被他身?上的血腥氣味熏得逃出了機艙,李大海也不在意,他只?是摸出枕頭下的香煙準備享受一下。

    煙叼在嘴里,李大海卻?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打火機, 王軼群便把自己的打火機扔給了他。

    穩穩地接住打火機, 李大海得意地嘿嘿一笑,他把煙點燃, 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 等到肺臟感到滿足,他才把白色煙霧吐出來, 李大海甚至玩起了吐煙的花樣,只?見白煙從?他的鼻子和嘴巴里同時像火車的蒸汽一樣噴出。

    “你殺了包德文?”王軼群見李大海這副輕松愉悅的模樣終于忍不住地問?道, 李大海一點也不掩飾, 他甚至得意的像是炫耀一樣說道:“不止呢,還有邱明?坤、慶喜、單曉龍他們, 這些人全都死了,咱們船上只?剩下十六個人了。”

    王軼群聞言眼光忽閃,他想起年夜飯的那一天, 薄潤福和慶喜約定,兩年后回去薄潤福要?到慶喜的家鄉游玩,慶喜也樂呵呵地答應要?給薄潤福做向導,薄潤福被劉崢嶸逼著跳了海, 現在慶喜也死了,只?剩下他這個還記得他們約定的罪人。

    對,自己是有罪的, 王軼群輕輕地點點頭,從?當初他幫公司隱瞞這個騙局的時候他就該明?白, 這一切都是注定的,而他就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之一。

    “海子,你知?道劉建平手上的那塊表是康儀他老?婆送給他的嗎?”王軼群真的希望李大海能搖頭,可他和李大海以及王康儀是多年的朋友了,李大海怎么可能會不知?道呢。

    李大海聞言不悅地蹙起眉頭,他將才抽了一半的香煙扔在地上踩滅:“老?王他都已經死了,你說這些還有用嗎?”

    說完李大海便爬上了床,他蓋上被子轉過身?,徹底背對齊了王軼群。

    王軼群心?酸地笑笑。對呀,老?王都死了,所以即使李大海知?道劉建平是兇手,但他還是加入了劉崢嶸的團隊,只?要?他能活下去,和仇人成為朋友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他早該明?白的。

    王軼群咬著牙,直到他的舌尖嘗到了咸腥。

    從?一開始他們就錯了,所有人都瘋了,他們都是該死的罪人,他們都該一起被打入地獄。

    就這樣吧,王軼群終于做下了這幾天來他一直猶豫的決定。

    次日。

    凌晨李大海就被黃金波和劉建平的叫嚷吵醒了,他煩躁地用枕頭捂住腦袋,期望能再次入睡,昨晚他殺了好幾個人,實在累壞了,但當李大海逐漸聽?清黃金波和劉建平叫嚷的內容,他便打了個激靈一下子蹦了起來。

    “漏水了!漏水了!”

    李大海聽?到這四個字連上衣都沒穿就跑了出去,船上一伙人在黑夜里全亂作了一團。

    李大海抓住黃金波質問?:“怎么了?”

    “海底總閥被人打開了!船漏水了!”黃金波一說完便掙脫李大海要?去救援,李大海則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船上有誰知?道海底總閥的位置呢?李大海一下便想到了這次意外的真兇,他徑直再次跑回機艙四人間,但王軼群的床鋪空空蕩蕩,床上甚至連被子都還疊得整整齊齊。

    也是這個時候,劉崢嶸怒不可遏地沖了進來,他一見李大海便問?道:“王軼群呢?”

    船上只?有大管輪王軼群才知?道海底總閥的位置,所以海底總閥被打開,兇手自然不言而喻。

    李大海也無奈攤開手,他對劉崢嶸指了指王軼群的床鋪,看見床鋪,劉崢嶸便明?白了一切。

    “媽的!”劉崢嶸怒罵一句,他不再去管王軼群轉身?沖出了機艙,李大海也緊隨其后,黃金波等人這時則找到了抽水泵開始抽水。

    大副付立平放完傘錨這時也趕了過來,可不管大家再怎么努力,灌進來的海水依然沒有減弱之勢。

    “這可怎么辦啊?”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劉崢嶸身?上,劉崢嶸也不負眾望迅速想出了對策:“你們都去找一找材料和工具,綁出一個筏子出來,我和船長?大副去發求救信號,有誰看到大管輪王軼群了嗎?”

    “那個瘋子!如果讓我找到他一定把他抽筋扒皮不可!”劉建平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所有人都明?白只?有大管輪王軼群才能打開海底總閥。

    “他肯定跳海了,他這么做就是想害死咱們,怎么還會留下來讓你折磨他呢。”王繼偉同樣氣氛,但他難得保存著一絲理智。

    “那就這樣吧,你們去綁筏子,我們走。”確認了答案后劉崢嶸對船長?李大海和大副付立平說道,三人一起合力修好了通訊設備,把求救信號發出去后,其余人也差不多扎好了筏子。

    “都去找找船上的食物和水,另外把救生衣穿上,其他的全都不許帶,明?白了嗎!”劉崢嶸又對這些人說道,眾人立馬開始行動?。

    每個人都找出了自己行李里帶的存糧,劉崢嶸帶的基本都是香煙,香煙自然被他舍棄,所以他是第一個收拾完并把行李搬到木筏上的,隨后劉崢嶸又再次返回漁船,眾人皆是如此,很快木筏上就堆滿了食物?和淡水。

    ————

    “劉哥,你說咱們還能活下去嗎?”黃金波、劉崢嶸、姜明?山一起在搜刮廚房里的食物?,找著找著,黃金波開了個玩笑。

    “別?說這種喪氣話,咱們一定能回去的。”劉崢嶸這么對黃金波說的,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這句話。

    “劉哥,我記得我看過一部電影,是一群人在海上遇難,最后只?有三個人活下來了,因為他們把其他人都吃了,如果到時候我先餓死的話,劉哥你就把我吃了吧,我不會介意的。”黃金波依然嘻嘻哈哈地笑道,劉崢嶸聽?著卻?忽然紅了眼眶。

    “如果咱們當初沒上船就好了。”自從?吵架后,姜明?山始終一言不發,直到現在他才終于再次開口。

    “是呀。”劉崢嶸的語氣自從?船上發生命案后也第一次軟和下來,就好像出海那一夜的風雨,薄潤福被雷電嚇到了,劉崢嶸幫薄潤福解了圍一樣。

    逼死薄潤福后劉崢嶸便一直在思考,他為什么要?給自己通風報信呢?是因為害怕自己,還是因為他太“善良”,抑或者原因其實很簡單,只?是因為當初劉崢嶸幫薄潤福解過圍呢?

    可惜劉崢嶸再也無法知?道答案了,就好像他們踏上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那樣,就在那一刻開始,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黃金波突然哭了起來,但他立馬便擦干眼淚繼續搜刮起了食物?。

    劉崢嶸和姜明?山都愣了愣,從?前黃金波一直嬉笑打鬧,像個皮猴子,他們都不知?道原來黃金波是會哭的。

    “你沒事吧阿波?”姜明?山關心?地問?道。

    黃金波紅著眼圈咬著牙:“我想回家了。”

    黃金波從?前想做古惑仔,所以他輟學?了,他一直想當水手,所以他便踏上了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他想做的都已經完成了,他現在只?是回家。

    ——“誒!木筏怎么飄走了!”

    突然,不知?是誰在外面叫了一聲,劉崢嶸的目光在一瞬間變得狠厲,他來不及聽?完黃金波的話便幾個箭步沖了出去,果然正如喊叫那人所說,固定木筏的纜繩不知?何?時斷了,此時木筏上站著大副付立平以及宋安春、宮錦澤、丁文楷四個人,而木筏已經越飄越遠。

    “劉思遠!把繩子扔過去!”

    劉崢嶸一眼看到距離木筏最近的劉思遠以及劉思遠手上的繩子,劉思遠聞言后知?后覺地跑出繩子,繩子準確地落在木筏上,但付立平卻?走過來把繩子再次扔回了海里。

    “媽的!操-你媽,你們給老?子回來!”劉崢嶸氣得跳腳,但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木筏繼續飄遠。

    木筏上,大副付立平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我們不回去!木筏上藏了刀,你們還想殺人!”

    所有人聞言都不由?一凜,眾人面面相覷,但大家看的最多的還是劉崢嶸,只?是顯然這一刻追究這些也沒有用了,船上的十一個人便親眼看著付立平、宋安春、宮錦澤、丁文楷四個人站在木筏上越飄越遠。

    完了。

    所有人這一刻都在心?里絕望地呼喊,起初還有人憤慨,但很快大家恢復平靜,每個人都沉默地等待著死亡。

    第一次,舟海2624號遠洋魷釣船這么平靜,平靜得像是一個美夢,好像所有的血腥都不曾發生過那樣。

    不知?何?時,第一個人站在甲板上開始眺望遠方,不久,第二個人加入了隊伍,很快幾乎所有人都開始眺望同一個方向,他們肅立著,眼前是無邊無際的大海,但他們的視線就好像可以越過海洋,他們的心?,他們的靈魂早已飛回那片熟悉的土地。

    如果可以,如果……

    ————

    “發生了什么?”阮薇看著趙思遠問?道,這個船上個頭最矮,也是最神奇的一個人。

    趙思遠的喉結蠕動?了一下,他像是一只?受驚的鳥一樣怯懦地說道:“大副,宋安春,宮錦澤,丁文楷他們,他們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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