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闖入大佬房間之后22
他探究地在陸酒臉上打量一圈。
“這是電影衍生出來的討論?”
“你也可以當做是上次出海延續下來的話題,”陸酒問出口后就鎮定多了,他盯著柏勻的雙眼,“你不是說你懷疑過我懷孕了嗎?要是我真懷了你會怎樣,也‘不在乎’?”
有那么一瞬間,陸酒總覺得柏勻好像已經看穿了他。
但眨眼,這種感覺便消失了。
“不在乎。”
“不過,我不喜歡有人奪走你的注意力。”
陸酒愣住。
他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么。
一陣更大的風吹來,柏勻攬住陸酒的腰,帶他繼續往前走,走向樹多擋風的區域。
陸酒腦筋都打結了,走出兩三步才反應過來,低聲不可思議地問:“即使那也是你的小孩……?”
柏勻語氣平淡:“我也不喜歡你的身體被損壞。”
“……即使那也是你的小孩??”
“酒酒,如果我們要在一起,那我們只屬于彼此,就算真有小孩,那個孩子也是因為我們而存在,”柏勻步履平穩,“ta不可能越過你。”
“…………”
“非要說的話,孩子這種存在,在我看來更像是愛情的副作用。”
“???”陸酒懵逼地仰頭看他。
“因為愛你,所以想要你,占有你,想要毫無保留地和你結合,不帶任何阻隔,想直接s進你的里面。”
這個男人就這么平靜地說出了這些話。
“但同時,如果你真能懷孕,我也一定會做好措施,因為愛你。”
他思索一下:“‘讓你懷上’這種話也就只能在床上助點興。”
陸酒差點就要捂住自己的肚子喊“寶寶別聽”。
“……所以我要是懷了,你會讓我打掉?”
“如果對你的身體沒影響,你也不想要這個孩子的話,會。但如果你愛ta——”
路燈光影在男人的臉上變幻。
他溫和而平靜地說:
“那么我也會試著去愛ta。”
陸酒的內心忽然前所未有地平靜下來。
他專注地望著柏勻的臉,一眨不眨。
察覺到他的視線,柏勻低下頭來,戲謔道:“所以,這到底是什么測試?”
陸酒慢慢揚起唇角:“沒什么,就是隨便聊聊……不過好像又感受到了一點你的魅力。”
柏勻挑起眉梢:“‘一點’?”
“拜托,你的魅力基數就已經夠大了。”
“請問我還能做些什么來提升自己的魅力?”某人虛心求教。
“暫時沒有了,你自己挖掘一下吧!”
寒風中,陸酒笑起來,走得東倒西歪,帶得柏勻也東倒西歪。
“111,”陸酒在腦海中說,“我決定了,就告訴他吧。”
111興奮到仿佛能在他的意識中蹦起來:“你終于想通了!”
陸酒覺得,柏勻這人雖怪,很難想象他當父親,但他忽然很想看看怪人是怎么當父親的。
更重要的是,他覺得,這個怪人或許會成為一位怪但很好的父親。
和這個怪人在一起,他好像也開始敢于去面對充滿未知的未來。
“那酒酒,你打算什么時候說?”
“嗯……我想想。”
想找一個有趣的時機,看一看這個男人有趣的表情。
*
在這之前,一件事橫插進來。
陸酒要生日了。
生日日期和他原來的世界一模一樣,不過陸酒在兩個世界里都記不住這個日子,還是陸明陽突然發短信通知他說這個禮拜六要為他開生日宴,他才恍然。
不過,也挺有意思的。
畢竟在陸酒的母親去世之后,陸明陽就再沒給他過過生日了。
陸酒干脆利落地回復:“不去。”
然后把陸明陽這個新手機號也拉黑,轉頭再給微信上的某人警告:“陸明陽是不是給你發生日宴請柬了?不準去!”
某人發來一個笑臉和一個“好”。
隔天,沈可在群里呼叫他:“酒哥酒哥,為了慶祝你恢復神智,擁抱愛情,我給你在芝華大酒店包了一個包廂,給你過生日!”
陸酒:“?”
怎么忽然全世界都要給他過生日?
陸酒真誠地問:“你閑錢很多嗎?”
沈可:“這點錢我還是出的起的[挺胸.jpg][富有.jpg]”
沈可:“酒哥你會來的吧[可憐小狗狗.jpg]”
看在沈可小狗的一片心意上,陸酒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沈可沒打算叫太多人,叫的都是上次跟他一起出海當狗仔的那一批——這些也都是這個圈子里僅存的前三年沒有對陸酒幸災樂禍落井下石過的人。
禮拜六到地方了,陸酒才知道“包廂”壓根不是一個“包廂”,而是一個宴會廳。
一整層樓就兩個宴會廳,他們對面那個,好巧不巧,正是陸明陽包下的那個。
父子倆在電梯廂相遇,陸酒挑眉,陸明陽傻了。
陸明陽當然收到了陸酒的拒絕短信,但對他來說,陸酒出不出席這場生日宴其實根本不重要。
反正來的人都是沖著柏勻來的,他組織這場宴會的目的也不是為了給陸酒慶生,而是籠絡人脈資源。
可前提是,陸酒不能出現在這里!!
他明明都來了,卻去了對面宴會廳,他陸明陽要怎么跟人解釋?!
陸明陽怒氣沖沖,快步走到他們的宴會廳門口,往里面一張望。
只見墻上掛滿了各色氣球和彩帶,沈可還肩膀架起一個男生,后者在將“祝陸酒老大二十一歲生日快樂”橫幅釘上去。
場地布置得非常童真,直白地說,幼稚。
陸明揚譏笑一聲,對陸酒說:“我在對面給你安排得好好的,你就來這里搞這種小學生過家家?腦子清醒就快點過來,別給我丟人!”
陸酒輕飄飄看他一眼,輕飄飄轉身走進左邊沈可的宴會廳里。
一旁,已經抵達的客人對視一眼。
他們腳步一轉,也跟著走去左邊宴會廳,還笑著對陸明陽說:“酒酒生日就要開開心心的,生什么氣?我們也去看看,現在的小孩子啊,會玩,我們老年人也得跟著他們漲見識嘍。”
陸明陽臉色一變:“哎,但我這里都準備好了——”
當然沒有人理他。
后續抵達的客人里,至少有一半人被吸引去了左邊。
這當中有一部分人是覺得他們父子倆就這么對面對地對仗挺有意思,另一部分人則非常清楚,如今要討好柏勻當然是要首先去討好陸酒。
至于陸明陽?
那是陸酒不在的時候再討論的事。
沈可有些受寵若驚也有些苦惱——他沒準備這么多人份的餐品啊!
這不趕緊叫來酒店經理,跟人商量加餐去了。
晚上六點整,陸明陽的焦慮到達了頂峰。
宴會廳里少了計劃一半的人,他站在最前面,拿著話筒努力擠出笑容,耳朵卻能清楚聽到隔壁宴會廳傳來的哄鬧。
講到一半,剩下這些人的注意力也被外面吸引走了。
“柏勻?”
“柏勻來了?”
陸明陽的心猛跳一下。
他給柏勻發了請柬,但是柏勻一直沒回復他。
他還問了柏勻的助理,那名狡猾的助理也沒有明確表示柏勻會不會出席這場宴會。
陸明陽當然沒有向別人透露過這件事,他必須裝作柏勻會賞他這個光,才能吸引這些人來,而內心,他當然暗暗希望太陽能打西邊出來,柏勻能出現在現場。
可現在……
在涔涔冷汗中,他聽到有人驚訝地說:
“柏勻也去那邊了?”
*
沈可的香檳剛啵一聲打開,就有男生大聲喊:“勻哥,勻哥來啦!”
“哦哦哦哦哦!!!”
“yoooooo——”
兩岸猿聲啼不住。
柏勻一身俊逸地踏著這猴叫聲走進來,玉樹臨風走到一臉懵的陸酒面前,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生日快樂。”
男人微笑著,將一個銀色小盒子遞給他。
尖叫聲四起,小鬼們全亢奮了,而從隔壁廳過來的長輩也有些吃驚——柏勻行事之大膽超乎了他們的預料。
陸酒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接過禮物后,訝異地問:“沈可還叫你了?”
“當然叫啦!”沈可離得很遠,趴在一個小伙伴肩上擠眉弄眼的,“酒哥你的生日怎么能少了勻哥?”
“就是就是!”
“酒哥你自己都不叫勻哥,勻哥會傷心的!”
一堆人起哄。
柏勻看了這幫小鬼一眼,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如他們所言。”
陸酒挑起眉梢。
“是有點傷心。”男人點點頭。
“你少來,演給誰看?”陸酒覺得好笑,低頭看手中這份禮物,小小的盒子,很輕,好奇地問,“……里面是什么?”
“拆開不就知道了?”
唔。
但是有點想等到沒人了,再拆。
陸酒于是又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柏勻。
“?”柏勻笑意加深,“這是什么眼神?”
“突然發現過生日也挺有意思,”陸酒輕聲說,“如果現在沒有其他人,我可能會對你做些什么。”
至于是什么……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幾乎是用眼神輕輕碰了碰這個男人的臉。
柏勻瞇起眸子。
兩人無聲對視著,直到有人走過來攀談,隔斷他們的視線。
陸酒漫不經心地轉身和人對話,余光卻還在空氣中與柏勻若有似無地對接。
忍到宴會結束。
他舔舔唇。
*
外面,被哄鬧聲吸引過來的葉凜和陸曲寧看到了柏勻出現,吻陸酒的全過程。
陸曲寧深呼吸著,勉強掛起一抹笑容,對葉凜說:“阿凜,我們走——”
“我先走了,你幫我跟你爸道個歉。”葉凜僵硬地說完,轉身直接推開了樓梯間的大門。
陸曲寧愕然。
然后猛地攥緊雙拳。
系統這時出現:“宿主,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陸酒身體里的亂碼已經消失,你真的沒必要再去在意他了,你們應該各自過好自己的生活。”
“各自過好自己的生活?”陸曲寧在自己腦海中的聲音有些尖銳,“可他現在分明在影響我的生活!”
“329,你不覺得奇怪嗎?即使陸酒的靈魂已經回來了,他也是npc,npc是不會掠奪玩家資源的,可陸酒現在分明是在掠奪我的東西!”
葉凜逐漸離他而去,其他朋友也在離他而去。
陸明陽變得對他心不在焉,再也不是那位愛他的父親。
這一切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就是從陸酒變得不對勁的那天!
一切就如手中流沙,從指縫里不斷泄走,任他怎么抓都抓不住!
“除非陸酒本身就不是npc!他就是任務中的配角,本身就肩負了對抗玩家的任務!”陸曲寧盯著陸酒說。
329沉默片刻。
“宿主,你忘了,這是一個未開發世界,快穿局尚未在這個世界里安放‘配角’。”
“嚴格來說,是宿主你擅自闖入了這個世界,擾亂了這個世界里的人本該有的人生軌跡。”
陸曲寧一僵,語氣生硬:“你不要再說這些廢話了,我也只是想有個安身之所!”
“——不該以掠奪別人的東西為代價。這三年里你擁有的并不是你本來該有的,那些本來就屬于陸酒,現在陸酒的靈魂回歸,一切只是在回到正軌。”
329還欲再勸,卻發現陸曲寧似乎完全沒聽到,這才意識到,陸曲寧再次給它關了靜音。
就如過去每一次陸曲寧任務不順時一樣,他總是不愿意繼續聽它說話。
329啞然,良久后嘆息。
“要分清‘野心’和‘貪婪’的區別啊。”
……
陸曲寧原本還能忍,可在葉凜離開后,他突然間有種崩潰感。
不提逐漸離他遠去的這些人,他非常清楚,最近陸明陽的生意非常、非常不順。
陸明陽本來寄希望于柏勻能幫他一把,柏家的人脈,柏勻手中所握的商業資源,輕易就能令他的產業起死回生。
但很顯然,事情并沒有按照陸明陽期望的那樣走。
為什么?想想就知道了,當然是因為陸酒!
因為柏勻是真心愛陸酒,他并非拿陸酒當一個玩物,而陸酒恨陸明陽,他不惜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步一步走向崩塌!
他甚至一點都不考慮陸家還有兩口人在!
陸曲寧心中逐漸有恨蔓延出來。
他在門口盯了陸酒許久,某一刻,腳步挪動,他走進去。
陸酒剛跟一個小伙伴聊完,覺得口渴,去一旁自助餐桌上拿果汁。
一股怪異冰冷的感覺忽然靠近他,陸酒冒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倏地后退轉身,這才看到竟然是陸曲寧。
他擰起眉頭。
陸曲寧似乎沒注意到他的反應,一邊拿起一碟小蛋糕,一邊低頭說:“哥哥,你真的不去對面看看嗎?爸爸為了準備這場生日宴真的費了很多心思。”
陸酒怪異地打量他。
剛剛那陣古怪的感覺是什么?
“111,你感覺到了嗎?”他在腦海中呼喚小系統。
111語氣鄭重:“感覺到了,但我也說不上來是什么。”
陸曲寧還在自顧自說話。
“你一點都不幫一幫爸爸,”他用勺子撬起蛋糕,用力塞入嘴中,奶油在他唇角留下痕跡,“爸爸最近很辛苦。”
“……”陸酒冷眼看他,“你是想讓我幫他,還是幫你自己?”
陸曲寧猛地轉過頭來,眼神再也不復之前的溫柔可愛,而是充滿了陰郁。
他盯著陸酒的臉,像是想要在這張臉上燒出一個洞來。
他忽然輕聲說:“我知道,你接近柏勻是為了他的錢。”
“你偶然發現柏勻喜歡男人,你又長著一張漂亮的臉蛋,你就勾引他,想仗著他把我們所有人都踩到腳下,”陸曲寧歪過腦袋,“陸酒,你也是個虛偽貪財的人。”
陸酒定定地聽完,笑了。
陸曲寧臉色一變:“你笑什么?”
陸酒細長的手指輕敲起潔白的桌面,一下,兩下,三下。
他在思索。
忽然,他向前一步,靠近陸曲寧。
那陣怪異的感覺僅僅出現了一瞬,便消失得一干二凈,但是……
111有些擔憂起來:“宿主,你想做什么?你小心一點!”
陸酒單手撐住桌面,向前傾斜身體。
陸曲寧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眼底的陰郁很快被慌亂和茫然取代。
他強自鎮定,不讓自己流露出怯懦,而是緊繃身體釘在原地,警惕著陸酒的后續動作。
陸酒就這樣,一點一點貼向他的耳朵。
隨后,眼睛側轉,盯住他的眼,一字一頓吐出一句話。
“——即使意識到我可能不是亂碼了,也還指望我會像亂碼時期一樣,一激就怒?”
陸曲寧的臉上閃過一絲空白。
……什么?
他茫然地看著陸酒后退去的臉。
……陸酒剛剛說什么?
……亂碼?
……他竟然知道亂碼?
陸曲寧的內心頓時被巨大的震驚和恐慌淹沒。
——陸酒是什么人?!
*
嗯?好像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反應?
陸酒摸摸下巴。
他還以為說不定能把剛才那陣怪異的感覺再次激發出來。
111后怕地尖叫:“你覺得那陣怪異的感覺和他的靈魂代碼有關?”
“猜測而已,看來猜錯了。”
“可是!可是!宿主!你就這么向他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能怎樣?”陸酒反問,“他都傻了。”
“………………”
陸酒說得沒錯,陸曲寧實打實地傻了。
他嘴巴微張,眼神呆滯,看起來至少一個小時內做不出其他反應。
“…………可等他反應過來了,你怎么辦啊?!”
“怎么辦?他不問,我不說;他一問,我驚訝,”陸酒攤攤手,“什么亂碼?我不知道他在胡言亂語什么。”
“除此之外他還能干什么?殺人滅口?你不是早就說過他的系統壞得差不多,根本沒剩幾個功能了嗎,肉搏我能打不過他?”
111頓時心生佩服。
有道理,人類的機靈和狡猾令它五體投地。
陸酒再次從頭到腳將陸曲寧打量一番,確認這家伙是真的戳不出個屁了,遺憾地拿起果汁,把化作木頭人的陸曲寧留在余地,轉身瀟灑地走開。
*
羅意蔫蔫地跟父母一起抵達宴會廳的時候,沈可剛把巨大的五層蛋糕塔推出來。
一群人圍在陸酒身旁,熱熱鬧鬧,柏勻站在他身后,曾經冷冷清清的漂亮青年重新變回了眾星拱月。
羅意覺得很倒胃口。
自從酒莊臺球桌上一戰,他就ptsd般拒絕聽到陸酒的任何消息,可整個二世祖圈子每天都在討論陸酒。
今天陸酒干嘛了,明天陸酒去哪兒了。
羅意簡直想把那三十幾個群全部退掉!!
…………但又怕以后再也聽不到八卦。
他爸媽往前面去打招呼,羅意不想跟上去,沒精打采地在自助餐桌邊轉悠。
忽然瞅見陸曲寧呆滯地cos著雕像,他嗤笑一聲:“愣在這干嘛?”
陸曲寧沒有反應。
羅意也不在意,隨口問:“話說,你家有親戚要生了?”
陸曲寧還是沒有反應。
羅意嘖了聲,推他一下:“問你話呢。”
陸曲寧一顫,魂不守舍地回:“你、你說什么?”
羅意不耐煩地重復:“我在問,你家有親戚要生了?我前幾天去你們學校找我朋友,在那邊的超市看到陸酒在逛母嬰區。”
那天的相遇猝不及防。
陸酒沒看到他,正在專注地研究一包尿不濕,他也沒上去打招呼,轉身就走。
但事后回想又覺得奇怪。
陸酒怎么會逛母嬰區?
一般也不可能是買給親戚家小孩的吧?用得著他這小輩去買?那要么就是親戚要生了,去醫院看望時順帶送的?
可在他們這個圈子里,親戚生孩子一般也不會有人直接送母嬰產品,更何況還是普通超市里的母嬰產品。
送紅包就夠了吧?再不濟也得送點更好的啊。
這會兒見到陸曲寧,他突然想起這回事,就好奇問問。
陸曲寧還陷在恐慌和茫然當中,心不在焉,臉色非常蒼白:“沒有啊,沒有吧……”
“不是你家親戚?”羅意望天回憶,“那也沒聽說圈子里最近有人要生啊,你有聽說嗎?”
“也沒有吧……”
羅意扭頭看到他一副驚慌的樣子,品出一絲不對勁來。
“你在慌什么?臉色難看成這樣?”他順著陸曲寧望的方向看過去一眼,“……陸酒?”
這個名字像是有刺,陸曲寧被驚得整個人跳了一下,把羅意也嚇了跳。
也在這時,蛋糕終于被切開,那些人大聲喊:“酒哥生——日——快——樂——”
“你怎么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干什么壞事了?”喧鬧中,羅意開著玩笑。
陸曲寧本就心神不寧,聞言臉色更顯惶然。
羅意不知怎么的,腦回路一轉,神經突突一跳,冒出一個荒謬的念頭:“……總不至于那母嬰產品陸酒是買給他自己的吧?”
陸曲寧緩緩睜大眼,目瞪口呆地望他。
——什么叫陸酒買給他自己的?
陸酒是男的,他給自己買母嬰產品干什……啊,是那個意思?
陸曲寧心思一動。
……是說,陸酒可能在背地里做了對不起柏勻的事?
他那眼珠子的轉動,羅意看得明明白白,再回想起剛剛他被問時那副惶恐的模樣,羅意懂了。
他又驚又笑——
陸酒逛超市母嬰區,還真的是為了給他自己買東西?!
他在外面搞大女孩子肚子了?!
“羅意,你在干什么?快過來!”不遠處,他父親終于發現他不見蹤影,連名帶姓地叫他。
羅意放下剛拿起的蛋糕,不情不愿走過去。
而隨著他慢慢靠近陸酒所在的地方,他的內心又掀起滔天巨浪。
陸酒竟然在外面交了女朋友!
怪不得,怪不得!
這事陸明陽肯定被瞞著,只有陸曲寧知道!
怪不得陸酒要去逛那種普通便民超市的母嬰區,因為他沒有陸明陽的支援,根本沒錢去買更高檔的東西!
羅意又感到震撼。
陸酒明明在和勻哥交往!
他不怕的嗎?
他母親把他攬過去,笑著對陸酒說:“酒酒,你和阿意同齡,有空兩人多走動走動。阿意你也是,平時出去玩的時候叫上酒酒一起啊!”
陸酒聽了笑笑。
羅意的面孔一陣扭曲。
這話他被從小念到大,也就陸酒瘋了的那三年,他媽媽才念得少了一點,結果現在陸酒恢復正常,他媽又開始老話重提,光是最近一個月就說了不下幾十遍。
真煩人!
他爸也開始數落他。
什么一點都不上進,看看人家陸酒,大三就知道要出去實習找工作,他卻還在吃喝玩樂,就算家里有再大的產業也經不起他以后禍禍。
……
不僅羅意聽得暴躁,陸酒其實也覺得有些無趣。
他低頭摸摸自己的褲子口袋,那里頭還放著柏勻帶來的那個小盒子。
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柏勻低頭笑:“還沒拆?”
陸酒抬起頭和他耳語:“我怎么感覺里面又是飾品?”他都琢磨半天了。
柏勻笑而不語。
陸酒歪頭。
還真是?怎么老送他首飾?也不是不能送吧,只是他也沒那么愛靚啊。
他狐疑地問:“不會是戒指吧?這個階段我可不收的啊。”
柏勻笑意更深,沒有回答,一副“你自己看就知道了”的模樣。
陸酒突然就很想戳一戳這家伙完美的狐貍臉,把它給戳破。
說起來……
巨大的生日蛋糕擺在一旁,空氣中仿佛也彌漫著甜膩的味道。
不遠處男生們打打鬧鬧,沈可被涂了滿臉的奶油,正爬上桌子浮夸地朝這里求救。
這是他的二十一歲生日。
……也是兩個世界里,他的媽媽去世之后,他過的第一個生日。
陸酒有些晃神,低頭笑了一下。
總感覺,這個時機是不是還挺不錯的?
他就這樣抬起頭,對著柏勻唇角劃開一抹壞笑:
“誒,我也送你一個禮物好不好?”
這句話來得很突然,柏勻莞爾:“送我?”
“什么禮物?”他隨性地撫弄著陸酒的頭發,“為什么笑得這么壞?”
陸酒拿起手機。
從手機相冊中找出他截圖下來的B超檢查單,打開這個男人的微信窗口,點擊發送,一連串動作不過花費幾秒鐘功夫。
決定好的事,他向來做得干脆利落。
手機嗡一聲震動,柏勻低頭,發現屏幕上彈出來的信息框來自于他,頗含興味地看他一眼。
“看呀。”
柏勻輕笑,解鎖屏幕,點開大圖。
隨后,愣住。
*
“……以后工作了你也該向人家酒酒學習,都二十一歲了,該收收性子了!”
羅意被煩得負面情緒徹底爆發。
酒酒酒酒酒酒!就知道酒酒!
陸酒好在哪里?他做的事和那些紈绔有什么區別?
羅意看著一臉輕松,甚至還有心情和柏勻偷偷說笑的陸酒,忽然間,惡從膽邊生。
他很沖地問了一句:“——喂,陸酒,你那尿不濕看得怎么樣了啊?”
話音落地,所有人戛然而止,看向他。
他父母也愣住。
羅意的心中終于涌現出一股暢快。
整天就知道拿他和這家伙比!
看看吧,看看這個家伙捅了多大的簍子!
等勻哥知道他干的事,他吃不了兜著走!
“說起來,你是想買尿不濕還是奶粉啊?話說,你確定要用那種平民超市里的東西?”
他爸媽聽出一絲不妙,連忙拉住他:“你在說什么,你別亂說!”
羅意掙開他們,揚起下巴:“什么亂說,你們不是讓我和他聯絡感情?我這就在聯絡啊,我在問他幾天前在超市母嬰區逛得怎么樣了!”
羅意聲音很響。
陸酒放下手機,慢吞吞掀起眼皮看他,眼神很平靜。
他的身旁,柏勻低著頭,黑發垂落,沒有動靜。
羅意繼續譏嘲:
“——尤其是給自己的小孩用,總要用點好的吧?你要是錢不夠可以問朋友借,我可以借你啊。你不知道去買哪個牌子好,我可以告訴你啊!”
“你瘋了,你到底在說什么!”他爸用力扯了他一下,低聲吼道。
“我是說——有人把別人肚子搞、大、啦!”他大聲道。
四周瞬時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瞪著他。
……
……
寂靜中,“哈”的一聲笑非常突兀。
羅意表情立收,警惕地瞪陸酒:“你笑什么?”
嗯,很熟悉的臺詞,今天第二次了。
身旁的男人終于放下手。
陸酒懶洋洋靠在他懷里:“看完了?”
男人喉結滾動,手臂緩緩收緊,轉眸,很深地看了他一眼。
陸酒覺得,千言萬語都包含在這個眼神里了。
隨后,那烏沉沉的視線一抬,掃向了臉上流露出一絲迷茫的羅意。
羅父頓感不妙,趕緊說:“我馬上帶他走!”
“為什么?”
男人啟唇,溫文爾雅,眼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
“再多留一會兒吧。”
“我想聽聽令郎還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第23章 闖入大佬房間之后23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
回過神的時候,柏勻的三位助理已經出現在宴會現場。
陸酒被柏勻帶走。
羅意也被一道“請”了去,他爸媽只能慌慌張張跟上。
隔壁廳的陸明陽和楊鈺聽到動靜后出來圍觀,看到陸曲寧也一臉茫然地被駕進電梯,他們倆也懵了,趕緊追上去。
三輛車停在酒店樓下,羅父回頭見到陸酒和柏勻已經上了其中一輛,絕塵而去,心里很沒底地問還留在他們身邊的柏勻助理:“柏董到底要帶我們去哪里?我們自己有車,就在地下車庫,我可以開出來——”
“不用,不麻煩,請先上這輛吧,等結束我會將您三位送回家的。”柏勻助理的微笑無懈可擊。
砰一聲車門合上。
羅意一臉懵逼地趴在車窗內,看向追出來的沈可他們,臉上就寫了一行字——我今天到底還能不能活著回家??
*
路上,陸酒干巴巴地問:“你是不是陣仗搞太大了?”
他沒想到柏勻這么大反應。
男人還在看手機上那B超報告單,聞言看他一眼,一雙眸子黑得很。
陸酒閉嘴。
轉瞬他又樂了。
行,能理解,第一次當父親嘛,心情總是有點“激動”的。
他很悠閑,甚至還帶著一絲惡作劇地說:“你想帶我去醫院看看是不是檢查失誤?高醫生都替我查三回了,確實無誤,而且寶寶很健康。說起來我就算要產檢也得再過一個禮拜——”
柏勻忽然伸手拉下隔板。
他放下手機,俯過身來捏住他的下巴,把他叭叭的小嘴給狠狠堵上。
……
半小時后,三輛車停在醫院樓下。
高醫生于十分鐘后在診室中見到了懶洋洋搭著兩條腿坐在椅子上的陸酒,和還在盯手機的柏勻。
她扶了扶眼鏡。
“已經知道了?”
“是,”陸酒點頭,“今天我生日。”
“生日快樂。”
“謝謝,麻煩您讓這家伙冷靜一下。”
高醫生忍俊不禁,對柏勻說:“柏董,來。”
同樣的檢查當然無需重復再做,報告全都存在醫院系統中。
高醫生將資料調出來,一一給柏勻看,而全程,柏勻眉頭緊縮,瀏覽得非常專注。
“所以,陸酒確實懷了寶寶,到今天已經差不多三個月了。倒不用太擔心,他目前的狀態很好,最危險的時期差不多也已經過去,之后只要好好照顧就行了。”
高醫生在說的時候,柏勻沒有插嘴。
直到此刻,他抬眸說:“他看起來沒辦法自然分娩。”
“那是當然,他的生理構造不允許,到時候只能剖腹。”
“風險?”柏勻鎖眉。
“除了必須要挨一刀,其他風險和普通產婦沒有差別。”
柏勻又沉默片刻,問:“懷孕過程中的風險也和其他孕婦沒有差別?”
“是,只要懷得穩。他很穩。”
全程,陸酒都閑閑地望著窗外。
直到高醫生說“那我先去忙了,你們兩個再溝通一下,有問題叫我”,診室重新變得安靜下來,他才回過頭,看向還站在電腦前面的柏勻。
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眉頭皺成這樣。
陸酒勾起唇角。
坦白這件事,比他想象中的要輕松和有趣。
許久,柏勻站直身體。
“接受得怎么樣了,柏董?”陸酒好整以暇地問。
“那天應該換一個套。”柏勻靜靜地說。
陸酒愣了一愣,哈哈大笑出來。
“那天你發現的時候也已經完事了吧?”
現在來說這有什么意義啊!
“其實過程中有感覺到,但因為我們兩個都是第一次,所以我沒管,”柏勻看向他,“是我不好。”
陸酒一頓,笑聲小下來。
“……都是意外,你也說過,如果你知道我能懷孕,你會做好措施的。”
皮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響起。
柏勻走到他面前,單手抬起他的下巴。
“讓我幫你找醫生的那天就意識到自己可能懷孕了?”
“……嗯。”
“為什么不告訴我?”
“……拜托,我當時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怎么可能告訴你啊,要是鬧笑話了我不要面子的嗎。”陸酒別開臉。
“那事后呢?”
“……我當時跟你只是上過一次床的關系,”陸酒歪了下腦袋,又抬眸看他,“我說過的吧,我沒打算找你負責。其實就算現在也是,我告訴你不是為了讓你對我負責,和我結婚什么的,只是覺得可以讓你知道,讓你選擇。”
陸酒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過于驚人的消息沖昏了柏董的頭腦,柏董此刻的腦回路有點歪。
“沒打算找我負責?那你打算找誰?”柏勻瞇起眼,“葉凜?”
“?”陸酒,“你突然吃什么飛醋?和他有什么關系?”
柏勻盯著他:“這個孩子是你和我生的。”
陸酒嘴角一抽:“…………是,是你。”
靜了片刻。
柏勻抬著他下巴的手改為輕捧住他的臉。
他俯下身來,低頭吻他。
這個吻繾綣,纏綿,陸酒的呼吸逐漸拉長。
他慢慢勾住柏勻的脖子,手癢地撫弄著后者頗有些扎手的發梢。
柏勻吮著他的唇,低聲問:“這幾天身體還有不舒服嗎?”
“沒了。”陸酒含含糊糊地答。
“出海那天你好像還有點惡心。”
“那天停下來的時候游艇晃嘛……正常情況下已經不惡心了。”
柏勻變換角度,繼續吻他。
陸酒能感覺到,柏勻其實還有話想問。
但有些話,現在問出來已經沒有意義。
——是否想過要打掉孩子?
——是否害怕過?
——遠離他的時候,腦海中在想些什么?
但這些問題的答案其實早就在他們的心中。
而陸酒踏出這一步,已然是將所有那些顧慮、恐懼,拋在了身后。
他義無反顧地將自己拋向了柏勻。
而柏勻張開雙手,穩穩地接住了他。
……
外頭忽然變得有些吵鬧。
陸酒和柏勻分開了一些,氣喘吁吁地問:“你為什么要把他們帶過來?”
“嚼舌根的人需要付出代價。”淡淡說完這句話,柏勻起身去開門。
陸酒也好奇地跟著走過去。
不知何時,陸明陽、楊鈺、陸曲寧和羅家一家三口都已經來到走廊上,正抓著柏勻的三個助理問個不停。
門一開,他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全部停下。
柏勻問助理:“都問清楚了?”
助理點頭:“問清楚了。”
羅意臉色一變,立刻為自己申訴:“我那天在超市看到陸酒逛母嬰區是真的,但是他在外面有女朋友的事是陸曲寧跟我說的!”
陸曲寧瞪大眼睛,慌張地反駁:“我哪里說了?不都是你自己在說?!”
“我當時問你是不是這樣,你當時不是默認?”
“我都沒反應過來你是什么意思,當然不可能回答你什么了,我沉默就叫我默認?!”
羅意跳腳:“你沒反應過來?陸曲寧你裝什么傻,你眼珠子轉得滴溜溜的,心里在算計什么只有你知道!而且如果不是被我說中了,你當時在慌什么?臉白成那樣是干什么壞事了?”
柏勻的視線掃過來,陸曲寧心底一陣發慌。
“我沒有,羅意你能不能不要整天臆想,干了壞事還要推到別人頭上!”
兩個人正狗咬狗著,陸明陽故作冷靜地問:“小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可是酒酒生日,你怎么把事情鬧得那么難看?”
柏勻沒有理他,對三位助理說:“把他們送回去,后天我找你們。”
陸明陽一哽:“——行,行!陸酒你跟我回家!”
柏勻站在陸酒身前,語氣冷淡:“陸酒跟我走。”
陸酒:“?”
他擰起眉頭:“我跟你走?”
這話問得柏勻也:“?”
陸酒:“走去哪?”
“當然是我家。”
“我為什么非得去你家睡一晚?”
“誰說是‘一晚’?”
“??”陸酒小聲說,“我那房租交了三個月,我才住了一個月都不到。”
“房東聯系方式給我,我讓助理去處理。”
“……但是我沒做好心理準備跟你同居啊!”
柏先生的眉頭又凝起來了。
然后他眉頭一展,點點頭說:“行,那我去你那兒住。”
陸酒:“…………算了,我跟你走。”
他那小破屋可塞不下這尊佛。
*
一連串事折騰下來,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
沈可在微信上偷偷問陸酒怎么回事,陸酒含糊敷衍過去。
沈可拍了一張照片,照片里是那殘破的五層蛋糕。
“可惜酒哥你還沒嘗一口,全被那些家伙給啃了,你看看這是人能啃出來的樣子嗎?”
“……”
陸酒嘴角抽搐。
“心意領了,讓他們多啃點,不要浪費糧食。”
然后他發了一個紅包。
“今天辛苦你了,勞心勞力的沈可同志。”
“這紅包什么由頭?”
“家有喜事,”陸酒笑著,補充,“大概算。”
車子一路往郊區方向駛去。
走到一半,陸酒才發現他們的路線似乎不是通往柏家莊園的那一條。
“這是去哪里?”
“我在薄山有一套別墅,暫時先住那里,莊園離市區太遠,你來回學校不方便。”
陸酒點點頭,然后暗暗在心底咋舌。
薄山別墅……實打實的超級富豪區。
車子盤到半山停下。
夜晚,山中,氣溫直線降低,下車前柏勻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搭在陸酒肩上。
別墅里燈火通明,一位管家兩位阿姨守在客廳里,陸酒覺得自己簡直是在演偶像劇。
他是被從醫院直接捎到這兒來的,半點衣物都沒帶,但這么會功夫,柏勻已經打電話讓阿姨準備好了換洗衣物。
柏勻帶他上樓,寬敞的主臥是過去柏勻的房間,未來也是他的房間。
柏勻說:“先去洗一個熱水澡。”
又按住他的肩膀,低頭問:
“肚子餓嗎?”
陸酒摸摸肚子:“有一點。”
“別洗太久,”柏勻撫了下他的臉,“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
柏父柏母收到消息,風風火火大半夜趕來別墅。
“酒酒呢?怎么樣了?睡了嗎?身體還好嗎?”柏母一臉的慌張。
柏勻的聲音從廚房里傳出來。
“他在樓上。很晚了,別上樓去打擾他,不是讓你們明天再來?”
柏母被狠狠噎住。
“他出這么大事,不來問清楚我今天能睡得著?!”
她快步走進廚房里,盯住自己兒子:“……真懷了?”
“是。”柏勻的側臉很淡定。
“……”柏母深呼吸兩下,又問,“你們平時不做措施的?!”
“那次破了。”
“……”柏母趕緊再深呼吸兩下,“幾個月了?”
“三個月。”
“…………”柏母罵道,“那不就是你剛回國的那次?!”
“是,我們之間也只有過那一次,”柏勻輕哂,“媽,你確定還要再問下去?”
“…………”柏母覺得自己心臟病要犯。
幸虧老公趕緊走進來,嚴肅地問:“那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就讓酒酒跟你這么同居著?”
柏勻將面盛進碗里,嫻熟的動作引來親父母一陣瞪視。
“當然要結婚,這幾天我就會去和他辦掉,”柏勻語氣四平八穩,“還有,我在國外的時候經常會下廚,不用這樣看著我。”
柏母嘟噥:“那平時怎么沒見你給我們做飯?”
柏勻端著碗轉身,瞥她一眼:“你生病的時候我不是問過你?”
柏母再次被噎住,回想起一個月前她重感冒,當時家里請的阿姨有事不在,親兒子淡淡問她要不要給她做點吃的。
她病得哼哼唧唧,張口就說:“你做的東西能吃?給我點外賣!”
柏母:“…………”
心臟病又要犯了,她今晚確實不該來。
“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明天來的時候不要這么大陣仗,”柏勻微微蹙眉,“會把他搞得很緊張。”
“行,知道了……”柏父柏母魂不守舍地走了。
陸酒簡單沖完一個澡,換上干凈的睡衣之后,走出浴室,面對這陌生的房間和大床,有種神奇的感覺。
……他是不是早該想到跟柏勻坦白之后會這樣的?
不過,也不過就是換個地方住罷了,沒那么矯情。
他爬上床,拉上被子。
被子柔軟,厚實,床也軟綿綿的。
柏勻竟然會睡這么軟的床?
陸酒輕笑。
房門被打開。
陸酒抬起頭,看到柏勻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進來,又立刻拉開被子下床,在桌邊坐下。
他確實餓了,聞到香噴噴的面條肚子就一陣亂叫。
拿起筷子呼嚕嚕嗦面,柏勻拉開椅子在他身邊坐下,雙腿交疊,靜靜地看他。
“我爸媽剛剛來過了,我讓他們明天再來看你。”
陸酒一怔,咬斷面條:“……叔叔阿姨能接受?”
“只要能抱上孫子孫女,他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柏勻用非常平靜的語氣說出非常荒誕的事實。
陸酒嘴角一抽,覺得這話要是被柏父柏母聽到,兩老指定要氣得瞪眼。
“今天本來應該好好地過,”柏勻又說,“生日快樂,酒酒。”
陸酒眨了眨眼。
他彎起唇角:“謝謝。”
他低頭又嗦了一口面,忽然反應過來:“這是長壽面?”
柏勻挑起眉梢,笑起來:“只是一碗普通的面條。長壽面不是用這么一點時間就能做出來的東西。”
注意到陸酒嘴角沾了一粒蔥花,他抽出一張紙巾,替他拭掉。
“你要是想吃,明天我給你做。”
陸酒愣住,低頭看面前這碗面:“這是你做的?”
柏勻歪頭,一副你都吃半天了在問什么的模樣。
陸酒的心怦怦跳。
他還以為柏勻臨走前說的“我去給你做點吃的”是指“我去讓阿姨給你做點吃的”,沒想到柏勻,他竟然會做飯啊。
殺傷力有點強。陸酒承認,這一刻他有點愛上這個男人了。
他大口大口吃面,吃得香噴噴的。
最后把湯都干完。
去廁所里洗漱完,他重新爬回到床上,彼時柏勻也準備去洗澡,正雙手交叉拎住毛衣衣角,反手脫掉。
柏勻的身材很完美。
他不是薄肌,肩背、手臂、腹部上的肌肉輪廓分明,非常性感。
脫掉衣服更能看出他的肩寬腰窄。
陸酒直勾勾盯著他的上半身看,柏勻注意到他的視線,唇角劃開一抹戲謔的笑。
然后沒說什么,就這么走進了浴室。
十分鐘后,他出來,拉開被子,躺到陸酒身邊。
陸酒已經躺下了,頭枕在枕頭上。
“我打開那個首飾盒了。”
柏勻拿起平板,大概要看一些文件。
“你竟然送我耳釘。”
柏勻勾唇:“喜歡嗎?”
陸酒摸摸自己的耳朵。
他有耳洞,是在初中暑假因為叛逆而打的,消腫后戴了半個月耳釘,就在開學第一天被班主任拎去辦公室訓了一整個午休。
那之后,他倔強地用茶葉梗代替了一段時間,再后來,就什么都沒戴了。
“喜歡。”
柏勻送他的,是一對紅寶石耳釘。
兩粒小小的紅寶石被銀色的藤蔓包裹,像兩朵夜色下悄悄綻放的玫瑰,肆意張揚。
“但我很久沒戴過東西了,不知道還塞不塞得進去。”
柏勻聞言,轉頭看他,伸過手來,覆上他的手背。
進而撫上他的耳垂。
“隨你,不想戴的話也可以放起來。”
“買都買來了,放起來干什么?”陸酒想了想,“明天我試試,不行的話,等孩子生完了我重新去打兩個。”
柏勻手指的動作很溫柔,陸酒舒服逐漸得瞇起眼睛。
“我可以給你打。”
嗯?
陸酒眉毛一挑,掀開眼皮。
“哦……就是為了這個才給我買的耳釘?”
“當然不是。”柏勻捏了下他的臉,似乎是說“在想什么”。
“那為什么會想到買這個?”陸酒翻過身,面對他。
“因為你戴耳釘的樣子我沒見過。”
“然后?”
柏勻思索:“應該會很漂亮。”
“……”
陸酒瞪著這個家伙,耳朵有些發燙。
怎么隨口就是情話?
柏勻笑著收回手,繼續看文件,平板的光打在他的臉上。
陸酒認認真真看了他一會兒,往他那兒挪過去一點,抬起爪子放到他的肚子上。
摸索兩下,又伸進睡衣里,實打實地觸到腹肌。
“不要亂摸,”柏勻一邊淡淡警告,一邊卻抬起手臂,將他圈過去,“你還沒到能做的時候。”
“就是因為不能做,才要摸啊。”陸酒理所當然。
柏勻睨他一眼:“你該睡了,我看完這些東西也睡覺。”
“明天又沒課,我也不用去公司,”陸酒懶洋洋地說,“你沒必要把我當珍稀動物對待,不用那么早睡的。”
“明天要做的事很多。先去你的租房把行李收拾出來,再回你家拿戶口本。”
陸酒正摸腹肌摸了個爽,聞言一懵,抬起頭。
“……拿戶口本干什么?”
柏勻頓住。
眼睫一垂,再次看向他:“當然是禮拜一,去民政局。”
陸酒收回爪子,有些震驚:“啊?你要跟我結婚?”
柏勻像是沒想到他的反應。
他瞇起眼,問:
“你沒這個打算?”
第24章 闖入大佬房間之后24
陸酒完全是懵的。
怎么……突然就提結婚了?!
這個世界還算開放,雖然同性戀愛依舊占少數,但可以登記結婚。
但說實話,陸酒完完全全沒想過結婚的事,雖然目前看來他和柏勻好像是在認真談戀愛,而且都孕育上孩子了……但結婚?
他總覺得,這件事好像離還他很遙遠。
他斟酌著說:“我說過你不用對我負責的,你愿意這樣照顧我已經做得足夠了。”
柏勻放下平板電腦,眉頭微微擰起。
陸酒閉了閉嘴,又困惑地問:“如果沒這個孩子的話,你也不可能現在對我提出結婚的吧?”
“是,”柏勻干脆利落承認了,眉頭舒展,注視著他,“——考慮到你可能不會這么快想到這件事。但不是今天,也會是未來某一天。”
陸酒愣住。
這話的意思是……
他的心臟加快了跳動。
柏勻探究地問:“你覺得現在還太早了?”
“是……”
“那你想什么時候結?”
“…………”壓根沒想過。
“酒酒,你是不婚主義嗎?”
“……應該不是。”畢竟這他也沒想過。
陸酒想了想,說:“我還以為你會是不婚主義。”
“你對我有誤解。”
然后,兩人就靜靜地對視。
空氣中流淌著一絲淡淡的尷尬。
陸酒訕訕道:“那結婚這事……”
他好像還是沒辦法這么快接受,畢竟他才21歲……?
話說,這個世界男性21歲能結婚嗎??
哦,好像能……
他的糾結全部寫在臉上,柏勻定定看了他幾秒鐘,回過頭繼續盯平板,給這個話題暫時畫上休止符:“后面再談。”
陸酒瞅瞅他,總覺得從這幾個字里品出了一絲絲和往日里不一樣的情緒。
他欲言又止,糾結半天,還是什么都沒說,只訕訕地扭了扭脖子。
這家伙的手臂還圈著他呢。
柏勻一頓,松了臂彎。
陸酒從里頭鉆出來,伸長脖子時,發現柏勻在平板上看的壓根不是文件,而是孕婦相關的資料。
網頁圖片展示著孕婦日常生活中可能會遇到的不適與麻煩,文字詳細列示著解決方法。
陸酒一怔。
柏勻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英俊的面孔上看不出喜怒,他只平靜而專注地瀏覽著這些內容。
……很難形容此刻的心情。
陸酒蜷縮了一下手指。
然后,他湊過去,親了一下男人的臉頰。啵的一下。
“晚安。謝謝你,柏勻。”
陸酒躺下去,依舊是側躺,面朝柏勻。
兩人離得很近,陸酒的額頭幾乎貼著柏勻的手背。
房間里靜了良久。
咯,是平板被放到床頭柜上的聲音。
隨后,燈被關掉,房間里暗下來。
男人拉開被子,俯身過來吻他的唇,細細密密的幾秒鐘,罷了,躺到他的身邊。
*
第二天醒來時,陸酒花了十秒鐘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柏勻已然消失不見,陸酒都不知道這家伙什么時候起床的。
他揉揉眼睛,下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今天是個好天氣。
晴空萬里,燦日高照,昨晚沒來得及觀賞的山下景色就這么猝不及防地映入了他的眼簾。
不愧是超級富豪區,這位置幾乎俯瞰了整座城市,夜景一定很漂亮。
衣柜里有幾套昨天被放進來的衣服,陸酒隨便挑了一套換上,洗漱完后走下樓。
柏父柏母來得早,正坐在一樓客廳低聲聊天,見到他,兩人眼睛一亮紛紛站起:“酒酒,你醒啦!”
“嗯,叔叔阿姨好!”
阿姨走出廚房笑瞇瞇說早飯馬上就好,陸酒往屋外望去,看到柏勻正站在走廊上打電話。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屋內的動靜,他側過身,視線落在陸酒身上。
兩人不動聲色地目光交接。
嘶,今天看起來一切如常,心情尚可?陸酒暗自評估著。
他吃上早飯的時候,柏勻講完電話,走了進來。
柏母問他:“聯系好了?怎么說?”
柏勻在陸酒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下午就來。”
“誰要來?”陸酒問。
柏母笑道:“阿勻說要再找一位有照顧孕婦經驗的阿姨,剛剛已經聯系上了。”
陸酒立馬咳嗽出來一聲,壓低聲音問身邊的男人:“沒必要吧?”
“有必要,”柏勻抽出紙巾替他擦嘴,“專心吃飯。”
柏母:“酒酒你就讓他去做,你情況特殊,肯定要更加小心一些。對了,你這兩天身體沒什么不舒服的吧?要是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時間跟阿勻講,讓他帶你去找高醫生——”
柏母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都是一些關心之語,陸酒雖不太適應,但心底淌著暖流。
他乖乖吃著早飯,時不時應上一兩句。
柏勻雙腿交疊,坐得隨意,視線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柏母把這一幕看在眼里,笑瞇起眼。
“對了,昨天酒酒生日,你禮物送出去沒?”她問自己兒子。
“送了,”陸酒替柏勻回答,“我很喜歡。”
“這就好,”柏母笑意更深,“本來他爸想送你一塊手表,他非看不上,那塊表全球限量,收藏著也是好的!”
“不是我看不上,”柏勻說著,問陸酒,“你喜歡手表嗎?”
“呃,一般?”陸酒小聲說,“你們別送我東西了。”
柏勻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你不記得了?”
“什么?”
柏勻歪腦袋:“陸曲寧曾經送過你一塊表。”
陸酒一怔,這才想起來這件事。
三年前,陸曲寧性格大變,改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的零花錢去買了一塊手表送給陸酒。
理由嘛,當然是想和陸酒“停戰”,做回一對普通的兄弟。
但事實上,在他覺醒的那一刻,陸酒就已經被亂碼取代,因而那塊手表的結局自然是被瘋子陸酒打落在地,表盤碎裂。
陸酒在破碎的記憶中依稀回想起來,當時瘋子陸酒吼了一句:“我最討厭手表了,滾!”
——
他神奇地望著柏勻:“你連這件事也知道?”
“當然,”柏勻似笑非笑,“葉秦形容那塊表‘碎得仿佛五馬分尸’。”
“…………”
葉哥,您可真是位傳聲筒。
“那確實不太喜歡,”陸酒實話實說,“叔叔,還是謝謝您的好意了。”
柏父擺擺手,表示沒事,他們生意人更懂得人人都有點忌諱的東西。
“還喊什么叔叔阿姨,”柏母意味深長地說,“該改喊爸爸媽媽了。”
陸酒:“……”
柏勻:“……”
陸酒悄悄瞟了柏勻一眼。
柏母又問:“今天是不是該去拿戶口——”
“——等會兒新的阿姨來了,媽你和她聊聊,看有沒有什么問題,”柏勻看了眼時間,語氣很自然,“我和酒酒吃完早飯就得走,等不到她過來。”
柏母立馬被轉移了注意力:“哦哦,對,你們放心去,我和你爸就在這兒等她過來……”
陸酒悶頭吃早飯,在沒人注意到的時候,又瞄了柏勻一下。
男人神態自若地放下手機,回以他一眼。
然后云淡風輕地說:“你暫時不想,那就不去。”
陸酒收回視線,咕咚咕咚喝粥。
還是那位瀟灑帥氣的柏先生哈!
*
雖然是周末,但依舊過得很忙碌。
去租房收拾好行李,又陪柏勻去了趟公司,回到家時,新阿姨已經抵達,與柏母相談甚歡。
柏父柏母留下來吃了一頓晚飯,為了不打擾他們倆休息,飯后早早就離開了。
再次躺回到床上的時候,陸酒對新的生活終于有了實感。
第二天要去學校。
陸酒早飯忽然想吃煎包,家里沒有,柏勻讓他上車,路上去買。
黑色賓利一路駛向市區,路上柏勻用平板電腦看起公司文件,陸酒昏昏欲睡。
某一刻,車子停下。
他一個激靈醒過來,只見他們正停在一條小巷里,司機已經下車跑遠。
“李師傅去買早飯了?”陸酒睡意朦朧地問。
“嗯,他說這附近有家開了十年的早餐店,煎包味道不錯,”柏勻伸過手來揉揉他的后頸,“醒一下,不然沒胃口吃飯。”
“嗯。”
陸酒打了個哈欠,開始等待。
柏勻收回手,繼續看文件。
車里很靜。
陸酒百無聊賴地打量車外。
這條小巷被夾在兩個社區中間,一大早的,除了匆匆走出小區的上班族,就只剩下了早起運動的大娘大爺。
小巷的盡頭對著一條很寬的馬路,車輛川流不息,馬路對面……
嗯??
陸酒突然瞇起眼。
怎么好像看到了“民政局”三個字?
他視力很不錯,兩只眼睛都有5.3,又睜大眼睛一看,確認馬路對面的一個單位門口正對著這條小巷的視野,門邊豎著一塊金色門牌,上書“XX市民政局”六個大字。
“…………”陸酒向后靠坐,不動聲色。
身旁的男人安安靜靜地上劃瀏覽pdf。
他今天又是一身商務裝扮,襯衫、西裝馬甲、西裝外套一件不少,一頭黑發被向后捋去,少許發絲垂落在額前,精英感中帶著點隨性,荷爾蒙爆棚,英俊極了。
陸酒悄悄地雙手環胸,右手食指一下一下點著左臂。
他似隨意地問:“……李師傅去這么久?”
“店里人多吧。”
男人語氣自然,關閉這份pdf,點開另一份。
陸酒食指繼續點點點點。
“我們能在這里停這么久?”
“能。”
“……”
“這條路叫什么?”陸酒假裝好奇。
“不知道,”柏勻疑惑地看他一眼,放下平板,拿起手機查看剛收到的消息,“好奇的話,打開地圖查一下?”
“……”
李師傅回來了,帶來了熱騰騰香噴噴的煎包和豆漿。
柏先生道貌岸然地關懷:“路上太晃,吃完了再走吧。”
“…………”
陸酒“哈”出來一聲,張開嘴,大大啃下一口煎包。
……
飯畢,黑色賓利終于緩緩啟動。
直到陸酒在學校門口下車,轉身睨了柏勻一眼,車內男人才慢吞吞撩起眼皮,勾唇問:“今天還要去你老師公司?”
“今天不用。”陸酒挑眉。
柏勻點點頭,又笑問:“那下課后是直接回家,還是先來公司找我?”
“去你公司干什么,發呆?”陸酒眉梢挑得老高,“我要直接回家。”
“好,那到時候還是讓李師傅來接你。”
陸酒依舊站著不動。
柏勻再次露出一絲疑惑:“想要道別吻?”
“…………”陸酒,“自不自戀,誰要了?”
他扭頭就走。
身后,賓利車內,男人又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戲謔笑著,關上車窗。
*
陸酒大步大步往前走。
他覺得柏勻這人簡直——
簡直——
他內心“簡直”了兩三遍,也沒“簡直”出個所以然,一面覺得無語,一面又覺得有點好笑。
那算什么???
他摸摸下巴。
一起沐浴一下清晨民政局門口充滿朝氣的愛情與婚姻的氣息?
他覺得自己也有病,怎么覺得那個家伙發起神金來還挺可愛的?
忽然,一道身影攔在他前路。
陸酒腳步猛地一剎,抬頭一看,是陸曲寧。
下一秒,他眼前又一花,兩道高大的身影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也攔在他的身前,卻是背對著他。
這兩位西裝筆挺,身材魁梧,臉上還全都戴了一副墨鏡。
陸酒懵逼地問:“你們是誰?”
其中一位大漢轉頭向他頷首:“我們是柏董請來的保鏢,您叫我小黑即可。”
另一位大漢靦腆地說:“您叫我小白即可。”
陸酒目瞪口呆,陸曲寧也瞠目結舌。
“我、我只是有話想跟我哥說!”他臉色一變,尖聲道。
陸酒也抽了下嘴角:“柏勻為什么要給我安排保鏢??”
小黑:“柏董覺得您身旁奇葩太多,平時也就算了,以您的身手他相信您可以自己把這些垃圾踩在腳下——”
小白:“但您現在情況特殊,如果再要忍不住自己動手他可能也會忍不住把您留在家里關上小門拉上小窗點上小蠟燭——”
陸酒:“柏勻知道你們這么添油加醋把囚禁play都說出來了嗎?”
小黑:“柏董說您看到我們倆可能會有點心煩。”
小白:“所以讓我們自己努力討一下您的歡心。”
陸酒:“…………”
真是兩位人才。
第25章 闖入大佬房間之后25
陸曲寧被“奇葩”“垃圾”兩把劍捅了個對穿,正事還沒說,人已經快被氣暈。
他恨恨地瞪著這兩名保鏢,對陸酒說:“陸酒,你讓他們走開!”
陸酒立馬收起表情,懶懶道:“有什么話當著他們的面不能說?”
小黑小白認同地點點頭。
陸曲寧:“……”
“你確定?”他氣笑著,伸出食指指了指上面,“那些事,你也要我當著他們的面說?”
陸酒一臉疑惑地順著他的手指望天:“你在指什么?”
陸曲寧:“?”
“天上有什么東西嗎?”
“不是,”陸曲寧連忙收回手指,漲紅臉,“我是指……任務的事!”
“‘ren wu’?哪個ren哪個wu?”
陸酒的迷茫讓陸曲寧也迷茫了一瞬。
怎么回事,陸酒不知道?
可他不是知道“亂碼”嗎?如果他不是從快穿局來的,那他是哪里聽說……
“——你在裝傻?!”陸曲寧終于反應過來!!
“什么裝傻?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陸酒輕飄飄說完就往前走,“課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先走了哦。”
陸曲寧眼睜睜看著陸酒在小黑小白的嚴密防守下與他擦肩而過,轉身尖聲道:“你真以為我不敢在這里說?”
“陸酒,你也是逃逸玩家吧!”
這些天,陸曲寧一直在膽戰心驚中思索這件事。
最開始他懷疑陸酒是快穿局派來抓他的,可如果真是如此,那陸酒在等什么?
他為什么遲遲沒有動作?
其實關于快穿局的做法,陸曲寧也一直不理解——他當初拿到神秘代碼,撬開這些待開發的任務世界是一時沖動下的選擇,當下他并沒有時間仔細思考其中的邏輯。
可神秘代碼是快穿局創造出來的,他們理應立即就能來這些世界里抓捕他的不是嗎?他們為什么沒有這么做?
現在又為什么非要派另一個看起來像是玩家的人來對付他?
想來想去,陸曲寧覺得,快穿局大概基于某些原因沒法親自下場,而陸酒,他可能也并不是帶著快穿局的任務來的。
——他可能和他一樣,是一名逃逸玩家。
至于他到底是完全不同于陸酒的另一個靈魂,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陸酒的身體,還是陸酒當初被亂碼擠出身體后去快穿局走了一遭,如今又回歸原位,陸曲寧不知道。
他還在觀察。
此刻,小黑小白腳步微頓,回頭看了陸曲寧一眼,又看向一步不停,從容往前走去的陸酒。
陸曲寧追上來,被他們攔住,他破罐子破摔地喊:“你要是逃逸玩家就該知道這里沒有任務約束你,我們兩個不是競爭關系!”
小黑小白的眉毛齊齊擰起來。
腦海中,111急得出聲了:“宿主,你真的要讓他這樣說下去?”
“我們可以互不干涉,甚至可以互相幫忙!你想要什么你說,我能幫的我一定幫你!”
“你能不能也幫幫忙,明明只要你跟柏勻說一句話,柏勻就會幫陸家,陸家好了我們兩個都能好不是嗎!”
陸酒頭也不回,面孔始終冷靜。
他淡淡道:“幫助?我不需要你的幫助,陸家未來會變得如何也和我無關。”
陸曲寧的臉色瞬間變得很恐怖。
“你當著柏勻這兩個保鏢的面就非要裝是嗎?你來這里奪走了多少我的東西,我都沒和你計較,你——”
陸酒笑出聲來。
“——你笑什么?!”陸曲寧的嗓音頓時變得更加尖銳。
“你是不是忘了,‘陸曲寧’這個人本來根本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陸曲寧的喉嚨仿佛一瞬間被掐住。
外來者入侵了世界,世界在被動變化中畸生出了一個本不會出生的人類。
一滴水珠砸到水面,它不會引起整片湖面的動蕩,卻依舊會在一隅漾開圈圈波紋。
陸酒一步一步踏上教學樓階梯。
“享受本不屬于你的東西時不說‘互不干涉’,失去了開始主張‘我們不是競爭關系’。”
“陸曲寧,這些厚顏無恥的話你也就只能洗腦你自己,對我沒用。有工夫來我這兒說這些,還不如去和陸明陽一起多做善事積點德,再不濟敲敲電子木魚,說不定老天爺看在你們敲木魚的姿勢逗笑他老人家的份上還能讓你們晚點破產。”
“還有,柏勻有自己的思想,他想做什么愛做什么最終都由他自己做決定,想求他手下留情?自己去說。”
陸曲寧臉色煞白。
他咬緊牙關,看了眼眉頭緊鎖的小黑和小白,威脅道:“……即使我會把我們的事全部告訴柏勻,你也無所謂?”
陸酒的回應是一聲輕嗤。
“你去。”
這兩個字,他說得冷而漠然。
陸曲寧徹底僵住。
他忽然意識到——
即使陸酒前面在裝傻,他后面的一番話也變相默認了他是從快穿局而來的事實。
他毫不在乎地在兩名保鏢面前說出來,恰恰證明了他壓根不在意柏勻會不會聽到今天他們的這番對話。
——即使玩家的身份暴露,即使他們兩人異于這個世界上其余眾人的事被知曉,陸酒也無所謂。
他根本不怕被視為異類,不怕再次被眾人遠離,也不怕失去所有。
所以,永遠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他。
*
陸酒往教學樓里走去,陸曲寧沒有再跟上來。
111在碎碎念:“宿主,你怎么能不在意!要是別人真把你當怪物了怎么辦!那兩個保鏢現在一定——”
陸酒突然停下回頭,問小黑小白:“剛剛我和他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
111悚然一驚,小黑小白也愣住。
陸酒一臉淡定:“所、有都聽到了?”
小黑小白對視一眼。
小黑謹慎地說:“也不算所有都聽到了?”
陸酒:“聽到了哪些,復述一遍。”
111更懵了,不明白陸酒現在在干什么。
小黑乖乖地:“我聽到的是他說‘陸酒,你也是嗶——吧!你要是嗶——就該知道這里沒有嗶——約束你,我們兩個不是競爭關系’!”
111:“……”
小白體貼地補充:“我聽到的也是一樣,‘嗶——’是消音,實際聽到的時候沒有聲音的。”
111:“…………”
陸酒點點頭,回過頭繼續往前走,在腦海中對111說:“聽到了?”
111很恍惚:“原來如此……這應該是快穿局早就設定好的屏蔽功能,只是他們沒有錄入到我們的系統數據里面,陸曲寧和他的系統很可能也還不知道……但宿主你是怎么知道的??”
陸酒:“你們還是網文看太少。”
111:“。”
111:“等等,等等——”
“這兩個保鏢能看到陸曲寧的嘴巴在動卻聽不到聲音這不是更驚悚?!他們都知道那是‘消音’了!!而且你和陸曲寧說的其他話他們也都聽見了,包括你說陸曲寧本來不該出生什么的!宿主你還是趕緊告訴這兩個保鏢讓他們管好嘴巴啊啊啊!”
陸酒懶懶地笑:“有這個必要嗎?”
111激動:“怎么沒有了——”
回憶突然襲上111的腦海,它冷不丁想起陸酒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這么容易就失去的,要回來干什么?】
它啞然地通過視野看著陸酒平靜的側臉,意識到陸酒的想法或許從未變過。
如果柏勻也和葉凜一樣,聽了保鏢今天的報告就輕易將他視為異類,遠離他……那么,它的宿主也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不是苛求誰,只是也不勉強誰。
它的宿主活得隨性,想做的事就做,想說的話就說。
他不會受任何人威脅,當然也不會為了任何人而活得小心翼翼。
陸酒沒有再對小黑小白說什么,到了教室門口,這兩人一左一右散開,陸酒也不知道他們要去哪里,估計是找個方便的位置繼續在附近守著。
直到下午的課結束,這倆開著另一輛車跟在黑色賓利后面,和他一起回到了別墅。
*
陸酒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是沖澡。
從浴室里踏出來,擦干身體,穿上衣服。
差不多將頭發吹干時,外頭傳來臥室開門聲,高大的身影打在了浴室霧面的玻璃門上,一瞬而過。
少頃,叩擊玻璃門的聲音響起。
“直接開門進來呀。”陸酒說。
移門被拉開,男人雙手插著褲兜,斜靠在門框上。
西裝外套已經脫下,領帶也已經被扯掉,離開公司,這個男人的身上總會帶上一絲放蕩不羈,一雙深灰色的深邃眼眸則情緒難辨地望著他。
陸酒沒有回頭,放下吹風機,用手抓了抓頭發。
柏勻走過來,來到他身后捏了把他的發梢,嗓音低沉醇厚:“還沒吹干。”
“剩下這點晾干就差不多了。”陸酒嘟噥。
柏勻睨他一眼:“小心感冒。”
語罷便重新拿起吹風機,替他吹起來。
暖風熏得人瞇起眼睛。
吹干這點濕發用不了多久,兩分鐘后,吹風機再次被放下,柏勻一邊用手指梳理他的黑發,一邊淡聲問:“今天又遇到你弟弟了?”
“是。話說你不覺得你這樣真的很侵犯別人隱私嗎?”陸酒懶洋洋地吐槽。
柏勻輕笑,沒有反駁什么,只又問:“小黑小白怎么樣?”
“我要是說不怎么樣你會怎么樣?”
“換掉,”男人溫柔地說,“經常跟在你身邊的人總不能讓你厭煩。”
“他們很好,”陸酒翻了個白眼,拿起放在洗手臺上的紅寶石耳釘,“挺有意思的兩個人,做事也有分寸。”
“你喜歡就好。”柏勻微笑。
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將視線落在那枚耳釘上:“已經試過了?”
“嗯。”
昨天太累了,陸酒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后,今天才想起來,剛剛一到家就試戴了這兩枚耳釘。
戴倒是能戴進去,只是到底是許多年沒用過的地方,釘桿插入耳洞中時還是產生了一絲疼痛。
陸酒將耳釘拿下后又好好清洗消毒了一番。
此刻,他剛想再次往耳朵上戴,瞥到鏡中直勾勾注視他的男人,挑眉問:“你來?”
柏勻低頭一笑,毫不在意自己的谷欠望被瞧得一清二楚,抬起手接過陸酒指間捏著的這枚小小東西。
他們的姿勢沒有變過,依舊是陸酒在鏡子前,柏勻在他身后。
柏勻低頭,目光專注,將耳釘戴向他的耳垂。
冰涼的釘桿觸上皮膚,微微施力。
明明剛剛才戴過,陸酒卻依舊能感覺到這根東西往他的肉里刺時產生的壓迫感,那股施加在釘桿上的力道溫柔,緩慢,卻也強勢。
一點,一點。
某一瞬,陸酒“嘶”了一聲,釘桿突破桎梏,貫穿耳垂。
柏勻為他戴上耳堵,隨后放下手,長臂摟住他的腰,低頭靜靜吻他的耳后,繼而將他的耳垂卷入唇中,用齒輕輕地磨。
陸酒微微偏過腦袋,眼睫垂下,雙唇微隙。
他覆在柏勻的手上,順著男人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脈絡輕撫摩挲。
接近初冬,澡沖得很熱,鏡面上尚且留著薄薄一層熱氣染上的霧,模糊了鏡中兩人的身影,陸酒的思緒漸漸也和這層霧一樣朦朧。
他被轉過身,抱起來,抱上臺面。
“冷。”輕輕一哆嗦,他低聲呢喃。
“穿著衣服也冷?”男人一邊吻他一邊笑。
“這衣服薄。”抱怨。
于是又被抱起,幾乎是坐在男人的手臂上。
陸酒抬起雙手,環住男人的脖子,低下頭與他細密地擁吻。
*
“之后再遇到今天這種情況,如果不想讓小黑小白聽到你們的談話,可以讓他們走遠點,但一定要保證你在他們的視野范圍之內。”
從浴室出來后,柏勻一邊扣襯衫紐扣,一邊溫柔對他說。
陸酒癱在床上,斜著眼睛瞟他。
明明什么正事也沒干,但就是累得要命。
說起來,他渾身上下被折騰了一遍,可這個男人也是雙手托舉運動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怎么他累成這樣,這個家伙卻一派輕松衣冠楚楚的?
陸酒的眼神于是不滿起來。
這手臂鐵做的?
柏勻注意到了,狐貍似的笑瞇起眼,卻假裝沒注意到,繼續說:“當然,我還是建議你讓他們貼身保護。”
“陸曲寧那細胳膊細腿,真要打起來也動不了我的胎氣!”陸酒哼哼唧唧。
柏勻走過來,俯身親了下他的嘴,哄他似的說:“但野狗撲到身上來總是臟的,是吧?”
陸酒服了這張溫文爾雅的嘴。
所幸,后面幾天陸曲寧沒再來找過不痛快。
陸酒按部就班地上課,實習。
他的實習到教授他們手頭上的一個項目完成后就會結束,花不了多少時間,因此即使連著幾天很晚下班,柏勻也沒有阻攔過他。
每天晚上,黑色賓利都會等在公司樓下。偶爾,陸酒打開車門時,柏勻也坐在車里等他。
柏勻沒有問過他未來想做什么,以這個男人的作風,陸酒估計他想干什么他都不會有意見。
只是他自己還沒想過太長遠的未來。
走一步算一步吧,也許干回上輩子的老本行呢。
周五是陸酒和高醫生約好的新一輪檢查的日子,柏勻陪他一起去。
陸酒躺到B超床上時,柏勻就抱臂站在一旁。
高醫生拿著探測頭在陸酒的肚子上打轉,對他們說:“你們看,已經能看到胎兒的腦袋胳膊和腿了,手指也能看到。”
陸酒歪著腦袋朝屏幕上瞧,柏勻也望著。
在高醫生的手指比劃下,他們終于認出了哪里是寶寶的手指。
陸酒感到神奇,他忽然無比清晰地感受到,真的有一個小生命孕育在他的腹中。
“ta現在有多大?”他疑惑地問。
他的肚子明明還沒怎么隆起。
高醫生笑著回答:“大概9cm。”
然后陸酒看到柏勻做出了非常難得一見的傻傻的動作。
男人攤開自己的手掌瞧了眼。
還沒他半個手大。
第26章 闖入大佬房間之后26
回去路上,陸酒一直在琢磨什么。
他瞄了柏勻一眼,柏勻正摟著他,注意到這若有所思的眼神,勾唇問:“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個很膩乎的問題,”陸酒皺皺鼻子,“我以前一直覺得這種問題很無聊。”
柏勻好整以暇,洗耳恭聽。
“我在想,ta會像我還是像你。”
本以為柏勻聽到這種無聊的問題會隨意笑笑,敷衍兩句,沒想到他的眼中泛起一抹興味。
“你小時候很可愛。”
陸酒:“……”
這種“要是ta真的像你或許我會多喜歡ta一點”的眼神是什么噢。
他上下打量起柏勻:“你小時候的樣子我還沒見過,你家里應該有相冊的吧?”
“想看的話可以去找我媽要,”柏勻輕飄飄道,“她恨不得天天過來陪你。”
“…………”
對于柏母的熱情,陸酒有時候也是壓力有點大的。
他眼珠子一轉,瞧起柏勻泰然自若的側臉。
就一本相冊而已,怎么還非要辛苦他媽媽大老遠送過來?
瞧著瞧著,陸酒就瞧出些什么。
他挑挑眉梢,壞主意冒出來。
身子一斜,他歪倒進柏勻懷里,啟唇,尾音飄飄地說:
“不能你自己拿來給我?”
前方紅燈,李師傅一踩剎車,迅速“喀”一聲拉下擋板。
柏勻垂下眸。
陸酒的腦袋輕輕靠在他肩上,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瞧他。
陽光從窗外射進來,將他的眼照得波光瀲滟,眼梢微微上鉤,令這雙眼睛看起來很像一對小鳥的羽翼,眨眼時則似在扇動。
陸酒親眼看著柏勻的眸色一點一點變暗,放在他腰上的那只手緩緩向上挪,輕輕揉起他的后頸。
他舒服得瞇起眼,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得逞,在男人低下頭來時,緩緩將唇隙開。
——然后,那雙唇湊到了他的耳邊。
“撒嬌無效。”
四個字,說得親昵繾綣。
“………………”
陸酒的變臉就在一瞬間。
柏勻瞇眼:“真該把剛剛這一秒拍下來。”
陸酒被氣笑了,一巴掌把他拍開,伸手將擋板拉起。
下一秒,擋板又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再次拉下。
“你就是不想讓我看你小時候,你干什——嗚!”
紅燈轉為綠燈,李師傅目不斜視,耳若未聞,冷靜鎮定地一腳踩下油門,心里盤算著這周末該去把擋板加固一下了。
……
陸酒被放過時,嘴唇已經被親腫。
車子停下,他罵罵咧咧打開車門跨出去,發現他們并沒有到家,車子正停在一條巷里。
再一看,李師傅消失無影蹤,駕駛座是空的。
“這是哪里?來這里干什么?”他雙手叉腰,大聲質問。
柏勻坐在車內,溫柔地對他說:“酒酒,外面風涼。”
陸酒往前方一瞅,又是民政局那熟悉的金牌匾!
他氣笑著又問了一遍:“這里是哪里?!”
“我希望孩子會像你,”柏勻歪歪腦袋,“我小時候沒那么好看,不信的話周末我帶你回我爸媽那里,你親自去看看。”
陸酒居高臨下地睨他。
“我最后再問一次,”他語氣危險,“這里是哪里?”
“一家燒鵝店附近,”柏勻一臉無辜,“昨天你說想吃燒鵝,李師傅說這附近有一家老字號,味道不錯。”
“…………”
整座城市的美食都在這條街附近了是吧?!
陸酒磨磨牙,很想吐槽,可想起那肥美的燒鵝,又不爭氣地吞咽一下口水。
最近,他徹底進入了“整天都在想著吃些什么”階段。
一分鐘后。
砰一聲,車門合上。
陸酒板著臉,屁股剛著座,柏勻就伸過手來,撫上他的唇。
“都腫了!”陸酒炸毛,“你不是說撒嬌無效?!”
“酒酒,你知道一個人的話不能全信的。”
男人說起這話來,誠懇又體貼,君子極了。
*
初冬,氣溫進一步降低。
陸酒怕冷,早早就將厚衣服裹上身,遠看像一個球。
進入孕期的第四個月,肚子也一天天大起來。
他開始每天摸肚子,情不自禁的,洗完澡摸半天,睡前摸半天。
柏勻看到他這樣,總是會露出一副很有意思的表情,像是在觀察什么小動物孕期奇葩行為。
“像在盤核桃。”他這樣評價。
陸酒輕嗤:“你才是個核桃。”
語罷,拍拍自己肚皮:“是吧,小核桃?”
但后來,柏勻也開始摸他肚子。
這種行為總是發生在陸酒摸著摸著就迷迷糊糊睡過去的時候,睡夢中,他隱約感覺到一陣溫柔的輕撫,掙扎著睜開眼時,總會發現自己依偎在柏勻懷里。
男人一只手輕輕將他攏著,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氛圍很安靜。
陸酒會蹭蹭他的脖頸,閉著眼睛問:“怎么了?”
他看不到柏勻的表情。
只感覺到男人撫了下他的臉頰,輕吻他的額頭:“沒什么,睡吧。”
家里阿姨很擔心陸酒這樣還能不能去學校,這個問題陸酒早就和柏勻商量過,今年過年早,學校放假也早,他完全可以等上完這個學期再休學。
反正冬衣上身,人人都像個球,他們沒什么不同。
有一段時間,陸家毫無消息。
陸酒在學校里再沒碰見過陸曲寧,柏勻也從不在他面前聊起陸家,他幾乎把陸家忘到腦后。
這天,溫度回升。
他抱著一杯熱牛奶坐在三樓露臺上,就著暮色翻字典,尋思給小崽子取個什么名字。
今晚柏勻有事,不能回家吃飯,他下午吃得有點多,肚子還不餓,就跟阿姨說晚點再燒飯。
小黑小白守在他身后不遠處。
陸酒翻過一頁紙,把牛奶喝完,放在一旁的手機嗡一聲震動。
他瞄過去一眼。
“出來見一面,我有話和你說。”——來自一串陌生手機號。
對方像是很快想起來自己還沒自報家門,緊接著又發來一條。
“酒酒,你真的幫幫爸爸!”
——陸明陽又換新號了?
陸酒拿起手機,剛要拉黑。
“你讓柏勻來報復我,你真覺得柏勻能護你一輩子?天真!就算他現在對你是真心的,這種真心能持續多久?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感情!”
“我要是不行了,等以后柏勻也不要你了,你去哪里?!”
“為什么不回復?”
“是不是又想拉黑?”
這之后,是一連串精神崩潰般的辱罵。
“婊子生的東西,和你媽一樣賤,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連自己的親爹都敢這樣對待!”
“賤人!賤人!賤人!”
“母子倆一樣的貨色!”
手機震動不斷。
身后不遠處,小黑小白注意到異樣。
青年背對著他們,死一般的靜默。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挪動手指,在屏幕上輕點幾下,發出去一條信息。
隨后,他將手機放下。
頭也不回,冷冷說:
“小黑小白,跟我出去一趟。結實點的手套有的吧?”
*
深夜。
陸明陽徘徊在一個公園的角落。
這是陸酒和他約定的地點。
到了之后,他認出這座公園是陸酒小時候他媽媽帶他常來的那一個,十多年前游客絡繹不絕,這么多年過去,城市不斷建設,新的景色不斷開辟,這座公園早已沒落,到了晚上這個點,除他之外幾乎沒有人在此游蕩。
他穿著皮夾克,在路燈下哆嗦。
柏家上門那天他就知道事情變得有些不妙,但他沒料到事態會這樣急轉直下。
最近他壓力大到整夜整夜睡不著,瀕臨破產的噩夢環繞著他,剛剛給陸酒發消息的時候,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情緒崩潰了。
明明想好言好語先把那小子誘騙出來再說,結果卻忍不住罵起來。
沒想到的是,陸酒竟然同意見面了。
陸明陽暗暗下定決心,等會兒見到面了,他一定要先道個歉,想辦法把陸酒穩住,如果那小子非要拿喬,他就強行把他留下……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了十幾米外公園后門的鐵欄外。
陸明陽還在心里盤算,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很輕的一道嗓音。
“喂。”
他一個激靈轉過身。
身后是公園最為偏僻的角落,路燈的光都照不到那里,有人站在黑暗中。
陸明陽有些發毛。
“酒酒?”
“……”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黑乎乎的,來這里吧,這里亮。”他謹慎地試探。
“那邊風大,不想過來,”是陸酒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懶散,“你不是有話要說?我沒多少時間。”
陸明陽差點咬碎后槽牙。
他努力壓下一身戾氣,讓自己擺出笑臉,走過去:“你怎么對爸爸這種態度?是因為爸爸剛才的短信?爸爸承認,最近壓力大,剛剛對你發脾氣了,爸爸道歉,但你是爸爸的兒子,挨兩句罵怎——”
他被一把扯入黑暗中,后腦勺遭到重擊。
整個人踉蹌往前倒去,又被一腳踹到地上,正臉重重撞到地面,眼冒金星,鼻腔冒血!
陸明陽有一瞬都懵了,等回過神,人已經被兩雙手翻過來,摁死在地上動彈不得。
眼睛迅速適應了黑暗。
他看到摁住他的是兩個魁梧的男人,而陸酒站在他面前,正在給自己戴上黑色皮質手套。
啪一聲,是皮質手套貼到皮肉上的聲音。
“你、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陸明陽驚恐至極,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犯法的,這是犯法的陸酒!”
陸酒走過來,兩只腳踩在他的身體左右兩邊,半跪下身。
他伸出左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法律是用來保護人的,不適用于畜牲。”
第27章 闖入大佬房間之后27
寒風鉆過公園的每一個角落。
行人匆匆從寂靜的小巷中走過,冷不丁聽到左側鐵欄后黑暗中傳來怪異的動靜,腳步略一緩滯,便因為腦海中靈異的聯想而加速離開。
一拳落在陸明陽的腹上,他瞪大眼睛,發不出聲,身體弓起來,下一秒又被一拳揍回到地上。
疼痛與害怕交織,他淚眼婆娑,眼神在求饒。
“宿主,小心肚子啊!”111心驚膽戰地提醒。
陸酒面無表情,抬起右臂,終于還是沒忍住再一次落在了陸明陽的臉上,把他的臉揍偏過去,隨后停下來。
喘了口氣,他伸手掐起陸明陽的下巴。
這張臉的右眼角和左唇角各留有一塊紫紅的淤青,皮肉已經腫起來,嘴里還有血淌出,不論近看遠看都像一個豬頭。
“你可能搞錯了一件事情。”
陸酒的嗓音又輕又緩,聽起來隨和極了,傳入陸明陽的耳中,卻讓他抖動加劇。
“一直以來我沒對你動手,不是因為我把你當父親,不是因為我怕你,也不是因為我覺得做這種事沒有意義,而是因為我媽不喜歡。”
他的母親在兩個世界中都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
因為父母的撮合而與陸明陽結婚,婚后意識到兩人永遠不可能走到一起去,便沒有再強求。
而因為已經有了陸酒,所以只要陸明陽還能維持表面和諧,她便不會選擇離婚。
在原來那個世界,陸明陽剛剛開始酗酒賭博,她便因為意外離世——也少了些折磨吧,有時候陸酒會這樣想。
畢竟陸明陽后來還多活了五年才在同樣的意外中死去,而按照他后來越來越暴力的性子,他恐怕不會輕易同意離婚,被這種男人纏上是每個女人的噩夢。
而在這個世界,媽媽是病逝的。
他的媽媽性格溫和,平靜,在他小時候總笑著問他“你這性子到底是像了誰”,也總對他說“不要驕躁”。
知道他對陸明陽這位父親反感,媽媽死前對他說:“過好自己的日子,不要輕易因為別人而憤怒,想清楚每一個當下什么樣的選擇對自己是最好的,再行動。”
“媽媽希望你活得幸福快樂。”
陸酒其實非常清楚,他與媽媽是不同的人,面對很多問題,他們會做出不同的選擇。
比如,如果是他,他絕不會因為孩子而死守這名存實亡的婚姻。
但人本身是復雜的動物,再聰明的人也會有局限的一面,他們有時候會在不知不覺中束縛住自己。
他的媽媽或許不是一個完美的媽媽,但陸酒知道,媽媽愛他。
他也愛著媽媽。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媽媽,知道嗎?”陸酒輕輕拍了拍陸明陽的臉頰。
“只要你不提,我們兩個就相安無事。你別再來找我,我也不會去找你。”
“未來你是絕境重生還是死在沒人知道的地方,都和我無關。”
“但如果你再要來犯賤——”
陸明陽“嗚嗚嗚”瘋狂搖頭,眼淚和鼻涕一起涌下來。
陸酒笑著說:“你應該記得我剛剛說過的話——法律不適用于畜牲。”
陸明陽抖如篩糠。
小黑提醒:“陸先生,他尿了。”
陸酒站起身。
“走。”
他們從后門出去,寒風迎面拂來,將空氣里的血腥味以及尿騷味驅散得一干二凈。
陸酒摘了皮質手套,小黑熟練地拿出一個黑色塑料袋,陸酒將手套扔進去。
他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只余留一股冷冽的寒意,回眸時,發現他們停在街邊的車子前頭出現了另一輛熟悉的車。
陸酒盯著那車,腳尖碾了碾地面。
真想來支煙。
后車門被打開,男人頎長的身影出現在夜色中。
手臂上掛著一件大衣,他緩步走過來。
陸酒舌尖抵著齒后。
想來支煙。
想來一口。
男人站定在他面前,抬起右手,手掌伸進他的大衣內側,順著他的肩線向下輕滑,將其剝落。
他微揚下巴,小白意會地上前一步,替陸酒將這件脫下的外套拿走。
隨后,新的,干燥溫暖的大衣搭在了陸酒的肩膀上。
卻也在這一瞬間,陸酒猛然上前,拽住男人的衣領將他扯下來,仰起頭用力吻上去。
——
小黑小白立馬轉身!
無人的街邊,路燈光線昏黃。
柏勻被迫低頭,陸酒閉著眼與他接吻。
陸酒的吻來得很兇,像是想要掠奪什么,吞下什么,像一頭小小的野獸在谷欠望的支配下粗魯地暢飲他的獵物,三兩下,唇齒間便漫開一股血腥味。
柏勻微垂著眼,深灰色眼眸中倒映著路燈下青年冰冷與炙熱交織的臉龐。
他安靜地注視著,用視線細細描繪著,隨后抬起手掌,扶住陸酒的后頸。
側轉角度,更深地吻下去。
——
氣喘吁吁地分開。
下巴被刮蹭。
“痛快了?”男人的嗓音又低又磁。
陸酒看他一眼,平復好呼吸,邁步走向賓利,開門坐進去。
從后視鏡里可以看到,柏勻又對小黑小白吩咐了什么,才走過來。
隨后,另一邊車門被打開,他坐進來,對李師傅說:“走吧。”
前后兩輛車迅速匯入夜晚的車流。
車內光線明暗交替。
寂靜半晌。
“趙姨說你出門前晚飯還沒吃,想吃點什么,路上買了走。”柏勻說。
“……肚子不餓。”
柏勻對李師傅說:“從XX路走,去那邊買粥。”
李師傅連忙道:“好。”
陸酒閉嘴。
又過了會兒。
“為什么不說話,覺得我會訓你?”
“……”
“如果都是像今天這樣,讓小黑小白幫你按住對方,那也不是不行。”
話語間,車內忽然響起視頻播放的聲音。
拳肉交擊,有人痛吟。
陸酒一臉茫然地轉過頭,發現柏勻正拿著手機,那黑乎乎的屏幕畫面里是——
“……誰錄的?!”他震驚地問。
“你覺得這個拍攝視角像是誰?”柏勻還有心情和他玩猜謎。
陸酒撲過去,瞪向那畫面,那分明是從他右邊拍的,是小黑!!
那家伙竟然還有空偷拍!!
“以前像這樣打過幾次架?”柏勻瞇眼看他,“知道揍在身上更難判斷出傷勢,打的也都是不容易出淤青的地方。”
非常熟練。
“…………你不如先告訴我為什么要讓小黑拍視頻!”陸酒改為瞪他。
“因為小黑說你要了雙黑手套,雷厲風行的樣子很像黑幫少主,”柏勻玩味地笑,“聽起來很性感,所以想看看。”
“………………”
陸酒憋了一萬句吐槽。
“以前到底打過幾次架?”柏先生依舊好奇著小野獸的過去。
“……也就小學初中的時候打過幾次,不是,”陸酒驚笑了,“你怎么一副很想被我揍一頓體驗體驗的樣子?”
柏勻捏捏他的下巴:“感覺錯誤,我在想以后如果再遇到讓你不痛快的人,或許可以把對方抓來家里,讓你當著我的面揍一次。”
“變態!”陸酒高聲宣布。
“你把我當事后煙抽的樣子也沒正經到哪里去。”
陸酒當機立斷,把隔板拉下。
車子平穩行駛著,幾乎沒有遇到紅燈。
后座,兩人靜靜對視片刻,陸酒再次仰起頭,閉上眼。
柏勻輕笑,湊過去吻他。
這個吻就安靜溫柔許多。
“身體沒覺得不舒服?”
“沒有,你放心,我有數的。”
一邊呼吸交纏,一邊彼此呢喃著。
“……我媽剛去世那段時間,我總覺得自己身上的基因好臟,特別討厭自己,想把他的那部分從身體里挖出去。”
“但能挖出來的只有整塊的肉,如果要把他丟掉,那屬于我媽的那部分也會消失。”
喉結滾動著,陸酒嗓音嘶啞。
“我好像只能這樣活下去。”
“就連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偶爾也會想你應該是瞧不起陸明陽的吧,那我呢?”
唇被輕吮。
柏勻的拇指指腹輕輕按著他的臉頰,陷進去一塊。
“吸引我的是你,不是你的基因,”男人淡淡說道,“人類要通過基因表達到完整的個體需要無數道復雜的程序。要是兩個人各分裂出一半重新組合就能形成一個新的人,一切反倒簡單很多。”
“你要是真的一時鉆牛角尖想不通,不妨想陸明陽的基因或許惡,但從你母親的基因融進去的那一刻,你就和陸明陽完全不同了。”
陸酒的眼睫一下一下顫著。
他抿了下柏勻的唇。
“你知道答案,”柏勻唇角輕陷,“你只是想要我哄你,是嗎?”
“我只是想要有一個人告訴我……我這樣想是對的。”陸酒雙手環上他的脖頸。
柏勻微頓,眸色幽深起來。
他深深地回吻他。
*
車子停下來時,陸酒有點被親懵了。
李師傅應該已經下車去買粥。
他在柏勻的懷里趴著,柏勻一下一下用手指順著他的黑發。
“想去爬山嗎?”男人忽然問。
“嗯?”陸酒這會兒有點反應遲鈍,哼出來的聲音里都帶著一股鼻音。
“第三次約會,你不是說想去爬山?”
手指順著他的黑發揉到他的耳朵。
陸酒一怔。
對了,他們還差第三次約會。
柏勻還記得。
他抬起頭,目光炯炯:“去哪座山?”
“可以去隔壁的東峰,我查過那邊最近的天氣,還不錯,山頂上有一座財神廟。”
陸酒眼睛又亮一下:“你也會去拜財神?”
“當然不會,”柏勻挑眉,“但年輕人喜歡。”
陸酒張了張嘴:“……你已經把自己剔除年輕人行列了?你也才29!”
“老人味是誰說?”柏勻作勢回憶。
“…………”
陸酒笑著栽倒到他肩上:“你好耿耿于懷啊,我罵丁嘉業的,關你什么事?”
他側過臉,嗅嗅柏勻的脖子:“我還挺喜歡你身上的味道的。”
那款橙花味的香水很合他的口味,即使不噴香水的時候,柏勻的身上也有一股他喜歡的味道。
陸酒不習慣和人一起睡,所以他本來有些抗拒同居,可搬來這半個月,他每天晚上一抱上柏勻,嗅到熟悉的味道,就能安心睡著了,睡眠質量超高。
“真的,”他強調,“沒有老人味,你還很年輕。”
柏勻似笑非笑,一副“反正我是年輕還是老都由你說了算”的模樣。
“想去嗎?”他懶洋洋揉著陸酒的耳朵,“不過去的話上下山得坐纜車,你現在還不能劇烈運動。”
“……”陸酒的臉頓時垮下來,“慢慢爬也不行?”
“慢慢爬那座山也很陡,或者換一座矮一點的山,我們慢慢上去,東峰等你生完再去。”
陸酒擰起眉頭,糾結地思考一分鐘。
然后爽快地點點頭:“行,那還是生完再去吧!”
對于喜歡的事物,他寧愿等一等,也要享受最好的狀態。
不過僅僅是這樣和柏勻約定好,陸酒的心情就暢快許多。
他好像已經登上山頂,看到了那遼闊的視野,悶了一晚上的胸口隨之打開。
他降下車窗。
冰涼的空氣涌動進來。
窗外是安靜的街道,街道兩旁是安靜的社區,晚上九點,大部分家庭應該已經到了休息的時候,一戶戶窗都亮著光。
陸酒怔忪。
他回過頭,無語地笑:“又停在這里?”
這分明就是民政局正對的那條街!
柏勻一頓。
他往窗外瞄了一眼。
這個小動作有點出乎陸酒的意料。
然后柏勻斟酌著說:“這次是意外。”
陸酒和他大眼瞪小眼。
…………所以李師傅習慣性停在了這里,柏勻也沒有料到?
兩人靜了片刻,齊齊笑出來。
額頭抵著額頭,肩膀微顫,陸酒尤甚,笑得幾乎有點停不下來。
“有這么好笑?”柏勻好整以暇地看他。
“真的好幼稚啊你,”陸酒咳嗽,“真這么想跟我結婚?你到底是真的這么想結婚,還是急著想要一個孩子爸爸的名分?”
“我說過,ta越不過你,”柏勻歪歪腦袋,心平氣和和他討論,“想和你結婚只是因為想和你結婚。”
“所以,”陸酒睨他,“你是急著想要一個我老公的名分?”
“嗯,這么說可以。”
對于這種說法,男人欣然接受。
陸酒卻斂起笑容:“不會覺得婚姻是一種束縛?”
“婚姻能怎么束縛人類?如果想要出軌,一紙契約怎么也攔不住。”
這個男人總是用這樣溫柔的語氣說出最無情的事實。
偌大的社會,形形色色的人類,各種各樣的婚姻。
有幸福,自然也有痛苦。
人們總以為婚姻是契約,是綁定彼此的繩索,然而到頭來才發現,婚姻是世間最弱的力,鎖不住終究要背道而馳的兩個人。
柏勻靠坐在那里,語調稀松平常,一如聊任何普通話題時的模樣。
“如果你非要問我喜歡它什么,那它就和做愛一樣。”
“做愛是當下確認我們屬于彼此的行為,婚姻是確認未來長久一段時間內我們屬于彼此的證明。”
“是一種宣告,或許沒有意義,但令我感到愉快。”
“我想告訴你我屬于你。”
深灰色眼眸緊緊攫取住他的視線。
“也希望你已經確認,你屬于我。”
光線昏暗的車內,陸酒久久凝視著他。
他抬起手,輕輕貼上男人的臉頰,摩挲。
“多久?”
他們可以這樣屬于彼此多久?
柏勻抬起手,覆住他的手背,低頭吻他的掌心。
“到我死亡為止。”
“這真的不是束縛?”陸酒失笑。
就這樣許諾了一輩子。
“愛永遠和束縛無關,是自發行為。”
柏勻抬眸注視他。
“所以,你也可以將我的答案聽作為——”
“我會愛你,直到我死亡為止。”
第28章 闖入大佬房間之后28
李師傅提著熱騰騰的粥剛上車子,后座擋板被唰一下拉上去,把他嚇了一跳。
青年的嗓音從后座傳來,從未如此沉靜,像是有什么沉甸甸的東西終于在心中落地。
“李師傅,我們轉道去陸家。”
*
深夜,陸家只余下楊鈺和陸曲寧兩個人,兩人精氣神全都不如從前。
陸酒和柏勻的突然造訪把他們驚到,聽了來意之后,兩人俱是臉色一變,楊鈺又是慌張又是茫然地上樓去找戶口本。
“辦完之后會送回來的。”陸酒晃晃那小本子,頭也不回地和柏勻離開。
回去路上,他們十指相扣,陸酒靠在柏勻肩上,很長時間兩人沒有說話。
“我們會挪到一個戶口本上去的吧?”他輕聲問。
“當然。”柏勻的嗓音低沉平靜,就像這是不用思考,本就必然會發生的事。
第二天,天氣大好。
陸酒一大早洗了個頭,把一頭黑發吹得蓬松,他看著鏡子里不似想象中那么遲疑,甚至還有點春光煥發的自己,笑了笑,扯嗓子喊:“誒,你幫我上點發蠟好不好?”
兩人擠在衛生間里。
柏勻將他抓成背頭,陸酒一邊嘟噥“你是不是故意的”,一邊在男人的挑眉下又自己亂扒拉兩下,扒拉亂了,才看起來年輕帥氣。
他主動用剛剛學會的手法替柏勻抓頭發,認認真真抓了好一會兒。
“和平常有什么區別?”柏勻湊近鏡子。
“更符合我的口味。”陸酒踮起腳親了下他的臉。
柏勻回頭看他,他笑哈哈一陣風一樣跑走。
趕早去民政局的好處就是不用等太久。
與柏勻并排坐在凳子上拍照時,陸酒在滿室燈光下對著鏡頭有片刻的恍惚。
他好像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在無人的橋邊,在孤零零的公交站臺,在深夜酒吧巷外。
他的雙目總是空茫地聚焦在虛空處。
“有件事你可能說對了,”他啟唇,用很輕的聲音說,“我以前可能真的是一個不婚主義者。”
他感覺到柏勻的視線落在他的側臉。
“但現在不是,”陸酒微微翹起唇角,“現在,我覺得過去的我可能對自己有點誤解。”
咔嚓一聲,畫面定格。
紅色背景下,他眉眼彎彎,他身旁的男人眼含沉靜柔色。
將結婚證拿到手后,兩人先回家。
陸酒是今天上午沒課,柏勻也是下午才要去公司。
陸酒始終有種不真實感,回到臥室后,他打開小本子,合上,翻來覆去地看,反復地確認自己已經和柏勻結婚的事實。
然后想了想,給沈可發了一條消息。
“emmm告訴你一件事,睡醒沒?”
過了兩三分鐘,沈可還沒回。
陸酒估摸這家伙是還在睡懶覺,便尋思著除了沈可他現在還有哪位親朋好友需要告知一下對方他已婚的消息……
他們那小群里的人算嗎?
不過那小群隊伍日益壯大,如今已經有近二十名群成員,稱不上“小群”了,在那里頭宣布他已婚總有種在炫的感覺……
嘶,那葉哥那邊總得說一下吧?可葉哥對他來說是長輩,對柏勻而言是好友,是不是讓柏勻去說好一點?
陸酒正在糾結。
沈可:“!!!!我醒了!!!我早就醒了!!我剛剛一直在發瘋!!!”
陸酒:“?”
沈可:“[圖片]”
沈可:“酒哥新婚快樂啊啊啊啊啊啊!![禮花][禮花][禮花]”
陸酒定睛一看,沈可發來的是一張朋友圈截圖,頂頭第一條就是柏勻的頭像。
這個男人沒有發任何文字,只有一張照片,照片里是兩個紅本本,其中一本是打開狀態,雙人照展示得非常清晰,一切盡在不言中。
發送時間是一個小時前。
陸酒震驚。
那個男人剛踏出民政局大門就不聲不響發朋友圈了?!
他立馬打開朋友圈翻到這條消息,那下面早已有無數點贊和評論。
高醫生:“恭喜恭喜,新婚快樂![鼓掌]”
沈可:“啊啊啊啊啊祝99,什么時候可以吃喜酒[撒花]”
柏母:“?怪不得前段時間我問你結婚的事你總是打岔,看來是酒酒到現在才答應?[捂唇笑]”
柏父:“[大拇指]”
葉秦:“草,不聲不響的,可以啊,什么時候辦婚禮,我做酒酒娘家人[歪嘴笑]”
二世祖1:“啊啊啊啊啊啊啊勻哥官宣!!”
二世祖2:“臥槽,我起猛了?”
二世祖3:“恭喜恭喜!”
二世祖4:“恭喜勻哥酒哥,什么時候請吃酒![歡呼]”
……
一分鐘后,這條朋友圈下面多出了二十條新的評論。
陸酒:“=_=為什么速度這么快!”
柏勻回復他:“我刪了,你發?”
陸酒:“……不是在跟你比這個=_=算了,我準備去學校了。”
柏勻回復他:“[拍頭]等我一下,送你。”
剩余十六條是齊刷刷的:“虐狗是可恥的!!”
*
陸曲寧是從一個群里看到這條朋友圈截圖的。
畢竟,他根本沒有柏勻的微信。
群里的人發出各種不可思議的感嘆,陸曲寧在一瞬間咬緊牙關,內心幾乎被酸水淹沒。
“陸曲寧!陸曲寧!”樓上忽然傳來陸明陽的吼聲,“人呢?!”
陸曲寧一哆嗦,連忙喊:“爸爸?”
“給我倒水,我要喝水!”
“知道了!”
他壓根不想上樓再下來,直接跑去廚房拿出一個新水杯,用冷水兌了點熱水,端上樓去。
昨晚陸明陽回來時,那副模樣把他和楊鈺嚇了一跳。
鼻青臉腫,身歪體斜。
他用最難聽的字眼辱罵著陸酒,他們震驚之下說要去報警,陸明陽卻跳起來說:“報警?你們當我不會報警要你們來幫我報?你們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啊?!那是誰?那是柏勻!是柏勻!”
母子倆啞然。
陸明陽罵罵咧咧上了樓,直到現在都沒下來過,只對他們娘倆頤氣指使。
而現在,楊鈺也找借口出門了,整個家里只剩下了他們父子兩個人。
陸曲寧硬著頭皮上樓,開門。
陸明陽仰躺在床上,氣喘吁吁,兩只眼睛瞪著天花板,那副模樣看起來簡直神經質。
陸曲寧都不想和他對視,將水放到床頭柜上,弱聲道:“爸你還要什么就跟我說……”
轉身想走。
“再這樣下去你們娘倆我也要養不起了。”身后忽然傳來極其冷漠的一句話。
陸曲寧一驚,猛地轉身,嗓音變調:“爸爸?!”
“驚訝什么?”陸明陽依舊沒有看他,話題非常跳躍,“說起來,你和羅意最近聯系過沒?”
陸曲寧被他剛才一句話弄得有些急躁:“羅意?我聯系他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現在最討厭看見我!”
“如果不是你們那天亂嚼耳根,我現在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陸明陽轉過頭,盯住他。
陸曲寧被氣到臉漲得通紅。
“我們嚼什么耳根了!我說了我根本什么都沒說!是羅意自己一個勁瞎猜,還跑去挑釁陸酒,關我什么事!”
“柏勻把我針對成什么樣了,你要是什么都沒干,他會這樣?”
“他針對你只是因為我?!”陸曲寧脫口而出,“不是因為你出軌,對、對陸酒和他媽不負責任?!”
“哦,你知道啊,”陸明陽冷笑,“原來你也知道你是小三的兒子啊!”
陸曲寧快瘋了:“我又決定不了我的出生,你們亂搞關我什么事?!”
“你享受了不屬于你的東西,享受完了再說關你什么事,怎么最開始給你的時候你不說不要啊?”
陸明陽的陰陽怪氣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陸曲寧的臉上。
這一瞬間,陸曲寧甚至有種想要上去掐死這個老頭子的沖動。
又來。
又來這一句。
誰都在對他說那些東西不屬于他。
可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他沒有權利讓自己過上幸福的生活嗎?他沒有權利為自己打算嗎?憑什么就讓他當圣人?
陸曲寧握緊雙拳,眼神陰冷下來。
“你到底想說什么?就想和我吵架?”他冷冷問。
陸明陽將他的神態變化看在眼里,怪笑一聲:“你要是還想做陸家小少爺,就去找羅意,不管是下跪也好送禮也好,把他哄好了。”
“他們家最近也在被柏勻打壓,不過他們比我能撐,說不定還能撐過去。要是能說動他們跟我們站在一起,擰成一股繩了我們也許還能跟著撐過這一關。”
陸曲寧氣笑:“就非得去找他們?!”
陸明陽恢復冷漠:“你以為現在除了他們還有誰會幫我們?”
陸曲寧咬牙切齒。
他回了自己房間。
枯坐一下午,兩只手握在一起,一會兒收緊,一會兒放松。
他聽到樓下開門的聲音,明顯被放輕了,小心翼翼的,楊鈺不想讓他們知道她回來了,或許過一會兒還會出去。
陸曲寧覺得就連這開門聲也令人深惡痛絕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走過,天色漸暗。
他起身,開始翻箱倒柜。
找人賠罪,空手去總歸氣弱。
他內心含恨,卻不得不絞盡腦汁思索在這種關頭送點什么才能不被羅意嘲笑。
找來找去,只找出他過去生日時磨著陸明陽給他買下的腕表,有十幾萬的,五六十萬的,最貴的那一塊價值百萬。
陸曲寧想也沒想,拿了十幾萬的那一塊。
然后他給羅意發了一條消息,起身出門。
*
半個小時后,是在羅家門外見的面。
羅意雙手環胸,神態倨傲,見到他時同樣是一陣陰陽怪氣。
“你找我有什么事?不會是替你哥送婚禮請柬來的吧?”
陸曲寧沉默片刻,硬生生把惱怒壓下去才說:“我是來找你道歉的。”
“道歉?”羅意眉梢挑得高高的,“哦,你做錯什么了要來找我道歉啊,我怎么不記得了?”
“……”陸曲寧深呼吸,“就是我哥生日宴上的事。”
“什么事?”
羅意似笑非笑,一副非要他自己說一遍不可的樣子。
陸曲寧怒到極點,甚至有點想哭出來。
又恨不得掐死所有人,包括這個羅意。
“……那天我讓你誤會了。”他捏緊手中的腕表禮盒。
“誤會?那只是一個誤會?”羅意冷笑,“陸曲寧,你就老實說吧,你當時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行,那我也沒話好說了,走了。”羅意作勢轉身。
陸曲寧立刻拉住他,驚怒道:“羅意?!”
“吼什么?你的道歉就這點誠意?”羅意猛地回過身來,伸出手指重重點著他的胸口,“陸曲寧你就老實承認你對陸酒根本一肚子壞水吧!”
“你以為你對陸酒的算計一直藏得很好?你以為大家看不出來你恨不得陸酒跌得越慘越好?大家只是看樂子而已,懂不懂?”
“那些遠離陸酒靠近你的人,當初圍在陸酒身邊時沒多少真心,后來去你身邊后也只有假意!只有你把他們當戰利品,以為自己從陸酒身上搶來了多好的東西!”
“陸酒和柏勻在一起的事,他們和我一樣,早在酒莊的第一天就知道了!那天晚上在你和葉凜走了之后,他們倆就親嘴了!為什么那些人沒告訴你?因為他們想看戲啊!他們看出你根本不知道陸酒和柏勻的事,等著你鬧笑話呢!”
“所有人都看穿你了,知不知道?!”
陸曲寧的臉色白得跟鬼一樣。
他像是遭了當頭一棒,又被當眾扒了衣服,整個人無所遁形。
在極端的恥辱與驚慌中,世界仿佛顛倒,視野與意識也齊齊扭曲旋轉起來。
陸曲寧不知道今天到底怎么了,他好像在瓦解。
羅意滿臉譏諷。
“你又以為我有多缺你的道歉?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為什么會來?無非是你爸撐不住了,想讓我們家跟你們家站到一條戰線上去吧!”
“要不要道歉隨你,”羅意看了眼手機時間,“都到吃飯的點了,沒空陪你墨跡。”
語罷又轉過身。
走出兩三步,身后才遲鈍地響起追來的腳步聲,袖子被一把扯住。
他停住,側身,斜眼看去。
陸曲寧煞白著臉低著頭,整個人在發抖。
這幅慘樣,幾乎要讓人心生同情了。
“……我道歉……我……真的道歉,”陸曲寧的嗓音有些尖細,嘴唇被咬破,出了血,神色有點渾渾噩噩,“對不起……那天……是我誤導了你……”
“只是誤導?”羅意挪開眼,懶懶問。
“……”陸曲寧的抖動更劇烈,這之后的每一個字,幾乎都是從他的牙縫里擠出來的,“我……當時……確實在想一些事……”
“什么事呀?”
“……”
“說不說啊?不說我走了!”
“……我想……告訴柏勻,”陸曲寧的牙齒也打顫起來,“我是真的不知道……陸酒有沒有在外面找女朋友……但聽你說的時候……我……我想著如果柏勻知道這件事,或許……或許……”
他的精神逐步走向崩潰。
“或許會拋棄他……報復他……”
羅意默了。
他充滿懷疑地瞧了一眼陸曲寧的臉色,暗自咋舌。
看起來不像是在說假話。
他還以為那天的誤導是陸曲寧故意的,結果陸曲寧也是當場冒的壞水……?
……好吧。
他心虛一瞬,咳嗽了下:“行吧,嗯,道歉就是要誠實點才有誠意嘛,你的道歉……咳,我勉勉強強接受了。”
“你們家的事,我會跟我爸媽說說看,但同不同意就是他們的事了,我做不了主的啊!到時候要是我爸媽不幫你們可不能怪我說話不算數!……那個,你還有其他事沒?”
陸曲寧幾乎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他整個人仿佛被奇怪的東西掌控了,骨肉全部被拔出,皮囊里只剩下混沌。
他發著抖,下意識抬起那只禮盒。
羅意的頭頂上冒出一個問號。
“還帶了禮物過來?”他將信將疑接過這個盒子,當場打開,看到里頭的腕表時有些驚訝。
然后很冷不丁地開出一個玩笑。
“你當初送陸酒的也是塊表吧?”他取出這塊表把玩,“怎么這么喜歡送表?該不會我收下后也成瘋子了?”
語罷,他就感受到一種怪異的氛圍。
陸曲寧的抖動是不是有點過頭了……?
他抬起頭。
隨后愣住。
面前的青年一張臉上擠了太多表情,惶恐,憤怒,驚笑,羞惱,五花八門的表情共同占用著他的面部肌肉,將一張臉擠成了近乎非人的形狀。
一只眼睛大大睜著,充滿血絲;另一只眼睛彎著,好像在不可思議地笑。
嘴角翹起,顴骨隆起,額部皮膚仿佛在被往上拉,持續地上拉。
逐漸地,在羅意驚恐的眼神中,陸曲寧的整張面皮好像都在被一股無形的力往上提去。
——就好像有一個人想要將他的皮從他的身上生生扒下來。
“噗”一聲。
有什么東西從陸曲寧的頭頂鉆出。
……那是一條細細長長的黑色東西……像一條蟲子,正在奮力地從陸曲寧的頭皮里掙扎蠕動出來,彎彎扭扭,逐漸向上升起……
啪嗒,手表和禮盒同時落到地上。
羅意驚恐地往后退去,一步,兩步,雙腿一軟,直接跪到了地上。
“啊——啊——”他發出變調的凄厲嚎叫,驚破寂靜的暮色。
*
深夜。
陸酒和柏勻已經上床。
陸酒看著書,打著哈欠。
一根手臂伸過來,輕揉他的后頸。
“這么困還不睡?”
“我感覺我現在困得越來越早了,像老年人,”陸酒放下書本,直愣愣瞪著前方,眼睛酸痛,“算了,睡覺睡覺。”
他將書本合上,放到床頭柜上,柏勻替他抽掉靠墊。
就在這時,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沈可發來微信。
“酒哥酒哥,當初陸曲寧是不是送過你一塊表啊?”
“你是不是收了那塊表后開始精神出問題的?”
陸酒這會兒困得有點神志不清,只發了一個問號過去,不明白這家伙大半夜的忽然提這干嘛。
沈可:“出大事了,今天傍晚的時候陸曲寧跑去找羅意,說是給他道歉,給他送了一塊表。”
“現在羅意也瘋了,人都進醫院了……”
第29章 闖入大佬房間之后29
陸酒頓時睡意全消。
沈可用語音繪聲繪色給他講了一遍傍晚那會兒發生的事。
就說羅意父母正在家里,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自家兒子的慘叫聲,跑出去時就看到羅意坐在地上,尿了滿褲子,身旁地上躺著一塊手表。
羅意驚恐地指著陸曲寧抱著腦袋倉皇逃離的背影,口齒不清地嚎著“頭頂”“黑色的蟲子”“鉆出來了”!
他們把他拖進屋內,羅意始終冷靜不下來,也沒法正常交流,胡言亂語的版本升級成了“陸曲寧是怪物”“不他肯定是外星人”“我要報警”,他渾身淌汗,坐立不安,眼神失焦,這幅模樣快把他爸媽嚇死,兩位長輩直接打了120。
期間他們尋思著好好的人怎么說瘋就瘋了,打電話給陸明陽,陸明陽還以為他們是來談合作的,高高興興接起電話就說“我剛才讓曲寧去給你們家羅意道歉,兩個孩子終于和好了吧”,氣得羅意父母當場痛罵他一頓——
和好他祖宗,陸曲寧是過來給羅意做法了吧?!
做法!
他們驚覺!
他們搶過羅意的手機,翻出陸曲寧的電話,打過去沒人接。又打電話給羅意的一位好友,問對方當初陸酒到底是怎么瘋的。
好友迷迷糊糊,回答不出所以然,羅意父母急得把剛剛在他們家門外發生的事復述了一遍,那位好友喃喃:“陸曲寧送了羅意一塊表?……嘶,當初他好像給陸酒也送了一塊表……陸酒就是收了表之后瘋的啊!”
可謂晴天霹靂。
羅意父母傻了。
羅意被120拉到醫院,一通檢查后醫生的判斷是驚嚇過度,只給他打了一支鎮定劑,但兩小時后藥效過了,羅意醒來后還是大喊大叫陸曲寧有問題,他不是人類,必須找消防!或者武警!或者道士!來抓他!
羅意的父親憤怒至極,他回到家,戴上手套將陸曲寧的那塊表放進一個塑料袋里,直奔警察局。
可警察同志也很茫然——一個年輕人收了一塊手表后瘋了,他的父親說這塊表里可能有咒,這要他們怎么辦案?
羅意父親冷靜下來后就醒悟,非常規情況只能用非常規手段來對付。
他先是給所有認識的人,所有他在的商業伙伴群發了一條消息,簡要說明情況,提醒各位小心陸家——這當然是一場報復。
這條消息在圈子里一石激起千層浪。
本地商圈大佬當然知道陸家,他們當中有不少人的小孩混二世祖圈子,也都知道陸酒莫名其妙瘋了三年的事。
原本只把陸酒當年的瘋狂當笑話看,結果這里面竟然還有門道,陸曲寧竟然疑似利用手表給人做法?!
這下可好了。
這些大佬沒幾個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他們信命,更信玄學能改命,平時每年都要給道館寺院送不少香火錢,家里的擺件鎮宅之寶個個講究,手機里多多少少存著一些風水大師命理大師的聯系方式。
羅意這事一出來,陸曲寧和陸明陽立即成為了他們最忌諱的人。
他們連忙告訴自己兒子女兒從今天起不要再和陸曲寧、陸家人有任何接觸——陸酒當然沒關系,他是受害者來著——有陸曲寧的群要么把陸曲寧踢了要么退群,陸曲寧曾經送過來的東西全部扔掉,以后看見陸曲寧立即轉身就跑,離得遠遠的!
而羅父達成目的后,通過一位朋友聯系上一位大師,此時此刻,大師正在從外地趕來的路上。
……
陸酒心中一動,立即在腦內呼喚:“111,開機開機!”
小系統“滴”一聲開機:“怎么了怎么了,宿主?”
陸酒把剛剛沈可和他說的事復述了一遍。
“羅意說的‘黑色蟲子’會不會就是陸曲寧的靈魂代碼?”
111來了精神:“有可能!靈魂代碼是由快穿局專用的黑色字符組成的,看起來是很像一條蟲子!原來如此!原來這代碼能自己從陸曲寧的腦袋里跑出來啊!”
陸酒好奇:“那他現在是什么狀態你能感覺到嗎?他的靈魂代碼有被你們快穿局的人捕捉到嗎?”
111很遺憾地說:“沒有,如果快穿局已經回收了這個世界的他的靈魂代碼,肯定已經跟我說了,他們現在還沒動靜,肯定是靈魂代碼又縮回去了。”
陸酒摸下巴。
這出鬧劇肯定不是陸曲寧有意為之,他沒道理故意把靈魂代碼展示給羅意看,唯一的解釋就是在他和羅意交談的過程中發生了什么意外,令他的靈魂代碼自己鉆了出來。
契機會是什么?
陸酒眸光微動。
生日宴那天,他和陸曲寧聊著聊著,突然感受到一陣怪異的氛圍,那個時候,會不會陸曲寧的靈魂代碼也差點鉆出來?
……難道是和陸曲寧的情緒波動有關?
111興奮兮兮:“宿主,我們要不要去找陸曲寧試探一下?”
“為什么?”
“?”
“快穿局有給你下緊急任務嗎?”
111懵逼:“沒有。”
“沒有的話我上趕著去干什么?”陸酒立即變得懶散起來,“不管是‘把我的人生糾正回正軌’還是‘替他們捉拿陸曲寧的靈魂代碼’,這兩條任務他們都沒給出時間限制,那慢慢來不就行了?說不定哪天陸曲寧自己就把任務完成了。”
111:“…………”好有道理哦!
陸酒思索完,將手機放回到床頭柜上,舒舒服服躺下去。
——然后對上了身旁男人微妙的目光。
“?”陸酒,“干嘛?在看什么?”
柏勻定定看了他幾秒鐘,輕笑一聲:“沒什么,睡吧。”
他替他拉上被子。
*
陸曲寧這事傳遍整個圈子,后面幾天,微信群里也一直在討論,大家越傳越邪乎。
陸曲寧不知去向,沒有人再見過他,不知道他是躲在家里,還是直接去了外地。
羅父找來的那位大師在他們家擺陣做法,得出結果——羅意根本沒瘋,他所言俱是他親眼所見的事實!
這話一出,圈內再次震動。
也就是說,陸曲寧的身體里真的藏著一條古怪的蟲子,而那條蟲子在那天傍晚真的當著羅意的面鉆出來了?!
那陸曲寧是什么?!
大師諱莫如深。
只道以后離陸曲寧遠一些就是,不可招惹他,但也不必害怕他會干出些什么,強大者亦弱小,強大在于他區別于凡人的力量,弱小在于他貪生怕死欺軟怕硬的性子。
這番話一時流傳盛廣,大家越品越好品。
“春晚都不會有這次事情來得精彩。”沈可如此評價。
……
氣溫一天天轉冷。
進入十二月后,陸酒的肚子大得越來越明顯了。
月底,他在教授公司的實習結束,教授得知他下個學期要休學非常驚訝,陸酒只說是身體緣故,養好了就行,讓教授不用太擔心。
期末考完畢,他就徹底在別墅里窩起來,哪里都不再去。
地暖二十四小時開著,柏勻回家也一天比一天早,到了后來,非必要情況下他基本在家辦公,開會也是關上書房,打開攝像頭,線上進行。
年前,他們去高醫生那兒又進行了一次產檢。
這次,他們幾乎能清楚看到小崽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看到ta小藕節似的手臂和腿,那小小的手正擺在ta的臉頰邊,像是在撓癢癢。
陸酒第一次覺得,幼崽還挺可愛的。
不過——
“希望ta出生之后還能這么可愛。”他對柏勻如此說。
對于他在父愛上頭之后如滑坡般迅速的冷靜以及清醒,柏勻的回應是一記很興味的笑容。
當天晚上發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陸酒正要迷迷糊糊睡過去,忽然驚醒。
他坐直身體摸自己肚子。
柏勻正在看報告,見狀問:“怎么了?”
陸酒掀開被子,迅速扯過他的手,一起放到他的肚子上。
下一秒,柏勻微怔。
陸酒轉過頭,眼睛冒光:“感覺到了?!”
柏勻歪歪腦袋。
又是一下。
陸酒的肚皮底下,崽子分明踹了一腳。
陸酒倍感神奇,他竟然有胎動了,胎動竟然是這種感覺!
不知道崽子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表演得越發興起,一下一下踹個不停,陸酒樂了:“ta在敲鼓呢?”
“看來生出來后就要教ta知道晚上是睡覺時間。”柏勻非常平靜地說了一句。
瞬間,肚子死寂。
陸酒:“………………”
陸酒:“……你怎么連沒出生的崽子都嚇唬?”
柏勻挑眉:“下午的時候你和我媽不是說要適度胎教?”
“……你那時候不是在開會嗎,你以后好好開會不要再出門偷聽還思考這種邪惡的胎教了!”
……
過年的時候,山上下了一場大雪。
這場雪從年三十下午下到了大年初一早上,一起來四周便是銀裝素裹,管家和阿姨們也異常興奮。
陸酒卻是一大早就抽起了筋,痛得下不了地。
柏勻坐在床邊,挽起袖子替他按,按了許久,直到將他伺候得渾身熱烘烘,筋骨舒展了,才停止。
陸酒歪倒在床上,沒骨頭似的看著男人起身收拾東西,忽然抬起雙臂:“誒。”
柏勻回頭,見到他這種姿勢,露出一副“又想干什么”的好笑表情。
卻還是配合地俯下身來:“怎么了?”
陸酒環住他的脖子,親親他的側臉:“謝謝你,辛苦了。”
柏勻一頓。
他撇過頭來,捏住陸酒的下巴,吻了下他的唇,鼻尖抵著他的臉頰肉。
“這話好像不該對我說。”
陸酒閉上眼,沒有說話,只蹭蹭他的臉頰。
他收到了四個大紅包。
分別來自于柏勻,柏父,柏母和葉秦。
講道理,陸酒從小學畢業后就再沒收到過紅包了。
柏父柏母是這么說的:“你已經是我們家的孩子了,我們家就是活到老紅包發到老的,你看,阿勻也有!”
葉秦是來做客后看到了陸酒的肚子把紅酒噴了滿地三觀顛覆完又去吹了一陣冷風冷靜了一小時后臨時包的紅包。
“酒酒,你這小崽子的干爹我是當定的,不過這紅包不是給ta的,是給你的,你真的辛苦了。”
而柏勻是這么說的。
不對,他是這么做的——
當天晚上,他將紅包拿出來,陸酒震驚地接過,喃喃道:“你也給我紅包?”
柏勻就雙手環胸,站在那兒饒有興致地打量他。
這道目光存在感過于強烈,陸酒干巴巴問:“干嘛?又不想給了?想收回去?”
“不,”柏勻瞇眼笑,“只是突然理解了發紅包這種行為的樂趣。”
“……什么樂趣?”
“和喂食一樣,”男人直勾勾盯著他,“讓人忍不住想多喂一點。”
“…………”
陸酒下定決心,這輩子他一定要想辦法賺大錢。
以后誰投喂誰還不一定呢!
*
春節后的第一個工作日,柏勻去公司。
整個早上在開會中度過,午餐約了合作伙伴在外面餐廳,大概三十分鐘后就要出發,他剛和陸酒通完話,辦公室門就被敲響。
“進來。”
助理打開門,柏勻低頭簽署一份文件。
“柏董,陸先生的弟弟現在在一樓,說想要見您。”
“勻”字簽到最后一筆,筆尖從紙上利落提起。
深灰色雙目一轉,視線向門口掃去。
助理滿臉遲疑:“他說想和您談一下有關陸先生的事,非常重要。”
……
陸酒坐在客廳落地窗前。
別墅里很安靜,他陷在沙發里,蓋著毯子睡得很熟。
忽然一陣癢意。
他用下巴蹭蹭脖子,蹭到一只手,睡意朦朧地睜開眼,發現柏勻站在他身后。
“……你回來了,”他嗓子沙啞,“幾點了?”
“還早,兩點,”男人順著他的脖子一路撫到他的臉頰,“怎么不去床上睡?”
“感覺還是坐著睡舒服……”陸酒的手放在已經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閉上眼回答。
男人便沒有再說話。
只溫柔地愛撫著他。
這只手很溫暖。
入冬之后,柏勻就沒有用冰冷的手碰過他。
陸酒終于察覺出一絲古怪,復又睜開眼:“你……怎么了?”
大衣還掛在手臂上,沒來得及放下,長長的眼睫在柏勻本就深邃的眼中投落下一片陰影,令人更加看不出里頭的情緒。
男人就這么低頭望著他,一如這幾個月來偶爾他表現怪異時的模樣。
他微微一笑。
“沒什么。繼續睡吧,吃飯了我叫你。”
他俯下身,親吻陸酒的側臉,溫柔至極,體貼地替他蓋好毯子。
*
到了三月份,陸酒忽然聽說陸明陽和楊鈺鬧離婚了。
——不是陸明陽要離,是楊鈺要離。
倆人鬧得雞飛狗跳,圈內人盡皆知。
陸酒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收到一條來自陌生手機號的短信。
“房子要賣了,這兩天我收拾出來你媽的一些東西,全都放到了你房間里,如果你要就回來拿,不要我就扔了。”
當時陸酒正在翻古詩辭典——依舊是在苦惱小崽子的名字。
而柏勻正坐在他身邊喝茶。
陸酒拿起手機,看到短信后沉默下來。
“想去?”身旁,柏勻平淡地問。
“不是,”陸酒的臉上浮現出探究,“我是在想,這是陸明陽發來的嗎?”
*
一天后。
春寒料峭。
陸家別墅對面的巷中停著一輛車,陸曲寧正坐在駕駛座上,雙手搭著方向盤,雙目緊盯別墅大門。
當車外有人走過時,他一個激靈立馬看過去,即使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他也會詭異地盯上許久,直到對方徹底走遠,才悄悄松一口氣。
他回想起一個月前,他踏入柏勻辦公室的那天。
男人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閱覽手上的東西頭也不抬。
助理彬彬有禮讓他在離那個男人很遠的沙發上坐下,他有些拘謹,也為接下來要發生的談話感到緊張和期待。
柏勻儼然是應對這種場面的老手,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從容不迫,陸曲寧完全看不透他,那場對話最后是由他自己耐不住急切開始的。
他說一半,遮一半。
小心注意著不透露太過,只希望柏勻知道,陸酒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甚至可能不是真正的陸酒。
至于他是誰?
給他一筆錢,他再全盤托出。
陸曲寧也是走投無路。
羅意那事發生之后,楊鈺這個親娘開始害怕他,陸明陽則叫囂著要把他送去精神病院,陸家他是呆不下去了,這座城市他也呆不下去,現下只有拿錢跑路才能讓他從泥潭里脫身!
他關閉了329的靜音,時不時向系統確認:“靈魂代碼沒有鉆出來吧?”
“沒有,宿主。”
然而坐在辦公桌后的男人也不過是從低頭簽署文件改為后靠到椅背上,雙腿交疊,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注視他。
陸曲寧壓力漸大。
“他為什么沒有反應?我哪里說得還不夠明確嗎?”
329沉默:“我也不知道,宿主。”
陸曲寧收緊雙手,褲子布料被抓皺。
“我剛剛說了陸酒可能不是三年前那個陸酒了吧,我說了吧?”
“說了。”
“他都不在意的嗎?”
他的雙唇小幅度地張閉著,急切的交流欲讓他幾乎就要本能地張開嘴和329說起話來。
就在這個時候。
“——你在和誰說話?”
來自辦公桌后的一句冷不丁的提問,令陸曲寧狠狠愣住。
……什么?
“他在說什——”他糊涂地問329。
被男人打斷:“啊,就是現在。”
陸曲寧僵住。
“現在,”男人緩緩道,“你正在和一個我看不見的人說話。”
……思緒瞬間蒸發成空白,陸曲寧呆呆地望著柏勻。
“是誰?”男人好脾氣地問著,好像在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
聽到陸曲寧的耳朵里,卻不亞于五雷轟頂。
“……我,”陸曲寧吞咽一下口水,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勻哥……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我、我在和你說話啊。”
男人笑了一下,那雙探究的眼睛始終沒有放過他。
他每一個低沉優雅的吐字,都令陸曲寧涔涔滲出冷汗。
“對話是直接在你們的大腦里發生的?”
——
陸曲寧轟然從沙發上站起來,胸腔大起大伏,渾身上下汗毛直豎。
柏勻的視線從平視轉為仰視,依舊饒有興致。
陸曲寧卻像是被一把火點燃,整個人都要爆炸了。
怎么回事?
這個男人是怎么回事?
“他也是玩家嗎?329,柏勻也是玩家嗎?!”
“我不知道,宿主,我的檢測功能早就壞了。”
柏勻的視線清楚表明,他知道陸曲寧又在和腦內“生物”對話了。
陸曲寧在內心尖叫。
“他和陸酒都是玩家?!”
“我真的不知道,宿主,您冷靜一下,不然靈魂代碼——”
陸曲寧倏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頭頂。
柏勻玩味的視線跟著落在了他的頭頂。
這個轉移令陸曲寧幾乎要原地跳起來。
他根本就是一個早就被追蹤瞄準的獵物,一舉一動早已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什么話都不再說,奪門而出!
……
從那天起,陸曲寧就覺得自己身后總有一股視線,好像有人在跟蹤他。
他不知道是自己太過敏感,還是他真的在被監視,他害怕極了。
楊鈺開始和陸明陽鬧離婚,兩人不再回家,那棟別墅即將被拍賣,沒法再住人。
陸曲寧不得不把自己收藏多年的手表全都賣了換成現金,可即使有了這一百多萬,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用不了多久——
沒有朋友愿意幫他,沒有人愿意收留他,他沒有地方可去,像一只過街老鼠一樣無處可藏,這些錢很快就會被花光,到時候他會變成窮光蛋!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陸曲寧在巨大的壓力和焦慮中催生出一股憤怒。
難道他要這樣過一輩子?!這比在任務世界里還不如,他冒著巨大的風險撬開這些待開發世界為的不是這樣的生活,他不要!
前天晚上,他冒出一個主意。
他在普通人下班的時間點離開了他的臨時租房,匯入人流中。
他穿著兜帽衫,在大街小巷里穿行許久,時不時加速快跑拐彎,最后鉆入一個工地,跑到建造中的大樓六樓,于月下陰影里警惕地打量四周。
確認下方沒人之后,他開始和329商量。
“329,我聽說你們系統是玩家手里的最后一道殺手锏,在危急關頭下可以銷毀你們兌換出珍藏級寶箱。”
“是,”329平靜地回答,“但是宿主,您之前經歷的那些任務世界累積下來的成就點也可以兌換出一些低級寶箱,那些不夠用嗎?”
“不夠!”陸曲寧氣喘如牛,“我聽說珍藏級寶箱里有一個‘煥然一新’功能,能讓人徹底改頭換面,我想要這個!”
329沉默許久。
“宿主,請您考慮清楚。在您撬開這些待開發世界的時候,我和您都被打碎成了五份碎片,進入了不同的世界。此刻的您如果銷毀了此刻的我,其余四個世界里的我也會跟著消失變成寶箱,那些世界里的您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失去系統的持續性幫助。”
陸曲寧立即皺起眉頭。
“這五個待開發世界不是平行關系嗎?也許那四個世界里的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不需要你的幫助了!”
“三千世界在大世界里是平行關系,但在時間維度上有先后差異。我們目前這個世界處于時間維度的前端,這個時候,另外四個世界的您或許還未出生。”
“…………”
陸曲寧沒想到會這樣,一時有些猶豫。
月色下,他目光陰翳地盯著虛空處。
一分鐘后。
“不管了,我要銷毀你。”
他現在只能顧好他自己。
在五個他分開的那個瞬間,另外四個他就再也與他無關。
再說了,那四個他不也還是能各自拿到一個珍藏級寶箱的嗎?
329一聲嘆息。
“好,那我現在就進入自動銷毀程序。一分鐘后,宿主您的面前會出現一個珍藏級寶箱。請您謹慎做出您的選擇。”
“329向您道別,與您一起的旅途雖然短暫,但非常愉快。再見。”
陸曲寧的人生非常失敗。
或許因為他是一個懦夫,從不敢做出大膽的選擇。
現在,他要勇敢一次。
黑暗中,散發著金色光芒的寶箱浮動在空氣里,只有他能看見。
他吞咽口水,心如擂鼓。
掀開寶箱的蓋子,里頭疊著四張金色卡紙,他將它們取出來,留下“煥然一新”,將其余的放回箱中。
閉上眼,默念“使用”。
一道機械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現在,請您想象您想要的新形象,包括身高、體重、聲音等一切細節。】
【煥新開始。】
……
夜色慢慢降下。
陸曲寧注意到,一輛邁巴赫駛到了陸家別墅門口,停下。
他激動地前傾身體,雙眸射出激動與貪婪的光芒。
來了!
是陸酒吧?
他收到那條短信,被他騙回這里來了!
車外后視鏡映出車窗玻璃后的他的面容。
——那是一張帶著濃重黑眼圈,雙目充滿血絲,卻依舊難掩明艷昳麗的臉。
陸酒的臉。
第30章 闖入大佬房間之后30
邁巴赫的后車門被打開,陸酒下了車。
駕駛座上也下來了人,是那名陸曲寧忘了叫小黑還是小白的保鏢。
兩人一道消失在他的視野盲區——邁巴赫擋住了別墅門口,也擋住了他的視線。
陸曲寧屏息凝神在車里等待,一分鐘,兩分鐘……
他藏在別墅里的東西會被發現嗎?
他的手心里滲出緊張的汗。
要不要現在就進去?
陸酒會不會從別墅后門離開?
陸曲寧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不,應該不會,他們的車都停在大門口,除非陸酒早就知道他的計劃,不然有什么理由拋棄門口的車,偷偷摸摸從后門離開?
陸曲寧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緊張,不要有負罪感。
是陸酒攪亂了一切,他現在只是在奪回本該屬于他的東西!
他下定決心,小心翼翼覷了四周一番——從他將自己改頭換面成陸酒之后,他就再沒有回過之前那個臨時租房,重新找了一個住處,為的就是不讓任何人發現這個秘密。
他要在今晚,將自己徹底變成陸酒。
陸曲寧長出一口氣,眼神鎮定下來。
他推開車門,就著夜色飛快跑進陸家別墅,從頭到尾,這條街上沒有一個過路人影,他只在掠過街角監控頭的時候低下了頭。
*
一樓客廳里亮著燈,但沒看到人,隱隱有說話聲從二樓陸酒的房間里傳來。
陸曲寧小心將大門關上,飛速跑向一樓庫房,心臟狂跳。
那是一個平常他們用來堆放雜物的房間,一般只有保姆會進去,此刻推門而入,幾桶汽油映入陸曲寧的眼簾。
他的呼吸非常急促。
他又探頭瞥了二樓一眼。
陸酒房間的門還沒被打開,那兩個人還在房間里。
陸曲寧用意念調出329銷毀后留下的最后一抹力量——曾經那些任務世界里他累積下來的成就點。
他用一部分成就點兌換出了一個低級寶箱,打開后選擇了“防護盾”功能。
下一秒,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籠罩住他。
陸曲寧俯身拎起兩桶油,離開這個房間,開始沿路傾倒。
……
別墅里很快彌漫開一股濃重的汽油味。
即使有防護盾做阻隔,陸曲寧還是被熏得直犯惡心。
灑完一樓,他咬咬牙,拎著一桶油跑上二樓,用最快的速度,最輕的動作將二樓走廊也倒滿汽油。
然后,他深吸一口氣。
拿出一盒火柴,擦燃,將手臂伸出欄桿外,松開手指。
火柴掉落下去。
火苗在墜落中顫抖,于接觸到地面的瞬間,點燃汽油。
——熊熊火焰迅速蔓延開來,瞬息之間將整個一樓變為火場。
別墅內的空氣全都成為了助燃物,砰一聲,爆炸般的巨響,房屋震動,陸曲寧跌坐在地上,眼睛一閉一睜,熊熊烈焰已經包圍住他,黑色濃煙涌向防護盾!
陸曲寧被嚇得癱軟在地,所幸濃煙被防護盾擋住了,他還能呼吸到微弱的新鮮空氣!
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陸曲寧還是產生了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覺。
他連忙爬起來,撲到陸酒的房間門口,拉住門把手不讓里面的人打開,然后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聽。
里面有聲音!陸酒和保鏢還在里面!
陸曲寧心臟直跳。
他們在說什么?他們發現別墅已經燒起來了嗎?
烈焰燒得整棟房子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濃煙見縫插針般鉆入所有可以鉆的縫隙角落。
此時此刻,房間里的陸酒和保鏢甚至應該能通過窗戶看到外面飄升上來的濃煙!
只要他們死在這里,燒成兩具焦尸,他就能成為陸酒了!
他會假裝逃出去,假裝是保鏢纏住了“陸曲寧”,掩護住了他,他會哭著撲進柏勻的懷里,從此之后他就能得到陸酒的生活!
陸曲寧興奮到極點,嘴角不自覺咧開一抹笑容。
害怕嗎?
驚慌嗎?
陸酒,你現在是什么感覺?
“……陸先生,這是您母親的東西嗎?”
“啊,這個也是。”
嘎吱嘎吱聲中,兩句對話清晰傳入陸曲寧耳中。
他愣住。
這兩人還沒發現房子已經燒起來了?
“這個不是,這個放下。”
“您拿得動嗎?”
“嗯可以,我來我來!”
整棟房子搖搖欲墜,陸曲寧甚至隱約聽到外面有人喊“燒起來了”,可屋內陸酒和保鏢的聲音卻始終悠閑淡定。
陸曲寧心一墜。
他猛地撞開房門!
濃煙彌漫的屋子里,一片漆黑。
防護盾開始失去效力,陸曲寧吸入一些濃煙,他一邊嗆著一邊摸索到墻上的燈開關,按下。
——一臺手機躺在房間中央的地上。
錄音在循環播放。
“陸先生,這是您母親的東西嗎?”
“啊,這個也是。”
“這個不是,這個放下。”
“您拿得動嗎?”
“嗯可以,我來我來!”
……
陸曲寧緩緩睜大眼睛,目眥欲裂。
他瘋了一般轉身跑向隔壁的他的房間,推開,沒人!
跑到走廊盡頭,陸明陽和楊鈺的臥室,沒人!
書房沒人!
二樓小客廳,沒人!
浴室沒人!小陽臺沒人!
樓下,各處,整棟別墅,除他以外,沒有一個人影!
——陸酒去了哪里?!
陸曲寧瘋狂嗆著,從后門跑了出去,他離開了火場與濃煙,肺卻始終在灼燒。
雙眼覆著一層灰塵,被冷風一吹直冒淚水。
視野扭曲晃動,什么都看不清,他在筆直的逐漸聚集起人的小巷里橫沖直撞穿過,無視了那些人驚異的目光,一路跑一路跑。
逐漸的,他變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恨急了非要追到陸酒不可,還是要逃到沒有人能再發現他,發現是他陸曲寧縱了火的地方。
在某條陌生街道的盡頭,一輛黑色賓利橫停在那里。
陸曲寧被腳下的石頭一絆,狼狽地撲倒在地。
他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肺里的氧氣幾乎全都被他嗆了出去,他頭暈眼花,耳朵嗡鳴,人好像快要死去。
車后座的門開著。
有人坐在里面。
黑色西裝褲垂直筆挺,皮鞋干凈锃亮。
“我在想你什么時候會出來。”
男人溫文爾雅的嗓音從頭頂上落下。
陸曲寧僵住。
牙齒開始打顫。
熟悉的恐懼如漲潮時的潮水,正在以非常迅猛的速度涌上他的心頭。
老鼠在復雜的彎道里鉆來往去,用盡各種方法逃生,最終發現它身在人為制造出來的巨大玩具迷宮里,一雙窺視一切的眼睛俯瞰著它。
“二十分鐘,比我想象中的要久,這也是和你交流的那個‘人’給你的特殊能力?”
陸曲寧渾身都開始發抖。
他直愣愣盯著地面上的某個角落,身體肌肉仿佛已經化作石塊。
某一刻,有什么事發生了。
他一激靈,惶然抬起頭。
顫抖的視野上方,一串由黑色字符組成的絲帶正蜿蜒飄浮起來。
陸曲寧瞬間臉色慘白,他抬起雙手摸向自己的臉,發現自己的皮膚正在松弛,他在融化。
“啊——啊——”
賓利駕駛座上,司機一聲不吭直視前方,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
后座,男人依舊優雅地坐著。
那絲帶隨著冰冷空氣的涌動,悄無聲息流向他的方向。
深灰色雙目饒有興致注視著這一幕。
抬起手,骨節分明的五指張開。
絲帶被扣住。
“啊——啊——”陸曲寧凄厲慘叫著,向后蹬退,他看著這已經超出他的認知,令他極度恐懼的一幕,除了哀嚎做不出其他任何反應。
“這就是‘蟲子’?”
男人看著手中的東西,若有所思。
“說起來,”他用拇指輕輕叩擊這看起來像是來自異世界的東西,沒有抬眼,“雖然不知道你們是什么人,但你們的變裝游戲,真的非常劣質。”
“如果你還能‘回去’,請告訴他們,以后不要再這樣玩了,好嗎?”
像是在好商好量著,男人的大拇指就這樣緩緩壓下。
“我的愛人不論是什么身份,都與你們無關,我也不需要你們來告訴我答案。”
“互不干擾,做得到的吧?”
黑色絲帶被指尖抵住,用力,無聲斷裂成兩半。
字符失去束縛,震蕩般向四面八方飄散,如蕩起的塵埃。
……
小巷恢復了寂靜。
司機巋然不動,直視前方,額頭上有汗水緩緩淌下。
車后門前的地面上只剩下一堆人皮,一只驚懼的眼折疊在最上方,瞪視著夜空。
柏勻歪頭打量著。
三秒鐘后,這堆人皮便和那些黑色字符一樣消失在空氣里。
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