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房東是個老頭,掛上夏夏的電話就去午睡了,睡醒起來跑到小區棋牌室和其他老頭下了半天象棋,傍晚又牽著自己的小泰迪去公園遛狗,等到吃晚飯的時候,他才想起夏夏請他給水管工打電話的事情。
晚上七點,工人已經下班了只能明天再來,房東看了會兒晚間新聞,又看了會兒黃金檔抗戰打鬼子就去睡覺了。
夜里十點,謝淮回到住處。
他晚飯喝了很多酒,進門就鉆進衛生間,馬桶蓋扣著,他沒當回事,直接掀開了。
十秒后,謝淮沉著臉去敲次臥的房門,沒人回應。
他給房東打電話,也沒人接。
謝淮原本昏昏沉沉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一點睡意都沒有。
他坐在客廳邊玩手機邊等,沙發躺得不舒服,他又回臥室。外面防盜門聲音一響,他立即從床上跳下來守在門口,打算等對面那小子路過捉他一個現行并讓他去清理馬桶,如果他敢不做,他就把他的腦袋按進馬桶里。
這個想法在謝淮腦子里過了很多遍,也許是意念太強,露了一絲端倪在臉上。
這種糗事被謝淮看到,夏夏尷尬又丟人,恨不得鉆到地板縫里。
可當她看見謝淮臉上的表情時,又不想鉆了。
不能上廁所的人一句話沒說,拉。屎堵馬桶的人卻理直氣壯。
夏夏問:“你這是什么表情?”
“你要怎么搞我?”她平靜地問,“難不成還想把我的腦袋按進馬桶里嗎?”
謝淮:“……”
*
夏夏坐在客廳沙發上盤腿看電視,一側陽臺的落地窗敞開通風。
夏夜吵鬧,二十層樓上吹來的晚風清爽,夏夏左手奶茶,右手燒烤,既舒服又愜意。
謝淮穿著背心在衛生間清理馬桶,又是抽水器又是馬桶刷,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碰得陶瓷馬桶砰砰亂響。
他將門拉開一條縫。
夏夏捏住鼻子:“臭死了,快關上!”
謝淮只是想透透氣,聽見夏夏的話,認命地把門合上。
他也不明白發生了什么,自從上次在街上被夏夏打了一頓后,一夜之間,他倆的角色完全對調了。
——夏夏不僅敢兇他,敢打他,還敢指使他去刷馬桶。
而他竟然就這么乖乖去刷了,完全忘了夏夏進門之前他那一番暴怒的心里活動。
謝淮用了半個小時把馬桶清理干凈,洗手出來時夏夏正在吃最后一串五花肉,他飛速跑過來,借著慣性在沙發上打了個滾,劈手要奪她手里的肉串,夏夏連忙咬掉最后一口,轉頭笑嘻嘻看著他。
茶幾上的油紙袋里空空的,奶茶杯也見了底。
謝淮:“我給你刷了半小時馬桶,你連個肉串都不留給我!”
夏夏狡辯:“我是為你好啊,你剛從里面出來,肯定沒有胃口吃東西。”
謝淮按著她頭發一陣亂揉,夏夏苦著臉:“放開我!你臭死了!”
謝淮:“……”
“你他媽有沒有一點良心啊?”謝淮捏她臉,“我清理的可是你的屎。”
夏夏:“我的屎就不是屎嗎?你去陽臺吹一吹身上的臭味。”
謝淮剛要出去吹風,反應過來:“夏夏,你現在是在命令我嗎?你膽子漸長啊。”
夏夏把沙發靠枕摔到他身上:“快去。”
謝淮郁悶抱著靠枕站到陽臺上,隔壁一家老小剛在陽臺吃過烤肉,正在收拾爐子,吃不完的烤肉都丟給家里養的小狗。
謝淮收回目光。
狗都吃得這么好,夏夏卻連口肉都不給他,還讓他在這吹冷風。
他晚上酒喝得多,飯沒吃幾口,胃里燒得慌。
他回頭看夏夏,她抱著膝蓋專心地看綜藝,謝淮的外套剛剛脫在了沙發上,此刻正被她坐在屁股下面。她坐了一會,也覺得壓著什么東西,把外套拿了出來。
夏夏聞了聞:“你今天喝酒了?”
謝淮倚著陽臺的欄桿看星星,嗯了一聲。
“喝了多少。”
“不多。”他想了想,“半瓶紅的,兩瓶啤的。”
謝淮回到沙發坐下,隨手拿過遙控器換到體育頻道。
夏夏立即扭過頭:“為什么動我電視?”
“你的電視?”謝淮懶懶地說,“家電公用,水電平攤,你看了這么久,現在該我看了。”
夏夏不吭聲。
“辛浦告訴你我住在這的?”
“沒有。”
“那你怎么知道?”
“自戀。”夏夏說,“你以為我是因為你才住進來的嗎?附近幾個小區這里房租最低,我這么窮,你用屁股想也知道我會選便宜的吧?”
她起身走了,謝淮以為她要回去睡覺,她卻進了廚房。
油煙機的聲音響起,十五分鐘后,她端了碗打鹵面放在客廳的餐桌上。
夏夏:“你喝了那么多酒,少吃油膩的,餓了就吃點面條吧。”
謝淮故作不經意地看了眼:“哦,我現在不餓。”
夏夏剛進屋,他立馬丟下遙控器跑到餐桌旁,
面的鹵子是用番茄雞蛋調的,混著切碎的木耳,顏色鮮艷漂亮,味道聞著就讓人流口水。
屋里。
夏夏趴在門上豎著耳朵聽屋外的動靜。
她聽到謝淮的腳步聲、椅子的拖動聲、還有碗筷的碰撞聲和謝淮狼吞虎咽的吃飯聲。
她把自己摔到床上,狡猾地笑了笑。
謝淮就睡在一門之隔的對面,那一晚夏夏沒有因為換了新的環境認床而失眠。
她睡得很香,夢里她置身一片無垠的花海,四周清香撲鼻白鴿環繞。
她回過頭,謝淮站在身后,輕輕對她笑。
*
次日。
夏夏手機昨晚忘記充電,早上沒電關機了,
鬧鐘沒響,她比平日晚起了半個小時。
趙世杰今天的課在上午,夏夏飛速穿衣服收東西。
衛生間門沒鎖,她沖進去洗漱,倒水擠牙膏一氣呵成,牙刷塞進嘴里才發現好像有什么不對。
她回過頭,謝淮坐在馬桶上,他手里拿著一張報紙,靜靜看著她。
夏夏差點被牙膏的泡沫嗆死,她吐出嘴里的牙刷頭,吭吭巴巴地問:“你……你你你干嘛呢?”
“這話該是我問你吧?”謝淮報紙蓋在大腿上,把自己擋得嚴嚴實實,“我在干嘛你看不出來嗎?”
“你變態啊!”夏夏喊道,“上廁所為什么不鎖門?”
謝淮:“你教教我這門怎么鎖。”
夏夏撥弄了兩下門鎖,發現里面根本沒有鎖芯。
“你是故意的吧?”謝淮問,“明知道我在里面,卻假裝不知道想趁機偷看我。”
“不好意思啊。”他欠揍地說,“淮哥上廁所喜歡看報紙,沒能得逞,你一定很失望吧?”
夏夏面紅耳赤,拿上牙缸去廚房洗漱。
“垃圾謝淮。”她滿嘴泡沫,看著窗戶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就會看我笑話。”
衛生間響起沖水聲,夏夏連忙閉嘴。
可謝淮沒有出來,過了十幾秒,里面又響起第二陣沖水聲,又過了十幾秒,第三陣沖水聲響起。
夏夏頭頂智慧的小燈泡一閃,腦子里回響起昨天房東的話。
“馬桶一直不太好用……”
夏夏摸了摸頭發,把燈泡按滅,她三兩下漱了口,跑到衛生間外敲門。
“淮哥,我洗面奶忘記拿了。”
衛生間里一陣安靜。
過了會兒,門拉開一條縫,謝淮手伸出來,把洗面奶遞給她。
夏夏說:“我還想用下衛生間。”
謝淮把門拍上:“出去外面上公用廁所。”
他語氣不太自然:“我還沒用完。”
夏夏故意把防盜門打開又關上,而后輕手輕腳回到衛生間旁,陰險地蹲在門口。
謝淮以為她走了,又沖了幾遍還是沒沖下去。
他出來找手機準備給房東打電話,在門拉開那一瞬間,夏夏如離弦之箭,嗖得躥了進去。
謝淮反應也快,手臂一伸攬住她的腰,把人抱起來朝外拖。
夏夏兩手死死扒住門框,她身體輕盈,雙腳離地被謝淮抱起,卻掙扎著在空中扭動方向,落地時腳掌直接踩在謝淮的腳趾上。
謝淮痛得松手,夏夏滑得和泥鰍一樣,閃身進了衛生間。
謝淮吼道:“夏夏——”
他跟在后面進去,只見女孩毫不猶豫掀開馬桶的蓋子。
緊接著,她那陰險的表情在臉上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全方位的巨變,當場給謝淮表演了一下什么是精分的最高境界。
她眉毛擠成一團,嘴巴微微張開,清秀的五官染上一絲奇異的悲傷。
她眼睛瞄了馬桶,連忙挪開視線,嘴里驚呼:“噢,天吶——”
她又瞄了一眼,又挪開:“噢,天吶天吶——”
夏夏側過臉,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擺成蘭花狀擋在眼睛前面。
她一副要喘不過氣的神情:“噢,天吶,竟然能拉這么大一坨?這可真是太可怕了!”
謝淮:“……”
還沒等夏夏繼續矯情,謝淮拽著她的后領出了衛生間。
他把她摔在沙發上。
夏夏搬回了昨晚的一局,又找回了今早的場子,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坐在沙發上,笑吟吟看著謝淮。
手側是謝淮今天要穿的衣服,不是平日的休閑裝,而是黑西褲和白T恤,最上面還放著一條銀灰色的領帶。
謝淮居高臨下看著她:“你不會以為這回我還沒脾氣吧?”
“當然不是。”夏夏本能抱住膝蓋,可憐兮兮看著他,“淮哥,可以不要打我嗎?”
“昨晚的馬桶是我清理的,禮尚往來,今天你來吧。”
夏夏說:“可我不會,我會越搞越糟糕的。”
“裝可憐也沒用。”謝淮慢條斯理脫掉身上睡覺穿的T恤,“不會你就給房東打電話,讓他想辦法,我現在要出門,如果晚上回來馬桶還沒有修好……”
他指了指赤。裸的上身:“看清楚了嗎?”
夏夏從前說謝淮沒有趙一雷的肌肉,她此刻只想把那句話打碎了咽回肚子里。
謝淮確實沒有夸張的肱二頭肌,但他是穿衣顯瘦,脫衣又有肉的類型,六塊肌肉緊致又漂亮。
夏夏的臉瞬間爆紅,她不知道謝淮讓他看什么,厚著臉皮把他上身看了個遍。
謝淮按著她的腦袋,貼到腹肌前面:“讓你看這個。”
夏夏被迫貼近去看,臉頰熱得能燙熟雞蛋了。
“我這次是認真的。”他松開手,穿上白襯衫,用的兇狠的言辭掩飾自己的窘迫,“別以為從前我不舍得打你,你就能在我面前無法無天了,現在你跟我住在一個屋檐下,惹我不開心了,我要收拾你,沒人幫得了你。”
“晚上我回來之前解決好,聽明白了嗎?”
夏夏捂著臉,喃喃道:“聽明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要準備出差了,不一定能更新,如果晚上十一點沒有更就是不更了,大家不要等。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第42章
夏夏為了不遲到,下了地鐵直接打車去趙晉松家。
下車時遇見趙晉松帶著趙世杰晨跑回來,父子二人都出了一身汗。
“今天怎么坐出租了?”趙晉松笑著問。
夏夏頭發披散在肩膀,輕風一拂有些凌亂,趙晉松伸手要幫她捋頭發,夏夏后退躲開。
她動手把頭發捋好:“起晚了。”
趙晉松穿著運動裝,膝蓋裹著護膝,頭上帶條黑色頭帶。
他皮膚保養很好,絲毫不顯年紀,氣質和路邊來往的年輕人沒什么兩樣。
他沒介意夏夏的抗拒,善解人意道:“以后起晚了給我打個電話,晚點到也沒關系。”
夏夏:“謝謝。”
趙晉松說:“這段時間世杰的英語進步了不少,今天我休息,帶你們找個地方放松一下,給世杰換個學習環境,怎么樣?”
夏夏沒多想,以為這是有錢人獨特的愛好,連教育孩子都要變著花樣。
趙晉松給她發工資,在什么地方做家教理應他說了算。
她點點頭:“可以。”
*
趙晉松口中的地方是一家私人游泳館,坐落在郊區。
游泳館與溫泉和療養院相鄰,四周靜謐,是片茂密的樹林。
趙晉松將這里全包下來,偌大的場館只有他們三個人。
趙世杰跑去更衣室換泳褲,趙晉松不急進去,在泳池邊的沙發旁坐下,服務人員端來水果、蛋糕和花茶。
夏夏看著周圍的環境,忍不住蹙眉:“趙叔叔,我看這里也不太適合學習,要么您帶世杰在這玩,我改天再來給他補課。”
趙晉松不為所動,他垂眸掃過幾個裝茶的玻璃瓶:“夏夏想喝什么,玫瑰、茉莉還是菊花茶?”
夏夏不答,他自言自語:“還是喝青柑吧,天氣熱,靜心去火。”
他動手泡上茶,趙世杰換好衣服出來,穿著橘色的小泳褲跳進水池里蛙泳。
“夏夏會游泳嗎?”趙晉松說,“別拘束,坐。我是帶你來玩的,你不要害怕。”
夏夏只能坐了,她說:“不會。”
“不喜歡游泳嗎?”
“沒錢學。”夏夏說,“游泳培訓班很貴,一個夏天要一千塊,那是我爸大半個月的工資。”
她這話說得平靜,沒有一絲因為貧窮而造成的窘迫和自卑。
趙晉松笑笑,他今天包這泳池都不知道花了幾個一千塊,可他是很有教養的男人,沒有對夏夏話里他從沒體驗過的貧窮流露出過多的驚訝和詢問。
他問:“想學嗎?我可以教你。”
夏夏想也沒想拒絕:“不想,泳衣布料太少,和您在水下學游泳很奇怪。”
趙晉松語塞,可他沒氣餒,而是饒有興趣看著夏夏:“是和異性學游泳奇怪,還是和我學游泳奇怪。”
“和您。”夏夏說,“您是珊琪的父親,我叫您一聲叔叔,有過多的肢體接觸難道不奇怪嗎?”
趙晉松給她倒茶:“夏夏,我真喜歡你這性子。”
他沒再和她彎彎繞繞,直白地把想法說出來,夏夏抬頭看他。
“從你第一天來給世杰做家教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和其他女孩不一樣。”趙晉松說,“從前不是沒有和你同齡的女孩子來給世杰做過家教,但我從沒像注意你這樣注意過誰。”
“表面上看起來柔弱,可很有自己的想法,我喜歡有想法的女孩。”
“我見過的很多家長里都有同一種特質,他們愛對孩子的成長都抱有一種欣喜的態度,孩子聽話,他們開心,孩子懂事,他們開心,孩子學會忍讓分享,他們開心,孩子自食其力賺到第一桶金,他們也開心。”
“我并不是很贊成這種觀念。”他笑笑,“人這一生短短幾十年,青春尤為短暫,年輕就該用來享受和揮霍,在象牙塔里做著美夢,為一點錢讓自己每天身心勞累是很不值得的。”
夏夏偏著頭:“叔叔,我沒太聽懂,您還是簡要說一下重點吧,否則我還以為您想給我漲工資呢。”
女孩在裝傻,她看似單純的神情里融著一絲狡猾。
趙晉松莞爾:“珊琪每年寒暑假都會去國外旅行,迄今為止已經去過二十四個國家,她逛奢侈品店買服裝首飾眼睛都不眨,如果不是舍不得離開家,我會送她去歐洲最好的藝術學院念書……”
“只要你愿意,珊琪有的你也可以有。”
夏夏臉上有絲失落:“什么嘛,謝淮總疑心您要追我,原來只是想包養我。”
趙晉松沒能說出口的詞被她就這樣輕飄飄說出來。
她神色認真,與他對視:“說實話,您剛才的條件很誘人,如果您是真心喜歡我,或許我真的會心動,可如果只是想把我當個玩意,玩幾年就扔掉,那還是算了吧。”
“我今年還不到二十歲,雖然現在一無所有,可以后怎樣誰說得準呢?”夏夏笑了笑,“說不定就在未來的某一天,您口中的生活我也能過上,那時候陪在我身邊的人是真正喜歡我、而我也喜歡的。”
“用您口中那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厭倦和拋棄的現在,去換我有無限可能的未來,不合算。”夏夏抿了口茶,“況且,您口中描述的我并不認為是真正的象牙塔,如果我對您點頭說愿意,那從這一刻起,其實我就已經從象牙塔走出去了。”
她拒絕得從容又平淡。
趙晉松目光絲毫不舍得從她身上挪開,把女孩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收進眼底。
“還有就是……”夏夏一番拒絕的言辭說完,聲音又變回溫柔的小姑娘細膩的嗓音。
她盯著趙晉松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叔叔以后走點心吧,哪怕只是包養情人,帶著不知道和誰的情侶對戒說這種話,也會讓人覺得很敷衍。”
趙晉松低頭看著手指,無奈地笑笑:“那倒是我沒注意了。”
*
酒席散場。
建筑商今晚喝得盡興,彌漫著煙霧的包間里笑聲不斷。
謝淮起身敬了今晚最后一杯酒:“王總,那我們就說定了。”
許大龍也端起酒杯:“定了定了,王總,現在還早別急著回家,一會跟我走,我帶您去個好地方。”
他瞇著眼睛笑。
出了酒樓,謝淮頭被夜風吹得一陣痛。
他看著許大龍:“你又去嫖?”
許大龍親熱地攬過他:“小謝,這些日子真是謝謝你了,不愧是謝致生的兒子,我包了這么多年工程對鋼材的了解還不如你。等許哥第一單簽成,我一定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謝淮抖開他的手:“不必了,錢記得打我卡上。”
“那是一定的。”許大龍笑得壞壞的,“別走了,一起去玩吧。”
“不去。”
許大龍:“這次保準不會被查,你不說我不說,你女朋友怎么會知道?”
謝淮說:“不去,我回家看看馬桶修了沒。”
他招了輛出租車回到小區,剛巧夏夏也剛從趙晉松的車上下來。
謝淮站在路燈下看著她。
謝淮目光帶著思量,夏夏隔很遠停下腳步和他對視,被他這眼神盯得莫名有種做錯事的感覺。
我又沒接受趙晉松,夏夏想,我有什么可怕他的?
不對啊,夏夏又想,我就算接受了趙晉松關他什么事?他又不喜歡我。
謝淮走到她身邊,問:“馬桶清理了沒?”
夏夏:“……”
她這才明白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從何而來。
——她把修馬桶的事情忘得干干凈凈。
謝淮看她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沒修是吧?你他媽……”
“淮哥!”夏夏握住他的手臂,“你想不想逛超市?家里沒有吃的了,我們去采購吧!”
謝淮被分散了注意力,他看了眼表:“現在八點了。”
“去嘛去嘛。”夏夏不由分說拖著他走了。
*
謝淮在生鮮區挑蔬菜,夏夏推著車躲到水果區偷偷打電話。
“……不是啊,你家馬桶有問題,又不是我有問題,你不修誰修啊?”
“我白天要工作,你成天沒事做,打個電話很難嗎……我是租客,這些本來就該是你來做的吧?”
“爺爺你救救我吧,今晚馬桶修不好我要被搞死的,我一個花季少女你忍心嗎……”
肩膀被人拍了下,夏夏連忙掛上電話。
回過頭,謝淮站在身后,他拿了幾根黃瓜和杏鮑菇丟進推車里。
“給誰打電話?”
夏夏故作輕松晃晃腦袋:“祝子瑜。”
她撿起謝淮丟進去的蔬菜看了看,黃瓜又蔫又軟,表皮泛黃。
她嫌棄地把它丟回貨架上。
“你為什么丟我黃瓜?”謝淮不滿意了。
夏夏說:“黃瓜都老了,杏鮑菇的菇頭也掉了,這么爛怎么吃啊?”
謝淮:“我買的菜我自己吃,你給我放回來,別想質疑我挑菜的眼光”
夏夏:“……”
謝淮是什么狗東西,她心里暗罵,又把黃瓜放了回去。
她順手拿了兩個青椒放進購物車,謝淮又不滿意了:“青椒不準拿。”
夏夏:“……沒讓你吃,我自己吃。”
謝淮淡淡道:“難道你做飯我不要蹭吃的嗎?”
夏夏:“……”
“你他媽到底是什么狗啊?”她忍不住了,“你買的菜你自己吃,我買的菜你就要蹭?”
謝淮挑眉:“我有說過讓你付錢嗎?”
“跟我出來還想付錢。”他哼了一聲,“你簡直是做夢。”
夏夏一時不知道是該幸福還是該罵他霸道。
沃爾瑪八點過后,許多留不到第二天的熟食都半價出售。
夏夏悠哉地在打折區閑逛,買了幾個白面饅頭,幾個素餡包子,打算拿回家放在冰箱凍著,哪天起晚了拿微波爐熱一下就可以直接吃了。她買了幾塊炸雞架,準備留到明天早上加工一下吃掉。
面包區保質期只剩兩天的切片面包也半價,夏夏拿了一包。
她有些可惜地說:“剛才那個是甜椒,夾在面包片里做三明治很好吃的。”
“麻煩。”謝淮說,“買現成的吧。”
他要拿旁邊做好的現成三明治,十二塊一個。
夏夏攔住他:“這袋切片只要四塊錢,算上雞蛋火腿和蔬菜,做四個三明治也不用十二塊。”
謝淮不耐煩:“誰會做三明治啊?我連泡面都懶得煮。”
“我做。”
謝淮嘟嘴困擾的模樣像個小孩,夏夏忍不住捏他的臉。
“少爺。”她打趣,“您可真是個少爺。”
作者有話要說:滴!今天的我是準時的我!
感覺大家叫我“作者”或“大大”似乎不是很親密。
如果姐妹們不介意,可以叫我“游游”呀,如果介意可以叫我全名。
——尼古拉斯*星河蜉蝣*游游【doge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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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耳語、咕咕咕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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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房東被夏夏一個電話從床上叫起來,半夜穿著拖鞋大褲衩從對面小區來給他倆掏馬桶。
夏夏把買好的日用品和吃的分類放好,回頭看到謝淮聚精會神坐在餐桌旁玩手機。
房東戴著口罩,從衛生間探出半個腦袋:“小伙子,過來幫忙。”
謝淮懶洋洋的:“不去,臭。”
房東:“……昨天的馬桶不是你掏的?”
“是。”他說。
“昨天你怎么不嫌臭?”
謝淮還是那副懶散的模樣,吊兒郎當走過去:“拉一次堵一次,您家這馬桶還是盡早換吧。”
房東:“一個月就三百塊的房租,你還想換成什么樣?給你整個象牙馬桶你要不要?”
“不換也行。”謝淮說,“你要不嫌麻煩每天來清理馬桶,我也沒意見。”
房東舉起馬桶刷佯裝要打他,謝淮捂著鼻子幫他把管道疏通了。
房東離開以后,謝淮才反應過來。
今早說的明明是讓夏夏清理,到頭來清理的人又變成他,而他說好要收拾她,如果這次把她放過了,以這丫頭片子蹬鼻子上來的性子,以后指不定敢怎么對他。
謝淮轉身找夏夏,她把采購回的東西放好以后就閃身鉆進房間了。
謝淮敲門,沒人應聲,謝淮擰門把手,門從里面反鎖了。
“夏夏。”他嗓音平靜,“開門,有事找你。”
夏夏趴在門板上聽動靜,謝淮就站在門外,擋住客廳燈光投來的影子,門縫里映進來的光線昏暗。
夏夏跑回床上,離得足夠遠了,軟聲開口。
“有事嗎淮哥?我已經躺下了。”她企圖用裝可愛蒙混過關,“今天很晚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已經躺下了嗎?”謝淮淡淡道,“那算了。”
夏夏聽見外面謝淮進衛生間洗漱的聲音,他又走去關燈。
門縫里一點燈光都沒了,隨著一聲關門的聲響,謝淮回到了房間。
夏夏像只警惕的兔子,又過了五分鐘,直到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才爬起來翻找浴巾和內衣。
她已經兩天沒洗澡了,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今晚一定要洗干凈才能睡覺。
夏夏剛拉開門,一道黑影從面前閃過,沒等她看清黑暗中謝淮的輪廓,整個人已經被謝淮抱著腿扛在肩上帶到了客廳。
謝淮扛她就像拎小雞仔一樣輕松,一只手就能制住她所有的掙扎,路過開關旁還順便把客廳燈打開了。
沙發柔軟,謝淮把夏夏扔到上面。
他剛剛沖過澡,頭發濕著,發梢還在朝下滴水。
他眸色深黑里含著一絲淺淡的光,站在夏夏面前靜靜看著她。
夏夏早上怎么坑的謝淮,晚上他用同樣的招數還了回來。
夏夏抱緊懷里的浴巾:“你別亂來!我告訴你,以咱倆現在的關系,你敢亂來吃虧的是你自己!”
“哦?”謝淮發出他那標準的淮式反問語氣,“你確定是我吃虧?”
他俯下身子,手掌撐在沙發上。
離得近了,他身上沐浴乳淡淡的檸檬味鉆進夏夏的鼻子,叫她臉頰忍不住泛紅,聲音都結巴了。
“做……做什么?孤男寡女的,別離這么近。”
“你敢耍我。”謝淮按住她的肩胛,把人死死壓在沙發上,他低聲說,“我說過要收拾你的吧?”
夏夏渾身細胞因他這句話忍不住顫栗,離得這樣近,他噴灑出的鼻息與她的呼吸交融,讓她情不自禁沉醉在他那清爽的氣息里。她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和凌亂,想起許多從前的事情。
謝淮也低頭看她。
女孩穿著淺藍色的睡裙,裙擺垂到小腿,而肩帶窄細,露出她圓潤的肩頭和一雙白藕似的手臂。
從前的夏夏很可愛,乖巧聽話,像只依偎在他身邊弱小的兔子。
現在的夏夏也很可愛,聰慧又狡黠,她是只光芒四射的小狐貍,一句話能把他耍得團團轉,一個嗔怒的眼神就能讓他心甘情愿挨打,連還手都覺得多余。
無論是乖巧還是狡猾,那仿佛就該是她身上天生帶來的東西,謝淮從未覺得這些特質與夏夏匹配有哪怕一絲突兀。
只要是她身上的,就是好的。
謝淮嗓音低沉,又重復了一遍:“我說過要收拾你的。”
夏夏:“別……我們再商量商量……”
“不商量。”謝淮手向下,探到她腰間。
夏夏腦子一瞬間放空了,滿心想的都是謝淮現在把我壓在沙發上!他的手還放到了我腰上!我穿著睡衣而他剛洗過澡!今晚的月色真好微風不燥!這樣美妙的夜晚一定會發生點什么吧?
謝淮還沒說話,她已經腦補出一百種謝淮待會要怎樣非禮她的場面了。
而當她視角調換,又順便腦補出自己的反應。
她要適當拒絕,要欲擒故縱,要先聲淚俱下地嘶喊:“淮哥不要——不可以——”
她必須要先矜持,等時機差不多了,再假裝沒有力氣奄奄一息躺在他身下任他擺弄,這樣不僅能爽到,也許還能激起謝淮的憐愛之心,等一切結束,他說不定還會將她抱在懷里溫柔地吻掉她裝模作樣擠出來的眼淚。
謝淮一定會照她想的做吧。
夏夏想,如此月色配上如此姿勢,如果他不做,那他根本算不上男人。
謝淮只是手指尖觸到她腰上,夏夏腦子里已經飛速輪想了無數種可能,劇本都寫好了。
然而謝淮沒有照她的劇本走,他指尖微屈,在她腰上撓了撓。
夏夏腰上那兩坨敏感的癢癢肉幾乎在一瞬間有了反應,腦子里那些旖旎的畫面瞬間消失不見,她哇地一聲笑了出來。
謝淮冷淡:“耍我是嗎?”
“敢罵我是狗?”
“敢在街上打我?”
“還敢讓我刷馬桶?”
他每說一句,就在腰間撓她一下癢癢。
“還他媽跟我裝乖乖女,騙取我的心軟和同情?”
夏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無助的喊叫聲隔著層樓板上下鄰居全都能聽到,她想動,可謝淮的手跟鉗子似的按著她,讓她絲毫掙脫不了。
“我不教訓你,你就忘記自己姓什么了是嗎?”謝淮問,“還敢嗎?”
夏夏嗓音哽咽,眼里帶著霧氣:“淮哥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女孩眼淚粘在臉上,純情又可憐。
謝淮喉結微微顫抖,頂著女孩求饒的目光,心臟被萌得一顫一顫的,嘴上卻說:“做夢吧,我再也不會信你了。”
他只是逗逗夏夏,哪知道女孩得知自己逃脫無望后干脆破罐子破摔。
她惡從膽邊生,抓著手里的浴巾猛地朝謝淮腦袋砸去。
“垃圾謝淮!誰他媽要跟你求饒了!你想都別想!”
夏夏惡狠狠地說:“你個臭男人,有種你今天撓死我,否則留我一口氣在,我一定要報仇!”
她話音剛落,一個不明物體從浴巾里甩飛出去,正好落在謝淮頭上掛住。
他順手拿下來,那東西輕輕軟軟,棉質布料。
三角形一只,小小的一個,淺藍的底色上印著淡粉色的小鴨子。
“我要報仇你聽見沒!”夏夏因為癢而淚眼婆娑,情緒激動,“以后你上廁所最好把門關好了,不然我……”
謝淮把那東西拿到夏夏眼前,夏夏把眼里溢出的淚擦干凈,看清了他手里的東西。
——那是她洗澡時準備換上的干凈內褲。
夏夏嘴里絮絮叨叨的惡言惡語一下戛然而止。
她臉頰本來就哭紅了,乍然一下紅上加紅,粉色的唇微微張著,當場愣在那。
謝淮臉上被砸過的部位泛著臆想中奇異的酥麻,他鼻端仿佛還能聞到內褲洗過干凈后淡淡的肥皂味。
他剛剛還揚言不肯放過夏夏,這時候也顧不上整治她了,趁夏夏沒有看到他那不自然的臉色,他一頭鉆回房間。
房門猛地拍上,夏夏從呆滯中驚醒。
她的內褲被謝淮扔在沙發上,她撿起來,捂著頭在沙發上打滾。
“啊————”
夏夏把自己頭發搓得亂糟糟的,經歷了這么一番丟人后,她連把自己揉碎了塞進地板縫里的心都有了。
——把內褲甩到謝淮頭上這件事,她是得多幸運才能不被他當場打死。
夏夏此時也顧不上生氣了,她赤腳跑到謝淮門外敲門。
“淮哥?”
里面沒動靜。
夏夏誠懇道:“對不起,真不是故意的。”
依然沒動靜。
謝淮倚在門板上,仰頭貼著房門輕輕喘息。
房間黢黑,他心里亂糟糟的,心想好端端沒事去招惹她做什么,就一只精力旺盛的小狐貍,被她捉弄幾下就捉弄幾下,和她玩了一會,困窘的人反而變成自己了。
他肌肉繃緊,心里一團難滅的火,本來就無法澆熄,夏夏又來惹他,讓他說不出的躁。
“你如果生氣不要自己憋著,你要不出來再撓我幾下,當我給你賠禮道歉了。”
“淮哥?”夏夏不停敲門。
“沒生氣。”謝淮努力壓著自己,“你回去睡。”
“還說沒生氣,剛剛還好好的,突然就回房間了。”夏夏輕聲說,“如果你不想撓我,換你來把內褲丟我頭上吧,我們一人一次,權當扯平了。”
“都說了沒生氣,我叫你回去睡覺,你聽不懂話嗎?”謝淮不耐煩地說。
夏夏能聽出他語氣里煩躁的情緒,自己情緒也低落了,抬腳就朝自己房間走。
惹他煩了,她不安地想。
走出沒幾步,她反應過來。
屋里謝淮很安靜,沒發出一絲聲音。
夏夏忽然問:“謝淮,你該不會是害羞吧?”
謝淮許久沒說話,就在夏夏以為他是在用沉默否認的時候,他嗓音帶著不自然的沙啞,低沉開口:“滾。”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賊忙,能按時寫完更新也是出乎我意料。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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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清晨。
夏夏今天不趕時間,慢悠悠在廚房做三明治,她煎了雞蛋和香腸,油香味剛剛冒出來,謝淮從屋里出來。
他早起臉色不太好,頭發亂糟糟的。
夏夏主動把做好的三明治端到他面前,意為求和。
謝淮昨晚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腦海里全是同一個影子。
他不敢睡覺,怕再和拘留所那晚一樣,做起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夢。
他玩了半宿手機,凌晨睡不著爬起來喝水。
客廳的飲水機咕嚕咕嚕響,他的杯子忘記放哪了,鬼使神差拿起夏夏放在餐桌上的玻璃水杯。人在做壞事時多少會有些心虛,謝淮聽見陽臺風吹玻璃的聲音,回過頭瞧,又裝作漫不經意看向夏夏的房門。
像個變態,他心里暗想。
而后用夏夏杯子接滿整杯水,一口氣全喝了。
他回到屋里,腦子更清醒了。
晚上被夏夏內褲砸得麻麻的臉好多了,可嘴唇卻陷入他自我臆想中火辣辣的燙。
他沒有倦意,翻出桌上堆的課本,點著臺燈看了一晚上《社會學概論》。從小到大他都不算老師眼里的好學生,這一幕要如果讓他中學老師看到,一定得來摸摸他腦袋看是不是發燒了。
謝淮在餐桌旁吃三明治。
夏夏拿過水杯,疑惑道:“昨晚明明還剩半杯,怎么空了?”
她看向謝淮,目光帶著思索。
謝淮神情鎮定自若:“看我干什么,難不成我還會喝你的水?”
夏夏摸摸頭發:“也是,可能我記錯了吧。”
她說完又看著謝淮,兇巴巴地說:“你喝什么水啊?喝屁吧你。”
*
雖然住在一起,可謝淮與夏夏見面的時間并不長。
夏夏走得早,謝淮回來晚,平時最多的交集就是餐桌上的飯。
“我這里最近鬧鬼了。”
周末夏夏休息,一邊在沙發上曬著太陽涂趾甲,一邊給祝子瑜打電話。
“有好幾次,我的水杯晚上睡覺前還裝了半杯水,早起就一滴不剩。”夏夏嚴肅地說,“還有我吃剩一半放在冰箱的零食,第二天連個渣都沒了。”
“我也是!”祝子瑜說,“我水杯里的水總會莫名其妙消失,后來有天晚上我起夜才發現是我家貓偷偷喝的,媽的,它有自己的水碗不用,偏偏要把腦袋鉆進我杯子里舔我的,它那嘴可是每天舔屁股的!”
“可我沒有貓啊。”夏夏說,“再說貓也不會開冰箱吧?”
祝子瑜:“那不就剩謝淮了嗎?”
夏夏認真道:“絕不可能是謝淮,你不知道他有多嫌棄我。我前天不小心把內褲扔在他頭上,他好幾天沒怎么搭理我,他會吃我碰過的東西嗎?臭男人一個,就算是小偷吃的都不會是他。”
祝子瑜聲音帶著笑意:“怎么又變成臭男人了?以前不是一口一個淮哥叫得親熱嗎?”
夏夏雙手攤開,放在太陽下晾干。
她指甲圓圓的,墨綠色的指甲油被陽光一曬,顏色清晰透亮。
“反正他現在也知道我是什么樣子了。”夏夏皺皺鼻子,裝作毫不在乎,“我裝乖也沒用,他不會信了。”
她提起謝淮精神十足:“我跟你說,謝淮可能是個飯桶轉世。”
“我每天早上走之前做好飯,回家以后餐盤都被舔干凈了,晚上我都要去睡覺了他才回來,跟個餓死鬼投胎似的要我給他煮夜宵。”夏夏雀躍地說謝淮壞話,“他真是太霸道了,我憑什么要給他煮宵夜,難道我是他的傭人嗎……”
門鈴響起,夏夏跑去開。
謝淮進來,遞給她一包超市買來的食材。
“餓死了。”他說,“給我下個面。”
“好的。”夏夏沒等祝子瑜說再見就掛斷電話,態度和剛才囂張的樣子判若兩人,“想吃什么面?”
謝淮:“都行。”
夏夏說:“正好我也沒吃,一起吧。”
她進了廚房:“你最近在做什么?”
謝淮渾身散了架一般,把自己摔到沙發上:“認識一個朋友,他現在做建材生意,我爸從前也是做這個的,我幫他忙,順便賺點錢用。”
夏夏嘀咕:“什么朋友啊,這么晚了飯也不管?”
謝淮沒說話。
許大龍當然不是舍不得這一頓飯,而是謝淮不想吃。
許大龍從前接工程的時候習慣了請人應酬,談生意必定要吃飯喝酒歌廳大保健一套齊全,謝淮不喜那氛圍和環境,往往就提前走了,只有實在需要的時候,他才會留下來喝酒。
今天許大龍帶他去臨市的鋼廠看材料,傍晚還要拉著他去找樂子,謝淮找了個由頭拒絕,一個人坐高鐵回來。
夏夏在廚房洗菜,她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
電話是祝子瑜打過來的,謝淮今天很累,手指頭都恨不得癱瘓掉,實在不想動。
他叫了幾聲讓夏夏來接,那邊水流太大沒聽見。
他自作主張接了:“夏夏在做飯,你一會給她打。”
祝子瑜愣住:“做飯?給你做?”
謝淮反問:“難不成是給你做?”
祝子瑜意味深長喲了一聲:“我說怎么著急掛我電話,這丫頭的面孔還不只一兩副呢。”
謝淮:“什么意思?”
夏夏擦了手出來:“炸醬面還是……謝淮,你在跟誰說話?”
謝淮按開免提,她聽見祝子瑜的聲音傳出來:“夏夏出來了?聽說你去做飯了?你剛才不是還跟我說謝淮是個飯……”
夏夏嗷得一聲沖過去搶電話:“你他媽閉嘴啊!”
謝淮把手機舉高不準她拿,他看似平靜:“飯什么?話別說一半。”
祝子瑜聽出夏夏話里警告的意味,識相地閉嘴。
夏夏兩只胳膊在謝淮眼里短得不能再短,任憑她再怎么抻直也搶不回手機。
夏夏罵過他滾,罵過他狗,還罵過他臭男人。無論這次夏夏說他什么,他保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只是想知道夏夏對他的意見到底有多大,從她嘴里還能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話。
祝子瑜不吭聲,謝淮一個人揣測:“飯什么?飯粘子?”
謝淮壓根沒朝飯桶那方面思考,他想起張愛玲說過的一句話。
——“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這話的含義淺顯易懂。
夏夏怎么罵他他都能忍受,可如果夏夏對他的感情消退不喜歡他了——
——他表情一下子變了。
夏夏察覺出他神情不對,又要去拿手機。
他一手別開夏夏的肩膀,對著手機:“祝子瑜,你說不說?”
祝子瑜沉默片刻:“大哥大姐,你們有話好好說,小妹我先去睡覺了。”
謝淮:“你敢掛!”
夏夏眼疾手快,趁謝淮轉頭和祝子瑜說話的空隙,手腳靈敏朝前一撲去搶手機。
她沖撞力太大,謝淮被她推到沙發上,夏夏感覺到小腹下壓著一團沉甸甸的東西,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謝淮慘叫一聲。
夏夏趕忙下來,發現她剛剛動作間衣服上的拉鏈蹭到他了。
夏天褲子薄,謝淮脖子的青筋幾乎是瞬間疼得漲了起來,手機沒拿穩摔在了地板上。
祝子瑜剛要掛電話,聽見聲音不對,問道:“怎么了?”
夏夏撿起手機:“我不小心刮到他嘰嘰了。”
她掛上電話,忐忑地問:“沒事吧,淮哥?”
謝淮緩了一會,臉上暴起的紅色褪了褪。
他弓著身子:“得不到的就要毀掉嗎?”
“愛而不得,痛下殺手。”他一字一句,說話還帶著疼痛的喘息,“夏夏,你真是太狠了。”
*
謝淮飯也不吃了,一個人回屋里冷靜。
外面油煙機的聲音停了,夏夏沒有繼續做飯,謝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安生。
他等到疼痛消去,肚子卻餓得睡不著了。
“媽的。”他想起夏夏剛才那沒輕沒重那一下,強忍住想把她拉進來修理一頓的沖動。
謝淮在床上打了個滾,爬起來在柜子里翻泡面,從暖壺里倒熱水泡上。
這次他是真的生氣了,夏夏不給他好好道歉他絕不會原諒她。
他一邊加調料包一邊惡狠狠地想,她得親自端著碗進來請他吃飯他才能消氣。
面的味道溢出來,謝淮吸了一口,自夸自滿:“泡面都能煮這么香,謝淮真是好絕一男人。”
面泡軟了,謝淮剛要吃,忽然想起夏夏說她也沒吃飯。
他靈機一動,將房門拉開一條小縫,把泡面端到門口,隨手拿起桌上的扇子朝外面扇風。
老壇酸菜牛肉面的味道飄出去了。
謝淮心想,夏夏知道他一個人在屋里吃泡面,應該能感受出他的怒意吧?
她一定會來道歉求饒的。
可面快涼了,夏夏都沒進來。
謝淮忍不住開門去看,夏夏確實沒開油煙機做飯,可她晚上買回了周黑鴨藏在冰箱里,此刻正一手鴨脖,一手剛沖的奶茶,被辣得滿頭大汗,她面前還擺著切好的果盤,西瓜哈密瓜擺在一起,看著就讓人食欲大開。
謝淮再低頭,手里的老壇酸菜牛肉面怎么看都沒有滋味了。
夏夏聽見開門的聲音,回過頭叫他。
她神色輕松,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淮哥,你好點了嗎?來吃東西吧。”
謝淮沒理她,進屋把門鎖了。
*
謝淮只吃了一碗泡面,半夜餓得睡不著。
他輕手輕腳起床出去,夏夏屋里的燈熄滅,人已經睡下了。
“沒心沒肺。”他罵,“都不知道問問淮哥疼不疼,把我弄壞了,你以后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謝淮翻了翻冰箱,捏了幾塊哈密瓜吃。
餐桌上夏夏的水杯里裝滿了水,他順手就拿起來喝。
這些天用慣了她的杯子,他臉上絲毫不見第一次偷用她水杯那做賊一樣的緊張。
門鎖咔噠一聲。
謝淮手里還握著水杯的杯柄,夏夏房門打開了。
女孩抱著她的玩具小兔子,赤腳踩著地板走出來。
她看了看開著的冰箱門。
謝淮說:“看什么看?我餓了。”
夏夏又看他手里的杯子:“原來我的水真是你喝的。”
謝淮窘迫,他解釋:“我晚上出來喝水忘記開燈了,屋里這么黑,我拿錯水杯很正常吧?”
“哦。”夏夏淡淡道,“你每晚都拿錯也正常嗎?”
“正常。”謝淮面不改色。
夏夏問:“那你剛才說的話也正常嗎?”
謝淮蹙眉:“剛才什么話?”
夏夏抬頭,不解地凝視他:“把你弄壞了,我以后的日子不好過。”
女孩神色疑惑:“我為什么會不好過啊?”
謝淮:“……”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早起趕飛機,一整天都在外面奔波,沒時間寫更新了,大家別等,后天再來看吧。
過幾天會更忙,可能要請假。(尼古拉斯游游發出絕望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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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謝淮語塞。
夏夏帶著思索的目光徘徊在他身上,讓他無所適從。
“神經病。”他掩飾,“我什么時候說過這句話?你剛睡醒腦子還不清醒吧?小女孩沒事做就多讀書多學習,不要成天意。淫淮哥的嘰嘰。”
夏夏把懷里的玩偶丟到他身上:“那么小一根,有什么值得我意。淫的?”
沒有哪個男人面對別人說他小時會不感到憤怒,謝淮這種男人中的男人、哥中的哥當場就怒了。
他揚起那只掉了毛的兔子玩偶舉過夏夏頭頂。
沒等他動手,女孩先一副無所謂的神情抬起臉來:“氣急敗壞,要動手了?”
她問:“你還想打我嗎?”
謝淮下不去手,夏夏慢吞吞朝房間走,她出來一趟仿佛只是為了氣謝淮,能把他氣死是最好,氣個半死也不虧。
曾經又乖又軟的女孩如今變成這幅惡劣的樣子,謝淮真的快被她氣吐血了。
他喝了口涼開水平心靜氣,女孩忽然轉過頭來。
“謝淮。”她語氣篤定,“你是喜歡我的吧?”
她只是試探,謝淮乍然聽她這么說,一個沒控制住,嘴里的水噴了出來。
“你喜歡我,喜歡得要死了,對不對?”
謝淮擦干唇邊的水漬,言語里帶著惱羞成怒的味道:“滾,你再不閉上嘴滾回房間,淮哥真的搞死你。”
*
“謝淮真的太奇怪了。”
又一個周末,夏夏無事可做,和祝子瑜煲起了電話粥。
“他偷偷用我杯子喝水就算了,我問他喜不喜歡我的時候他舉動也很奇怪,這算什么?”
祝子瑜深表贊同:“在學校那么酷誰都不搭理,就只對你好,哪怕你跟他鬧翻了,他也能為你打架進拘留所,你都騎在他脖子上了,也沒見他生過氣。”
夏夏糾正她:“我們沒有鬧翻,是我在單方面跟他鬧別扭找存在感。”
祝子瑜:“……”
夏夏在沙發上滾來滾去,哀嚎:“謝淮這狗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又忍不住揪出一撮頭發,一根一根數:“謝淮喜歡我,謝淮不喜歡我,謝淮喜歡我……”
“他會不會有說不出口的難言之隱?”祝子瑜問,“你說他嘰嘰小,他那么生氣,該不會是下。體尺寸有問題吧?”
夏夏臉一紅:“你別胡說,謝淮他……”
她想起那天跟他搶手機時整個人服帖在他身上時的觸感,謝淮那里不僅不小,反而鼓鼓的一團。她當時只顧鬧沒怎么注意,現在想起來,那時他似乎有反應了,下面硬硬的頂著她的小腹。
謝淮為什么會硬呢?
她胡思亂想,是因為喜歡她還是男人都這樣,不管和哪個女人接觸都會硬?
“謝淮他沒問題。”夏夏說,“不聊了,他快回來了,我要去做飯。”
自從住在一起后,夏夏很自覺地包攬了做飯這一家務。
謝淮發過消息說他今天會早些回來,她特意把飯菜準備得很豐盛。
紅燒鱸魚、蝦仁茭白、番茄肥牛湯,一人一碗八寶米飯,桌角還擺了一盤洗好的水果。
謝淮回來,夏夏叫他:“淮哥你快來看,我今晚做了很多好吃的。”
謝淮瞥了一眼,滿不在乎:“都是小孩子吃的東西,有什么可看的。”
夏夏轉身進廚房洗鍋,剛剛還一臉高冷的人立即踢飛鞋子跑到餐桌旁。
他深吸一口:“好香。”
謝淮摩拳擦掌,捏了塊蝦仁塞進嘴里。
夏夏洗完鍋,他連忙擦掉嘴角的油漬,裝模作樣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
“別看電視了,來吃飯啊。”
“不吃。”謝淮眼皮子輕抬,懶洋洋的,“今天累死了,不想吃飯。”
夏夏推他:“必須吃,我做了好久的,為了做飯我都沒跟子瑜打電話。”
謝淮聽見祝子瑜的名字,瞇了瞇眼睛:“你又跟祝子瑜說我什么壞話了?”
夏夏連忙說:“怎么會呢。”
夏夏給謝淮盛飯,謝淮給她夾菜,說不想吃飯的人吃得比誰都多,兩人雖然每天鬧別扭,但吃飯時默契的樣子儼然一對相處許久的情侶。
吃著飯,夏夏想起祝子瑜下午說的話。
她咬著筷子頭,猶豫著編故事:“我今天在家看了個情感訪談,妻子嚷著要離婚,原因是丈夫那方面不太行……”
謝淮挑眉:“哪方面?”
夏夏壓低聲音:“就是夫妻生活不和諧。”
“要我說,就算丈夫有隱疾也不是離婚的理由吧?只是不夠愛而已,如果她真的愛他,哪怕下面不行,也可以用手,手不行還可以用嘴啊……”
夏夏偷偷打量他,意有所指:“像我,如果我喜歡一個人,我根本就不在乎這些。”
謝淮:“……”
他夾給她一塊肥牛:“飯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吧?”
夏夏幽怨看他,手機響了。
她接起電話,蔡蕓怨恨的聲音傳出來:“夏夏,我真是低估你了。”
夏夏面不改色,把手機調成免提放在桌上,一邊吃飯一邊問:“有事嗎你?”
“你四級650分,你那天跟我裝什么呢?”
夏夏說:“650分這么讓你驚訝嗎?我英語本來就好,祝子瑜不是跟你說過嗎?如果不是考試那天心情不好,我能考700分給你看看。”
“哦!”她裝作恍然大悟,“你是想說明明我的耳機沒有電池,為什么我還能考650吧?”
她嘴里咀嚼著蝦仁,慢悠悠說:“是這樣,雖然考前有一個狗比偷偷把我電池拿走了,但謝淮把他的耳機給了我……”
“你騙我!”
“我沒騙你。”夏夏無辜地說,“我只是趴在桌上哭,什么都沒說,騙你的人是祝子瑜,你該罵的人是她,為什么給我打電話?”
“哦!”她又恍然大悟,“看你這么急沖沖來找我,該不會是交換名額下來了吧?”
夏夏打開教務系統,發現成績單出來了,她的專業課和四級成績是學院里絕對的第一名,第二名蔡蕓比她低出0.3個績點。
“真可惜呢。”夏夏說,“聽說我四級考砸以后,你好像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期末考都不認真復習了,如果你當時再努努力多被幾頁書,說不定還真能超過我。”
“夏夏,這事我記著了。”蔡蕓聲音陰冷,“別以為去交換是什么了不起的事,等你從海大回來,我整你的機會多得是。”
夏夏裝可愛:“那你加油哦!”
她掛了電話,謝淮放下筷子:“定了?”
夏夏猶豫一下:“定了。”
謝淮飯碗見底,夏夏問:“再吃一碗嗎?”
“不吃了。”他神色雖然平靜,卻帶著令人沉悶的陰郁。
他起身把椅子推回去:“我回房間躺一會,碗筷放水槽里,一會我出來洗。”
謝淮走了,夏夏食之無味。
她玩了會手機,也回房間躺著了。
夜里星光璀璨,夏夏趴在房間窗戶上看星星,心里說不出的煩悶。
“什么垃圾交換。”她難過地說,“不去了。”
“可我不去又能怎樣呢?”夏夏很糾結,“我留下來謝淮也不會和我在一起的。”
外面傳來動靜,謝淮去洗碗了。
夏夏在飄窗上坐了一會,打算找謝淮談談。
她拉開門,見謝淮跪在客廳正中央,他面對餐桌雙手合十,嘴里神神叨叨不知在說些什么。
夏夏:“淮哥你干什么呢?”
謝淮噓了一聲:“小聲點,我在拜財神。”
夏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他的手機放在餐桌邊緣,用支架豎立起來,手機屏幕上,是一張百度出來的財神圖片。
“這算哪門子財神啊?”
謝淮嚴肅地說:“閉嘴,不要瀆神。”
他從沙發上拿來一個座墊擺在旁邊:“一起拜嗎?”
夏夏覺得有些弱智,但還是想和謝淮一起弱智,她跪在他旁邊:“怎么拜?”
謝淮虔誠地說:“財神保佑,讓我下周的生意談成,大賺一筆,如若心愿得靈,信男謝淮一定重金供奉香火,以示感謝。”
夏夏學他:“財神保佑,讓我淮哥下周的生意談成,大賺一筆,如若心愿得靈,信女夏夏一定重金供奉香火,以示感謝。”
謝淮說:“磕頭。”
夏夏:“……還要磕頭?”
謝淮一本正經:“要磕,不磕心不誠。”
于是夏夏又開始學他,謝淮也是第一次做這事,不太熟練。
他學著電視劇里的樣子,嘴上喊道:“一叩首——”
夏夏已經完全忘了要找他談談的事情,有模有樣俯下身子對著手機磕了個頭。
“姿勢不對。”謝淮給她示范,“要這樣,兩手交叉,額頭貼手背,還有屁股,屁股要撅高一點,再高點……”
“這樣可以嗎?”夏夏問。
“很標準。”
謝淮說:“再叩首——”
夏夏再次跪拜,心想謝淮的磕頭詞聽起來有點奇怪,但具體哪里奇怪她也說不上來。
謝淮:“三叩首。”
那股奇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夏夏滿腦子疑惑。
防盜門打開,房東端著一盤餃子來送給他們,見謝淮和夏夏表情嚴肅,兩人膝蓋下墊著坐墊,正對著一張餐桌三拜九叩,他神情十分精彩。
房東忍不住問:“你們倆這是在拜天地嗎?”
夏夏:“……”
*
夏夏一連小半個月沒怎么見到謝淮,他最近似乎在談很重要的生意,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常常夜不歸宿,偶爾回來也是一身酒氣,夜里睡覺,清晨再走。
暑假馬上就要結束了,海大給她發來郵件讓她準備報道,夏夏輔導班和家教的兼職也結束了,這幾天一直在跑商場買東西。
夜。
她一個人在房間整理行李,已經十一點過了,謝淮今晚應該是不會回來了。
床上放著夏夏的火車票。
明早七點,南城——海城。
夏夏收好箱子,明天要早起趕火車,可她還是不想睡覺,總覺得再等等謝淮說不定就回來了。
她窩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翻開手機找出謝淮的電話,猶豫要不要打電話問問。還沒等她猶豫好,謝淮回來了。
他今晚喝了很多酒,隔著一個客廳的距離,夏夏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謝淮喝酒不上臉,喝再多臉都不紅,他扶著墻,腳步微顫。
夏夏連忙跑過去扶他:“你這是喝了多少啊?”
謝淮抱住她,眼神迷離:“夏夏?”
他賴在她身上,下巴抵著她肩膀,嘴里一直念她名字:“夏夏……”
謝淮今晚是真的喝醉了,夏夏從沒見他這樣醉過,他現在的樣子處于僅存一絲神志又不太能分辨東西的狀態。
許大龍站在門外:“人我交給你了,這祖宗,喝多了非嚷嚷著要回來。”
“怎么喝這么多?”夏夏問。
許大龍笑笑:“今天談了單大的,我胃病犯了不能喝酒,全是小謝替我喝的。”
許大龍走了,夏夏把謝淮扶到房間床上。謝淮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像睡過去了一樣。
夏夏把他領帶解開,襯衫脫掉擺在一旁,手放在他皮帶上時停了停,片刻后臉不紅心不跳把他西褲脫了,給他換上柔軟的睡褲。
她拿洗過的熱毛巾替他擦臉,自言自語:“男孩子家家喝這么多酒,在外面被人占便宜了怎么辦?”
夏夏說完,仔細打量著謝淮的臉。
他眼眸緊緊闔著,睫毛很長,皮膚細膩得不像個男生。
她放下毛巾,打算趁謝淮喝醉了,先占他個便宜。
夏夏捏了捏謝淮的臉,謝淮不舒服地哼了一聲,沒有清醒。夏夏膽子大了,嘴唇貼上去親了親他臉頰,他臉很燙,帶著葡萄酒的甜味。
夏夏忍不住又吧唧吧唧親了他幾下,她嘴唇落到謝淮鼻尖時,目光向下,看到他薄薄的唇。
謝淮說他沒有親過從前那些女朋友,夏夏久久看著他,而后一個吻落下,印在他唇上。
“還不如讓我先占了。”
要離開這么久,回來說不定他連女朋友都有了,趁他現在不清醒,先把他初吻拿了,反正他也不知道。
夏夏壞壞地想。
她鼻息與謝淮相融,嘴唇只是簡單貼著,一觸即分。
夏夏剛要起身,醉酒的謝淮睜開了眼睛。
他目光有一絲茫然,還有一絲清醒。
糟糕,夏夏瞪圓了眼睛,心想他該不會這樣就醒酒了吧?
她要爬起來,謝淮手臂一攬,環住她的細腰把人按了回來。
不等夏夏掙扎,他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謝淮的衣服剛剛被夏夏脫了,此刻身上只穿了一條睡褲,被夏夏溫熱的身體一貼,整個人熱得如同火爐。
他捏住夏夏的臉,目光平靜:“偷親我?”
夏夏嘴被他捏成鳥嘴狀,她害怕被他打,緊張地眨眨眼:“沒有!絕對沒有!那是你的幻覺!”
謝淮松開手,低頭對著她的唇吻了下來。
夏夏腦子頃刻爆炸,暈乎乎的仿佛飄在云上。
她支支吾吾:“淮哥,唔——”
謝淮不會接吻,動作粗魯又生澀,含著她的唇瓣吮吸,夏夏嘴唇被他吸得紅紅的發痛。
她推開謝淮:“你知道我是誰嗎?”
謝淮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剛才眼里的清醒又消失不見了。
過了許久,他啞著嗓子開口:“夏夏。”
——他知道她是誰,他還殘存著不知多少的神智。
“是喝醉了吧?”夏夏確認他沒認錯人后,紅著臉喘息,“這可是你要親的,你別怪我。”
她反手摟住謝淮的脖子,按著他后腦的頭發貼向自己,唇向上迎合,柔軟的舌頭頂開他的牙關。
她被他口腔中甜甜的酒味溢滿,呼吸里也沾上了酒氣。
侵略的欲望是男人的本能,哪怕喝醉了也一樣,主動權幾乎在一瞬間就被謝淮搶走。
他蠻橫而霸道,將夏夏的舌頂回去,探入她口中,纏著軟滑的丁香吮吸。
他兩手撐在枕邊,像只饑餓的狼,以舌從女孩嘴里取蜜。
他松開嘴,身下的女孩呼吸紊亂,胸口因缺氧不停起伏,她眼睛里蒙上一層透明的水霧。
夏夏低頭看自己的睡衣,剛才動作間被謝淮蹭了下去,領口朝下扒開,露出一道淺淺白皙的溝壑。
謝淮抱著她,死沉死沉的身體壓在他身上。她不經意將手抵在謝淮胸膛,他肌肉繃得很硬,喘息一點點變重,似在極力壓抑什么。夏夏有些緊張。
謝淮將頭埋進她的頸窩,呼吸噴灑在她頸側,他喃喃自語:
“我賺到錢了,你別離開我。”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一段時間可能要請假,大家以我更新時間為準吧,如果哪天23:00沒有更新就是太忙沒有寫完,大家就不要等了。等這段時間過去閑下來一定恢復日更,實在抱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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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清晨日光溫柔,半開的紗窗里傳來外面馬路上車流嘈雜的涌動聲,混著賣早點小販的吆喝,帶著一陣晨風拂過臉上。
“賣餛飩嘞——”
謝淮死豬一樣趴在床上,被那聲音吵得頭腦一陣痛。
他翻了個身,用被子堵住耳朵,整張臉上都寫滿煩躁。
他瞇了一會,猛地坐起身來。
身上光溜溜的,除了睡褲沒一絲布料,他宿醉后頭暈腦脹,不需細想腦子里就自動回放起昨晚的畫面。
腦海里僅存的記憶片段是他把夏夏壓在身下,肆無忌憚攫取她柔軟的嘴唇,他忘了夏夏什么反應,一時也想不起來這是兩廂情愿還是自己單方面強迫。
再向后,他似乎腦子不太清醒,把手伸進了夏夏的T恤,隔著胸衣輕輕捏著女孩那柔軟的一對把玩,他吻她吻得激烈,帶著恨不能將她吞進腹中的熱烈情緒,再再后來……
謝淮崩潰地抓著頭發揉弄:“操——”
再再后來,女孩把他推開,神色平淡地問道:“淮哥,你別摸我了,硬都硬不起來,摸了你能做什么?”
謝淮喝了酒,男人真的喝多了是半分都硬不起來的。
謝淮:“……”
放在平日就算了,現下在喜歡的女孩面前丟了這么大一個人,他真的沒臉見人。
不過謝淮的心理素質到底還是強的,他自我懺悔了幾分鐘,套上衣服去敲隔壁夏夏的門。
“夏夏,出來,我們談談。”他故作淡定。
“現在七點半,我知道你起床了。”
“昨晚我真不是故意的,淮哥喝多了,你別生氣。”
“夏夏?”
屋里沒人應他,也沒人來開門。
謝淮疑惑,擰了擰門把手,門沒鎖,直接開了,里面原本屬于夏夏的東西一件不剩,只有光禿禿的大床和衣柜。
謝淮第一個念頭是夏夏退房回學校了,他掏出手機給她打電話,電話未接通的那十幾秒,他心里翻來覆去地想一會見到她要說什么,怎么說,才能把昨晚的尷尬最大程度解釋清楚。
電話不通,他滾到客廳沙發上繼續打。
沙發被他身體一壓就陷進去了,他現在看到什么都能聯想,看到樓下蔥翠的植被就想起女孩昨晚穿的綠色睡裙,看見太陽就想起女孩明媚的笑臉,看到白花就想起女孩嬌嫩的皮膚,看到沙發……
沙發柔軟,他想起昨晚那半醉半醒間的觸感。
夏夏看上去纖細,腰肢柔軟,胸部卻如盛放的花蕾,與她瘦削的體型極不相配,握在手里,像謝淮小時候做過的夢,夢里的他長了雙翅膀,飛到無垠的天空,把云彩當成棉花牢牢抓在手里。
——又軟又滑。
謝淮更崩潰了,他從沙發滾到地下。
“啊————”他抱著頭,“我昨晚到底他媽做什么了啊?”
夏夏一聲不吭退房離開,一定是昨晚被他嚇著了,又或是生他氣了。
謝淮跑回房間,將被子扔在地上,趴在床上像只狗一樣聞床單。
他神經兮兮從床頭聞到床腳,又把自己的褲子和衛生間的垃圾桶檢查了幾遍,確認沒有奇怪的味道和東西以后,才安下心來。
但沒過多久他又開始神經,蹲在衛生間門口,臉紅紅的自言自語:“遭了,夏夏不會覺得我是變態吧?”
夏夏不接電話,謝淮肚子餓了,去客廳角落拿泡面。
太不是人了,他邊走邊心想,昨晚把人家姑娘那樣了,現在他還有心情吃東西。
泡面的紙箱被人拿黃色膠布封住了,在膠布上貼了一張便利貼,謝淮拿起來,上面是夏夏清秀的筆跡。
【傻diao淮哥,是不是又想吃泡面?】
他把便利貼翻過來,背面還有字。
【做夢吧你。】
謝淮:“……”
便利貼的底部畫了一個箭頭,配了一行小字:【去冰箱。】
謝淮打開冰箱,里面被塞滿了食物。
幾掛水面,一罐夏夏提前做好的鹵肉醬,幾個塑料盒,里面整齊擺著切好的食材,用塑料膜包好,在盒蓋上貼著一張小紙條,寫著基本做法和用料多少。
在這些東西的最外面,放了一張折疊的白紙,謝淮打開,又見夏夏的字跡。
【親愛的淮哥,自己一個人住晚上記得鎖好門,應酬少喝點酒,如果喝醉了神智不清醒被人占了便宜,我是會生氣的。雖然我還沒有得到你,但那也是早晚的事情,你別想始亂終棄,摸都摸了,親也親了,不敢負責的人就是渣男。】
【平時盡量不要吃泡面,很容易腎虛,餓了就用鹵肉醬拌面,或者開火炒菜,我熬夜切好的菜,你敢不吃,我就哭給你看。】
謝淮摩挲著塑料盒冰涼的質感,唇邊忍不住綻起柔軟的笑。
他腦海里情不自禁生成一副畫面,昨晚夜深,他酒醉回來,夏夏叫不醒他,一個人在廚房給他準備了接下來一個星期的速食。
他看到下面,夏夏用很小的字寫著。
【別裝了,我知道你喜歡我,昨晚喝醉了叫了一晚上我的名字。】
她的字越來越小:【你裝你的,等我回來再收拾你。】
謝淮像是做了壞事一樣,把紙團揉成一團塞進褲兜,過了一會又掏出來小心折好,妥帖地放起來。
“翅膀真是硬了,收拾我?”他眉眼里是溫柔到極致的笑意,想到某處時,神情忽然僵硬。
他又仔細看了遍紙條上的字,忍不住蹙眉:“她去哪兒?”
他給夏夏打電話,夏夏那邊依舊沒人接聽,他又給房東打電話。
“那小姑娘走了啊。”房東大著嗓門,“說是去海城了。”
謝淮掛了電話,好久才晃過神來,最近他一直陪許大龍在外面跑,對夏夏離開的日期一無所知。
八月底的烈日灼人,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日影里,沉默了好久。
手機響起,是夏夏打來的電話。
他接了。
“剛剛在過隧道。”夏夏說,“怎么了淮哥?”
謝淮憋了一早上道歉、談談的想法通通消失不見,他沉默。
“沒事。”他說,“注意安全。”
“不打算說點什么嗎?”夏夏嗓音細膩,“昨晚的事。”
謝淮又沉默了,他開口時嗓音不易察覺地沙啞:“對不起。”
“沒什么好對不起的。”夏夏滿不在乎,“再沒有別的說了嗎?”
“有。”謝淮認真地想了想,“你叫我傻diao,還說要收拾我的事我都記下了,等你回來,該被收拾的人就是你了。”
“還有。”他嗓音淡淡,卻難掩一絲咬牙切齒,“我硬得起來。”
“有種你回來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游游從煤井里爬上來的途中被邪惡的尼古拉斯扯著褲腿拽下去了,兩千字是極限了,并且邪惡的尼古拉斯揚言,還要繼續讓游游待在礦井里挖煤,所以明天依然沒時間更新。
大家攢幾天再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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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沒和夏夏住在一起前,謝淮的生活態度很隨便。
不吃早飯是常態,午飯在外面解決,晚上回家煮碗泡面,和夏夏住了這兩個月,飯來張口,從來不用為吃飯發愁,嘴巴和胃都被養刁鉆了。
夏夏一走,謝淮生活水平降了好幾個檔次。
夏夏用膠布把他的泡面箱子纏得沒一絲縫隙,又把他冰箱里囤的辣條和榨菜全扔了,給他留了一些新鮮食材,逼迫他自己做飯,謝淮照做了幾天,同樣的用料煮出來卻和夏夏做的不是一個味道。
謝淮坐在餐桌前,對著面前青椒小炒肉的食材發呆。
夏夏用保鮮膜把盤子裹了好幾層,特意把它放在冰箱最外圍,在上面貼了一張便利貼。
【親愛的淮哥:
這是給你準備的晚飯,首先,把油下鍋炒熱……】
夏夏寫了整整一面青椒炒肉的做法,謝淮把便利貼翻過來:“明知道我不愛吃青椒,皮癢了吧……”
便利貼另一面也有字。
【青椒維C含量高,你平時太挑食,必須適當攝入一些維C。如果不想吃青椒,就去樓下的水果店買兩個橙子回來,買完記得給我拍照,如果讓我知道你既沒有吃青椒也沒有吃橙子……】
夏夏用文字威脅他:【……那你死定了。】
下樓去水果店對謝淮這種懶人來說無異于天方夜譚,他權衡一下,老老實實拿著青椒去廚房按步驟給自己炒了盤黑乎乎的菜。
他用手機給夏夏拍了張照片當做完成任務,坐回桌邊卻怎么都下不去筷子。
“這他媽是人吃的東西嗎?”
謝淮挑挑揀揀吃了幾塊肉,一股生肉的腥味直鉆味蕾。
夏夏不知道在干嘛,遲遲不回他的消息。
夕陽余暮。
謝淮無聊地擺弄手機,他剛洗過澡,頭發只擦了半干,凌亂地貼在臉側。
夜色漸深,他起身去翻冰箱里的速凍餃子,又去碗柜里翻醋。
廚房平日都是夏夏整理的,他找不到醋,習慣性回頭喊:“夏夏!”
話音剛落,他愣住了。
屋里空蕩蕩而安靜,沒人回應。
謝淮回到餐廳時,月亮在遠處深藍的天際掛上一道淺白的印子。
面前一盤冷掉的青椒炒肉,一盤煮得稀碎的餃子,他一個人坐著,像個孤獨的小孩。
手機震動,夏夏回了消息。
【剛剛在和學長聊天,你吃完飯了嗎?】
謝淮神色出現一瞬間的恍惚,他把“學長”兩個字拎出來反復琢磨,可文字是冷冰冰的,聽不出任何情緒,只剩那字眼讓他眼睛發痛。
謝淮坐立難安,給夏夏撥了一個電話。
夏夏聲音帶著疑惑:“淮哥?”
謝淮問:“這么晚了,你和誰在一起?”
夏夏說:“一個學長,他說要帶我逛逛校園。”
“哪里的學長?”
“同個專業的,專門負責帶我們這些交流生。”夏夏老老實實交待,“怎么了嗎?”
謝淮望向墻上的時鐘,夜里九點半了。
他一堆話梗在喉嚨里吐不出來,最后只用淡淡的語氣說了一句:“沒什么,注意安全,早點回去。”
*
夏夏鬼鬼祟祟藏在灌木叢后。
她掛了電話,對等在外面的陳曼希笑笑:“不好意思,接了個電話。”
陳曼希:“是男朋友嗎?”
夏夏在剛認識的舍友面前切換自如變回那副乖巧的小兔子模樣,她羞澀地低頭:“算是吧。”
陳曼希見她害羞也沒再追問。
夏夏問:“學校逛完了,我們回宿舍嗎?”
陳曼希是她在海大的舍友,見她第一面起,夏夏就覺得這女孩像祝子瑜和趙珊琪的結合體。
陳曼希的外表是和祝子瑜一樣胸大腿長的美艷款,一身奢侈品能晃瞎人的眼睛,從前夏夏不懂這些牌子,但和趙珊琪住了一年后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
比如陳曼希現在全身上下這行頭,夏夏看一眼就知道不會低于十萬塊。
“你自己回去吧。”陳曼希看了眼手機,“我男朋友叫我出去玩。”
陳曼希走后,夏夏沒有著急走,坐在花壇邊,打開了手機微博。
前幾天她注冊了一個小號,上面記著些瑣碎的東西。
【八月十五日,偷親淮哥被發現,他耍酒瘋,把我按在床上親,他完蛋了。】
【八月十六日,淮哥打電話給我,我戳破他傲嬌的偽裝,他惱羞成怒,揚言要我試他的那個。】
……
夏夏手指飛快編輯:
【八月二十三日,淮哥給我發消息,我故意沒回,他打電話問我和誰在一起,我說和學長,聽他聲音好像生氣了。】
夜風沉醉,夏夏拖著腮想了想,又加了一條。
【活該,憋死你得了。】
她合上手機,腦子里全是謝淮那晚抱著她喃喃自語的模樣。
謝淮喝醉酒后像個纏人的小孩,只保留著幾分本能,連說話都磕巴。
可他抱著她的力道卻大得出氣,她肩膀都被揉痛了。
屋里沒有空調,兩人的體溫交貼在一起,那曖昧的觸碰與燥熱的空氣令心跳都快了頻率。
夏夏熱得大汗淋漓,聽見謝淮一遍又一遍叫她名字。
夏夏:“你又不喜歡我,憑什么不許我離開?”
謝淮神智被酒精熏染,眼睛紅通通盯著她,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好久,他嘴唇翕動:“我有錢了。”
夏夏哄小孩一樣問:“有多少?”
“十萬。”謝淮聲音低低的,沒有半分平日囂張的樣子。
夏夏隨口說:“才十萬啊。”
她話音剛落,被謝淮死死扣住按在懷里,他嗓音沉而壓抑,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嘴唇貼著她的脖子:“以后會有更多。”
夏夏整個人快要被他揉碎了,好不容易才從他懷里掙扎出一絲空隙,她借著窗口透進來的清冷月光,細細打量他的眉眼與神色。
她腦海里恍惚之中回想起許多事情。
——謝淮對她的好、對她的兇。
她再細細想,想起冬天與他坐火車回常市時他身上好聞的肥皂香味,想起他在漫天雪花里抱著吉他遠遠朝她投來的微笑,想起月光下他被她親吻后不耐蹙起的眉,想起藍花楹盛開的季節他站在拘留所門外望向她的眼神。
謝淮不停叫她:“夏夏。”
那一瞬間,夏夏腦子里冒出無數個想法,再過一瞬間,許多事情豁然開朗。
——謝淮的古怪、謝淮的善變、謝淮的言不由衷……
夏夏不由得敲了敲腦袋,暗罵自己平時挺聰明的一個人,怎么遇上謝淮腦子就變得這么笨。
那一晚夏夏沒有睡覺,等謝淮酒醉睡熟后,她坐在房間的飄窗上看了一晚月亮。
直到天光破曉,她才站起身來,走到床前端詳謝淮熟睡的容顏,彎腰在他鬢角的頭發上親了親。
她聲音輕柔,但很堅定:“淮哥,你別犯傻了,我不會離開你的。”
……
*
許大龍實在算不上一個高明的生意人。
倒賣建材無非是利用工廠與建筑商之間的信息不對等賺取中間差價,許大龍上半年在鋼材上狠狠賺了一筆,野心十足,又想涉及其他領域,水泥、河沙、磚頭,只要他能想到的都要試一試。
謝淮不贊成他這種遍地開花的生意方法,但他不得不承認,許大龍承包工程這些年人脈確實很廣,如果沒有那些人脈為他鋪路,他的生意能做到哪一步還不好說。
大二上學期風平浪靜,最大的波瀾就是謝淮總陪許大龍在校外跑,從而缺勤了好多專業課,教授在連續三堂課點他名字沒人應后找人通知謝淮,讓他下節課不來以后就都不要來上課了。
從那以后謝淮安分了一段時間,沒課就守在學校的快遞點看書。
他大一的成績一塌糊涂,有些課程的分數連及格線都達不到,大二再這樣下去,估計大四畢業都會有困難。
之前每個月賺的錢都要打回家里,還完高利貸不剩什么。
現在手頭寬裕了許多,他沒事做的時候,就會上網看看大學城附近有沒有好的項目。
趙一雷聽說他在找項目,急匆匆趕過來和他談心,想跟他合伙開奶茶店。
謝淮沒同意。
趙一雷賴在快遞亭里不走:“我生意不好不是因為經營問題,你懂嗎?是因為地址問題!我最近看上一個鋪子,就在外語大學對面,外語大學女生多,一到放學那一片全是人,保證穩賺不賠。”
謝淮縮在藤椅上,手里抱著碗食堂打來的米線,他聽趙一雷說話,左耳進右耳出。
“我跟你說話呢。”趙一雷胳膊肘懟他。
謝淮懶洋洋的:“聽著呢,讓我出錢可以,先去給我做一份商業計劃書來,內容要包括市場分析、項目分析、商業模式、行業背景……不能低于五千字,等你做出來了,我再考慮這件事。”
“五千字?”趙一雷說,“不想合伙直說啊。”
“要回到幾年前,我頭腦一熱沒準就給你投了。”謝淮說,“現在不行,手里沒幾個錢揮霍,我還得存錢取媳婦兒。”
“拉倒。”趙一雷不屑,“來一個女生告白你就冷著臉把人家趕走,就你這樣的還想取媳婦兒?”
謝淮沒說話,他刷了會兒朋友圈,看到夏夏更新了一條動態。
她曬了一張吃烤肉的照片,烤肉桌明顯是雙人座,夏夏的對面擺了一雙碗筷,但照片上沒有出現任何人。
謝淮把飯碗擱在桌上,身體立馬坐直。
他放大圖片,努力從旁邊窗戶的倒影里,烤肉設備的反光里找尋可能出現的蛛絲馬跡。
趙一雷見他這樣嚴肅的神色,以為他找到什么項目了。
他傾身一看,只見謝淮目光炯炯有神對著一堆烤五花肉發呆。
趙一雷:“……”
“源太。”謝淮把手機合上,“你發消息給夏夏,問她在干嘛。”
梁源太整理架子上的快遞,聽話地打開手機,謝淮又叮囑:“別說是我讓你問的。”
梁源太消息沒發出去多久,夏夏回去復:【在和朋友吃烤肉。】
謝淮直接拿過他的手機,回道:【和哪個朋友啊?】
他為了讓自己的語氣看起來像梁源太,還特意在后面加了一個可愛的表情。
夏夏:【和舍友。】
謝淮心放下了,又癱軟成一團毫無形象地窩在那。
目睹了全程的趙一雷神色精彩:“你該不會喜歡夏夏吧?那之前她喜歡你的時候你裝什么高冷?”
謝淮瞥眼看他威脅:“你最好把嘴閉緊了。”
“不是。”趙一雷不懂,“喜歡她不敢說,又怕她跟別人在一起,難道你這樣拖著,她就能等你一輩子嗎?”
謝淮摘了菩提串,一顆一顆數珠子。
他目光落在街對面秋天正落葉的紅楓上:“至少得把高利貸還清了,我不會讓她等太久的。”
“謝淮。”趙一雷一反吊兒郎當的樣子,“你可以拖,但我怕當你覺得自己可以的時候,夏夏已經不在原地等你了。女孩的青春是最寶貴的,尤其是夏夏那樣的女孩,她從來不缺男生的喜歡。”
謝淮盤珠子的手指頓了頓。
祝子瑜從對街的楓樹下走來取快遞,她邊走邊打電話。
“那學長像謝霆鋒?海大的男生都這么帥嗎?回頭你拍張照片給我看看,先不打擾你倆吃飯了,有進展了記得告訴我。”
祝子瑜掛了電話,站在快遞亭前:“375號。”
謝淮沒起身:“你在和誰打電話?”
祝子瑜:“夏夏啊,不過她正在和學長吃飯,沒空理我。”
“學長?”謝淮嗓音輕輕,咬著這個詞,眸子里灌滿了深沉的情緒。
“夏夏沒跟你說過嗎?海大有個學長很照顧她,最近好像在追她,人長得帥成績也好。”
謝淮手指死死攥著菩提珠子,他抿唇一言不發,冷漠的神情讓祝子瑜打了個冷顫。
“謝淮。”祝子瑜試探道,“我的快遞能拿給我嗎?”
謝淮起身去幫她找快遞,祝子瑜手機上夏夏發來一條消息:【怎么樣?他什么反應?】
祝子瑜回:【好像有點生氣。】
【能不能具體一點?】
祝子瑜天生心大,也不能準確判斷謝淮到底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她撓撓頭,覺得對不起夏夏交給她的重任。
謝淮把她的快遞紙撕下來,盒子遞給她。
祝子瑜戲精上身,忍不住在夏夏給的劇本之外為自己加了一場戲。
“夏夏也喜歡那學長。”她煞有介事道,“學長打算考研,寒假待在海城不回家,他約了夏夏一起租房子,夏夏同意了。”
謝淮沒作聲。
祝子瑜偷偷打量他,他看起來很平靜,無論是臉色還是動作都看不出一絲怒意。
祝子瑜沒滋沒味地轉身離開,忽然聽見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
她回頭去看,只見謝淮右手捏的那條菩提手串線斷了,一顆顆菩提珠跳到地面上滾來滾去。
謝淮抬起手,漠然看著手里一顆珠子都不剩的細線。
祝子瑜愣了愣,給夏夏回消息:【我好像說錯話了。】
她心里忐忑:【你完蛋了,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話要說:2019.04.21
值得紀念的一天,游游歷盡千辛萬苦終于打敗邪惡的尼古拉斯,逃出了礦井。
雖然還在出差,不過接下來不怎么忙了,今天開始恢復日更,抱歉了大家,
本章評論發紅包,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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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夏夏聽祝子瑜形容謝淮把手串握斷的事后,提心吊膽了一整個星期,總覺得以謝淮的性子下一秒就要來找她算賬。
她每天既惴惴不安想該怎么和謝淮解釋,又稍稍有些期待巴不得下一秒謝淮就出現在她面前。
可一個星期過去,謝淮毫無動靜。
從她到了海大以后,謝淮隔三差五就會找她聊天,雖然內容都是一些沒意義的話,比如問她吃了沒,跟她說晚安,可夏夏每次收到謝淮的消息,都會抱著手機傻笑很久。
從謝淮的手串斷了到現在,謝淮已經一個星期零三天沒有跟她發過消息了。
夏夏之前的不安消失無蹤,每天窩在宿舍沒精打采地等謝淮的消息,哪怕謝淮罵她她也能開心得跳起來。
可謝淮偏偏就是不理她。
她氣得去罵祝子瑜。
祝子瑜自覺理虧,乖乖讓她罵:“是是是,你說得對,這是我的錯,可你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說清楚呢?你跟他說你不介意他的情況,愿意跟他一起還錢,你們倆不就成了嗎?”
“如果我一句話就能改變他的想法,那他就不是謝淮了,這事我說什么都沒用,必須讓他自己想明白才行。”
夏夏仰躺在宿舍床上,看著吊頂的節能燈出神:“我問過景州學長,謝淮他媽媽從前差點被高利貸的人輪。奸,他是怕和我在一起,他還不出錢的時候那些人會來為難我吧。”
“聽起來真危險。”祝子瑜說,“要不你移情別戀吧,又不是沒有別的男生喜歡你。”
夏夏說:“是有其他男生喜歡我,可謝淮只有一個。”
夏夏掛了電話,又抱著手機發呆。
她想了很久,主動發了一個消息過去。
【淮哥,我有些想你了。】
謝淮沒有回復。
*
會所包廂。
謝淮坐在離人群最遠的沙發邊上,隔他三四米遠的距離,一群中年男人脫了西裝外套懶散地靠在沙發背上,十幾個艷麗的女人把他們團團圍住,手里端著酒杯一口一個總叫得十分親熱。
“小謝,過來玩。”一個男人叫他。
許大龍連忙說:“小謝家里女朋友管得嚴,他一般不碰這些。”
謝淮沒吭聲,給自己空掉的杯子里倒上半杯酒。
“家花哪有野花香,男人風流不是什么丟人的事。”那男人隨手指了兩個衣著暴露的女人,“一個人喝酒多沒勁,你們倆去陪陪他。”
包廂里六七個男人,除了謝淮都年過半百,清一色禿頂啤酒肚,滿嘴煙酒混合的味道,偏偏還不安分摟住一個女人就湊過去又親又啃,女人們臉上雖然笑著,心里卻很抗拒。
早在進來的時候,她們就注意到謝淮了,可他冷著一張臉,誰敢靠近他通通被他一個眼神瞪了回來。
兩個女人聽話地圍住他,嬌柔的手臂挽著他的胳膊:“帥哥叫什么啊?”
謝淮把杯里的酒喝完,女人極其有眼色幫他滿上一杯,謝淮抽出手臂繼續喝酒。
“酒不是這么喝的。”女人媚眼如絲,奪過他的酒杯在邊緣輕輕抿了一口,而后主動貼了上去,按住謝淮的肩膀,要嘴對嘴喂他喝酒。
謝淮摜著她的手臂把她推開,他有些醉了,手上力道沒輕沒重,那女人直接被他推到地上,酒杯掉到地板應聲而碎。
正在唱歌的男人把音樂掐掉,回頭看他:“小謝,你怎么回事?”
謝淮站起來,腳步虛浮:“李總,我喝多了,身體不太舒服,今天就先回去了。”
李總蹙眉:“小謝今天興致不高啊,是不是我找的地方你不滿意?就這么走了哪行,下半場還沒開始呢。”
許大龍見氣氛不對,上來打圓場:“哪能啊李總,您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小謝了,他哪次不是這樣?來了就一個人喝酒,你什么時候見他碰過女人了。”
李總聽了他的話,眉梢松了松。
許大龍又去拉謝淮:“你也給我坐著,走什么走,好好的氣氛就你事多?”
他把謝淮身邊那兩個女人喚回來:“你們別去招惹他,萬一不當心把香水味口紅印蹭他身上,他回家就倒霉了。”
女人嬌媚地笑了笑:“老板,男人可不能怕媳婦哦。”
謝淮被許大龍按在座位上,他今天喝的酒已經超量了,頭腦混沌一片。
他靠著沙發瞇了一會,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架著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來,他睜開眼睛,見是會所的男服務生。
服務生把他帶到樓上的酒店,幫他解了外套讓他休息。
謝淮酒醉睡了一會,夢里不能自抑晃過夏夏的影子。
他不是第一次夢見她,夏夏離開的這半年,他每晚睡前都會對女孩的出現有所期待,但夢見與否不是他能控制的。謝淮在夢里意識出現一瞬間的清醒,他看見夏夏站在他面前,穿著和會所女人一樣的衣服。
——薄薄的一層裹胸根本遮不住什么,白色的蕾絲花邊托住她柔軟的兩團,混著她白皙細膩的皮膚,入眼一陣花。
她穿了條很短的裙子,剛過腿根,她朝謝淮走過來,每走一步謝淮都能經由她的步伐看到她裙底短褲的顏色。
他蹙眉:“你怎么穿成這樣?”
夏夏摟住他,在他耳邊輕輕喘息:“淮哥。”
幾乎是一瞬間,謝淮的質問憋了回去,他啞著嗓子問:“都有學長了,還來找我做什么?”
夏夏沒說話,只是緊緊抱著他。
謝淮嗅她身上的味道,海鹽味的身體乳甜又清新。
他剛要摟住她,她背后伸出一雙手,不由分說將女孩拉走。
謝淮勾住她的手指,女孩指尖粘滑,從他手心脫了出去。
謝淮抬頭,見夏夏身后站了一個男人,他面孔模糊不清,望過來的眼神帶著滿滿的敵意。
謝淮從睡夢中驚醒。
他酒醒了大半,屋里空調開得太高,額頭滲出了汗。
床邊坐著個女人,是之前在包廂的那個。
她換上了黑絲襪和皮裙,拖著下巴靜靜看著謝淮:“老板,你醒啦?”
她湊上來,動手想去碰謝淮的褲子:“李老板讓我過來的,我叫小菲。”
謝淮把她手拍開,不耐煩地說:“出去。”
“李老板已經付過錢了,我們會所可不便宜哦。”小菲笑了,“包夜三千八,你真的要我出去嗎?”
她說著又朝謝淮靠了靠,謝淮冷著臉抬高聲調:“出去。”
小菲愣了。
她做這行也有幾年了,見過形形色色的男人,**焚身的有,**熏天的也有,但像謝淮這種上來直接趕人的卻是第一次見。
她也是第一次見這么帥的男人,來這里消費的要么是喝酒應酬的老男人和陪玩的業務員,要么是自身條件差找不到女友只為瀉火的,要么是那方面能力有問題,來這里找回自信的……諸如此類。
被李總叫過來陪夜的時候,她除了應付工作之外還有一絲期待。
她給數不清的男人提供過性。服務,卻是第一次服務謝淮這樣既年輕長得又帥的。
她不愿意就這么離開。
小菲下了決心,身體柔若無骨輕輕捱著謝淮蹭了蹭,她唇瓣微動,吐出一股果味的甜香。她把手里的東西舉到謝淮面前,那是一盒口膜和情趣果凍。
“帥哥,我來教你玩個新花樣吧。”
她剛要撕開包裝紙,東西被謝淮拿走。
謝淮說話時每一個字眼里都染上了寒氣:“你他媽聽不懂話?再讓我說第四遍,我就不會只動動嘴這么簡單了。”
他眼睛不眨,把那盒子扔進垃圾桶:“滾。”
他明明是少年人俊朗的長相,沉著臉的模樣卻讓人不寒而栗。
他眸子黑得深邃,如一汪幽深的寒潭,盯得她發滲。
女人連忙起身走了。
謝淮把空調溫度調低,打開了屋里的窗戶。
十二月南城氣溫在十渡左右,一蓬清爽的風吹進來,讓他被酒精擠滿的腦子恢復了些許理智。
他想起去年夏天第一次見夏夏時的情景。
那也是在一個會所。
女孩剛和男朋友分手,加上高考失利、被人為難,滿臉哭花的眼淚。
從那往后許多個夜里,謝淮睡不著的時候總會想起那天夏夏在他面前泣不成聲的樣子,每每想到,心里都是一陣接一陣抽搐般的疼。
如果早點認識她就好了,他曾無數次在心里晃過這個念頭。
如果早點認識她,那時候他還是個玩世不恭的敗家子,人人見面喊一聲少爺,那時候的他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來送她,能把她捧在手心不叫她吃一點苦,能用錢砸出一灘任意大的水花為她創造出所有她想要的生活。
哪怕不能早點認識她,晚一點也是好的。
謝淮胡思亂想,再晚幾年,等他清了身上的負債,有了足夠的積蓄,哪怕不能像從前一樣肆意揮霍,至少能讓她無憂無慮,不用跟著他整日提心吊膽,窮困潦倒。
可偏偏遇見她是在這樣的年紀,一無所有,無能為力。
謝淮灌了半夜的冷風,臉被吹得麻木。
凌晨兩點,萬籟俱寂,只剩街邊的路燈在亮。
一輛摩托車開過,開車的人是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穿著個破棉襖,戴著頂鹿皮帽,他車子后座綁著一個小音箱和擴音喇叭,喇叭上拴著一道道飄揚的彩旗。
謝淮在大學城見過這人很多次,學生背后議論說他精神不太正常,平日沒事可做就開著摩托載著音箱沿街放歌。
男人途經燈火輝明的會所,他打開了音箱,一陣激昂的音樂聲飄揚出來。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終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閑
既然不是仙,難免有雜念,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
……
多少男子漢,一怒為紅顏,多少同林鳥,已成分飛燕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戀,愛人不見了,向誰去喊冤……”
摩托車慢慢悠悠,像被晚風吹拂著朝前走。
車身后的彩旗張揚飄起,把音箱罩起來,那音樂聲聽在耳朵里斷斷續續的。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戀,愛人不見了,向誰去喊冤
問你何時曾看見,這世界為了人們改變
有了夢寐以求的容顏,是否就算是擁有春天……”
謝淮心里微動。
他掏出手機看時間,發現夏夏幾個小時前給他發來了一條消息。
【淮哥,我有些想你了。】
在某一刻,他覺得這冬日的晚風里似乎帶著酒醺的味道,他剛清醒過的頭腦又含糊不清。
下一秒他又覺得,醺人的未必是晚風,也許是夏夏這一句話。
他在兜里找了找,身份證帶在身上。
謝淮幾乎沒用多久考慮,他掏出手機,買了一張兩小時后去海城的機票。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評論區依舊發紅包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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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下課鈴響,夏夏抱著課本走出教室。
海城今年嚴寒,花壇里的植物葉子蔫黃,被北方涌來的冷空氣凍死了一片。
夏夏裹緊衣服,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夏夏——”武書杰追出來,走到她身邊和她并排,“要去食堂嗎?一起吧。關于剛剛教授上課講的迪爾凱姆,我想和你探討一下……”
夏夏尷尬躲過他伸來幫她抱書的手:“……不了,我不打算吃飯。”
武書杰是她同屆的學生,從她到海大被班主任帶到班上做自我介紹那天起,這人就對她進行了長達半學期窮追猛打的追求。
男生長相清秀,人也爽凈,但夏夏對他實在不感冒,原因他一張嘴說出的話能把人噎個半死。
“你不去食堂,一定是想去圖書館學習吧?”武書杰臉上洋溢著自以為體恤的笑,“也是,你們這些小學校來的,在海大學習一定很吃力,多讀書是好的。”
男生笑瞇瞇地說:“今天課上講的社會分工理論,你如果不懂,可以請教我。”
夏夏:“……那謝謝你了。”
她要走,武書杰卻一直跟著她。
夏夏問:“我真的不去食堂。”
“我知道。”武書杰說,“我陪你去圖書館,晚上再一塊吃宵夜,你不用擔心我破費,飯錢我們AA。”
夏夏一個頭兩個大,正色道:“我也不想吃宵夜……”
“對了。”男生突然打斷她,“你和大三那陳曼希一個宿舍吧?以后離她遠點,我最近聽來一些閑話,說她在校外被老男人包養了。”
夏夏:“……這樣無憑無據背后說人壞話不好吧?”
武書杰一臉自得:“我幫老師管理檔案室,看過她資料,她爸媽都是普通上班族,如果不是被人包養了,她哪來那么多錢買奢侈品?”
夏夏:“……”
她實在忍不了這個人了,掉頭就走。
武書杰跟著她:“夏夏,女孩子潔身自愛才招人喜歡,雖然你和她住一起,但你不用擔心,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
夏夏停下腳步,冷冷地問:“我是不是那種人和你有關系嗎?”
“當然有。”武書杰說,“我已經告訴我媽我在學校談女朋友了,我們家比較傳統,不能接受陳曼希那種女人,你跟她走得近,這已經讓我很不開心了。”
夏夏問:“你們家傳統關我屁事啊?”
武書杰蹙眉:“別說臟話,女孩子粗魯很沒有教養。”
這人既對自己沒有一個明確的認知,又活脫脫像個牛皮糖,纏著她不放。
夏夏忍耐度已經快到極限了,她站在他身前,纖細的眉一揚,正要打算和他把話說清,忽然看見武書杰的目光越過她落在她的身后。
男生扶了扶眼鏡,問:“你哪位啊?”
夏夏隨著他的視線轉頭,在她身后兩米處,站著一身風塵仆仆的謝淮。
他從溫暖的南城過來,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風衣,被海城的寒風一吹,顯出瘦削的身形。他雙手抄兜隨意站著,目光卻灼熱地落在夏夏身上,他臉上滿是疲憊與困倦,黑眼圈很深,一看就是沒有休息好。
“淮哥?”夏夏恍如做夢,“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到。”謝淮神色淡然。
他原本買了今天凌晨的票,可南城突降暴雨,他被滯留在機場等了一整天,傍晚才落地。
夏夏很久沒有見到謝淮了,呆呆愣了很久。
兩人就這樣不言不語對視,恍惚中竟然覺得擦耳而過的時間猶如一個世紀般漫長。
夏夏昨晚給他發的消息他一直沒回,白天她一會胡思亂想,一會唉聲嘆氣,心里責備自己怎么這樣憋不住事情,她那貿然的一句話過去,謝淮心里一定翻起了滔天巨浪。
她望著謝淮,很想上去抱一抱他。
而謝淮沒動,他目光甚至沒落在她身上,他在看她身旁的武書杰。
過了許久,謝淮開口,問:“他是誰?”
夏夏:“是我……”
“我是夏夏的準男友。”武書杰搶過話茬。
夏夏唇線抿得緊緊的,臉上隱忍的怒意襯得小臉冰涼。
她看了謝淮一眼,剛要開口,謝淮嗓音平靜問道:“你是夏夏的準男友,那我是什么?”
武書杰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就是說啊,夏夏,你都不介紹一下這位是誰嗎?”
夏夏沒說話。
謝淮唇邊微微彎了個弧,看不出喜怒:“介意我和你們一起吃晚飯嗎?”
夏夏還沒開口,武書杰先心花怒放:“當然不介意。”
夏夏今晚原本沒打算和他吃飯,平白得來個機會,讓他著實有些激動。
謝淮又看向夏夏。
夏夏見他聽了武書杰的話這樣平靜,脾氣也有些上來了,冷著臉:“想去就去吧。”
*
飯店是武書杰找的。
武書杰找了家深巷里的小館子,他一路進去一路回頭對走在后面的兩人解釋:“這家店我常來,你別看他門面小,但東西做得好吃,常常位子都訂不到呢。”
夏夏沒仔細聽他說話,鞋底踩著小巷地面流出來的臟水,目不轉睛看著腳下。
謝淮走在她身邊,從頭至尾沒和她說幾句話。
冷風灌頂,夏夏裹緊圍巾,腳下冷不防踩到一塊粘滑的石頭,整個人歪歪斜斜朝一側倒去。
謝淮探手接住了她。他手臂有力,從背后環住她的腰,把她整個人帶起來。
夏夏找準平衡站穩后,他立即松開了手。
“小心。”他聲音不冷不熱。
今天謝淮有點奇怪,他過于穩重過于平靜了。
夏夏心里千頭萬緒,說不出的凌亂,她快走幾步,甩開謝淮進了飯店。
飯店并沒有武書杰說的人滿為患,大廳很空,只坐了兩桌人。
老板過來接客:“大廳還是雅間?”
武書杰說:“雅間。”
“雅間得加錢。”
武書杰:“那還是大廳吧,都一樣。”
武書杰去前臺點菜,夏夏剛要坐下,被謝淮拉住。
他抽紙把她的凳子和面前的桌子仔細擦了一遍,抬手時紙上沾滿了灰塵和油花。
他邊擦桌子邊分心用余光打量夏夏,她這半年幾乎沒怎么變,只是頭發長了,穿衣的風格更顯氣質。一件焦糖色的大衣搭著米色的針織裙,襯上艷麗的紅圍巾,看上去文靜又乖巧。
“可以坐了。”謝淮隨手把紙扔進垃圾桶。
武書杰回來了,見兩人坐在同一側有些不開心:“我和你換個位吧。”
夏夏看著謝淮,以他的性格別說換位,遇到他一個暴脾氣上來能直接把人拎著教訓一頓。
可謝淮卻出乎她意料,他什么都沒說,起身和武書杰換了座位。
菜上來了。
武書杰點了四菜一湯三碗米飯,飲料都沒點,直接喝店里不知道泡過幾輪的大麥茶。
謝淮看著眼前的白菜炒肉,洋蔥炒肉,韭菜炒雞蛋和爆炒豬大腸外加一碗青菜豆腐湯,菜上一層亮晶晶的油花,湯里不知道飄著什么菜渣,他拿起筷子又放下,去柜臺買了一罐冰可樂喝。
夏夏也吃不下,這家店的口味又咸又油,她扒了幾口米飯,從飯里夾出一根頭發。
她落了筷子,武書杰吃得倒挺開心的:“不好吃嗎?”
沒人說話。
武書杰又問:“謝淮也是南大的?”
謝淮嗯了一聲,他有些惋惜:“可惜了,讀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學校,畢業以后都找不到工作,夏夏是幸運才能交換到海大來讀書,換成別人就沒她這么好運了。”
謝淮眉峰一挑,把可樂瓶身按扁:“是嗎?海大原來是這么牛逼的學校,我孤陋寡聞,還是第一次知道。”
“那你得多讀點書了。”武書杰說。
他給夏夏夾了塊豬大腸:“多吃點,這些都是綠色食品,不要學那些女生去吃什么火鍋麻辣燙,那些東西是能毒死人的。我最看不上吃路邊攤的女生,對自己的健康都不在意,還能指望她在意丈夫的健康?還能指望她結婚以后用心煮飯嗎?”
謝淮唇間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嘲諷。
夏夏眉越蹙越緊,小店里空調開得暖和,她有些熱,挽上小臂的衣袖。
武書杰見狀,連忙扯過她的手,夏夏臉一沉把他甩開:“你干什么?”
武書杰見她有些生氣,連忙放低姿態哄她:“我就是想讓你把袖子放下來,當著我的面沒事,可是……”
他瞥了眼謝淮:“這里不是還有別人嗎?我媽說女孩子這樣不好,容易被人動歪心思。”
謝淮嗤得一聲,直接笑出聲來。
夏夏站起來:“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不想讓你臉上難看,你還真把自己當我男朋友了?整天管我的事,你他媽到底誰啊?”
她飯也不吃了,朝廁所走去,武書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就要追她。
夏夏轉過身來,冷漠地說:“你敢跟過來試試。”
*
衛生間。
夏夏把被武書杰碰過的手打著洗手液仔仔細細洗了三遍,明明看起來挺干凈的一個男孩,但不知為什么,被他碰過就是覺得很惡心,尤其是當著謝淮的面。
她十分后悔剛剛為了和謝淮賭氣沒當場讓武書杰滾蛋,搞得自己現在這么丟臉,謝淮聽了那些話,估計能笑死。
身后走進來一個人,夏夏低著頭看也不看:“都說了別跟過來,你聽不懂人話?”
那人沒吭聲,站在她背后,離她很近的距離。
夏夏抬起頭,在洗手池前的鏡子里看到謝淮的臉。
謝淮神色戲謔,她轉過身,被他堵在身體和洗手臺之間。
“都洗第四遍了。”謝淮看她的手,“碰了什么臟東西這么難受?”
“要你管。”夏夏一見到他又忍不住賭氣,“走開,你離我這么近,不怕我準男友打你嗎?”
“準男友?”謝淮嘴里琢磨這個詞,打趣她,“半年不見,審美水平低成這樣了?”
他微微低下頭,臉貼近她:“你要是能看上這種男人,我腦袋割下來給你當球踢。”
他呼吸灼熱,夏夏偏頭避開,臉頰被他氣息灑過的地方一片紅。
夏夏死鴨子嘴硬:“他什么樣的男人啊?你了解他嗎?”
她眼睛紅紅的,質問:“現在知道不信了,剛才他說是我準男友的時候你怎么不說話?你信他說的了是嗎?在你心里我只要離開你就能立即找到別人是嗎?”
謝淮喉結動了動,久別重逢,女孩委屈激動的模樣弱又可愛,讓他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懷里。
他輕聲說:“祝子瑜說你在和一個學長交往。”
剛剛武書杰說她是準男友的時候夏夏沒有反駁,他確實拿不準主意才跟過來看看情況,沒想到武書杰那么奇葩,夏夏就算瞎了也不會喜歡這樣的人。
夏夏委屈:“我沒有。”
“嗯。”謝淮應了一聲,“知道你沒有。”
他身體幾乎要和她貼在一起了,夏夏能明顯感覺出他那里起了反應,硬硬地頂著她。
她推他手臂,謝淮卻很沉,一動也不動,固執地把她堵在那。
“你放我出去。”夏夏害羞,聲音低了低,“這樣像什么樣子?”
“不放。”謝淮近乎貪婪地看著她,從她頭頂的發絲到尖了些許的下巴,一絲都不肯錯漏。
“讓我看看。”他輕輕捧起女孩的臉,仔細看了一遍后,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頰。
半晌,他評價:“瘦了。”
衛生間外傳來武書杰和老板聊天的聲音。
“小武,以后要常常給我帶客人來啊,我給你打折。”
武書杰:“那是當然了,結下賬吧。”
老板按了按計算器,一共七十塊錢,武書杰掏出手機掃了二十三塊三毛三。
老板:“……”
武書杰:“我們AA,剩下的等他們出來付。”
謝淮憋不住笑了,夏夏覺得很丟臉,連忙聲明:“我真不喜歡他,我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知道。”謝淮看向她的目光溫柔澄澈,“你都有我了,還能看上誰?”
夏夏被他這句話說得愣了一下,抬眼撞入他眸子,滿腹的疑問通通梗住,她問:“你眼睛怎么紅了?”
謝淮揉了揉眼:“昨晚喝了點酒,想來看看你,在機場候機一整天沒怎么睡覺。”
“來看我做什么?”夏夏喃喃問。
“有些事要和你說清楚。”謝淮認真地說。
他剛要開口,武書杰走了進來。
他一眼就看到兩人以一個曖昧的姿勢貼在一起,謝淮身體前傾,像把夏夏摟在懷里。
一股怒意自心底升起,他悲憤地吼道:“你們干嘛呢!”
夏夏平靜回頭看著他,謝淮也很平靜。
他甚至又靠夏夏近了一些。
武書杰:“恬不知恥!”
他臉漲得通紅,說話都結巴了:“你……你離他這么近做什么,你怎么能這么不自愛?你……你竟然讓他碰你?”
“我媽不會接受你的……她最討厭同時和許多男人糾纏不清的女孩了,你太令我失望了……”
他憤憤說著,要上前分開兩人。
謝淮和夏夏動也不動,臉上一絲多余的神色都沒有。
兩人看著武書杰,異口同聲吼:“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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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江岸燈光璀璨,平靜的江水在入海口處暗流涌動,匯出一汪泛著螺紋的漩渦。
夾岸是海城燈火通明的城市夜景,跨江大橋車輛川流如梭,被橋燈照出明亮的色澤。
夏夏沿著江邊漫無目的地走,謝淮靜靜跟在她身后。
武書杰被二人吼過后怔了許久,半晌,嘴唇發白顫抖朝謝淮說:“你敢搶我女人,你等著,我現在就回去找人。”
謝淮鋒利的眉峰一挑,嗓音沉著:“你女人?”
他神情戲謔,像在聽笑話,但看在武書杰眼里卻有幾分潛在的狠意。
明明初次見面互不了解,但他就是能從謝淮眼神里看出這樣一種情緒。
——他現在走還來得及,不然一會想走都走不成。
武書杰慫了,又惡狠狠撂下一句:“你給我等著!”而后轉身跑了。
……
謝淮刻意放慢步子和夏夏保持在統一頻率。
他拿著夏夏的書,目光落在她雪白的頸外裹的那條紅色圍巾上。
紅色很襯她的膚色,也很襯她。
她嬌俏站著,脊背筆挺,如一蓬開在冰天雪地里生機勃勃的花。
謝淮的手機震了兩下,是天氣預報提醒他海城今日有雪。
男生心大,很少關注天氣預報,可從夏夏來了海大以后,他手機主界面里的天氣預報里就有了一個城市。
謝淮平日與夏夏說話不多,除了叫她早些睡覺最常發的一句話就是“下雨,帶傘”。
他每一句話都盡力精簡,怕說得多了讓夏夏對他更依依不舍,而消息發出后他又長久地望著手機出神,怕夏夏草草了事回他一個“嗯”或“好的”,他想聽夏夏多說幾句話。
人的心思百轉千回,精妙絕倫,有時候連自己的想法都捉摸不透。
比如他。
從前他只希望夏夏能不被他拖累,能有人讓她過得好。可聽完祝子瑜那些話后,以往的想法通通被打碎咽回肚子里,飛到海城也不過是一瞬間的念頭。
天氣預報說,海城今夜會落下冬日的初雪。
夏夏停下腳步,江邊風大,她臉被吹紅了。
她回過身,捂著肚子:“你剛才吃飽了嗎?我有些餓了。”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謝淮:“我知道有家店很好吃。”
謝淮伸手把她圍巾整理好,把她拉到身前,為她擋住江上吹來的寒風:“去吧。”
*
街邊大排檔擠滿了人,夏夏挑好菜,讓老板給她煮了一碗麻辣燙。
謝淮點了盤炒飯,陪她坐在外面吃。
這家店生意很好,位置背風,又全是人圍著,即使露天也不怎么冷。
夏夏在麻辣燙里加了許多辣椒,吃得嘴唇通紅,她吐了吐粉粉的舌頭:“辣。”
謝淮拉開涼茶的易拉罐推到她面前,夏夏咕嘟喝了半瓶。
謝淮趁她喝飲料,偷偷把炒飯里的青椒挑到垃圾桶里,夏夏眼尖看見,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她說話的模樣像個惡霸:“你還挑食?”
謝淮不耐煩地用筷子戳米飯:“我不愛吃這個。”
夏夏:“蔬菜吃得少,水果也不愛吃,牙齦總是出血,你這樣下去免疫力會變差的。”
“跟我媽一樣,啰哩吧嗦的。”謝淮慢吞吞把青椒吃了。
夏夏目光看向他光禿禿的手腕,明知故問:“你手串呢?”
謝淮:“斷了。”
他從兜里摸出一個小塑料包扔在桌上,里面裝著他撿回來的菩提珠子。
菩提珠原本一百零八顆,只撿回來一百零六顆,另外兩顆找不到了。
夏夏吃完飯,拉謝淮去逛街。
夏夏進了一家手工玉石店,在柜臺前挑挑撿撿,她從一堆細線里拉了拉又捏了捏,挑出一根黑色的細線。她拿去付錢,坐在店里卡座上研究謝淮的手串。
她認真做事的模樣安靜乖巧,謝淮不出聲,他在看她。
“說話呀。”夏夏嗓音軟軟的。
“說什么?”
“你說有事情要對我說。”
謝淮嗯了一聲,一聲過后又不說話了。
夏夏疑惑地看了看他,最后決定不理這個糾結的男人了。她手指靈巧,把細線繞在指尖,一顆一顆菩提珠往上串,女孩手小而巧,不一會就串了十幾顆珠子。
謝淮起身離開,在店里逛了逛,他不知挑了什么東西,柜員從柜臺里拿出來給他介紹。
透過面前窗戶反映的影子,夏夏看到謝淮付了錢,柜員把一個小盒子交給他。
他去而復返,夏夏已經把一百零六顆珠子都串上了。
她的線長出一小截,剛要拿剪刀減掉,謝淮把手里的小盒放在她面前。
他拇指一按,打開,里面的紅色絲絨上躺著兩顆淺白色小玉珠。
玉珠比菩提稍稍小上一點,色澤剔透澄澈,中間鉆著孔洞,是用來做配飾的。
“不用剪。”謝淮說,“把它串上吧。”
夏夏拿起珠子,質感光滑,觸手冰涼。
她指腹摩挲這兩個珠子,覺得它們表面坑坑洼洼,她對著燈光一看,兩顆珠子上刻了兩個字母,一個是X,一個是H。
搞什么。
她看了眼謝淮,心想看起來挺酷一哥怎么娘們唧唧的,還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手串上,是為了丟失后容易找回嗎?
夏夏把珠子串好,線的接口也用打火機熔好。
菩提手串恢復原來的樣子,又和原來不大一樣。
她把手串遞給謝淮,謝淮沒有戴,而是拿過她的手,把長長的手串套在她的手腕上。
他手腕粗,能套三道,夏夏手腕細,套了四道。
夏夏愣住。
她這才反應過來,那兩個字母的意思也許不是謝淮,而是謝淮和夏夏。
謝淮把手串套上后沒有松手,干燥的掌心把她白軟的手緊緊握住:“別和他們在一起。”
夏夏眨眨眼:“他們?”
謝淮面不改色:“除我以外的所有人。”
夏夏腦子一團漿糊,這下是真的愣了。
她想不明白謝淮這是玩的哪出,怔怔地看著手腕上的鳳眼菩提,而后把手從謝淮手里抽出來,做出要摘下手串的樣子。
“對不起淮哥。”夏夏故意說,“雖然你這手串挺貴的,但是想用一條手串把我買斷,我覺得不行。”
“你不喜歡我,又不準我和別人在一起,這是典型占著茅坑不拉。屎的行為,你知道現在男女比例失衡已經成為嚴重的社會問題了嗎?你不準我談戀愛,社會上少我一個優秀的女人,說不定就會發生嚴重的動蕩。”
謝淮不讓她摘:“社會沒了你不會動蕩,我沒了你才會。”
夏夏呼吸停住。
她抬眸看向謝淮,謝淮神色如常,平靜得似乎剛剛說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謝淮:“夏夏,給我點時間。”
他口吻不似說笑,漆黑的眸子看向她的時候帶上星星點點細碎的微光。
夏夏倏然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哪怕他一個多余的字眼也沒有提。
她安靜了一會,任由自己的手被謝淮握著,她放軟了聲音:“要多久?”
謝淮嗓音有些啞:“不會很久。”
“那也要給一個明確的時間啊。”夏夏說,“我是女孩子,最好的那幾年都用來等你,最后你又說話不算話,沒人娶我了怎么辦?”
“不會的。”
“我不信。”夏夏說,“你騙過我,我不信你了。”
謝淮望著女孩狡黠的面容,她在聽到他這樣的話后不僅沒有驚慌失措小鹿亂撞,反而鎮定地和他討價還價,明顯是對他的心思探知已久。
他直到這一刻才發現,夏夏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狐貍。
在感情上,看似他是握著主動權的那方,可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這樣稀里糊涂被她玩弄于鼓掌。
“半年。”夏夏說。
“不夠。”
“一年。”
“不夠。”
“我不等你了。”夏夏嘴巴一噘,嬌氣地說,“我要去和別人談戀愛,反正追我的人一大把,我想找男朋友還不簡單嗎?”
謝淮握著她的手驟然縮緊,夏夏啊了一聲:“疼。”
“一年就一年。”謝淮松了松力道。
夏夏唇邊綻開了一個狡猾的笑:“那說好了,一年。”
她笑意靈動,看向謝淮的目光沉浸著數不清的溫柔。
她對他的喜歡已經快控制不住滿溢在空氣里了,少女稚嫩的愛意是糖、是漿,呼吸一口,撲入鼻里的全是甜蜜。
夏夏俯在他耳邊,悄悄說:“我早就知道你喜歡我了。”
謝淮哦了一聲:“什么時候?”
“在你給我刷馬桶的時候懷疑過,不喜歡的人怎么會忍著臭味心甘情愿給我刷馬桶呢?真正確認是在你喝醉的那晚。”夏夏亮瑩瑩的眸子看著他,“你一整晚都在叫我名字,你夢見我了?夢見我什么了?”
謝淮臉有些紅,不想讓夏夏看見,于是偏過頭不和她對視。
夏夏天真爛漫地問:“淮哥,你可以親親我嗎?”
謝淮說:“不可以。”
“那我可以親親你嗎?”
謝淮喉結動了動:“最好不要。”
他走出店門,街上飄起小雪,融在風里,吹到他額前的碎發上。
他抬手拂掉,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沉默不語。
遠處大排檔人聲鼎沸,老板立上擋風的塑料油紙,麻辣燙鍋里冒著蒸騰的熱氣。
雪花從天空洋洋灑灑飄下,飄到一半被鍋子散發的熱氣融化在空氣里。
夏夏喪氣地跟在謝淮身后,一蹦一跳用手接天上飄下的雪花:“那現在這樣算個球啊?親也不能親,抱也不能抱,什么都不能做,因為你一句話我就要守身如玉等你一年,怎么想我都很虧啊。”
她掰著手指算了算:“喜歡我的男生那么多,如果不答應你,這一年里我還可以發展幾個……”
她話說到一半,被謝淮看她的目光震懾住。
謝淮目光涼涼的:“你再說一遍。”
夏夏不敢說了,她聲音低了低:“也不用非要把債還清吧?他們來就讓他們來,我不怕的。”
謝淮沒出聲。
他目光落在遠處天空團團密布的厚重云層上,雪漸漸大起來,他腦海驀然憶起那年冬天的畫面。
少年頂著嗚咽的北風闖入地下室。
喬茹被兩個男人按在地上,上半身的衣服撕得粉碎。
男人獰笑:“到底是謝致生養了一輩子的,四十歲的人皮膚還和二十歲的小丫頭似的嫩。”
寒風如刀片般呼嘯而過,刮過地下室的鐵欄桿發出棱橧的碰撞聲。
那夜警察來得很晚,破門而入那瞬間皮鞋底粘滿黏糊糊的血漿。
他們看到二十分鐘前打電話報警的少年一身收斂不住的凜冽寒意,他站在屋子中間,把外套脫了蓋在女人身上,目光暴怒,比嗜血的野獸更令人心驚。
地板上躺了兩個男人,每人身上被開了三個血口子。
捅人的刀掉落在地上,少年被血染濕的手旁。
……
“我真的不怕。”夏夏說。
謝淮揉揉她腦袋:“我怕,行嗎?”
作者有話要說:又是兵荒馬亂的一天,好在趕上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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