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帝國第一beta太子妃10
這一晚,陸酒意外地睡得很沉。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沈欲已經(jīng)消失蹤影。
陸酒頂著亂糟糟的黑發(fā),耷拉著睡意朦朧的眼,盯了那張床很久,找不出任何這張床被睡過的痕跡,自然也就得不出那個男人到底是什么時候離開的答案。
班主任把他叫去學校辦公室。
“學校現(xiàn)在的意思呢,是可以破例給你塞進機甲班里去,看你自己想不想過去。”
班主任感嘆。
昨天看陸酒和太子殿下之間鬧得好像不太愉快,他還以為會出什么事,沒想到今天一早上校長去太子殿下那邊打探一番,回來時若有所思的,然后就做了這個決定。
“校長應(yīng)該也是看了你的表現(xiàn),覺得你當初陰差陽錯錯過機甲專業(yè)太可惜了。你在武器方面是有天賦啊,不過確實還是去學機甲更有前途一點。”
陸酒眨了眨眼:“不用了老師,我不想轉(zhuǎn)專業(yè)。”
“當個機甲兵至少以后就業(yè)不愁……什么?”班主任懵逼地看著他,“你剛說你不想干什么?”
“我說我不想轉(zhuǎn)專業(yè),老師,”陸酒耐心說了一遍,“機甲我本來就會開,我更想學點別的,要說前途,留在武器系以后不也能去軍部嗎?”
“嘶,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
班主任腦袋有點卡殼。
他突然想起來,之所以武器系也能有一部分學生被錄取到軍部,卻還是有大把人覺得沒前途,另有一部分原因就在于現(xiàn)如今武器系的學生……本身就是廢柴居多。
廢柴即使去了軍部也是廢柴。
其中百分之五十的人會被軍部篩下來,百分之三十的人會在一年后就屁滾尿流逃回老家,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大概率也是被淹沒在眾多機甲兵、機甲維修師中間,成為平平無奇最不起眼的那一部分螺絲釘。
說到底還是人的緣故,只要是聰明人,去了軍部就能發(fā)光發(fā)熱。
但是——
“你確定?要仔細考慮清楚啊,”班主任勸他,“就算你會開機甲,學校里也還會教你們戰(zhàn)術(shù)和戰(zhàn)斗技巧,這和你自己摸索是不一樣的啊!”
“我已經(jīng)考慮好了,老師,謝謝您。”
陸酒其實看過學校里的機甲系視頻教材,他覺得那種程序化標準化的戰(zhàn)斗教學不是很適合他。他更適合野蠻生長。
見陸酒心意已決,班主任也不再勸了。
咂摸咂摸嘴,班主任反倒有些暗喜——他們武器系難得出個人才,這人才還莫名其妙被留住了!
也行,也可以,哈哈哈哈!
陸酒離開教師辦公室,意外撞見了林邈。
兩人也不熟,眼神對視一瞬,陸酒就很隨意地移開了。
剛抬腿要走,林邈叫住他。
“……我聽說你去年是因為出了意外影響到大腦才會錯過入學的,”林邈咬了咬唇,語氣試探,“不去機甲班真的不會感到遺憾嗎?還是說……”
他的目光移到陸酒的眉心。
“……是因為身體還沒好透,才有顧慮不敢去?”
陸酒呵笑一聲。
林邈敏感地紅了臉:“你笑什么?”
“沒什么,既然你都聽到了,那應(yīng)該也聽到我的回答了才對,”陸酒雙手插進褲兜里,懶洋洋道,“怎么,不相信我的話?”
“不是……”
林邈心跳很快。
事實上,他是一名快穿玩家。
他在一年前覺醒了記憶,想起來他是怎么來到這個世界的。他本該有一個叫329的系統(tǒng),卻不知因為什么原因失去了。
大腦中只隱隱留下了329在另一個世界對“他”說過的話——他的降臨會影響到他周圍某個原住民的人生軌跡,對方的靈魂會逸散,亂碼會侵入對方身體,對方可能會變瘋變傻。
這一年里,林邈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圍,卻始終沒有找到疑似是這段亂碼的人。
直到他遇到陸酒。
這兩天,所有人都在傳是他占了陸酒的便宜,如果陸酒沒有出意外,沒有變成傻子,機甲班里的這一個位置根本不會是他的。
林邈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
……又不是他把陸酒變成傻子的!
就算陸酒就是那段亂碼,那段亂碼也不是他親手塞進陸酒身體里的啊!
他也是受害者不是嗎!
這兩天連續(xù)輸在賽場上已經(jīng)足夠令人懊惱了,林邈的心情糟糕透頂。
剛才聽到陸酒拒絕轉(zhuǎn)入機甲系,他一邊覺得陸酒這么做不是讓更多人把矛頭對準他,不禁有些生氣,一邊卻又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還有一個問題躍上了他的心頭——陸酒到底是不是那段亂碼?
如果是……
林邈心跳飛快。
……怎么會,說好就好了呢?
陸酒瞧著這個人的眼神變換,唇邊劃開一抹淡笑。
熟悉的感覺,這個人確實就是陸曲寧。
“所以,你是希望我轉(zhuǎn)去機甲班?”陸酒歪歪腦袋,一臉純真,“沒想到學長這么熱心,如果你真心希望的話我倒是可以現(xiàn)在回去跟我們班主任說我改主意了,畢竟難得遇到這么好的學長,我總要聽勸。”
他作勢轉(zhuǎn)身,林邈被嚇了一跳,脫口而出:“你等等!”
陸酒停下,疑惑地看他。
林邈結(jié)巴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要學什么肯定要看你自己的想法,沒必要因為我就改主——”
陸酒輕哂。
林邈意識到什么,猛地漲紅臉。
他憤怒地瞪了陸酒一眼,轉(zhuǎn)身就匆匆走了。
陸酒摸摸鼻子。
怎么突然這么臭?這家伙被氣到放了一個屁?
“陸酒!”
右邊傳來喊聲,陸酒轉(zhuǎn)過頭去,看到白云哲、白云非一起大搖大擺走來,他們身后還墜了一個沈欲。
男人邁著長腿,視線落在他的身上時,陸酒下意識站直了身體。
“那個林邈剛剛在跟你說什么,怎么氣沖沖的?”白云哲對林邈好像很警惕,話剛說完,就捂住鼻子,不敢置信地打量陸酒,“你怎么這么臭?放屁了?”
“……”陸酒黑線,“不是我。”
他瞥了沈欲一眼,往旁邊走了兩步,很生硬地說:“不是我臭,你再聞聞。”
“哈哈,我來瞧瞧。”白云哲湊過來,一下就湊到了他的脖子邊。
陸酒愣住。
“……讓你聞,沒讓你湊這么近聞。”他不自在地往后仰去。
白云哲卻還跟過來,鼻翼翕動著,嘴里嘟嘟噥噥:“不湊近點怎么聞得清楚?”
“你什么鼻子……”
“我鼻子很正常啊!”
兩人說著一些很沒營養(yǎng)的對話。
白云非看到這一幕,心突然拎起,他下意識往旁邊覷了一眼——
男人正靜靜注視著自家弟弟。
他立馬回頭喝止:“云哲,夠了!”
白云哲被嚇了一跳,懵逼地回過頭來:“啊?干嘛?”
白云非走過去把他從陸酒身邊扯開,都不敢回頭再去看沈欲,徑直把白云哲拽進教師辦公室里:“你不是來找老師的?趕緊進去,別在這里磨蹭了,等會兒還有課要上!”
“啊等等,我還沒和陸酒說完話!”白云哲有些依依不舍,“陸酒你等等我行不行,我們?nèi)ゲ賵錾洗蛞患埽蛱炷愀腋绱蜻^了都沒跟我打,明明是我先排隊的——”
“夠了,閉嘴,不要去騷擾人家!”
“憑什么!”
砰一聲,辦公室門被關(guān)上,走廊陷入寂靜。
“……”
“…………”
陸酒收回目光,假裝自然地回過頭,問沈欲:“……你不進去?”
“我和他們只是順路。”
男人邁步走來。
經(jīng)過陸酒剛剛站過的地方時,他狹目一轉(zhuǎn),掃視一眼那團空氣。
“不是我放的屁,”陸酒嘴角一抽,再次強調(diào),“那邊還是很臭?”
沈欲牽動唇角,戲謔地輕笑一聲。
答案是肯定的。
陸酒有些郁悶。
他以為沈欲就要這么從他面前掠過去了,不自在地后退一步要給這個男人讓路,沒想到男人徑直走向他。
當他的后背抵住墻面,男人也抵著他的腳尖在他面前站定。
陸酒還沒回過神,沈欲已經(jīng)垂下頭,高挺的鼻子就這樣湊到了他的頸側(cè)。
陸酒微微僵住。
溫熱的呼吸噴灑過來,他側(cè)頸的那塊皮膚麻了一瞬。
“……干什么?”
“聞一聞,”男人態(tài)度很自然地回答著,“嗯,不臭。”
“……你怎么和白云哲一樣,好幼稚。”
男人眼皮一掀,看向他:“不是你讓他聞的?”
“…………”
陸酒盡量讓自己面不改色:“你別告訴我你在吃醋。”
這陌生的兩個字眼讓太子殿下微微挑起眉。
隨后,他輕輕笑著,就這樣注視著陸酒,問:“那你告訴我,他值得我吃醋嗎?”
陸酒瞬間感覺到一股熱氣直往臉上沖。
什么亂七八糟的。
說個屁,他才不說。
他別開臉:“白云哲才幾歲,你跟一個小孩子較勁?”
“小孩子?”沈欲抬起手來,手指輕蹭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扭回來,語氣意味不明,“要說小孩子,你也是。”
“……我可比他大一歲。”
“你應(yīng)該也知道這句話沒什么說服力。酒酒,你們是同齡人。”
陸酒回過味來了,有些樂:“有年齡危機了?太子殿下既然知道我還小,那昨晚怎么好意思登堂入——唔!”
太子殿下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他入的可不僅僅是“室”。
陸酒瞪直了眼。
他們還在走廊上,兩頭隨時會來人,教師辦公室的門也隨時會被打開!
他是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但長輩們的面前是不是還是該注意一下?
太子殿下卻似乎根本不在意。
他低頭吻得深入。
陸酒被迫仰起頭,試著推了兩下沒能推開,被吻得脖子和耳朵迅速染上緋色,雙眼也覆上一層霧氣。
四周突然變得很安靜。
只能感覺到空氣中驟然增多起來的,環(huán)繞著他們躍動的不安分子,和他們交錯著的急促呼吸。
陸酒的手從推改為攀住男人的肩膀,繃緊的身體漸漸軟下來,眸色變得氤氳。
忽然,一旁的辦公室門被猛地拉開。
“——憑什么不讓我跟陸酒走近啊,哥你什么意思,陸酒又不是omega我和他難道還能——”
白云哲走出來,回過頭,看到走廊上的情景愣了一下。
陸酒和沈欲都還沒有離開。
陸酒靠在墻上,低著頭,胸膛劇烈起伏,耳朵很紅。
他的手輕輕搭在沈欲上臂,而沈欲的手臂也正屈起,托舉著他的手。
太子殿下一派云淡風輕。
“你們還沒走?……陸酒你怎么臉突然這么紅?”白云哲狐疑的視線下意識掃過陸酒嫣紅的唇,心頭一跳,不知道怎么的就結(jié)巴了,“你、你你嘴巴怎么腫了?”
“是嗎?”
白云哲剛傻傻地點頭想說“是啊”,突然意識到這兩個字不是陸酒問出來的。
他懵逼地看向沈欲。
太子殿下屈起食指,輕輕拭掉陸酒唇角的水漬:“好像是有點。”
“抱歉。”
陸酒:“…………”
白云非:“…………”
白云哲:“…………????”
*
陸酒掀桌了!
什么玩意兒啊那是?
狗圈地?貓蹭頭?堂堂太子殿下…………是不是太不要臉了?!
他很無語地離開那條走廊,很無語地去上課,然后晚上在維修倉很無語地被找過來的白云哲纏住——
“你告訴我,你和我小舅舅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貨跟只小蒼蠅似的繞著他轉(zhuǎn),從他的左邊嗡嗡嗡到他的右邊。
“你們早上在走廊上干什么了!你你你當時為什么嘴巴那么——”
“夠了沒有?”陸酒瞪過去打斷他。
“……沒有!我沒有!”
白云哲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他就是覺得,明明是他先到的啊!
是他先認識陸酒,先向陸酒挑戰(zhàn),可陸酒卻先和他哥打架,然后又是和他小舅舅……
白云哲憋了一肚子的話,卻不知道要怎么說出來。
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釋自己現(xiàn)在奇怪的心情!
他眼巴巴地跟著陸酒,一路跟他回到宿舍。
陸酒在走廊上快步走著,心里有點突突的。
離自己的寢室門越近,他心里就繃得越緊。
……也不知道那個家伙今晚還會不會來。
他現(xiàn)在會不會又在寢室里?
陸酒瞟了還在叭叭的白云哲一眼,暗暗思忖。
……要是被自家外甥瞧見自己死皮賴臉待在學生寢室里,那個男人還能繼續(xù)無動于衷嗎……?
白云哲要是嚷嚷“哇小舅舅你怎么這樣”“你要睡這兒那我也要睡”……那個男人還能好意思再呆下去?
不要臉應(yīng)該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
陸酒鎮(zhèn)定地往前走去。
開門時他還有些緊張,等到門一推,燈一亮,面對空蕩蕩的寢室,他驟然放松下身體……也泛上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陸酒,你是beta吧?”白云哲大大咧咧走到空的那張床上坐下。
“不然呢?”怎么一個兩個都來問他這種問題,陸酒笑了,“難道我看起來很像小說里的o裝b?”
“……不是沒有可能,”白云哲吐槽,“我們學校每隔兩年就會冒出來一個這樣的,有的膽大的直接o裝a,今年我們一年級就有。”
“?”陸酒走到自己書桌前倒水,隨口問,“為什么要這樣啊?”
“誰懂啊,機甲班又不是搞性別歧視只要alpha,只要實測成績能達標,beta和omega都能上啊,又沒人攔著他們!”
對這種事白云哲好像有一大堆的牢騷。
“關(guān)鍵是把信息素藏好一點也就算了,偏偏每一個到了關(guān)鍵時刻都會發(fā)忄青,然后一不小心跟人搞上,中招什么的……說起來,你們學校昨天不是也出了個偷偷懷上孕的omega嗎,誰知道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情況。”
“我們學校?”陸酒疑惑。
“對啊,你還不知道?哦,估計你們校長是偷偷在查,我也是昨天湊巧路過醫(yī)務(wù)生那棟教學樓才知道的。”
陸酒差點把喝進去的水噴出來。
他嗆了兩聲:“醫(yī)務(wù)生教學樓?那邊怎么了?”
白云哲倍感無聊地說:“有學生偷偷用了診斷儀,大概不知道診斷儀的記錄會被保留下來吧,昨天他們一上課就看到那條記錄了,顯示懷孕六周……”
“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白云哲停下,茫然地看向突然激動起來的陸酒。
陸酒猛地轉(zhuǎn)過身,背對白云哲將杯子重重放到桌上,捂住自己的唇,含糊道:“沒事……”
……靠!
…………靠!
他真是傻了,那天怎么會檢查都沒檢查一下就走了?!
111偷偷摸摸探出頭:“但是那臺機子沒記錄下你的名字,甚至連你是beta都沒掃描出來。”
“……可是沿路的監(jiān)控呢?!”陸酒在心里問。
“如果監(jiān)控能查到,那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查到你了才對。”111安慰。
陸酒在一團混亂的思緒中鎮(zhèn)定下來:“你說得對。”
白云哲還在那邊有一下沒一下地聊著:“反正那omega被查到就慘了,嚴重違紀。其實他要是去‘自首’的話倒也不是非退學不可,畢竟都成年了,上個床懷個孕也正常……”
…………陸酒重新拿起水杯,咕嘟咕嘟喝水,瞪著距離他半米的墻面,單手牢牢捂住自己肚子。
“但肯定會全校通報批評,畢竟擾亂風紀……”
陸酒仰起脖子喝得更猛了,哐哐地喝。
“……你嘴很干嗎?”白云哲疑惑地問他。
突然,白云哲的語氣變得僵硬:“……這是什么?”
陸酒一口氣干完一杯水,放下杯子,假裝冷靜地瞥過去一眼,發(fā)現(xiàn)這家伙手上攥著一串銀色項鏈,項鏈上掛著一枚環(huán)形吊墜。
“空間匣?”這是典型款式的空間匣,陸酒心不在焉地說,“怎么,不是你自己的東西?”
白云哲抬起頭,僵硬地瞪他:“……當然不是,這是我從這下面翻出來的!”
他的懷里正抱著一個枕頭,他激動地拍著這枕頭。
陸酒愣住。
……這串項鏈是白云哲從這只枕頭底下翻出來的?
他想起昨天晚上,一個激靈。
“……哦,這是我的空間匣,我忘了,”陸酒鎮(zhèn)定地走過去,作勢要拿,“我就說怎么最近找不到了,原來是在這里。”
白云哲躲過他的手,情緒更激動了。
“你在說什么!”他晃著這串項鏈,用控訴的語氣說,“這是我小舅舅的空間匣!這上面還刻著他的首字母縮寫!”
銀色吊墜隨著他的動作在光線下胡亂晃動,某一瞬,側(cè)面閃過“S.Y.”這兩個字母。
陸酒:“…………”
不知道該用什么臟話了。
就在這時,滋一聲,寢室門被打開。
他和白云哲齊齊扭過頭,就看到太子殿下面色如常地推開門,走了進來。
…………就這么水靈靈地進來了!
第42章 帝國第一beta太子妃11
什么叫做單人寢室……
當白云哲如尖叫雞一般慘叫起來的時候,陸酒兩眼徹底放空,木然地望向天花板。
講道理,單人寢室是能這么“熱鬧”的嗎?
“小舅舅!你!你們!”
白云哲跳起來,一根手指頭顫抖地指指陸酒,再指指沈欲:“你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都住到一起去了!我——”
沈欲將門關(guān)上,走進來,拿下隨著白云哲的手一起顫抖的銀色項鏈,一股壓迫感極強的張力瞬間在空氣中張開。
“我——嗷!”白云哲啪一下捂住鼻子,瞪大眼睛,委屈了,“小舅舅,你趕我!”
“已經(jīng)幾點了,”沈欲淡淡啟唇,“難道你想一起睡在這里?”
白云哲靈機一動:“倒也不是不可——”
空氣中的張力瞬間更為緊繃。
陸酒都快有點頂不住了,更別說能嗅到味道的alpha——白云哲一副快要死掉的模樣。
他捂著鼻子直往門口跑:“我走我走,小舅舅你也太過分了!”
“再擾民就讓云非給你送回家去。”
“嗷嗷嗷不要再放信息素了!”
白云哲的手摁到了門把上。
他忽然扭過頭來,頗有些傷心地問:“陸酒,你真的不是omega?”
陸酒微怔:“不是。”
為什么要執(zhí)著于這個問題?
忽然注意到一旁男人側(cè)過來的視線,陸酒一頓。
等等……
不是吧。
是真的……?
……是活太久了的緣故嗎?即使外表恢復了年輕,心理上好像也沒把這些小孩子當做同齡人一樣對待……
陸酒有些懊惱。
他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冷靜下來后抬起眼,對白云哲說:“……不是想和我打架?早點回去休息,明天我就和你打。”
白云哲本來還想說些什么。
比如,如果你是beta那怎么會和小舅舅……beta和alpha也能這樣嗎……那我……
可陸酒這句話一出,所有念頭瞬間從他的腦袋里蒸發(fā)。
他雙眼一亮:“真的?!”
“真的,”陸酒看到他這幅孩子氣的模樣又不由失笑,“去吧……早點休息。”
“行!那約好了啊,明天下午我沒課,我去找你,說話算話不能反悔的啊!”
“是是是,趕緊走吧!再不走這話就不算數(shù)了啊!”陸酒笑罵。
“不行不行,我馬上就走,對了,你要是沒機甲明天我?guī)б患軄恚覀円欢ㄒ赐纯炜齑蛞粓觯欢s好了啊!”
白云哲嘰嘰喳喳的聲音消失在門后。
咔噠一聲,門重新關(guān)上。
陸酒的笑容淡下來,他微微擰起眉頭。
“覺得苦惱?”
男人低磁好聽的嗓音傳來。
陸酒不動聲色看過去。
沈欲將早就脫下來的外衣隨手搭在床頭,挽起袖口,臉色沒什么大的起伏變化。
“……我要是說是,你不會明天真把他送回家去吧。”
男人輕笑一聲,意味不明地說:“你倒是心疼他。”
“……我憐愛晚輩不行嗎,”陸酒有點無語,他覺得自己必須要申明,“我對小孩子沒興趣,你可別拿他當情敵了。”
也太詭異了。
沈欲語氣平淡:“他和他母親一樣,只要確定是自己碰不了的東西,過幾天就會忘了。如果有其他事轉(zhuǎn)移注意力,他會忘得更快。”
所以沒什么好苦惱的,這件事不會在任何人的心中留存太久。
陸酒怔住。
他看著沈欲將袖口挽好,沉默片刻,問:“你的親姐姐?”
“表姐。”
差點忘了,沈欲是當今帝后的獨子。
陸酒往后靠到床柱上。
又沉默了會兒,他低聲說:“他是你外甥,所以我也拿他當外甥看了。”
并沒有想那么多。
白天沈欲吃醋時,他還以為這家伙是在和他鬧著玩。
白云哲這小子,傻傻的腦袋瓜怎么會……
沈欲頓住。
他忽然歪頭打量陸酒,瞇起眼:“我提醒你注意他可不是讓你這么認真去想他的意思。”
陸酒:“…………”
他被噎住。
什么叫“這么認真地去想他”……他只是在思考人生,這家伙怎么連這都要吃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子殿下是不是也太難伺候了?”
陸酒也瞇起眼來。
“太子殿下自己想明白了嗎,就對我要求這要求那的。”
一副他們好像已經(jīng)是情人的模樣。
聽到他不滿的語氣,沈欲低頭笑了下,很坦蕩地說:“這些話也不過是‘確定下來的想法’之一。沒有來處,沒有緣由,只有答案。”
他走過來,來到陸酒面前,單手扶住床柱,低頭抬起他的下巴。
“——它告訴我,我不希望你把思緒分給其他男人。”
陸酒的目光靜下來。
他凝視著沈欲深灰色的深邃眼眸,移不開自己的視線,心如擂鼓,喉結(jié)滾動。
兩人的呼吸無聲纏繞到一起。
陸酒動了動唇,嗓音微啞:“你……把這串項鏈塞枕頭底下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太子殿下輕笑。
“……明知故問,”陸酒輕聲說,“能不能管好自己的東西,丟了我可賠不起……”
“這個空間匣里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只有一些基礎(chǔ)材料。”
陸酒一愣,視線立馬精神百倍地移向沈欲靠在床柱上的那只手里攥著的項鏈。
平平無奇的項鏈和吊墜頓時變成了一串大金瓜。
“想要?”
項鏈晃動兩下。
太子殿下好整以暇地問。
“…………”陸酒差點被晃花眼,瞪向他,“你是不是全算計好了?”
這家伙到底是預判了多少步!
太子殿下低頭笑開,肩膀都微顫起來。
然后他站直身體,拿住這串項鏈,雙手繞過陸酒的脖頸,伸到他的后頭。
陸酒一顫。
熟悉的氣息襲來,包裹住他。
他垂下眼睫,呼吸無聲拉長,垂在身側(cè)的雙手微不可查地縮緊,幾乎就要抬起來,像曾經(jīng)做過千百次的那樣,環(huán)住這個男人的腰。
項鏈扣上。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捏著細鏈,一路下滑,指背若有似無地碰觸到肌膚。
直到滑落至最底下,從那銀環(huán)吊墜上輕掃而過。
“空間匣內(nèi)部空間還有很多,想放什么你自己安排,里面的材料也隨便用,”男人低聲對他說,“就當是,接下來這段時間的房租。”
指尖輕輕彈了這銀環(huán)一下。
銀環(huán)轉(zhuǎn)動一圈,乖巧貼在了陸酒的鎖骨中間。
*
皇家學院交流團的到來只在最開始兩天引爆出一陣熱度,第三天開始,整座校園就迅速回歸到了平常的節(jié)奏當中。
很多人在傳太子殿下已經(jīng)離開了,畢竟第二天之后就沒有人再見過他。
——但事實是,陸酒每晚都能見到這個男人。
一天不落,上班打卡一樣。
有時候他從維修倉那邊回來時,這家伙已經(jīng)洗過澡舒舒服服躺到床上;有時候陸酒都已經(jīng)睡下了,睡夢中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回來,輕手輕腳,第二天起來時,另一張床上卻空空如也。
也有的時候,他們會在一張床上,擦槍走火。
但陸酒每次都拒絕了——他現(xiàn)在當然還不能做。
越是情動,他就越是意識到,還是得想辦法找醫(yī)生好好看看他肚子里現(xiàn)在的情況。
去那些大醫(yī)院看吧,首先男beta懷孕在這個世界的背景下總歸也是一件驚天動地的事,如果沒有人脈、沒有提前知會過,陸酒十分懷疑自己會被當作一個神奇案例滿世界宣傳。
其次,他現(xiàn)在手上的錢也不多……
有那么幾個瞬間,他都在想,要不跟沈欲說了算了。
可每每話到嘴邊,又被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顧慮摁下。
……
陸酒突然想起來,他還是亂碼的時候曾經(jīng)在賭場認識過一名地下醫(yī)生,四十多歲的年紀,專攻婦產(chǎn)科…………嗯,蟲獸婦產(chǎn)科。
因為被人發(fā)現(xiàn)用醫(yī)院的設(shè)備違規(guī)解剖懷孕蟲獸而被吊銷了執(zhí)業(yè)證,這位大叔就在貧民區(qū)某個無人監(jiān)管的地下交易區(qū)開起了地下診所。
瘋是瘋了點,但人不壞,甚至還有點癡。
在賭場里,別人看這位大叔的目光和看亂碼時期的傻子陸酒沒什么區(qū)別。
之前有幾次亂碼去找那位大叔玩,后者都不在,大概是“云游四海尋蟲獸”去了,不知道現(xiàn)在有沒有回來。
陸酒決定翻出學校去找找對方。
這天他沒去維修倉,吃完晚飯,天色一暗,就找到一個沒有監(jiān)控的校園死角,翻出校墻外。
跑出去幾十米,他突然警覺回頭——
身后馬路上,路燈光線明亮,飛車來來往往,路人行色匆匆。
……沒人跟著他。
陸酒滿腹狐疑,盯了會兒,緩緩收回視線,繼續(xù)趕自己的路。
……可那種被跟蹤的感覺時不時地出現(xiàn)。
“會是誰在跟著?”111小聲問。
“……不知道。”
陸酒暗暗思索片刻,改變了主意,他沒有踏上本準備坐上的空中公交,選擇徒步趕路。
和去醫(yī)務(wù)生教學樓的那天一樣,他左繞右繞,專走小路,看見彎就轉(zhuǎn),半個小時后,在靠近貧民區(qū)的地方,徹底把身后那股視線甩開。
地下交易區(qū)在貧民區(qū)的東邊。
這里所有房屋都沒有對外的窗戶,路燈也壞了一大片,到了晚上沒什么光,四下里烏漆嘛黑。
傍晚剛下過一場雨,地面坑洼處積了不少雨水,一腳踩過,水花四濺。
大叔醫(yī)生的診所在左數(shù)第四條巷子的中間。
陸酒跑進巷子里,站定在一扇老舊的門前,抬起手敲了敲。
沒有動靜。
是人還沒回來?
陸酒耐下性子,又敲了一遍,敲到第三下,門被打開。
“都說了我沒有錢!別來問我要……”醉醺醺的聲音傳出來,一個絡(luò)腮胡大叔滿臉酡紅出現(xiàn)在門后,看到陸酒,迷蒙的雙眼瞬間愣住,他呆呆打出一個酒嗝,“……喲,原來是你啊陸酒,好久不見……?”
陸酒閃身進去,關(guān)上門。
他望著這位大叔嘆氣:“大叔,還能看病嗎?不行我自己來?”
……
傻子竟然變聰明了,這是何等的醫(yī)學奇跡!
大叔瞬間酒醒,怎么不能看病了!
“你是來看腦袋的?”他搓搓手,非常興奮,“等等,我把機子開一下,保證把你腦殼里的照得清清楚楚!”
“不是,”陸酒嘴角一抽,拍拍自己的肚子,“我來看這里。”
大叔一愣,目光落到他的肚子上,大失所望:“看肚子?你拉肚子了?拉肚子還用得著來看病,直接去藥房買盒止瀉藥不就行了?”
“我懷孕了大叔,這不是讓你發(fā)揮老本行來了,”陸酒溫柔地說,“不過別想著剖我哈,除非你也想被剖一下。”
大叔剛拿起的眼鏡啪嗒一聲掉到地上。
下一秒,被他自己激動地上前來一腳踩爛。
“你你你——懷孕了?!”
……
婦產(chǎn)科醫(yī)生不愧是婦產(chǎn)科醫(yī)生。
這位大叔換上白大褂,戴上備用眼鏡,做起B(yǎng)超來時還挺像模像樣。
陸酒躺在床上,感受著熟悉的冰涼探頭滑動感,有一搭沒一搭地思索著,原來星際時代孕婦產(chǎn)檢也是做B超啊,他從小出生在貧民窟,沒怎么見過正經(jīng)醫(yī)院,還以為能更加高科技一點……
“真的懷了!”大叔激動到聲音都在打顫,“看起來至少有兩個月了!怎么會呢,你怎么會有一個子宮,你小時候沒做過體檢?”
“……貧民區(qū)小孩做什么體檢,”陸酒歪頭朝機子望去,“發(fā)育還健康嗎?”
“非常健康,至少目前看不出什么毛病,”大叔正經(jīng)回答完兩句,又開始八卦,“是誰播的種,beta?alpha?總不會是omega吧!”
“這你就別管了,以后得怎么生啊,還是得剖腹產(chǎn)?”
“那肯定是了,你的身體構(gòu)造沒法順產(chǎn),”大叔咽了咽口水,心在顫手在抖,“能不能讓我來剖……”
“除非你重新上岸。”陸酒扯了兩張紙巾,擦擦自己肚子,坐起身來。
大叔簡直想跪下。
讓他上岸不如讓他上吊。
“讓你懷上的那位知道這事嗎?”他鍥而不舍,“你有錢去正規(guī)醫(yī)院做剖腹產(chǎn)嗎?”
陸酒笑:“要生也是七八個月后的事了,就算不靠他,手術(shù)費我自己也湊得出來。”
“可他們會拿你做人體實驗!!”大叔震聲。
“說得好像你不會拿我做人體實驗似的。”陸酒輕嗤。
大叔第二次給跪。
為什么傻子變聰明了能這么聰明?醫(yī)學奇跡也不帶這樣的!
“行吧,檢查過我也放心了,”陸酒思忖,“大叔你后面還要出去旅游嗎,要是不去的話我就暫時找你來做定期產(chǎn)檢了。”
“不去不去,當然不去了,你就來找我,”大叔說完就想起什么,猶豫一下問,“不過,你和阿三最近是不是鬧翻了?”
陸酒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阿三”是誰。
過了一秒才想起,這不就是那位忽悠他去沈清莊園頂替上班,事后又翻臉不認人拉黑他的賭場“朋友”嗎。
“怎么了?”陸酒漫不經(jīng)心地問。
“……他兩個月前被人搞了,好像被人綁架威脅了,工作也丟了,他到處說和你有關(guān),”大叔小心翼翼道,“最近他缺錢,老是往我這里跑,問我討錢,你要是過來的話要小心點,別碰上他。”
“行,”陸酒點頭,“我們還是留下電話吧,以后方便聯(lián)系。”
“好好好。”
幾分鐘后,陸酒向大叔道別,走出診所。
剛踏入漆黑的巷子,他就停頓一下。
……被跟蹤的感覺,又來了。
*
黑暗中,兩道聲音在對話。
“……我說了不會跟你們走的,你們不要再來找我了!”
這道聲音被壓得很低,帶著一絲恐懼,它的主人似乎非常害怕被別人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里。
“你生來就是我們的主人,不跟我們走又想去哪里?難道,還想留在這里?”
這道聲音就比較奇怪了,咬字僵硬,音調(diào)古板無波,聽起來帶著一絲違和感。
“誰是你們的主人了,我……我跟你們沒話說!”
“不準走!你的身體里流淌著我們的血液,留在這里總有一天身份也會暴露,你以為那些人類會聽你解釋理解你?”
“別攔著我!”
“你又知道你為什么現(xiàn)在能舒舒服服在璨星學院讀書,能做你驕傲清高的機甲系學生?這是你父親給你的,沒有他,現(xiàn)在在機甲班里的只會是本來排名在你前面,現(xiàn)在卻被調(diào)劑去機甲維修班的那個學生!沒有你父親,你甚至只會是垃圾堆里的一個棄嬰!你以為你被安放到璨星是享福去的嗎?你肩負著任務(wù)!”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什么父親……”
“別假裝不知道了,就像你假裝不知道你身上有我們的血統(tǒng)一樣,我們能感覺到,你早就偷偷使用過血統(tǒng)的能力。”
“我沒有!!”
“——噓,等等,先別說話。”
兩道聲音驟然安靜下來。
*
漆黑的,泥濘的巷道。
月光下,孤零零的影子被打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積水映出青年漂亮的容貌。
他一步一步走在其中,雙眸沉靜地直視前方。
“到底是誰?”111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
誰跟在后頭?
前方,右側(cè),是一個拐角,那里頭是更深的黑暗。
身后的腳步聲匆匆追上來,盡管被努力放輕,卻依舊傳入了陸酒的耳中。
沙沙沙,沙沙沙。
那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一只手從后頭伸出來。
肌肉力量瞬間爆發(fā),陸酒扣住這只手用力一拽,將身后那人拽過來用肩一頂,眨眼間便將人摔到自己面前,半跪下來單手狠狠扣住對方喉嚨!
“咳咳咳我操,是我,該死的,陸酒你——”
地上這人剃著平頭,尖嘴猴腮,被陸酒掐得臉漲得通紅,話不成句。
陸酒挑眉。
剛聊到這人,這人就來了。
“原來是阿三哥?好久不見啊,怎么這么偷偷摸摸的?”
阿三哥嗆著嗆著,眼神陰冷下來,他忽然大吼一聲用力掙開陸酒的手,跳起來瘋了一般朝陸酒撲過去,面目猙獰——
“我艸死你,都是你害得我丟掉工作!今天終于給我逮著了!”
他的喊聲很大,巷子前后,躲藏在黑暗中的地下商販與顧客聽到動靜,偷偷探出頭來。
陸酒悠閑后退兩步,手指從吊墜上撫過,從中取出一把匕首。
就在這時。
轟一聲,右側(cè)墻面驟然垮碎!
惡臭蔓延,灰塵四起,一根長長的蟲足從那里頭倏然彈射出來,于半空中直直刺入猝不及防的阿三哥的喉嚨,將他釘入了左側(cè)墻面之中!
陸酒瞳孔猛地緊縮。
蟲獸?!
第43章 帝國第一beta太子妃12
巷子前后的腦袋瞬間全部縮了回去,“砰”“砰”“砰”關(guān)門聲迭起。
可以想見,他們不僅會把門鎖上,甚至可能會立馬從后門逃離——蟲獸的戲可吃不消看!
細長蟲足從阿三哥喉嚨里拔出,一小股血液從那血洞里飚濺出來。
阿三哥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他一邊瞪著眼睛,口鼻溢出血液,一邊拼命從褲子口袋里摸出一袋藥粉,手背青筋暴起,奮力往自己的喉嚨傷口處倒——那是亡命之徒身上常帶的創(chuàng)傷藥粉,可以起到即時止血作用。
陸酒立刻將匕首換成射線槍,在那根蟲足朝他刺來的瞬間翻身躲過,扣下扳機揮舞右臂,細長光線劃出干脆利落的一段線路,將蟲足從中間斬斷!
蟲足前半部分掉下來,黃綠色漿液飚出,后半部分瘋狂揮舞,右側(cè)倒塌的墻面里傳來刺耳的尖嘯聲。
轟隆,轟隆。
這頭蟲獸徹底現(xiàn)出真身。
它頂起破碎的磚瓦,緩緩升高,擠碎四面剩余的墻面,不斷膨脹。
它足有十米高,十米寬,通體全黑,八只腳高高聳起,躁動地狂踩地面,是一只蜘蛛形狀蟲獸。
A級獸?
陸酒立刻在心中作出判斷。
蟲足如箭一般彈射過來,激光射線掃過去,它們紛紛敏銳地抬起,再朝陸酒踏下來!
不對,總感覺哪里不對——
在滔天的惡臭味中,陸酒索性滾進了這只蟲獸的身下,在腦海中喊:“111,基礎(chǔ)功能里有沒有能過濾氣味和污水的?!”
“我找找我找找!找到了找到了,給你張開了!但只能用五分鐘!”
在被一層淡青色光暈籠罩住的瞬間,陸酒躺在地上,朝蜘蛛肥碩的腹部發(fā)射射線!
然而這只蟲獸好像能預判到他的動作——它高高騰起,憤怒地扭轉(zhuǎn)身體朝陸酒撞來!
陸酒翻身躲過這一擊,迅速將射線槍換成手持粒子炮,舉向這頭蜘蛛的左側(cè)!
下一秒,這頭蜘蛛果然朝左側(cè)閃躲了——它只看到陸酒舉起了槍,卻沒注意到槍的朝向,本能地朝左側(cè)空檔處閃,隨即猛地一僵,卻已經(jīng)來不及,陸酒一槍轟爛了它半邊身體,汁液四濺,它發(fā)出了凄厲的尖叫聲!
——不是A級,這是一頭4S級蟲獸,它有超越普通蟲獸的智慧!
陸酒找到一處掩體躲到后頭,氣喘吁吁。
這里怎么會出現(xiàn)這么一頭東西?!
右側(cè)的黑暗中,倒塌的廢墟里,有一抹身影瑟瑟發(fā)抖躲在里頭。
他聽到了陸酒的聲音,悄悄探出頭去看到了陸酒的身影,隨后猛地縮回到斷墻后,胸口劇烈起伏。
怎么會,怎么會……!他怎么會在這里!
大腦一陣刺痛感。
他發(fā)出低低一陣呻吟,捂住腦袋彎下腰。
別進來!別進到我的腦子里來!
【蠢貨……真是蠢貨!】
那道聲音強硬擠進了他的意識中,憤怒地呵斥他。
【快走!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出去,那兩個人會把所有人都吸引過來!到時候我們就走不了了!】
【現(xiàn)在那些好事者全都躲回了巢穴里,你快趁機離開這里!】
他豁然睜開眼,心跳飛快。
咬住唇,猶豫地再次朝外探出頭去,只見陸酒和蜘蛛戰(zhàn)得激烈。
天又開始下起雨。
細雨中,陸酒的反應(yīng)越來越敏銳,動作越來越狠厲。
他的身體繃緊到極致,肌肉線條凌厲又漂亮。
蜘蛛即使有著龐大的身體,強大的力量,和如同人類一般的智慧,也漸漸開始敵不過陸酒節(jié)奏迅猛提升的攻擊。
……非常恐怖的戰(zhàn)力。
似乎就連蜘蛛也沒有料到。
二者的身影來回移動。
某一瞬,他們退向左側(cè),退到了他的視野盲區(qū)里。
這棟屋子的外面成為了空蕩蕩的戰(zhàn)場。
他緩慢眨了下眼,鼓起勇氣,屏息朝外面快步走出去。
下一秒。
“轟——”
左側(cè)墻面被從外部擊碎,蜘蛛碩大的身體撞進來!
他被嚇得立馬找到一個掩體矮身躲下!
激烈的交戰(zhàn)聲響在后面不斷響起,蜘蛛憤怒痛苦地哀嚎,陸酒卻從頭到尾不發(fā)一聲。
【該死……快走啊,你還愣在這里干什么?!】
【我怎么出去,他會發(fā)現(xiàn)我的!】
【天色這么暗他根本看不清你的臉,快走!】
他卻牙齒打著顫,一動都不敢動。
【蠢貨!廢物!你這種膽小鬼怎么會成為我們的主——】
這道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蜘蛛猝不及防被一炮徹底轟碎,黃綠色的濃稠漿液伴著破碎的外殼一起飚濺到四面八方的墻體上,情狀慘烈至極。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
只能聽到陸酒的喘息聲,和不遠處阿三哥痛苦的悶哼聲。
他始終躲在黑暗里,被嚇得僵成了一塊石頭。
……快走吧,快走吧!
遠遠的地方傳來了鳴笛聲,治安警似乎察覺到了這里的動靜。
……再不走,你我都會被發(fā)現(xiàn)!
他在內(nèi)心拼命祈禱。
終于,片刻后,陸酒發(fā)出深吸一口氣的聲音,走向外面。
他走到了斜對角,對最開始被攻擊的那個名為阿三哥的男人說:“還起得來嗎?”
后者卻只能發(fā)出呻吟。
“給你叫救護車?”
“……操,沒錢……我自己,會想……辦法……”那人咬牙切齒,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行吧。”
陸酒無所謂地說著。
“倒霉死了……怎么會有蟲獸……晦氣鬼……”
在阿三哥低低的咒罵聲中,陸酒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他離開了。
……
黑暗中,他無聲地松了一口氣,繃緊的肌肉松弛下來,后背一片冷汗。
嗚哇嗚哇警笛聲逐漸接近這里。
他也必須趕緊離開了。
他定下心,動了動,從掩體后面走出來,轉(zhuǎn)身朝向門口。
這一眼,令他渾身汗毛豎起——
一道纖瘦的黑影靜靜立在門口。
“果然還有人。”
輕笑聲落下,一炮朝他射來!
他差點就要發(fā)出尖叫,踉蹌往旁邊一閃,激光炮擦過他的肩膀,轟碎了他身后的墻!
死亡逼近的恐懼瞬時襲上心頭。
他想也不想,從空間匣中放出了那架自拿到手后他從未敢使用過的機甲,飛快躍入機甲中,沖破殘破的房頂而出。
激光炮接連射到機甲的腰部和腿部,系統(tǒng)不斷發(fā)出警報,他咬牙提升速度,拼了命地從來自下方的射程中逃離!
飛行中的機甲迅速引起空中巡邏警的注意,四面八方又疊上了一層鳴笛聲!
他淌著冷汗,將機甲的速度拉到極致——
想要低調(diào)已經(jīng)不可能了,他現(xiàn)在只能盡力擺脫他們的追蹤,在天亮之前想辦法回到學校……!
*
細雨下的巷道中,陸酒瞇眼看著夜色中狼狽逃離的古怪黑色機甲和它身后追上去的一串空中巡邏警,狐疑地放下槍。
竟然是人類?
這個人剛剛一直和那頭蟲獸在一起吧,那頭蟲獸突然沖出來的行為怎么看都像是為了掩護他。
人類怎么會和蟲獸攪和到一起去?
他歪歪腦袋,若有所思。
“嗚嗚嗚嗚好臭啊,怎么會這么臭,簡直是糞坑,”111哭泣著,“酒酒你快從這里走開吧,屏障快到時限了!”
黑暗的巷道前后有警車停下。
陸酒將手持激光炮收回空間匣,聳了聳肩膀。
一個小時后——
治安局燈火通明,嘈雜喧鬧。
偌大的開放辦公區(qū),密密麻麻二十多個排列在一起的工位,治安警們加班加點,有的在打電話,有的則在審問著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抓回來的小流氓。
陸酒此刻也是“小流氓”之一。
他渾身濕噠噠的——全是屏障消失后落下來的雨水——靠坐在墻邊,雙手被一副銀銬銬住。
面前的治安警坐在工位后頭,剛接完一個上級電話,正頭疼地翻著資料冊問他:“你是璨星一年級的學生?你一個學生去那地方干什么?”
“就是無聊,想去那邊探險。”陸酒撒著謊。
“探險?!你們這些小孩一天天的在想什么,那種地方阿貓阿狗都見不著,你去探鬼啊?你知不知道那里都是一幫什么人?!”警察叔叔嚴厲訓斥著。
“我知道錯了,對不起。”陸酒老老實實低頭認錯。
警察叔叔還欲再說,又是一通電話進來,他立馬接起。
“是,在我這兒。什么,那架機甲追丟了?”
陸酒不動聲色抬起眼,看過去。
“怎么會追丟的,空中監(jiān)控呢?拍不清楚?那架機甲速度這么快?!”警察叔叔的臉色越來越沉,“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后,他起身對陸酒說:“你小子,真是攤上大事了,走,跟我去里面,等會兒會有人來仔細問你剛才的事。”
陸酒聽話地起身,跟著他走入后方區(qū)域。
這里比起前頭就安靜許多。
走廊兩邊是一間間安靜的房間,有的關(guān)著燈,顯然不在使用中;有的關(guān)著門,燈很亮堂,里面大概正在進行審訊,隔音效果絕佳。
陸酒被帶到盡頭的房間。
警察叔叔將門打開,再打開燈,對他揚了揚下巴:“去里面坐著等會兒吧,也別太緊張,剛剛遇到什么看到什么,想到了什么,全都跟等會兒來問你的人說明白就行了,知道不?”
“知道。”
門被關(guān)上。
陸酒面對空蕩蕩的審訊間,走過去,繞過審訊桌,坐在了正對門的那把椅子上。
111瑟瑟發(fā)抖:“酒酒,你不會有事吧?”
“誰知道呢,”陸酒還算冷靜,他怠懶地坐在椅子上,還在尋思剛才的事,“一頭高等級蟲獸和一個人類……在一起能干什么?”
蟲獸從S級開始,每一級之間的差距都非常大。
S至3S,是軀體和力量上的差距。
從4S開始,則是智慧上的差距。
然而擁有高超智慧的蟲獸并不多,這部分群體總共也就只被分出了4S和5S兩種等級。
5S并不一定比4S更強大,因為它們更加智慧了,但與此同時,不知是否是造物主為了萬物平衡,它們的身體機能比4S弱不少。
陸酒剛剛第一眼判斷那頭蜘蛛是4S級,但現(xiàn)在想來,那估計是一頭5S獸,因為對方實在有點經(jīng)不起打。
可這樣就更詭異了。
常年征戰(zhàn)沙場的戰(zhàn)士都不見得能碰到一頭5S級獸,這種蟲獸對大部分人而言只存在于傳說中,今晚卻讓他給碰著了……?
陸酒陷入思索,眸光閃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忽然意識到,說好來審問他的人到現(xiàn)在都沒來。
審問桌上方懸著一面全息屏,上面顯示著時間,此刻是晚上八點五十五。
直到九點十五分,這間審訊室的門才被打開。
陸酒抬眸望去。
進來的人是沈欲。
*
和往常的一身白不同,今天他是一身黑色的軍裝風格。
身披一件黑色大衣,里頭上衣筆挺,漆黑的色彩帶著一絲不近人情的寒意,銀色雙排扣全部扣著,寬肩將這套封閉起來的衣服撐得英武挺拔。
手上戴著一副黑色手套——他不太戴手套,即使是上個世界也是如此。
此刻,他正將手套扯下,陸酒的視線落在了他露出來的修長好看的手上。
外頭,兩名皇家侍衛(wèi)將閑雜人請走,白云非目光復雜地望了陸酒一眼,替他們將這間審訊室的門關(guān)上。
沈欲走進來。
他的肩上覆著一層細細密密,融不進布料里的雨珠。
黑發(fā)發(fā)梢也略微有些沾濕,在這深秋的雨夜里給他增添上了一絲冰冷的寒意。
陸酒與他相對。
也與他完全相反。
一身單薄亓亓整理的衛(wèi)衣帶著一股潮氣皺皺巴巴貼在身上。
身上雖沒沾上污濁的漿液,也沒染上惡氣熏天的味道,但頭發(fā)早已濕透。
他坐在那兒,像一只雨天里狼狽奔尋許久才找到躲雨處的流浪小狗。
沈欲沒有說話,一步一步走向?qū)徲嵶溃竭^審訊桌。
他脫下大衣。
陸酒隨著他擦身而過的腳步微不可見地側(cè)了側(cè)臉。
溫暖的大衣落在他肩頭。
淡淡的嗓音也從他頭頂上落下。
“去那里見了誰?”
第44章 帝國第一beta太子妃13
真夠直接的。
陸酒不由在心底里笑出來一聲。
“所以你就是今天的審訊官?”他挑眉問。
隨著大衣搭在他肩頭的手微微一頓,便被收回。
男人從他的右側(cè)繞到左側(cè),回到審訊桌的另一頭坐下,雙腿交疊,安靜地看他。
“……只是去會見了一下老朋友。”陸酒頗覺沒意思地說。
“你的老朋友,是指互相拉黑的那種?”
男人語氣平淡。
陸酒一頓。
……連這都知道。
兩個月前去找阿三哥的,果然是沈欲的人。
現(xiàn)在看來,他們當時應(yīng)該還去找了他的房東吧。
短暫的沉默過后,陸酒擺出了一副愛咋咋的模樣,耍賴說:“拉黑了也能從黑名單里放出來,又不是老死不相往來了,今晚審訊的重點是這個?”
阿三哥被治安警帶走的時候喉嚨腫得都說不出話了,人也已經(jīng)神志不清,陸酒篤定了那家伙短時間內(nèi)什么都交代不了,不會說出他去見大叔醫(yī)生的事。
至于等他醒了……到時候再說唄。
沈欲以一種情緒莫辨的眼神望著他。
隨后,這個男人很輕地笑了聲,說:“那你說說看,今晚你在那里遇到了什么。”
陸酒假裝沒聽出這個家伙藏在話里的情緒,正色起來,講起今晚的經(jīng)過。
醫(yī)生大叔那一趴自然被略過,他直接從在小巷里走路時講起。
陸酒講得很仔細,一絲一毫的細節(jié)都沒有放過。
沈欲安靜地聽著。
“……你到底聽了沒?”陸酒講了半天,嘴都干了,不由擰起眉頭,“怎么沒點反應(yīng)的,我的判斷到底對不對,那是一頭5S獸吧?”
“沒看到過實體,沒法下定論,”沈欲啟唇回答他,“但十米級體型的智慧蟲獸,理論上歸屬于5S。”
陸酒終于得到回應(yīng),點點頭,繼續(xù)說。
“一頭5S級蟲獸和一個人類躲在一棟黑漆漆的屋子里靜悄悄的不奇怪嗎?”
“5S級蟲獸為了掩護人類沖出來自我犧牲不是更奇怪?暫且不說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蟲獸能和人類相親相愛,他們是怎么打配合的?”
他筆直地望向沈欲,道:“我懷疑,他們能交流。”
目前大眾的常識當然是人類無法和蟲獸溝通。
都不屬于一個物種,一個只會像野獸一樣亂吼亂叫,一個則是說人話,高等級蟲獸最多只是能勉強聽懂人類的語言,但二者沒辦法直接對話。
可今晚他遇到的這件怪事,不用“那一人一獸可以交流”無法解釋。
但這樣一來就很驚悚了。
當一個人類能和蟲獸說話,他們會聊什么?
總歸不會是“今晚你吃飯了嗎”“明天天氣怎么樣”這種無聊的寒暄,那頭蟲獸攻擊性和警惕性都極強,明擺著隨時做好了對抗的準備。它懷有敵意。
“那個人類的長相我沒看太清楚,當時光線太黑了,只能分辨出來那是一個男人,應(yīng)該很年輕。我覺得他的身份可能不簡單。”
陸酒說著說著就發(fā)現(xiàn),沈欲也太冷靜了。
“……這些事你全都知道嗎??”
刺目的白色燈光下,男人緩緩說道:
“蟲獸可以通過思維實現(xiàn)共振。在戰(zhàn)場上,它們偶爾可以在非常安靜的狀態(tài)下整齊劃一地行動。所以,比起嘶鳴和吼叫,意識交流恐怕才是它們更常用的交流方式。”
陸酒怔住。
這個知識點……網(wǎng)絡(luò)上和校園教學庫里全都沒有提到。
是軍方的最新研究成果?
“人也有意識。所以理論上,人類與蟲獸當然可以實現(xiàn)意識層面的交流。近兩年來一直有專家研究這塊領(lǐng)域。”
陸酒睜大眼睛:“有成果了?”
“沒有,”沈欲淡淡道,“今晚,你的供詞,那塊區(qū)域殘留下來的物證,附近的監(jiān)控錄像,全都會傳到那些專家的手里,成為他們最新的研究資料。”
陸酒冷靜下來。
所以今晚這事對沈欲而言也是頭回聽聞?
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上可能就沒有什么事能讓這個男人震驚激動起來了,天塌下來了這家伙也會是這樣一幅波瀾不驚的樣子。
沉默片刻,他說:“5S級蟲獸想方設(shè)法來接觸人類一定懷有目的,還是那句話,那個人類的身份應(yīng)該不簡單。你們……要小心。”
“擔心我?”
陸酒怔住。
對面的男人輕輕笑著,注視著他,又緩慢問:“還是在擔心這個帝國?”
陸酒張了張嘴。
“治安警抵達的時候,為什么不走?”沈欲忽然問。
陸酒愣了下:“什么?”
“那塊區(qū)域四通八達,當時你如果要走不止有前后兩個出口,完全可以從左右兩邊離開。治安警并不知道那里發(fā)生了什么,只派了四輛車,稱不上‘天羅地網(wǎng)’。”
“——為什么不趁他們抓到你之前離開?”
陸酒驚笑:“太子殿下這是在教唆我逃逸?”
沈欲平靜地說:“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監(jiān)控沒有開。說真話。”
陸酒瞬時收了笑。
燈光下,他安靜了好一會兒:“……我說我不想走聽起來很冠冕堂皇嗎?我要是走了,那警方和軍方要怎么知道今晚的事?阿三哥根本提供不了多少有效信息。”
“那頭5S獸是死了,可會不會有更多的5S獸悄悄來這顆星球?那個身份不明的人類還潛藏在某個角落,他們的秘密要什么時候才會被發(fā)現(xiàn)?”
陸酒直視著沈欲。
“我作為一個普通人,不能擔心我所生活的這個家園的安危嗎?”
沈欲聽了,卻又問:“從璨星畢業(yè)之后,你想做什么?”
陸酒再次怔住。
他蹙起眉頭,完全不知道沈欲今晚東一榔西一錘地想問些什么。
“這也是今天審訊的內(nèi)容之一?”
“我現(xiàn)在不是在審訊,”沈欲嗓音輕緩,“今晚我在七點的時候回到了你的寢室。往常你在八點半就會從維修倉出來,最遲不過八點四十就會到宿舍,但當我以為你要開門進來的時候,我收到的是你被治安局帶走的消息。”
陸酒收緊雙手。
“我是來接你的,酒酒。”
一個人怎么可以輕易地用一句就將他的心臟攥住。
陸酒喉頭澀住……只聽到沈欲說:“從頭到尾,這場對話都和審訊無關(guān)。我現(xiàn)在只是作為我,想知道你以后想做什么。”
“……”陸酒張了張嘴,有些混亂地回答,“我不知道,你突然問我這種問題,我又沒想過這么長遠的事……我就想玩機甲,玩武器……如果能進軍部的話,可能會去吧……不過我不想只在基地里當后備力量,只當一名維修師或者武器制造師太無聊了……我想上戰(zhàn)場。”
沈欲似乎終于得到了答案。
他緩慢調(diào)整了坐姿,眸色變得幽深。
“武器系的畢業(yè)生到了軍部本來也是要先上戰(zhàn)場的吧,之后才會根據(jù)表現(xiàn)分成基地守備兵和戰(zhàn)場兵……”
隨著自我剖析,陸酒也在慢慢梳理自己的思緒。
“……而且我生活在這里,本來就是帝國安穩(wěn),我才能安穩(wěn)。”
從最初的世界到這個世界,他好像從未這么認真地思考過自己未來想做的事。
他的語速快了起來,語氣也確定下來。
“……你是帝國皇太子,帝國安穩(wěn),你也才能安穩(wěn)。”
他抬眸看向沈欲。
“既然我喜歡機甲和武器,喜歡戰(zhàn)斗,又想要守護……你們,那我為什么不干脆成為軍人?沒錯,我想成為軍人!”
審訊室里卻驟然間變得非常安靜,空氣的流動仿佛也停止下來。
陸酒意識到什么。
“……你不想讓我走這條路?”
沈欲看著他:“可以進軍部,可以上戰(zhàn)場,但不準上前線。”
陸酒僵住:“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不能上前線?覺得我不夠格?我現(xiàn)在才一年級。”
他突然醒悟過來——
“你覺得前線太危險了?”
沈欲問他:“你知道一場戰(zhàn)役前線會死多少人嗎?”
陸酒不敢置信地笑了:“我當然知道,可哪有軍人不上前線的?又不是在玩過家家!”
看著沈欲的臉色,他突然意識到一直以來埋藏在心底說不清道不明的顧慮是什么了。
——這個世界已經(jīng)不是普通世界了。
這個世界表面上看起來安全,實則危機四伏,陰影潛藏在現(xiàn)實社會的每一個角落,逼近每一個普通的人。
而沈欲,他也不再是一名普通的商人,他是皇太子,他要思慮很多事,同時也有權(quán)利決定很多事。
他們不再是普通情侶,他想做什么事都能放手去做,這個男人不僅會支持他,甚至可以給他提供資金供他肆意揮霍。
他們之間橫亙了太多復雜的,不穩(wěn)定的因素。
陸酒迅速冷靜下來:“我要是沒感覺錯,和我對陣的時候你很興奮。”
“是,戰(zhàn)斗狀態(tài)的你很性感。”
沈欲的語調(diào)沒有起伏變化,仿佛他在說的并不是一句聽起來很調(diào)情的話,語氣禁欲到近乎冷漠。
“那只讓我在戰(zhàn)場后方打轉(zhuǎn),看我在安全領(lǐng)域內(nèi)戰(zhàn)斗,不覺得很沒意思嗎?戰(zhàn)斗本身就是充滿危險的。”
“我并不是非得要天天看你這么性感才行。”
……陸酒簡直要被噎死!
……什么玩意兒!!
“你在這之前就一丁點都沒想過我可能會進軍部?之前都不反對,現(xiàn)在來強烈反對了?”
“我以為你會更關(guān)注自己。喜歡玩機甲,玩武器,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能讓你發(fā)揮的地方。
而家國大事,太復雜,這里頭充斥的并不僅僅是“肆意”“盡情”,更多的是“生死”“哀重”。
陸酒頓住。
“……你有沒有想過,我現(xiàn)在其實也是在關(guān)注我自己?”他蹙起眉頭,“你不也親自上過戰(zhàn)場?你的第一場戰(zhàn)役,你駕駛機甲上了前線,直接闖進了王獸的老巢。”
“后來你指揮的每一場戰(zhàn)役,戰(zhàn)艦也始終懸在戰(zhàn)場的上空,最危險的地方。我想——”他站起身,按住桌面,“我想和你一起,不行嗎?”
沈欲的視線跟隨他抬起。
“不行。”
陸酒氣笑:“可以是別的軍人,可以是你,唯獨不能是我?!”
“是,”沈欲的態(tài)度堪稱無堅不摧,他平靜地說,“唯獨不能是你,陸酒。”
陸酒幾乎快要像原子彈一樣爆炸的情緒在聽到這句話時驟然啞火。
他迅速平息下來。
審訊室里再度變得很安靜。
兩人一站一坐,對接的視線似一根繃緊的弦,弦絲閃爍在燈光之下,誰也不肯成為松開的那一方。
忽然,叩門聲響起。
但兩人誰都沒有理會。
“我翻出學校后一路跟著我的,是你的人吧?”陸酒忽然問。
沈欲沒有否認。
陸酒感覺得出來,最初跟著他的那個人非常謹慎,很難甩開,和那天晚上他偷摸去醫(yī)務(wù)生教學樓時跟著他的是同一個人,大概率是那兩名侍衛(wèi)中的其中之一。
后來他從醫(yī)生大叔那里出來,跟在身后的窺視感就來自于阿三哥了。
“……老實講,我不討厭你的控制欲,畢竟你就是這樣一個人,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我就知道。”
沈欲眸色微動。
陸酒緩緩站直身體,攏緊了這個男人披在他身上的大衣。
“但這不代表我會全然接受你的控制欲。我希望你能試著再了解我一點。”
很顯然,即使相伴過百年,他們之間也有著許多潛藏的矛盾,只是觸發(fā)因素過去始終沒有出現(xiàn)。
然而地雷埋在那里就是在那里,總有一天會爆發(fā)。
陸酒感到幸運的是,他和這個男人不必以臉紅脖子粗的方式來爭論這些問題。
在這個男人強硬及專制的外表下,他能感受到那份充滿生命力的熱度……對他的熱度。
他心平氣和地說:“沈欲,對我來說,擁有一件想要做的事不容易。其實普通的工作我也能做,繪畫、教學、編程,都可以,但能做和想做終究不太一樣。”
沈欲微不可見地凝了凝眉。
“駕駛機甲,制造武器的時候,我覺得很暢快,這種暢快一定程度上來源于這類事帶來的感官刺激,但我也不是沖著找死去做這種事的。”
“我沒想找死,也不想死,我會努力活著,畢竟我說過了,除了因為喜歡這些東西,我想走這條路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你。”
“帝國重要嗎?重要。因為你也在這個帝國之中,因為在不久以后的未來,當敵人攻過來時,你會成為王座上的那個靶子。”
“我不想成為你被瞄準的時候,只能在一旁的鳥籠里急得亂飛卻掙不出牢籠飛不到你身邊去的金絲雀。”
沈欲動了動唇。
陸酒率先移開視線。
他抬腿向門走去。
“這段時間先別來我寢室了,我們都冷靜一下,等你有一個確定的答案了,再來找我。我們到時候再談。”
他打開門。
白云非站在門外,維持著叩門的手勢,見到是他,臉上頓時流露出一種怪異的神情。
陸酒直接越過他朝門外走去——手上這幅銀手銬看來還是得找那位警察叔叔去解開了。
沈欲起身快走兩步——在白云非看來,這個舉動很像是追——但某一瞬,這個男人又頓住了,眉眼壓下一片翳色,眸光一轉(zhuǎn)看向他:“什么事?”
白云非回過神,收起暗暗泛起的心驚,連忙走過去低聲匯報:“殿下,那個‘阿三哥’醒了,供了一些話。他說陸酒去那里是找了一個名叫程楊的地下醫(yī)生,我剛剛讓留在現(xiàn)場的人找到了那名醫(yī)生,他說……”
沈欲聽著聽著,呼吸一滯。
他倏然轉(zhuǎn)過頭,望向陸酒剛剛離去的方向。
第45章 帝國第一beta太子妃14
——這樣算是吵架了嗎?
陸酒在警察叔叔們敬畏且好奇的目送下走出大門,一輛低調(diào)奢華的黑色飛車停泊在門口,司機恭敬地守在車門旁。
陸酒扭動著手腕,一邊默默想著,一邊踏下臺階。
剛要朝對街走去,那名司機連忙上前兩步攔住他:“是陸少爺?殿下叮囑我送您回去。”
陸酒頓住。
——嗯……雖然他現(xiàn)在的心情絕對稱不上愉快,但連日來蒙在心頭的一張紙好像終于被捅破了。
——他現(xiàn)在至少感到了輕松。
“陸少爺,上車吧,”司機似乎很怕他拒絕,“這里離學校還有幾十公里,交通也不太方便,您要是自己回去,殿下會擔心的。”
陸酒沉默片刻,扯了下唇角,走過去打開車門,坐入后座。
司機松了口氣,連忙繞過車頭進入駕駛座里。
飛車啟動,整輛機器無聲地從地面上騰起。
陸酒轉(zhuǎn)過頭,看到沈欲的身影忽然出現(xiàn)在治安局門口。
細雨已經(jīng)停下,潮濕的夜風拂去,將男人的黑發(fā)吹得凌亂,他猛地剎住了腳步。
很奇怪,明明車窗玻璃單向可視,外面的人根本看不進里頭,但陸酒覺得,沈欲好像一瞬間便攫取住了他的目光。
——所以,心情還算輕松的話,算吵架嗎?
陸酒在心里想著。
——不算吧。
——畢竟兩枚齒輪要磨合在一起,總歸會遇到一些卡頓,不論這一遭磨得過去磨不過去,都算不上什么爭執(zhí)。
他降下車窗。
這個舉動似乎讓沈欲凝了一瞬。
夜晚的冷風涌入車內(nèi)。
陸酒朝他勾了勾手指。
從治安局里跟出來的白云非和兩名侍衛(wèi)看向沈欲,太子殿下本人則直勾勾注視著陸酒。
陸酒的指尖像是勾了一抹絲。
那抹絲隨著他的動作牽動了另一端,另一端的男人便緩緩邁下臺階,一步一步走過來,直到來到他的車窗前。
陸酒仰起頭,語氣比剛才的最后還要緩和不少:“你還打算留在這里?”
“……還有事沒處理完。”
沈欲的嗓音很低,很啞,他低眸凝視著陸酒。
陸酒又問:“衣服給我了,你不冷嗎?”
“不冷。”
陸酒點點頭,靠到椅背上:“那我走了。記住我們的約定。”
沈欲張開嘴。
陸酒等了等,沒能等來什么話,不解地瞅他一眼。
沈欲頓住,又看了他一會兒,目光轉(zhuǎn)向駕駛座:“……把他送到寢室樓下。”
“知道的,殿下。”司機連忙點頭。
然后沈欲又看向陸酒,沉默一秒,低聲說:“早點休息,別想太多。”
“這句話該我對你說。”陸酒笑了下,把車窗升上去了。
飛車漸漸騰高,緩慢地進入了深夜空蕩的空中車道。
隨后咻一聲,飛馳而去。
白云非和兩名侍衛(wèi)走下來,來到沈欲身后,白云非低聲問:“殿下,是把那個醫(yī)生帶到這里來,還是?”
沈欲的面容沉靜下來。
“我們過去。”
*
這一晚,沈欲當然沒有再出現(xiàn)在寢室里。
陸酒安安靜靜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起來看到對面那張空蕩蕩冷冰冰的床,抓了把頭發(fā),頗有些自嘲。
竟有些不習慣了。
這天過得平穩(wěn)。
治安局那邊沒傳來什么消息,畢竟就算他們查到了那個架勢黑色機甲離開的人的身份也不會來通知他一名學生。
晚上從維修倉出來,陸酒下意識看了眼時間,八點半。
不由有些沉默。
隨后低頭笑了笑。
……不知不覺之中,那家伙把他的習性摸得比他還透。
回到宿舍,陸酒敏銳地發(fā)現(xiàn),黑暗中,門邊的柜子上好像多出了什么東西。
打開燈一看,發(fā)現(xiàn)竟是……一堆營養(yǎng)補劑??
陸酒滿腦門問號,走過去拿起一盒來看。
能自由進出他寢室的只有沈欲,這家伙是給他送什么奇怪的玩意兒來了?
Xxx牌復合營養(yǎng)元素補充劑,適用于……beta懷孕早期?!
如一道晴天霹靂狠狠劈下,陸酒愣在了那里。
…………他立馬給醫(yī)生大叔撥出一通電話,接通了便劈頭蓋臉地問:“大叔,你見過他了?!”
這大叔上來就哭哭啼啼:“你還說!嗚嗚嗚太子殿下太可怕了,我昨天差點以為我又要鐵窗淚了,還好我行醫(yī)半生對人類從來都遵守法律……”
陸酒打斷了他的碎碎念:“你跟他說什么了?”
“用得著我說嘛,B超儀里該記錄的都記錄了,太子殿下帶來的醫(yī)生比我還專業(yè)!酒酒這事真不怪我,是阿三把敵人引進來的……”
陸酒腦瓜子嗡嗡作響。
他突然回想起昨晚沈欲踏出治安局時那有些慌亂的模樣。
是那個時候就知道了……?
“……酒酒你真不厚道,都不說那孩子是太子殿下的,要是那孩子一不小心出什么差錯我不是完蛋了……”
陸酒嘴角一抽:“你昨天還說要給我剖腹產(chǎn)。”
“剖太子殿下的崽和剖你的崽是一回事嗎!”大叔理直氣壯。
“……你還好意思說你行醫(yī)半生對人類遵守法律!!”
陸酒無力吐槽,又看了眼手頭的東西:“他給我送了一堆營養(yǎng)補劑。”
“什么補劑?”
陸酒把商品名念了一遍,大叔說:“你是得吃點,現(xiàn)在的人都缺營養(yǎng),孕婦從懷上開始就得吃一堆補劑了。我昨天沒跟你說是覺得你也沒這個閑錢去買這些東西,咱們這些人啊,就只能麻賴活著……”
陸酒聽著耳邊的念叨,沉默下來。
掛掉電話后,他看著眼前這堆東西,低頭嘆出一口氣。
……
這堆補劑就像一個開始。
隔天,陸酒回到寢室,發(fā)現(xiàn)書桌上多出了一堆整潔的厚實衣物。
……雖然氣溫是下降了,但好像也還沒到要穿這么厚的衣服的地步。
他打開全息屏,想給沈欲發(fā)消息讓他別送東西來了,結(jié)果想起來……他壓根沒這個家伙的聯(lián)系方式!
他在書桌前坐下,抵住腦袋無語兩三秒,扒拉開這些衣物,發(fā)現(xiàn)一張被壓在最底下的小紙條。
紙條上寫了幾行字,告訴他那些補劑是怎么服用的。
……一看就是那個男人親筆寫的字。
和他這個人的風格一樣,看似飄逸,實則筆力遒勁,力透紙背。
陸酒出神地盯了紙條好一會兒。
…………都什么年代了,還寫小紙條!
他用力將這張紙條拍下,拎起一件衣服——哈!一件毛茸茸的小熊睡衣!什么審美!
……
第三天,太子殿下送來一堆零食,并用紙條疑惑地問他為什么不吃補劑。
陸酒假裝沒看到,只咔嚓咔嚓啃完一袋薯片。
第四天,太子殿下送來一堆機械零件材料。
陸酒在寢室地上哐哐分類這些材料,非常興奮,干脆利落干完一瓶補劑。
第五天,沈欲送來的是幾本武器制造專業(yè)書。
這幾本書連學校網(wǎng)絡(luò)圖書館里也沒有收錄,陸酒兩眼放光,上頭看到了凌晨兩點。
第六天,這幾本書消失了。
陸酒抓狂,啊?他只熬了一晚上!!
第七天,這幾本書又出現(xiàn)了。
太子殿下再次寫小紙條:我想給你安排一次全面檢查,不想見到我的話,可以讓白云非陪你去。
陸酒咬著筆帽,盯著這行字。
他在底下寫:你不是知道我剛剛在大叔那里檢查過?
寫完,劃掉。
又寫:你還沒想好
沒寫完,又劃掉。
寫下:行吧,要是我去檢查一次你就能放心的話,我就去,不過不用人陪,告訴我地址我自己過去就行。
他將這張紙條放在了他的書桌上。
隔天,在他吃完中飯從食堂里走出來時,熟悉的司機守在外頭,上前恭敬地對他行禮:“陸少爺,我?guī)プ鰴z查。”
太子殿下安排的產(chǎn)檢自然比醫(yī)生大叔那邊高級很多。
陸酒被送到了一棟看起來保密性很好的大廈里,前來接他的醫(yī)生助理將他帶到二十樓。
替他做檢查的醫(yī)生嘴巴很嚴,全程溫柔微笑,不該問的一句都不多問。
陸酒做了一次更細致的B超,被抽取了一管血液,做完這些檢查后,他漫不經(jīng)心地問:“檢查結(jié)果你們會通知他的吧?”
醫(yī)生反應(yīng)很快:“是的,檢查報告我們會送到您和太子殿下的郵箱里。”
醫(yī)生助理就不怎么上道了,他下意識地看了眼走廊斜后方緊閉著門的一個房間。
陸酒隨著他看過去一眼。
醫(yī)生助理被他嚇了跳,連忙收回目光,緊張地眼觀鼻鼻觀心。
陸酒笑了聲,沒說什么。
某位人士也真是……
陸酒想不出形容詞。
算了!
他大搖大擺從那個房間門口路過,走去電梯間。
當天晚上,他收到了郵件。
結(jié)果就是他很健康,崽崽發(fā)育也很好,沒什么可擔心的。
陸酒摸摸肚子。
陸晨曦啊陸晨曦,應(yīng)該就是你了吧?
你可真是一個強壯的小寶貝。
*
這天,陸酒下課后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
“蟲獸潮實戰(zhàn)訓練你想不想去?”
陸酒愣住。
蟲獸潮,這是每年固定時間會在帝國邊境發(fā)生的現(xiàn)象。
低階蟲獸們會從不可預測的空間通道里涌出來,侵犯周邊的星球,有的時候量多,有的時候量少,人類只能通過常年來的經(jīng)驗判斷出蟲獸潮會發(fā)生的大概星域,卻沒辦法確定具體的位置,也沒辦法預測到準確的時間。
一般,這樣的蟲獸潮會一波接一波,持續(xù)兩到三個月時間。
而軍部的常規(guī)應(yīng)對方式就是分成三個部隊,第一部 隊負責蟲獸涌現(xiàn)的源頭領(lǐng)域,第二部隊負責廣泛的太空領(lǐng)域,第三部隊負責各大遭受侵襲的星球地面領(lǐng)域。
為了考驗各大高校的軍校生們,也是為了給他們增添經(jīng)驗,軍部允許每所授權(quán)高校送去一定數(shù)量的學生,編入第三部 隊,于每年蟲獸潮的早期一起加入實戰(zhàn)。
一般來講,這樣的名額都是給到機甲班二三年級的學生,一年級是輪不上的。
班主任說:“今年特殊,其他學校也送去了部分一年級學生。像他們皇家學院,跟你關(guān)系比較親近的那個白云哲這次就被報上去了。當然了,去了那兒肯定是要進機甲,上戰(zhàn)場的,所以我也是問問你的意思——”
“我去,老師。”陸酒毫不猶豫地說。
“你確定哈,確定我就給你報上去了?出發(fā)時間就在一個禮拜后,挺快的。”
“我確定,謝謝老師了。”
班主任又跟他嘮叨了幾句,說今年恰逢他們兩個學院交流,太子殿下蒞臨,到時候估計他們學校的團隊會和皇家學院的一起走,太子殿下應(yīng)該也會一起出發(fā),親自指揮有軍校生參與的那幾場戰(zhàn)斗。
陸酒聽了,心潮起伏。
晚上,他在維修倉呆到很晚。
這段時間,他一次又一次地改進自己的武器能源線路設(shè)計框架,也一次又一次地更換材料配置方案,如今終于突破瓶頸,進入了最后收尾階段。
他全神貫注。
一口氣干到將近十點,他收了工,默默回到寢室。
洗完澡躺到床上,全息屏彈出來。
【陌生人xxxxxxxxxxx請求視頻通話】
嗯?
這么晚了誰打電話來,而且還全號加密?
陸酒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點了掛斷。
【陌生人發(fā)來消息1則】
陸酒點開。
“是我,沈欲。”
【陌生人xxxxxxxxxxx請求視頻通話】
陸酒緩緩挑起眉梢。
他接通了電話。
全息屏中跳出畫面。
男人似乎也已經(jīng)洗過了,身上穿著一件深藍色睡衣,他正坐在一張咖色沙發(fā)上,雙手抱臂,身后是一盞落地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暈。
“你報了蟲獸潮實戰(zhàn)訓練?”
幾天沒見,陸酒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有點想這個家伙,即使對方此刻蹙著眉頭如此直截了當,看起來也有幾分順眼。
陸酒在床上翻了個身,以趴臥的姿勢慢吞吞回答:“是,老師問我想不想去,我想去就報了。”
“以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沈欲瞇起眼,“軍部沒有讓孕婦上戰(zhàn)場的先例。”
陸酒坦坦蕩蕩說:“你也知道我懷孕有兩個多月了吧,我之前不還懷著孕跟你打了一架?”
沈欲看起來有點被他強詞奪理到。
他一副“你也知道你當時懷著孕”“如果我當時知道你懷孕了你覺得我會讓你上那臺機甲?”的表情。
陸酒投降。
“我當時敢上去跟你打就是有信心不會影響到肚子里的這個,現(xiàn)在也是一樣,我保證不會傷到孩子。”
“我不是在擔心他。”沈欲緩緩道。
“只要他不會出事,我就也不會怎么樣呀,和你們有什么區(qū)別?最多就是肚子上的肉厚實一點。”
“你怎么保證不會出事?”
“一些玄學,”陸酒將兩只手搭在一塊兒,下巴擱在手背上,望著這個男人,“就像你會做那種夢一樣的玄學。”
沈欲沉默。
兩人隔著一面全息屏,隔著這一周的時光,注視彼此。
“就非得這次去?”
“如果可以去,為什么要放棄這次機會?”陸酒語氣舒緩,“一個禮拜前我在治安局里對你說的那些話又不是在開玩笑。”
你也知道那不是在開玩笑。
不然不會直到今天都沒有踏入這間寢室。
沈欲又沉默了。
陸酒歪著腦袋打量他。
“你現(xiàn)在在哪里?”
沈欲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
“不想說我就掛了,”陸酒作勢要去關(guān)閉全息屏,“我去看書。”
“在你們學校的賓客樓,”沈欲平靜地回答,“頂樓。”
陸酒收回手指頭,不動聲色地翹起唇角,又立刻捋平,假裝淡定。
“你竟然住在學校里?”
“在住進你的寢室前,我一直在這里休息。”
“看起來房間還挺大,睡得舒服不?”
“你可以自己過來試試。”
“你的語氣太平靜了,聽起來一點都不誘惑。”甚至還讓人有點萎。
沈欲扯開唇角。
他視線往下一掃,又抬起:“這么趴著,沒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都說了玄學護體。”
“你的玄學這么厲害,就不能直接保你平安嗎?”沈欲冷不丁問。
陸酒一怔。
“要是它能保證你不會在任何意外中受傷或死亡,你做任何事我都不會攔著。”
“嗯……”陸酒輕笑,“我也想要這么厲害的功能,可惜,玄學沒這么厲害。”
他好像聽到正在偷聽的111發(fā)出一聲啜泣。
沈欲又安靜了一會兒,再啟唇時,嗓音輕下來:“最近這段時間還想吐嗎?”
“沒了,就那么一兩天有點惡心,后面就好了。”
“其他癥狀呢?”
“也沒,這一胎懷得挺省心的。”
比上個世界好多了。
沈欲久久地凝視著他,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繾綣與憐意。
“我不知道你能懷孕。”
“嗯,我也不知道。”
但沒關(guān)系。
他已經(jīng)接受了。
不是走投無路的接受,而是知道這件事勢必會發(fā)生,但這件事只會發(fā)生在你我之間……所以也沒關(guān)系了的,接受。
*
周一,實戰(zhàn)訓練隊伍浩浩蕩蕩出發(fā)。
帶有各自校徽的兩艘飛艦緩緩升空,于晴空中逐漸縮小成兩粒小白點。
從這顆星球出發(fā),到實戰(zhàn)基地大概要一整天的時間,吃完中飯,帶隊老師就把大家叫到一起,打開全息屏。
來自軍部的負責他們學院的教官開始給他們提前上課。
“蟲獸潮區(qū)域”大概橫向跨越了一千五百光年,區(qū)域內(nèi)有人類居住的星球大概有三百六十顆。
軍部設(shè)了五大基地,這五個基地均勻分布在這片領(lǐng)域內(nèi),確保任何地點涌現(xiàn)蟲獸潮,都能有部隊盡快抵達。
“獸潮中會出現(xiàn)的蟲獸一般都比較低階,戰(zhàn)斗難度只和它們的數(shù)量有關(guān)……一般來講盡快結(jié)束戰(zhàn)斗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找到這一波蟲獸潮的源頭空間通道,炸了它;第二種,找到這波獸潮的王獸,殺死它。”
大家聚精會神聽著。
“過去是兩種方案并行,但現(xiàn)在第一種策略基本已經(jīng)被放棄,因為太過靠近空間通道就會不小心掉進去,而掉進去的人從來沒有出來過。沒人知道那些空間通道的另一頭是什么。”
有學生舉起手:“會不會是蟲獸大本營?因為蟲獸數(shù)量太多了,那些士兵敵不過……?”
“我們也這樣考慮過,所以也曾派過一支萬人部隊,但是——”教官話沒說完,只搖了搖頭。
大家嘩然。
萬人部隊都葬送在里頭了?
那空間通道里頭到底有什么啊……
璨星被指定到3號基地,他們和皇家學院的飛艦在進入蟲獸潮區(qū)域后就分道揚鑣。
陸酒是武器系學生,沒有機甲,在走進分配給他的休息室前,帶隊老師匆匆過來塞給他一個空間匣:“這是部隊里的機甲,你等會兒去練習場試試,有什么適配不了的地方跟我們說,調(diào)好了才能上戰(zhàn)場!”
“好的,謝謝老師。”
陸酒接過空間匣吊墜,感覺到什么,抬起眼看向走廊對面。
林邈按著門把卻沒有推門而入,正側(cè)身站在那邊,像是在偷聽他們的對話。
注意到陸酒的眼神,他立馬開門走進去,砰一聲把門甩上,慌慌張張的。
……搞不懂這個逃逸玩家整天在想什么。
陸酒拋了拋吊墜,進入自己房間。
說起來,沈欲在哪兒?
*
一艘星艦靜靜懸浮在太空中。
一間沒有舷窗的房間里,沈欲坐在床邊,衣袖卷起,醫(yī)生正在給他注射藥劑。
一支針緩慢推完,醫(yī)生叮囑:“殿下要是還覺得不舒服一定要及時跟我說,最近這段時間可馬虎不得了。”
語罷,他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房間,細心地將門帶上。
白云非眉頭緊皺,看著沈欲神色淡淡將袖子放下。
沈欲的易感期就在五天后。
說是如此,信息素的爆發(fā)時點也不是每次都那么精準,或許會推遲,也或許會提前。
理論上,這次實戰(zhàn)訓練他不該來的。
“殿下,靠強效抑制劑硬壓易感期對身體不好。”他委婉地勸說。
沈欲挑起唇。
“每次都靠自己解決對身體就好了嗎?”男人活動一下肩膀,云淡風輕,“至少對我的手腕不太好。”
白云非被噎住,臉上浮現(xiàn)出尷尬。
……所以,殿下和陸酒怎么會這么快就有了!
眾所周知,在這個社會上,兩人剛好上一方就懷孕了,這放在任何一對情侶身上都是一件晴天霹靂的事。
愛情會催生出強度前所未有的發(fā)忄青期與易感期,尤其是在情感初期,這種爆發(fā)往往是很難靠藥物硬壓下去的,硬壓只會讓人“爆炸”(不好說是精神上的還是生理上的),他們需要伴侶的幫助……
伴侶的介入可以讓這種“火山噴發(fā)”緩和到正常人體能接受的程度,這往往也是小情侶感情升溫的好機會,現(xiàn)在搞得……
“為什么要露出一副我已經(jīng)犧牲掉的表情?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因為饑渴而死。”沈欲疑惑地看他。
白云非又被噎住了,這次不僅被噎住,還被羞得滿臉通紅。
“殿下,您是第一次談戀愛,”白云非努力讓自己保持嚴肅,“我們沒法預料您這次易感期會是什么情況。”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沈欲站起身,向門走去,“就算藥物真的壓不下去,也不是非得要回皇宮我的手才叫手。”
太子殿下擺了擺手。
白云非的臉瞬間漲得像是快要原地爆破的番茄,他連忙低下頭去,面露懊惱。
第46章 帝國第一beta太子妃15
這一晚,五個基地很平靜。
他們沒法準確預料到第一波蟲獸潮會在什么時候來臨,或許是半夜,也或許是幾天后,一周后。
陸酒從練習場回來的時候,能夠感覺到彌漫在軍校生之間的緊張氣氛。
“111,保胎功能記得隨時拉滿噢。”
“聽令!”小系統(tǒng)道,“24小時都給你開著的,放心吧!”
最開始知道111有這個基礎(chǔ)功能時,陸酒也覺得神奇,但事后想想又覺得合理。
——比起“檢查身體里是否有子宮”這種奇奇怪怪的功能,“雖然懷孕了但是希望能不要影響到干這干那”的需求更強烈不是很正常?
快穿玩家應(yīng)該大多都是事業(yè)批。
回到房間,沖了一個熱水澡,陸酒躺到了硬邦邦的床上。
他舒出一口氣,緊繃的肌肉松弛下來,將雙手枕到腦后,望著天花板,思緒開始飄散。
他閉上眼。
……不能打電話。
破一次戒就算了,破兩次,那這戒存在跟不存在又有什么區(qū)別。
他翻過身,面朝墻壁。
睡吧睡吧,不想那家伙了,養(yǎng)精蓄銳,迎接明天。
……
……
“嗶——嗶——嗶——嗶——”
“2級蟲獸潮已到達,2級蟲獸潮已到達,請各部隊立即出發(fā)……”
警報聲在全基地炸響。
陸酒豁然睜開眼,翻身從床上下來,打開門就看到走廊上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帶隊老師經(jīng)過他門口,喊道:“快帶上空間匣,走了!”
時間,早上四點,天色未明。
陸酒和其余人一起趕到出發(fā)口,只見軍方部隊已經(jīng)從前方敞開的基地大門里出發(fā)——士兵們排隊小跑出去,一踏上外面的地面就放出機甲,乘機甲飛起。
負責璨星學院的教官飛快給他們分發(fā)戰(zhàn)斗服,催促道:“趕緊穿上,快!穿上就列好隊準備出發(fā)!”
“我們屬于第三部 隊,只負責地面領(lǐng)域,這次的目標星球是鄰近的藍鳴星!”
陸酒聽到了身旁男生牙齒打起顫來的聲音。
——有資格參與實戰(zhàn)訓練的都是校園中的佼佼者,然而地點從學校的實戰(zhàn)林轉(zhuǎn)換為真實戰(zhàn)場,緊張與恐懼還是難免會從心底滋生。
陸酒目光沉著地望向前方。
這一刻,他依舊不知道沈欲在哪里,也不知道這場戰(zhàn)斗過后,他自己會如何。
但他愿意去面對未知的未來。
隊伍開始向前跑去。
他跟著向前。
雙腳踩到堅實的地面,清晨冰冷的空氣拂面而來,機甲被從空間匣中放出,他躍入機甲手中。
進入艙內(nèi),迅速將各種線路接上自己的戰(zhàn)斗服接口,隨后集中注意力與機甲進行精神連接。
昨天,教官已經(jīng)將他們的機甲系統(tǒng)與軍方指揮系統(tǒng)連接起來,并在他們的艙內(nèi)安裝了記錄儀。
所有系統(tǒng)及程序都在此刻開始了高速運轉(zhuǎn)。
【目標星球:藍鳴星】
【坐標:xxx,xxx,xxx】
【出發(fā)】
機械女聲播報完,機甲乘風而起。
沖向云霄,沖破大氣層,沖入太空——
陸酒瞳孔緊縮。
太空無聲,刺目的光芒卻處處綻放,一團團炸開。
在這絢麗到殘酷的畫面中,一艘巨型星艦與他們并肩而行,駛向藍鳴星的方向。
*
藍鳴星。
半小時前,獸潮爆發(fā),大量蟲獸入侵了這顆星球的南半球。
此刻天色將明未明,廣袤的森林里,各種體型的蟲獸四處奔竄,機甲如流星雨,紛紛墜向大地。
通訊平臺開放,教官的聲音接入進來。
“璨星學院的學生全都跟著我,我們負責的區(qū)域是這片森林的南半部分,不要亂跑到別的地方,聽到?jīng)]!”
“聽到了!”所有學生的聲音在平臺中同時響起。
“著陸后就是你們大展身手的時間,但是遇到太難對付的蟲獸也不要硬杠,記得呼叫我!”
“好!”
有學生插話進來:“教官,王獸一般會在哪里?”
“王獸是獸潮中唯一確定會出現(xiàn)的高階蟲獸,一般體積非常龐大,會找地方隱蔽,我們沒法靠機器掃描到它,只能通過一些戰(zhàn)場現(xiàn)象去判斷它的位置。你們就不要考慮這么復雜的事了,這不是你們的任務(wù)!”
“是!”
陸酒的機甲就快要落到地面上。
下方忽然竄出來一頭蟲獸,小體型,甲殼蟲狀,展開雙翅抬起頭,一副威懾敵人的模樣。
陸酒一炮轟出去,這只蟲獸瞬間炸開成花!
機甲隊伍正式著陸,大家小心翼翼四散開來。
……
巨型星艦懸在這片森林的上方。
記錄儀監(jiān)視到的畫面形成一格格小方塊,呈現(xiàn)在此刻所有吃瓜將領(lǐng)的面前。
“這個學生動作挺快,”一名少將點了下左下角一個方塊,“才這么會功夫已經(jīng)擊斃三頭蟲獸了。”
“這是林邈,”璨星的帶隊老師在十分鐘前從基地來到了這兒,見狀連忙道,“他是二年級機甲班的第一名。”
“嚯,怪不得。”
“這學生也不錯,”又一個人朝右上方揚了揚下巴,“擊斃五頭了,他很會用武器啊。”
“哦……這是陸酒!”
沈欲坐在圓桌后方的主位,靜靜看著這些畫面。
“這得是你們機甲班的第二名了?”將領(lǐng)開玩笑。
“呃,不是,陸酒不是機甲班的,他是武器班的。”
將領(lǐng)們聞言頗有些驚訝。
帶隊老師動了動唇,神情頗有些糾結(jié)。
如果把陸酒放到機甲班去,誰是第一誰是第二,還真不好說……
……
下方森林里。
一聲尖利的鳴叫聲響起,一頭五米高蟲獸橫沖直撞從前方奔出來!
六發(fā)激光炮瞬時從不同機甲的炮筒中射出去,射出筆直的軌跡,襲向它的上下左右。
這頭蟲獸敏捷地左閃右躲,最后竟只被炸傷了一條腿。
僅僅歪斜了一下身體,它便更為狂暴地朝他們撲來!
“它速度好快!”通訊平臺里,一個男生有點慌亂起來。
陸酒振了一下左臂。
咔嚓一聲,機甲左臂中間裂開一道縫,金屬面板向兩旁縮進,露出了里頭……一個形狀超級復雜的炮筒??
登時,聽到男生的話語,前方調(diào)轉(zhuǎn)方向趕回來的教官愣住了,還在后方努力表現(xiàn)的林邈瞥到一眼,也愣住了。
其他幾名學生愣住了,此刻正在星艦里圍觀的將領(lǐng)們也全都愣住了。
……這是個什么玩意兒??
這炮筒至少有幾十個炮口,有大有小,全擠在一起,其中還夾雜著幾枚細長尖刺,規(guī)格明顯不符合標準,這是用來干什么的??
沈欲瞇起眼。
陸酒舉起手臂,這幾十個炮口及尖刺的前方出現(xiàn)了點點色彩各異的光芒。
“教官,”他在平臺中說,“我想試試這新武器,您要不從前面讓一下?”
蟲獸咆哮著朝他們逼近,它的口中噴濺出唾液,腳下利爪刮起無數(shù)泥土,兇猛的氣勢足以逼退所有戰(zhàn)場新兵。
陸酒卻巋然不動站在那里,左臂炮口對準前方,色彩各異的光芒逐漸膨脹,融匯到一起,變成一枚巨大的……光彈。
“……”教官一個激靈,打滾從蟲獸后方閃過!
轟!
一聲雷鳴般巨響,在那頭蟲獸躍起來的瞬間,這枚光彈飛射出去!
它發(fā)出刺眼的光芒,迅速膨脹成一面直徑近十米的豎直圓形屏障。
蟲獸躲無可躲,被迫停下,卻也無法阻止這面屏障的逼近和籠罩,尖叫著被包裹在其中。
屏障閉合成一個球,靜止一秒,原地炸開!
狂風席卷而來,噼里啪啦的連續(xù)爆炸響聲驚動了整片森林。
……
星艦中。
小方格監(jiān)視屏出現(xiàn)了雪花點,將領(lǐng)們呆了兩三秒,紛紛震驚地走上前。
“那是什么?”
“是我們軍方的武器?”
“不是吧,武器庫里根本沒那種奇形怪狀的東西!”
過了幾秒鐘,實時畫面重新出現(xiàn)。
霎時,所有人靜下來,靜得落針可聞。
……森林被轟平出了一塊扇形區(qū)域。
有的樹木還焦黑立在原地,有的早已斷成幾截躺在地上。
原本可以用樹叢作掩護的蟲獸們無處可藏,全部被掃中,尸體橫七豎八。
四面八方焦黑的灼燒痕跡明顯來源于激光炮,地面上交錯縱橫無數(shù)道直線狀凹痕則似乎是射線槍的杰作。
扇形區(qū)域前方的一片樹木,樹干上密密麻麻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孔道。
……這畫面簡直超出了人的理解。
“……這到底是什么武器?”一名將領(lǐng)難以置信,“激光炮和射線槍……沒法用到一起的吧?!”
數(shù)年來,為了加大機甲可攜帶武器的威力,有無數(shù)武器設(shè)計師想過,能不能把不同性質(zhì)的武器疊加在一起?
比如,激光炮和射線槍放在一起,既有炮轟又有射線切割,破壞力瞬間拉升無數(shù)等級,他們即使不去研發(fā)新型武器,也可以靠這樣的排列組合玩出花樣。
然而看似簡單粗暴的方案,卻處處碰壁。
無他,這些東西組合在一起用時,狀態(tài)太不穩(wěn)定了。
不是射線被激光炮吞沒,就是二者在一起直接原地炸開。
——在炮膛里炸開!
甚至只是讓兩名士兵一人拿一個激光炮,一人拿一把射線槍,挨在一起發(fā)射,都會出現(xiàn)這種極其慘烈的情況。
所以一支部隊里是不能出現(xiàn)五花八門的武器的,大家必須統(tǒng)一,就是為了防止發(fā)生這樣的意外。
但他們對這批軍校生沒有做出這樣的要求。
……一個學院最多也就來十幾名學生,他們也不會將這些學生送去蟲獸密度極大的戰(zhàn)場,一般不至于出現(xiàn)“兩種武器緊挨在一起發(fā)射”的情況,除非這倆學生自己黏黏糊糊非得要我挨著你你挨著我……
“這是這個學生自己帶來的武器?!”一名將領(lǐng)立即轉(zhuǎn)過頭,問璨星的帶隊老師,“這是你們學校搞出來的東西?!”
帶隊老師此刻也正懵逼著,聞言連連搖頭。
“不可能是他們學校研發(fā)的,不然我們能不知道?”
“就是,太子殿下不是和他們一起來的嗎,這事怎么可能瞞得了!”
“那什么意思,這是這個學生在自己搞出來的?”
“剛剛他們學校老師不是說了,他是武器系的!”
“可他還沒畢業(yè),他只是一名學生!”
帶隊老師訥訥:“……而且,他才一年級……”
所有將領(lǐng)戛然而止,扭頭看他,直瞪著眼。
帶隊老師吞了一下口水,弱聲道:“……但是,他在實戰(zhàn)課里就已經(jīng)搞出過破壞力極大的武器組合……”
將領(lǐng)們的眼球快瞪出眼眶。
白云非正站在沈欲后頭,微張著嘴。
他低聲說:“……是昨天到了基地裝上去的?”
沒有人預料到這件武器的出現(xiàn),說明昨天陸酒并沒有在練習場中試用過這件武器……
……倒也能理解,畢竟這破壞力,沒有一個練習場扛得住。
……璨星的練習場也不行。
……但這也意味著,陸酒完全是拿了一件他自己也不確定能不能成功的武器到戰(zhàn)場上來……?
不,不對。
實時畫面中,機甲冷靜地垂下了左臂。
白云非在內(nèi)心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陸酒應(yīng)該非常確定,他的武器會成功。
這一刻,他喃喃:“……他確實很厲害。”
沈欲望著畫面中的機甲,沉默不語。
*
陸酒吐出一口氣,活動活動肩頸。
不錯不錯,武器發(fā)射成功,機甲也沒什么損傷,這件武器他能打到98分!
111探出頭來:“還有兩分差在哪里?怕自己驕傲?”
“不,差在外觀,”陸酒嫌棄,“這東西太丑了。”
111感嘆:“……原來你還有審美啊!”
“你在質(zhì)疑我什么?”陸酒挑起眉梢。
他的表現(xiàn)震驚了所有人。
“臥槽……臥槽,陸酒,牛逼啊,這什么東西?你自己搞出來的?!”
通訊平臺里,同學們興奮起來。
“你怎么偷偷摸摸搞出來這么厲害的東西都不跟我們講!”
“啊,我也好想要,有這破壞力,掃平整片森林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教官嘴角一抽:“也不能全部掃平哈,破壞生態(tài)的。”
陸酒:“確實確實。”
機甲又是一振臂,左臂合攏,再次分裂開,這次露出來的是一把劍。
大家又懵逼了,重劍雖然是機甲配備的常規(guī)武器,但陸酒這把劍長得又和別人不一樣。
“這又是什么玩意兒???”教官炸了。
“也是出發(fā)前搗鼓出來的東西,我再試試。”
陸酒說著,哐哐哐往前沖去,前方冒出來一頭蟲獸,離他還有十幾米遠他就揮劍了。
登時,咻咻咻幾百發(fā)小炮彈從劍身上射出去,隨著陸酒甩劍的線路掃射向蟲獸。
“這和散射炮有什么區(qū)別?!”大家吼道。
“更帥啊!”陸酒把劍揮舞成交響樂指揮棒,噼里啪啦稀里嘩啦。
……
林邈跟在隊伍的最后方。
看著大家追在陸酒的屁股后頭跑去,原本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平臺上全是他們嘰里呱啦興奮交談的聲音,他默默咬緊下唇。
實戰(zhàn)訓練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表現(xiàn)機會,影響大到可以決定一名受訓學生未來畢業(yè)進入軍部后是被安排到重點部隊還是守備隊伍。
……他想好好表現(xiàn),出人頭地。
想讓那些正在星艦上關(guān)注他們的將領(lǐng)看到他。
林邈抿緊雙唇,煩躁地擊殺著周圍零零散散的蟲獸,在平臺上又爆發(fā)出一陣歡呼聲時,忍不住思索——有什么辦法可以讓他脫穎而出?
有什么辦法……可以蓋過陸酒的光芒?
他的眸色晦暗下來。
*
第一波蟲獸潮爆發(fā)已過去一個小時。
初步判斷,這一波蟲獸的數(shù)量在一萬頭以上。
源頭領(lǐng)域、太空領(lǐng)域、地面領(lǐng)域已經(jīng)被清掃過半,然而作為蟲獸方指揮者的王獸的位置還未被發(fā)現(xiàn)。
干掉王獸,他們才能更快地結(jié)束這場戰(zhàn)斗。
陸酒他們跟在教官的身后,持續(xù)向森林深處推進。
“突然覺得實際戰(zhàn)場也就這樣!”
“是啊,好像也沒想象中那么恐怖。”
“你們現(xiàn)在處在相對安全的地方,當然沒那么恐怖了,倒是去太空戰(zhàn)場看看!”教官潑來冷水。
“嘿嘿知道啦知道啦!”
“逐步適應(yīng),逐步適應(yīng)。”
“現(xiàn)在其他戰(zhàn)場怎么樣了啊教官?”
“管好自己,少問別人!”
“嗐……”
他們嘻嘻哈哈往前走著。
忽然,后方樹林里傳來一聲金屬爆裂的巨響,響徹天際。
他們一驚,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一股煙從北邊森林里飄出來。
“那邊怎么了?”有人小聲問。
“機甲出問題了?”
“不知道……”
“——不要分心,看準前方!”教官忽然喝道。
他們立馬齊齊回頭,提起戒備。
前方樹林里出現(xiàn)了一團影子,它搖搖晃晃挪出來……不是蟲獸,而是一個……男人?
大家愣住。
這個地方正值初秋,這人身上的衣物非常單薄。
上身一件黑色潮款短袖T恤,下身一條破洞牛仔褲,脖子上一串一串的項鏈堆疊在一起,耳朵上也打了許多釘,看起來像是一位非主流少年。
“……怎么會有普通人在這里?”一個女生訝異,“這附近沒有居民區(qū)吧?”
“沒有,”教官簡短回答完,頓了頓,打開揚聲器問,“你是誰,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
男人沒有抬頭,也沒有回答。
他只拖著腳步,搖搖晃晃朝他們靠近。
踉蹌來到了教官機甲的面前,他雙膝一屈,跪下去抱住了機甲的腿,這才抬起臉,一張臉又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我在問你話,”教官低低嘖了聲,“得把他從這里弄走。”
陸酒敏銳察覺到,一股臭味通過機甲的通風口飄進來。
誠然,蟲獸本身就很臭,這片森林現(xiàn)在臭氣熏天,但此刻飄進來的這股臭味……好像還要更濃烈一點……
“yue,”那女生干嘔了,“什么味道?也太臭了!”
“對啊,怎么突然……”
“周圍是不是有蟲獸在?”
“沒看到啊……”
疑惑的議論聲中,大家四處張望,只有陸酒盯住了那個抱住教官機甲腳部的男人。
胸腔內(nèi)的心臟莫名地咚咚加快了跳動。
這股惡臭味太熟悉了,好像在哪里遇見過,是在……
教官抬了抬腿:“你先起來!”
男人傻呵呵地笑著。
“起來說話,別趴在我腳上,會不小心踢到的!”
這個男人還是不松手。
陸酒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
他轉(zhuǎn)動身體,抬起手臂,更換武器為激光炮,咔噠一聲,對準了這個男人。
這個動作讓所有人愣住。
教官沉聲問:“陸酒,你在干什么?”
“教官,”陸酒啞聲道,“快甩開他。”
“……什么?”
轟——轟——轟——
來自不同的方向,接連三下金屬爆裂聲遠遠傳來,驚動了他們。
教官腳下的男人陡然開始抽搐。
他一邊劇烈抽動,一邊還在笑著。
血從他的眼眶、鼻子、耳朵里溢出來,他的臉開始變得凹凸不平,仿佛底下有什么活物在掙動,在試圖鉆出來——
“……教官,快甩開他!”陸酒厲聲喝道。
他射擊了,一炮轟向了教官機甲的腳。
教官立馬甩開這個男人,這一炮轟了個空,砸在了地面上。
“陸酒你——”
教官話還未說完,陸酒立即舉起手臂再次瞄準被甩出去的男人,也在這一瞬間,所有人瞳孔猛地緊縮——
這個男人的身體在空中被撕裂。
數(shù)支黑色蟲足從他的身體里鉆出來,堅硬的圓形反光外殼從他的胸膛中間升起,緊接著是兩對瑩綠色的眼睛,猙獰翕動著的口器——
——這個男人的身體里,竟藏著一只蟲獸?!
在所有人的目眥欲裂之中,陸酒毫不猶豫射出了第二發(fā)激光炮!
蟲獸還未徹底擺脫男人的皮囊就被擊中,嘶鳴著在空中炸開,漿液四濺!
下一秒,所有人的通訊平臺中闖入了一則警告——
“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地面戰(zhàn)場出現(xiàn)了偽裝成人類的蟲獸!重復一遍,地面戰(zhàn)場出現(xiàn)了偽裝成人類的蟲獸!”
地面隆隆震動起來。
這則警告立刻又變成:“地下有大量生命信號接近地表,請地面部隊做好準備——”
教官吼道:“所有人兩兩一組,守住彼此的后背!”
陸酒立馬和臨近的一名學生組成一隊,其余學生也在慌亂中行動起來。
“林邈去哪兒了?”忽然有人喊,“他怎么不見了,林邈,林邈你在哪里?!”
他們本來是十六個人,少了一個林邈,這名學生落單了。
“林邈林邈,你在哪里?!”教官也在平臺上呼叫著。
他迅速飛到這名學生的身旁,與后者組成隊伍:“不管在哪里馬上回來,不要單獨行動!”
然而林邈始終沒有回應(yīng)。
地面的震動越來越劇烈。
某一瞬間,四面八方無數(shù)道影子破土而出,塵土飛揚中,尖嘯聲沖破耳膜,蟲獸們騰空而起,密密麻麻令人汗毛直豎。
森林深處,影影綽綽的“人影”紛紛走出來……
*
星艦中。
這里也陷入了大亂。
不是慌張,而是震驚。
蟲獸竟披上了人類的皮。
它們竟將自己龐大的身軀藏在了那么渺小的皮囊中,以這種方式趁士兵們不備……
沈欲起身,快步走到操控臺前,按下按鍵,對準話筒啟唇:
“戰(zhàn)斗開始前掃描儀已經(jīng)掃過地表,這片森林里沒有人類。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人’大概率同樣是從地下潛行而來,見到全部擊殺。林少將在嗎?”
操控臺上,一盞小燈亮起。
“我在,殿下!”粗曠的聲音氣喘吁吁回應(yīng)。
“你負責活捉。用捕捉網(wǎng)困住它們,看能不能將它們阻攔在破體前的狀態(tài)。已經(jīng)破體的就不要帶回來了。”
“明白!”
“李將軍。”
又一盞小燈亮起。
“殿下,我在!”
“清理出三到五間實驗室,準備接收實驗體。”
“明白!”
“3號基地第四第五守備部隊即刻出發(fā),前往藍鳴星。”
“收到!”
……
一片混亂中,沈欲處變不驚,冷靜下達了十四道命令,中間沒有絲毫停歇。
停下來時,整個指揮室也重新變得靜悄悄的。
將領(lǐng)們沉著下來,思索片刻,撇過頭去,低聲對副官交代話語。
副官們接到指令,紛紛離開指揮室。
所有人都在安靜中行動起來。
操控臺右上角,一盞小燈忽然亮起。
“是軍校生團隊的通訊燈,可能是他們的教官!”戰(zhàn)役輔佐官連忙道。
“接通。”沈欲命令。
燈滅了,聲音傳出來。
卻不是那名教官的聲音。
“沈……太子殿下!”清亮的青年嗓音響起,帶著一股劇烈運動后的氣喘。
“我在。”
一旁,輔佐官敏感地抬起頭,看了站在操控臺前的男人一眼。
是錯覺嗎,總覺得殿下的這一聲回應(yīng)……和剛才的語氣不一樣,好像,要低柔許多。
“你那邊能定位到林邈機甲的位置嗎?”
青年那邊聲音嘈雜,短暫的尊敬過后,上來就要求沈欲做事的態(tài)度讓指揮室眾人悚然一驚。
這名學生知道他是在和太子殿下說話吧?
沈欲的臉上卻沒什么表情變化。
他只頓了一下。
他沒有回頭,對其余人說:“你們?nèi)砍鋈ァ!?br />
將領(lǐng)們愣住,面面相覷,摸不著頭腦。
卻還是聽令起身,離開了指揮室。
很快,偌大的房間就只剩下沈欲一個人,面對散發(fā)著幽幽光芒的全息屏與亮著各種小燈的操控臺。
“為什么要找他?”
沈欲一邊語氣平緩地問,一邊將這則通話切換成私人頻道,隨后按下一枚按鍵。
全息屏上,軍校生的實時戰(zhàn)斗畫面早在半小時前戰(zhàn)況進入平穩(wěn)狀態(tài)后,被切換成了戰(zhàn)場資料,而此刻戰(zhàn)場資料也被關(guān)閉,一張森林掃描地圖出現(xiàn)在他眼前。
上面正有著許多移動中的小紅點。
“我懷疑他……和這些披皮獸有關(guān)系!”
戰(zhàn)場中,陸酒擊斃了一頭蟲獸,聲音沉下來。
第47章 帝國第一beta太子妃16
森林里。
短短幾分鐘時間,大量從地下涌出、從人體中破出的蟲獸打散了隊伍。
陸酒和同組的那名學生也被分散開了,通訊平臺受到震動干擾,難以再接收到彼此的信號,無奈之下,他只能試著連接沈欲那邊的通訊。
萬幸,星艦的通訊平臺依舊如常。
“找到了嗎,他在哪兒?”陸酒轟死一頭蟲獸,氣喘吁吁地問。
“坐標發(fā)送給你了。”
男人冷靜的聲音傳來,陸酒的面前展開一面全息屏,上面是森林地圖,一個小紅點在東南方向位置。
地圖刷新一下,這次出現(xiàn)了大量藍色色團——這是蟲獸的生命信號。
密密麻麻的藍色色團環(huán)繞在陸酒的四周,然而那小紅點所在位置的周圍卻非常干凈。
小紅點向東南角移動,移動,某一瞬,消失了。
“他去那邊干什么……算了,我過去看看!”
“那邊現(xiàn)在只有你一個人?”沈欲忽然問。
“對,大家全都被打散了。”
陸酒的身后出現(xiàn)一個空檔,他立馬鉆出去,飛起來,向東南角方向前進。
盡管還沒聽到他的解釋,沈欲卻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森林戰(zhàn)場中其他部隊的負責人,發(fā)送坐標,命令他們也立刻向坐標位置出發(fā)。
在上空可以清晰看到底下戰(zhàn)場的慘烈。
為什么普普通通的一場二級戰(zhàn)役會變成這樣,這背后又意味著什么……此刻陸酒沒法細思。
關(guān)于林邈的事,他還需要理清楚。
“沈欲,這些披著人皮的蟲獸散發(fā)出來的味道和普通蟲獸不一樣。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它們在人皮里悶久了,它們的味道要濃烈許多。”
在二者沒有同時出現(xiàn)的時候,這種差異是很難區(qū)分出來的。
只會覺得,啊,這次好像格外臭。
可當兩種味道同時出現(xiàn)時,這種微妙的差別就非常明晰了。
陸酒記得這種臭味,他曾碰見過不止一次。
“地下交易區(qū)里的那只蟲獸出現(xiàn)時也有這種臭味,我當時一直好奇那種體型的蟲獸是怎么鉆進那么小的房屋里頭的,現(xiàn)在終于明白原因了!”
——因為那只蟲獸當時也是人形。
它也是人皮獸。
它以人類的模樣在黑暗中與另一個人類交談——而后者是否又真的是人類?如今也不好說了。
陸酒說到這里,問:“那個用機甲逃離現(xiàn)場的人……你們找到什么線索沒?”
沈欲回答:“具體身份沒辦法追查,但ta背后的人已經(jīng)鎖定,通過后者的一系列線索可以判斷出前者的大致活動范圍——這人是璨星學院的人。”
陸酒明白了。
從沈欲的這番話中他提取到了兩層意思。
一,幕后之人的身份,沈欲心中有數(shù),他大概暗中觀察對方很久了,但暫時還沒動對方,大概是時機未到。
二,當他剛才跟沈欲說出林邈這個名字的時候,沈欲心中大概就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了答案,但他不想讓那位此刻不知身在何處的幕后之人知道他們知道了,所以才讓其他人全部離開指揮室。
也有可能……在那些將領(lǐng)走出指揮室的時候,沈欲就已經(jīng)讓人動手了。
陸酒點了點頭——盡管知道沈欲看不到——有了沈欲這番話,他心中的答案也徹底確定了。
“那種惡臭味,我還碰到過一次。”
“那天在教師辦公室外,這種味道出現(xiàn)在了我和林邈之間。”
當時那個地方只有他和林邈兩個人,惡臭味不可能是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當時他以為林邈放了一個屁。
而味道出現(xiàn)后,林邈狀似很生氣地轉(zhuǎn)身走了——他真的是被氣走的嗎?
如今看來,恐怕不是。
林邈當時也聞到這種味道了——他在害怕,他要逃跑。
“真的,你現(xiàn)在來現(xiàn)場聞聞看就知道了,這種味道和當時走廊上你們聞到的一模一樣,”陸酒說,“但我想不通……”
他猛然住嘴。
接下來的話沒法和沈欲說。
他想不通的是……林邈一個逃逸玩家,難道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蟲獸殺死,變成一張人皮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的靈魂代碼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消失了吧,快穿局為什么沒有通知111?
*
此時此刻,森林的東南角。
一架編號為18的璨星學院機甲在一塊空地上著陸。
林邈心跳飛快。
飛過來的一路上,他斬殺了無數(shù)蟲獸,機甲在戰(zhàn)斗過程中出現(xiàn)了故障。
他的通訊平臺壞了,昨日按照要求安裝在機甲上的跟蹤器似乎也掉落在途中。
他不知道教官發(fā)現(xiàn)他“走丟”了沒,也不知道星艦上的將領(lǐng)們是否還在看實時畫面,如果是的話,他們是否意識到,他是故意走丟的。
林邈只是覺得,他不能再像那樣普普通通地擊殺蟲獸了。
軍校生能夠參與的戰(zhàn)斗有限,他不能浪費機會。
如果一直像剛才那樣下去,他和其他學生不會有任何差別,他們所有人都會被壓在陸酒的光環(huán)之下。
他得完成一些特殊的成就。
這場戰(zhàn)役,王獸的位置目前還沒有被發(fā)現(xiàn)……而林邈可以找到它。
沒錯,他就是那天晚上出現(xiàn)在地下交易區(qū)里的那個人。
他的身體中,有蟲獸的血統(tǒng)。
……
林邈在很小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自己和別人有些不同。
他的身體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怪異的躁動,當那種躁動出現(xiàn)時,他總會覺得自己的身體里有一頭怪獸,那頭怪獸在悄悄長大,在撐他,總有一天他會被撐破,那頭怪獸會取而代之,成為“林邈”。
林邈覺得自己的家庭也很怪。他出生在一戶貧窮人家,他的父母好像很畏懼他,但每當他想要什么東西時,他們又總是會盡量滿足他——是因為害怕他才滿足他?可爸爸媽媽到底在害怕什么?
有時候,林邈自己都覺得,他提出想要的東西對他們家庭而言不可能負擔得起,要求提出口,他感到羞愧,然而父母竟依舊能把他想要的東西捧到他的面前,擠著眼睛扯著唇角,兩人紛紛露出看起來像是微笑的微笑,問他開不開心。
林邈很開心。
——他起點低微,卻一帆風順,這讓他覺得,總有一天他能成為一個大人物。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一天天成長。
他發(fā)現(xiàn),有的時候,他的身體會出現(xiàn)奇怪的傷口,而傷口中會散發(fā)出惡臭。
這種惡臭經(jīng)常會招來旁人的嫌棄及嘲笑,林邈羞愧難當。
可當他去醫(yī)院看病時,醫(yī)生卻總是溫柔地告訴他:這是正常的,你的身體沒有什么奇怪。如果惡臭令你感到羞恥,那么就在味道散發(fā)出來的時候趕緊離開吧。只要休息一下,傷口及味道都會消失。總有一天,你能駕馭它們。
這些醫(yī)生,也好奇怪。
林邈開始感覺到……好像有人在黑暗中看著他。
是誰?
想對他做什么?
想傷害他……還是有什么企圖?
一年前,林邈覺醒。
他突然擁有了來自各個快穿世界幾百多年的經(jīng)驗與記憶,頭腦變得清晰,思維也變得敏捷。
他突然意識到——他的身份可能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
那對自稱是他父母的人太像是被抓來扮演他父母的路人,那些醫(yī)生盡管出現(xiàn)在不同時點不同醫(yī)院,但好像也經(jīng)受了統(tǒng)一的訓練。
他的身體不對勁,處境也不對勁。
這個發(fā)現(xiàn)曾短暫地令他感到過興奮——神秘的身份往往意味著神秘的財富,這在快穿任務(wù)者間是常識,而他在這個世界終于可以走上人生巔峰了嗎?
這樣的欣喜念頭在一支蟲足從他身體里鉆出來的那一晚,轟然崩塌。
……
他的身體里,流動著蟲獸的血液。
蟲獸似乎可以與人類進行思維對接,一過十八歲,每到深夜里,總有無數(shù)思維觸角從四面八方伸來,窸窸窣窣不知低語什么,試圖觸碰他。
林邈感到驚懼。
他當然不敢回應(yīng)這些觸角,但他感覺到,這些蟲獸好像在好奇他,敬畏他,待他如主人。
他還陡然間意識到,他目前為止順利的人生似乎一直是黑暗中的那人在保駕護航,那個人……或許才是他真正的父親或母親。
他,大概是人類與蟲獸交配后的產(chǎn)物。
——這種特殊并不是林邈想要的特殊!
怎么會這樣?!他根本不想做什么蟲子、野獸!不想要這種極具風險的“特殊身份”!
他想做的明明是皇室流落在外的皇子!是被上位的小三掉包到民間去最終也可以從民間歸來的貴族之子!是正義光輝,可以從底層一路殺至頂峰的逆襲者!
他不要做一個血統(tǒng)臟污的雜種!
林邈憤怒極了,在想明白一切的那一刻,他就決定他絕不會按照黑暗中的那人給他鋪的路走。
他知道,那人目前對他予取予求,大概率是因為他想走的路和那人的目的暫時一致——那人也希望他成為軍校生,希望他能順利地進入軍部。
可然后呢,然后對方會做什么?會對他要求什么?
當他踏入了軍方重地,對方會開啟什么樣的計劃?
他又會成為一枚什么樣的棋子?
林邈不知道。
他也不想再管。
他只知道,如果他能進入軍部,他會一路往上爬——
他要努力爬到那個人沒法威脅到他,帝國也不會因為他的血統(tǒng)而拋棄他的位置——
他要靠自己,爬至頂峰!
……
此刻,林邈深呼吸一口氣。
想要達成自己設(shè)立下的這個目標,當然沒有那么簡單。
在這一年時間里,他的想法經(jīng)過各種各樣的轉(zhuǎn)變,如今,他并不排斥使用蟲獸的力量。
——沒錯,就如那晚黑暗屋中那頭5S蟲獸說的那樣,他其實早就已經(jīng)使用過這股力量。
他利用這股力量短時間內(nèi)提升過自己的戰(zhàn)力,利用這股力量尋找到過校園實戰(zhàn)林里躲藏起來的蟲獸。
為什么不可以?
他們污染他,利用他,難道還不許他反利用他們嗎?
只要他小心一點不讓人發(fā)現(xiàn),這種力量有什么不可以利用的!
就在十分鐘前,他用血統(tǒng)的力量感受到了王獸所在的位置。
很意外,就在這片森林里,大概誰都沒有料到。
巨大的思維觸角在此刻他身處的這個位置暗暗舞動著。
這是一塊空曠的草坪,前方是連綿的群山,而他的十步開外是一個幽深的山洞。
林邈對王獸的感知就只能到這個地步了,接下來,他只能靠肉眼來尋找。
王獸,大概就是躲在這個山洞里吧。
他抖動右臂,現(xiàn)出激光炮,對準山洞連轟十幾二十發(fā),震耳欲聾的巨響聲后,前方煙塵四起,山洞化為廢墟。
……廢墟中坐著一道人影。
王獸竟然也是一只人皮獸!
林邈咬住牙關(guān)。
剛剛他在來的路上聽到了四面八方傳來的動靜,也聞到了熏天的惡臭,他對這種與他極其相似卻比他低劣數(shù)級的蟲獸感到惡心!
他移動手臂,將激光炮對準這個人。
懸掛在機甲頂風玻璃前的記錄儀還在持續(xù)運作,記錄著此刻的一切。
林邈沉默不語,在戰(zhàn)役結(jié)束后,人們自會為他就這樣輕松找到王獸尋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激光炮發(fā)射而出——
*
在激光炮射出去的瞬間,廢墟上的那道人影開始劇烈抖動,膨脹。
無數(shù)觸角從他的身體中鉆出來,密密麻麻織成一張網(wǎng),襲向林邈!
林邈瞳孔緊縮,立即后撤十幾米,將激光炮換成射線槍,揮舞機甲手臂切斷這些觸角!
觸角噼里啪啦掉落,激光炮轟在這道身影的前后左右,發(fā)出隆隆巨響。
煙塵阻斷了林邈的視野,他咬緊牙關(guān)不斷發(fā)射炮彈,持續(xù)了足足一分鐘才停歇。
……風從遠方吹來,煙塵從草坪上緩緩移去。
空曠之地已變得坑坑洼洼,到處都是灼燒的痕跡與炮彈轟炸留下的坑洞。
而王獸——廢墟之上,它化成了一灘黑色的爛泥,還未徹底脫落的人皮躺在這堆爛泥的上方,隨著這灘東西一起抽搐。
林邈松了一口氣。
還好,解決王獸比他想象中的要簡單。
他興奮地翹起唇角——這場戰(zhàn)役,最大的戰(zhàn)功是他的!
他正要走過去,忽然聽到身后傳來聲音,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把他嚇了一跳。
一架軍綠色機甲飛行在空中,在朝這個方向飛來,它的左臂右臂連接著的不合規(guī)武器非常顯眼,這分明是陸酒的機甲!
陸酒怎么會過來?
他徑直朝這里飛來,分明是來找他的,可他怎么會知道他在這里?!
林邈僵住,下意識地又回想起地下交易區(qū)和蟲獸私密接觸的那天——
那場密會被陸酒撞破,直至今天他都不知道陸酒當時到底看清了他的臉沒,這一周他一直在擔驚受怕!
他在人前扮演著那個優(yōu)秀溫柔的林邈,私底下實則一直怕陸酒會告發(fā)他,為此,他甚至神經(jīng)質(zhì)地偷偷關(guān)注起陸酒的一舉一動!
這些天,陸酒一直表現(xiàn)得很正常,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可此刻,他莫名其妙追過來是想做什么……?!
林邈的呼吸變得急促,各種各樣的念頭在腦海中打架。
那頭王獸發(fā)出了微弱而掙扎的嘶叫。
它還沒死透。
林邈的眸色暗下來。
冷靜、冷靜……不管陸酒此刻是為什么而來,那天又到底是否撞破了他的秘密……
現(xiàn)在……現(xiàn)在這里可只有他們兩人。
仔細想想,威脅既然存在,那趁機抹消掉……不就行了?
這分明是一個好機會。
他果斷回過頭,集中起意識與面前這頭王獸對話:“殺了后面追過來的那個人類兵,我就放過你。”
爛泥之上,人臉眼珠子轉(zhuǎn)動。
機甲內(nèi),記錄儀持續(xù)運轉(zhuǎn),記錄著此刻的寂靜無聲。
林邈在腦海中揚高聲音:“你聽到了沒有?!別裝聽不懂,我知道你們這些4S級5S級獸都會學習人類的語言!你想不想活?!”
“你……可以和蟲獸對話……你不是普通人類……”那對眼珠子瘋狂轉(zhuǎn)動,果然開口說人話了,“你就是傳說中的……蟲獸的小主人……?”
林邈一哽。
他沒注意到這只蟲獸話語中的怪異,咬牙切齒起來:“我不是什么主人……不要浪費時間了,你到底照不照做?不照做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
“好啊……”那頭蟲獸陰惻惻笑起來,“這么便宜的買賣,我可沒說不好……不過我現(xiàn)在這么虛弱,連你都殺不了,又要怎么殺他呢……”
林邈心跳飛快。
“我會一直在這里阻擋他的視線,當他在我身后落下,你就立刻擊殺他!”
陸酒,對不起了,我也是沒辦法。
沒有人能夠阻礙我登上頂峰。
*
陸酒還在持續(xù)地與沈欲對話。
“……有一點很奇怪,這些人皮獸雖然能偽裝成人類的樣子,但明顯沒辦法像人類一樣運動,他們走路的樣子很奇怪,發(fā)出來的聲音也不連貫。”
“……但林邈說話走路就很正常!他和那些一般的人皮獸有點不太一樣……嗷唔。”
陸酒不是在裝可愛。
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很困?”沈欲敏銳地問。
“有點……”陸酒連忙道,“不是孕期反應(yīng),是突然覺得有點困!”
“酒酒,認真聽我接下來說的話,”沈欲忽然道,“王獸的位置一般很難用掃描儀發(fā)現(xiàn),因為它一抵達戰(zhàn)場就會潛藏到很深的地方。”
“戰(zhàn)場上一般有兩種判斷它位置的方式,一是看低階蟲獸的密集度,如果有哪一處蟲獸密集到堆疊起來,那就是王獸所在的地方。”
陸酒一個激靈。
沈欲怎么突然跟他說這個?
他咬了下舌頭,逼自己清醒過來。
“——但有時候情況也會與之完全相反。第二種判斷方式,上次我已經(jīng)和你說過,蟲獸理論上可以通過意識與人類交流,而戰(zhàn)場上早就出現(xiàn)過士兵們突然集體被擾亂意識的現(xiàn)象,那些區(qū)域往往也是王獸躲藏的地方。”
陸酒的心跳急促起來。
“越接近王獸,意識紊亂就越為強烈。士兵們會從簡單的困倦逐步發(fā)展出幻覺,幻聽。”
陸酒立即放慢了機甲飛行的速度,將左臂的重劍更換為激光射線炮,將視線從遠處收回,放到腳下。
……沈欲傳達的意思很明確,他現(xiàn)在很可能已經(jīng)進入王獸所在的區(qū)域了。
通訊平臺里安靜下來。
能夠聽到指揮室那邊各種儀器滴滴作響的聲音。
陸酒一邊仔細觀察腳下,一邊輕笑一聲,說:“我猜,你現(xiàn)在想讓我立即停下,等支援部隊過來。”
“你猜錯了。”
“竟然猜錯了?”陸酒眉梢一挑,“你放心讓我一個人過去了?”
“如果要在這一步制止你,不如最開始就打暈?zāi)悖涯汴P(guān)到實戰(zhàn)訓練結(jié)束。”太子殿下用平緩的語調(diào)敘述著聽起來有點恐怖的東西。
“王獸一般是4S獸,綜合戰(zhàn)力最高,但如果只有一頭的話,用你的新武器連續(xù)轟炸應(yīng)該也能輕松解決。”
陸酒覺得,太子殿下頗有點說他的新武器是bug的意思。
他有點小得意。
這股得意好像被發(fā)現(xiàn)了。
“很高興?”
“嗯!”
沈欲好像也很輕地笑了一下。
陸酒持續(xù)向前方推進。
森林在他的腳下后移。
“再說點什么吧,”他說,“這樣我好隨時判斷有沒有進入幻覺狀態(tài)。”
一直安靜著,可能不小心就中招了。
沈欲頓了片刻。
他冷不丁道:“你說我有控制欲,但你其實也在控制我。”
陸酒被這突如其來的話題打了個措手不及。
“……我是不是已經(jīng)產(chǎn)生幻聽了?”
沈欲語氣平靜:“關(guān)于我們之間的矛盾,不論我最初的想法是什么,目的是什么,最終你的決定決定了一切。”
陸酒安靜下來。
他彎起唇角:“……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會不受控制地,什么都聽我的?”
這個男人說:“是,你贏了。”
“為什么要說得這么冷硬?”陸酒輕笑,“明明聽起來像是一句情話。”
“你是這么解讀的?”男人態(tài)度依舊無波無瀾。
“好了,打住,再說下去就不可愛了。”
陸酒忽然停下來,在空中調(diào)整姿勢。
下方?jīng)]有士兵,他將大炮對準森林。
“這個男人可沒有這么不解風情。”
“——所以,看來就是在這個位置了。”
星艦指揮室中,高大頎長的身影撐在操控臺前,薄唇勾起。
森林上方,光芒匯聚在炮口,迅疾沖出!
數(shù)十發(fā)光彈連續(xù)砸向下方,將森林轟成一片光海!
*
整片森林震動起來。
分布在各處的士兵們紛紛驚覺,以為又有一波蟲獸要從地下涌出。
他們的神經(jīng)不由繃緊到極致,然而很快卻發(fā)現(xiàn),他們似乎只能聽到遠方傳來的尖銳鳴叫聲,腳下的震動仿佛也是從那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陸酒的腳下,光海中,密密麻麻的蟲足伸出來,沒掙扎兩下又被光淹沒。
光泡不斷膨脹,爆破,砰砰嗙嗙的聲音像是炸起了油鍋。
氣流涌上來,機甲被吹得搖晃,記錄儀被震落,通訊平臺受到干擾,被沙沙聲充斥。
陸酒看到,在光海的邊緣,環(huán)境發(fā)生了變化。
——森林樹木的排列順序改變了,前方山體的位置也不同了。
王獸制造的幻覺在褪去。
在這之前,如果有士兵無意中闖入這里,沒能及時察覺自己已經(jīng)進入了幻覺領(lǐng)域,恐怕會在不知不覺中撞上看不見的樹木或山體,喪掉性命。
很快,光海邊緣還出現(xiàn)了一片空地。
陸酒瞇起眼。
這里差不多就是林邈的定位消失的地方,此刻,前方這塊空地上正立著一架機甲,它呆呆站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忽然,這臺機甲緩緩回過頭,看向他……
是林邈的機甲。
可這家伙看他干什么?
他身后那灘黑色的東西都已經(jīng)快把他整個包住了,他沒有發(fā)現(xiàn)嗎?
光海中,王獸發(fā)出最后一聲哀鳴,漸漸消失了聲息……
……
林邈直勾勾盯向正在朝他飛來的陸酒的機甲。
來吧。
來吧。
他呼吸急促。
快一點。
快過來。
快降落到我身后。
然后,我們就可以正式道別了……
倏然間,眼前的畫面一花。
茂密的森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翻滾的光海,光海中傳來了幽深的哀鳴。
林邈一眨眼,發(fā)現(xiàn)陸酒的機甲也沒有在朝他飛過來,而是懸停在光海的上方,正靜靜看著他。
他愣住。
什么情況?
咔嚓。
是金屬斷裂的聲音。
林邈再次愣住,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是頂風玻璃的上方。
瞬間,他目眥欲裂。
金屬頂板出現(xiàn)了一道蜿蜒的裂縫,黑色的粘稠物正從裂縫中滲進來。
——那頭蟲獸在襲擊他?!
它是什么時候靠近過來的,他怎么一點都沒感覺到?!
“哈哈哈……”陰惻惻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你以為我就是王獸?蟲獸的主人……不過如此……你不知道嗎……你真正的目標……在那光海里……你中了它的幻覺……哈哈哈……”
林邈凄厲地尖叫起來——
他扭身掙扎,激光炮對空亂發(fā)!
他騰飛到空中,拼命旋轉(zhuǎn)身體,奮力將黑色粘稠物甩開,瘋了一般對準它連發(fā):“去死,去死,去死啊!!”
蟲獸大笑著!
“死前能遇到這么有趣的事……死而無憾嘍……”
不遠處,陸酒看到林邈突然發(fā)瘋,蹙起眉頭飛過去。
他看到一張人皮從空中那灘被擊碎的黑色粘稠物中掉出來,轉(zhuǎn)瞬在激光炮下化作灰燼。
林邈真的瘋了,明明已經(jīng)把目標轟成粉末了,還在持續(xù)發(fā)射炮彈。
應(yīng)激了?
“林邈!”陸酒打開揚聲器喊道,“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林邈氣喘吁吁回過頭,看到陸酒——還看到了從陸酒身后追上來的一支機甲部隊。
那支部隊在空中拉開了一張大網(wǎng)。
真的是沖著他來的?!
林邈一個激靈,轉(zhuǎn)身想逃!
陸酒瞇起眼,立即更換武器為激光炮,趁林邈不備一炮轟斷了他的左腳!
林邈的機甲在空中歪了下,它扭過身來對陸酒舉起激光炮。
陸酒二話不說轟爛了它這根手臂,再一炮轟碎它的另一根手臂!
林邈的機甲瞬間只剩下一條腿,引擎受到影響,它飛不動了!
下一秒,機甲的面部被打開,林邈從里面爬出來,掙扎著從空間匣中放出一架黑色機甲!
陸酒瞳孔緊縮。
是那天從地下交易區(qū)逃逸的那臺機甲!
陸酒將武器更換為重劍,迅疾飛過去,兩道白光閃過,一道白光斬下黑色機甲的雙腿,另一道白光從黑色機甲的腰部橫斷斬過!
黑色機甲失去動力,往下墜落。
林邈一腳踏空,尖叫著也往下墜落。
陸酒剛想追上去,忽然地下綻出劇烈的白光,周邊的一切,不論是樹木碎石還是空氣,全都被吸入其中!
是空間通道?!
陸酒一驚,眨眼的功夫,林邈已經(jīng)被吸入進去,緊接著白光消失,氣流消散——
空間通道,關(guān)閉了。
第48章 帝國第一beta太子妃17
林邈消失了。
那突然出現(xiàn)的空間通道在地面上留下了如同龍卷襲過一般的廢墟,便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它通往哪一個地方,無人知曉。
王獸死了,剩余的蟲獸如一盤散沙。
太空中的源頭空間通道漸漸地不再釋放蟲獸,于一個小時后也實現(xiàn)了自我閉合。
又過了一個小時,這場戰(zhàn)役正式結(jié)束。
璨星學院的其他十四名軍校生全都被找到,他們有傷沒有亡。
陸酒被叫去了指揮星艦。他擊殺了王獸,目睹了林邈的消失,需要去做戰(zhàn)后報告。
*
陸酒跟在一名士兵的身后,匆匆走在星艦的走廊上。
沈欲應(yīng)該還在這艘星艦上——不斷趕來星艦的將領(lǐng)們的身影傳遞了這一條訊息。
兩個小時前,在通訊平臺被干擾之后,陸酒就徹底和這個男人失去了聯(lián)系。
不知道沈欲這會兒在這艘星艦的什么地方,應(yīng)該已經(jīng)聽到他平安無事的消息了吧……
陸酒定了定心。
士兵一路往前走,推開一扇門,前方是一個大廳,空間寬敞,地上鋪著深紅色地毯,許多人在這個地方,嗡嗡嗡低聲議論著各種各樣的事情。
士兵對陸酒說:“再往前走就是戰(zhàn)后報告室了,現(xiàn)在里面還有人,你在這里等等,到你了我再叫你進去。”
“好。”
陸酒就在這熱鬧的大廳里留下來。
大廳中央懸掛著水晶吊燈,裝修頗有點富麗堂皇,看來平常大概還被用來開戰(zhàn)后慶功宴。
環(huán)形墻壁上懸掛著一幅幅名將頭像,每一位將領(lǐng)都身著軍裝,目光或堅毅或如狼。
頭像下方的金屬銘牌刻著他們的名字與生卒年月。
——這些全都是已經(jīng)犧牲的將領(lǐng)。
陸酒一邊心不在焉地沿著墻走,打量這些照相,一邊兀自陷入思索。
現(xiàn)在,林邈的事可以先放到一邊去了。
可以來思考這場仗本身了。
他覺得,這場仗有些奇怪。
蟲獸可以披上人類的皮,這對人類而言是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對蟲獸一族則應(yīng)該是一個殺手锏才對。
殺手锏好像不該這么輕易地被使出來。
誠然,在一場所有人都以為會是小戰(zhàn)役的戰(zhàn)役中放出殺手锏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可然后呢?
然后該殺的還是殺,“蟲獸從人類的身體中破出”這件事除了最開始能嚇他們一跳之外,好像沒有其他任何意義。
111冒出頭來:“可能就是除了嚇你們一跳之外沒有任何意義了吧?這種能力本來也不能提升它們的戰(zhàn)斗力呀!”
“不對,”陸酒分析,“你想,它們要是藏著這件事,讓這些人皮獸潛入到更大的人類都市里去,潛入到中央星,甚至是軍部……”
——在沒有戰(zhàn)斗力的普通人群中間,在士兵們也處于非戰(zhàn)斗狀態(tài)的情況下,不是能造成更大的破壞?
111呆了一下:“是哦……”
可現(xiàn)在,他們并沒有得到類似的突襲消息,而人類已經(jīng)知道了它們的秘密。
帝國勢必馬上會開始大排查。
蟲獸們這不是把好好的一把刀給用鈍了?
還是說,它們當中最高智慧的智慧者也只能計劃到這種程度?
陸酒沿著墻面走啊走啊。
忽然,他定住腳步。
他死死盯住了眼前這幅照相。
“陸酒,你在這里啊,還沒去做戰(zhàn)后報告?”
教官也被叫來了這艘指揮艦,剛踏入這個大廳就看到了陸酒的身影,走過來打招呼。
見陸酒神情不對,他有些疑惑:“怎么了,怎么這幅表情?”
他跟著看向墻面上這幅照相——
照相中的男人大概五十多歲,左臉頰上橫亙一道傷疤,除此之外臉上還有著道道飽經(jīng)風霜的溝壑。
他的雙目筆直直視前方,眼底含著一絲笑意,目光卻銳利到讓人不敢直視。
“教官……”陸酒啟唇,嗓音有些干澀,“這位將軍,是怎么犧牲的?”
“王將軍啊,”教官感嘆,“你們來的路上我和你們說過,軍部曾派過一支萬人部隊進蟲獸潮源頭空間通道里。當年就是王將軍主動出列領(lǐng)命的。”
“他這人當年以‘膽大包天’出名,別人不敢做的他都敢做,恰恰那些別人不敢做、做不到的事全都被他給做到了。所以當年他帶隊出發(fā)時,大家都以為他會和以前一樣奇跡凱旋……”
然而最終還是有去無回。
一整支萬人部隊,全葬送在了那神秘的空間通道里頭。
陸酒的呼吸亂了起來。
“你到底怎么了?”教官蹙起眉來。
“林邈殺死的那只人皮獸……那張飄下來的臉,”陸酒聲音戰(zhàn)栗,“是王將軍的臉。”
教官愣住。
也在這時,大廳喧嘩起來。
他和陸酒一個激靈,側(cè)身看去,只見一支隊伍匆匆從大廳里走過,推開通往樓上的門魚貫而入。
“是第一部 隊?”
“這次帶隊的是不是葉來那個刺頭?”
“對!”
“我聽說他們這次知會都沒跟殿下知會一聲,直接頭鐵闖進源頭空間通道里了,可現(xiàn)在怎么全都回來了?難道我聽錯了?”
“不不不,他們是真進去了,我也以為他們都要有去無回了!”
“那、那他們是成功從那空間通道里出來了?!”
喧嘩聲頓時更為激烈。
“他們是不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
“葉來剛剛的表情明顯不對勁,應(yīng)該是在里面看到什么了……”
陸酒和教官倏然回過頭,看向墻面上王將軍那副微笑的照相,森森寒意從脊椎骨處升上來。
——蟲獸的空間通道盡頭里有什么,為什么過去所有進去的部隊都有去無回?
若是那些曾經(jīng)進去的戰(zhàn)士們?nèi)汲蔀榱讼x獸身上披著的人皮,若是后來進去的部隊最先撞見的是這些過去的戰(zhàn)友……
……那在那陌生而神秘的空間里,在驚喜激動的情緒之下,他們當然會猝不及防地,被一舉擊潰。
下一秒,一道光閃過腦海,陸酒如遭雷擊。
“不對!”
他轉(zhuǎn)過身,向剛才那支隊伍消失的方向飛奔過去!
他驚動了整個大廳的人,在他觸上那扇通往二樓的門時,這扇門被從里面打開,白云非出現(xiàn)在門后。
陸酒脫口而出:“剛剛那支隊伍——”
“噓,”白云非豎起食指比在唇邊,壓低聲音,“殿下知道,別擔心,在這里好好待著,晚點殿下會聯(lián)系你。”
陸酒的胸膛劇烈起伏。
白云非拍了拍他的肩膀,掃視大廳一圈,將門重新合上。
*
陸酒心神不寧地完成了戰(zhàn)后報告。
他本該離開這艘戰(zhàn)艦了,但他沒走。
他坐在那間大廳的角落,死死盯著通往二樓的那扇門。
……為什么蟲獸一族會這樣輕易地讓人類知道人皮獸的存在?
因為這樣一來,進入源頭空間通道的戰(zhàn)士們在撞見過去的戰(zhàn)友時,就不會再受到蒙蔽了。
他們會在見到對方的第一時間就意識到——啊,這可能不是他們的戰(zhàn)友,而是披了人皮的蟲獸。
他們會及時展開反擊。
成為“戰(zhàn)勝困境”,從那神秘空間通道里“凱旋”的歷史上的第一支隊伍似乎也就成了順理成章。
他們不僅能順理成章地“回來”,更能順理成章地帶回來“驚人的消息”,并順理成章地要求會見太子殿下。
——然后,已經(jīng)變成了蟲獸的這批戰(zhàn)士,就可以在那里成功地擊殺沈欲。
陸酒的心跳始終很快。
是的,蟲獸們的目標是沈欲。
它們想要在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展開突襲,不論是殺了這位帝國唯一的優(yōu)秀的繼承人,還是將沈欲也變成人皮獸,它們都將對這個帝國造成重創(chuàng)!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大廳里的眾人什么都沒意識到。
樓上始終沒有傳來動靜,安靜到令人心底發(fā)慌。
四個小時后,到了該用餐的時間,這里的人逐漸散去,陸酒還坐在凳子上,盯著通往二樓的那扇門,眼睛干澀到分泌出生理性的淚水。
某一刻,這扇門被打開。
白云非走下來,見他還在這里,不由怔住。
陸酒立即起身,走過去問:“沈欲呢?”
“……殿下沒事,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白云非問,“你怎么還在這里,吃過飯沒?”
陸酒張了張嘴:“……他一直沒聯(lián)系我,我以為還沒結(jié)束。”
白云非眼神躲閃了一下。
“因為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殿下現(xiàn)在很忙,”他回過眸,語氣重了下來,“要是知道你在這里傻等著連飯也不吃,殿下會擔心的!”
陸酒盯著白云非的雙眼。
兩三秒后,冷不丁問:“那他呢,他吃飯了嗎?”
白云非一噎:“吃……當然吃了!”
“他吃了什么?”
“你問這這么多干什么,好了,趕緊回3號基地去,不要在這里等了,短時間內(nèi)殿下下不來的!”
陸酒被趕走了。
走的時候,他雙唇緊抿,回頭看了眼樓梯的方向。
白云非站在那兒,不像是會讓他過去的樣子。
*
陸酒回到3號基地的時候,時間是這顆星球這個位置的傍晚五點。
他去食堂硬塞了一點飯菜,有些食之無味。
回到房間,在床上坐下,安靜片刻,他打開全息屏給沈欲編輯消息。
“你那邊怎么樣了,沒事吧?”
編輯完,發(fā)送。
全息屏顯示“發(fā)送成功”。
陸酒開始等。
屏幕右上角,時間是17:59。
眼睛眨了兩下,變成了18:00。
18:03、18:05、18:10……
沈欲沒有回應(yīng)。
111出聲:“酒酒你別擔心了,你老攻要是真出事了,白云非也不會那么淡定呀!”
“但他的表情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陸酒緩緩道,“沈欲可能受傷了。”
111腦筋打了一下結(jié),又道:“但是你老攻都提前料到那支隊伍有問題了,再怎么樣也不會受很重的傷吧?”
“酒酒你看,所以你老攻才會不想讓你上戰(zhàn)場,現(xiàn)在他只是面對這么十幾人的一支隊伍你就擔心成這樣,他還是皇太子呢,身邊總有士兵守衛(wèi)吧!”
陸酒陷入沉默。
這一晚,沈欲沒有回復他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起來,風平浪靜,蟲獸們似乎沒有短時間內(nèi)襲來第二波的意思,教官通知他們可以自由活動。
陸酒沒忍住,給沈欲打了一個電話,無人接聽。
他又聯(lián)系白云非,白云非只告訴他“耐心等待”。
陸酒駕駛機甲去周邊轉(zhuǎn)了一圈,沒看到那艘指揮艦的蹤影。
——事情明顯不對勁。
白云非昨天既然跟他說“晚點殿下會聯(lián)系你”,當時應(yīng)該就是篤定了事情不會有多麻煩,而現(xiàn)在沈欲變得沒辦法和他“及時”聯(lián)系,勢必是昨天的事情在處理過程中出現(xiàn)了沒有料到的意外。
是什么意外?
不知道。
當沈欲不想讓他知道時,他毫無辦法。
傍晚,他在基地外看著恒星緩緩沉入地平線,又給白云非發(fā)了一則消息。
“我理解沈欲的事不是什么都能和身邊的人說,有時候就算是最親近的人也不可以,但至少告訴我他是否受傷,有多嚴重吧?如果他是不想讓我擔心,那我現(xiàn)在這樣得不到他的消息只會更加擔心。
如果真的連傷勢如何也不能讓我知道,希望你明確告知我。”
陸酒收起全息屏,回到基地,投入到練習中。
晚上八點,他收到了白云非的回音。
“我在你們基地后門,你出來一下。”
陸酒放下手上的事,匆匆趕去那里。
基地后門外,一輛飛車停在空地上。
白云非站在飛車前,低頭雙手插著褲兜。
聽到聲音,他抬起頭來。
陸酒跑過去。
待他跑到面前,白云非表情復雜地說:“殿下沒回復你,不是不想回,而是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壓根就沒法回消息。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我不好自作主張。”
陸酒一愣,心沉了下去:“他到底怎么了?”
“先上車吧,上車后我跟你說。”
陸酒立馬爬上飛車后座,白云非坐上駕駛座,他們從地面騰空,駛向天際。
……
事情說起來其實很簡單。
沒錯,那支從源頭空間通道歸來的部隊有問題,沈欲早就料到了。
——蟲獸既然都能披上人皮了,那又為什么不能披上軍人的皮?
這次第一部 隊的負責人叫葉來,他是個刺頭,經(jīng)常不按命令行事,但他有著一顆熊膽,什么危險的地方都敢闖,勇猛且厲害,這是他的頂級上司依舊喜歡用他的原因。
但沈欲不喜歡用這種人。
他不喜歡不聽話的兵。
正常來講,如果是沈欲來指揮戰(zhàn)役,他是絕不會派葉來這種人領(lǐng)導第一部 隊的。
但恰恰沈欲這次前來,主要任務(wù)是指導軍校生,而不是全權(quán)負責戰(zhàn)役。
所以,隊伍的調(diào)配也不由他來負責。
葉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成為了第一部 隊的帶領(lǐng)者。
昨天,在將空間通道周圍的蟲獸清掃得差不多之后,這個葉來挑出十幾個人,向那神秘通道發(fā)起了沖鋒——在沒有知會任何人的情況下。
“其實到這一步為止,葉來做的事還算符合他這個人的調(diào)性,但問題就在于,那十幾個士兵竟然也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嘗試聯(lián)系指揮室,這才是不正常的地方。”
陸酒蹙眉聽著。
“軍部早在五年前就下達過死命令,不允許再有士兵進入那些空間通道。昨天那些士兵應(yīng)該也能猜到葉來往那通道里沖不是上級的意思,而是他自己犯病了,那為什么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他們怎么就這么安安靜靜地集體沖進去了?”
陸酒的汗毛一下豎起來。
“……那一整支隊伍,都是叛軍?”
“是,”白云非說,“回來后的他們并沒有全都變成蟲獸,總共十八人的隊伍,其中只有五個人自我獻祭變成了蟲獸,其他十三個人依舊是人類的狀態(tài)。”
“他們從最開始就和蟲獸計劃好了,想要趁這次機會擊殺殿下。”
沈欲料到了。
盡管戰(zhàn)役節(jié)奏很快,異變沒能留給大家多少喘息的空間,但沈欲料事如神,他猜到了。
在陸酒那邊結(jié)束之后,他就讓人安排了一間房間。
一間專門用來迎接那支隊伍的房間。
——那個房間所有墻面的另一端,都是大型掃描儀。
“殿下讓林將軍去捕捉活體人皮獸,這任務(wù)失敗了,捕捉網(wǎng)一拉開,那些蟲獸就破體而出,他們根本沒法把活體帶回來。”
“所以那支叛軍就變得很重要,他們當中勢必隱藏著人皮獸,殿下想把他們引到那個房間里,把他們拖住,直到掃描儀將他們的內(nèi)部生理結(jié)構(gòu)掃得清清楚楚,再開始清算。”
“這也是殿下要親自上陣的原因,因為如果殿下不出面,葉來可能就會意識到自己露餡了,他會直接帶著這支隊伍逃跑。”
“事情本來進行得很順利。那個房間里安裝了捕捉網(wǎng),在那些蟲獸破體的瞬間我們就能把它們罩住,那個房間里還有一面隱藏玻璃墻,可以把房間隔斷,把它們一分為二……但沒有想到的是,它們這次派來的竟然是五頭5s級獸!”
陸酒瞬間收緊雙手。
“殿下應(yīng)該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王獸可以讓戰(zhàn)場上的士兵意識紊亂。這種意識干擾其實不是蟲獸主動造成的,它們要調(diào)配它們的士兵,在這個過程中它們釋放出來的信號?還是什么因子,會自然而然地干擾到人類的大腦。”
“有專家研究出來,蟲獸如果要主動干擾人類的大腦會非常消耗它們的精力,所以它們一般不會主動去做這件事。但昨天那五頭5S獸同時對殿下發(fā)起了意識攻擊——”
白云非嗓音很沉。
5S獸對蟲獸而言數(shù)量極其稀少,但它們這次竟不惜一口氣派出五頭,算是下足了力道!
而意識攻擊——沈欲曾在實際戰(zhàn)場中做過測試——蟲獸的意識干擾對不同的人會造成不同的效果,這種干擾,經(jīng)過證明,對沈欲是無效的——可五頭5S獸同時對一個人發(fā)起意識攻擊,那個人就算是神仙也逃不過去!
“沈欲的大腦出問題了?”陸酒臉色微變。
“其實遭到意識攻擊的當下,殿下只是狀態(tài)有些不對勁,還沒怎么樣……當時那五頭5S獸被隔斷在房間的另一邊,殿下甚至沒接觸到它們……但后來……”
在房間的另一頭親手處決了那剩余十三名人類叛軍的男人,他眼中的殺戮欲停不下來了。
他的信息素狂暴釋放出來,那個房間里的所有士兵幾乎瞬時昏厥。
白云非當時守在門外,嗅到泄露出來的信息素時就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命人封鎖整層樓,拿來防護面罩,戴好了才敢開門進去。
而當時房間里的畫面,將令他畢生難忘——
沈欲獨自站在房間中央,鮮血濺了滿身。
濃稠的血液順著他的指尖一滴一滴落到地面,他側(cè)過身,一雙深灰色眼眸掃向他們,眼中唯有幽深的冰冷。
那一瞬間,白云非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
……
“本來再過四天就是殿下的易感期了!”白云非啞聲說,“最近這段時間殿下幾乎是以五小時一次的頻率接受抑制劑注射,不論如何都不該失控成那樣!”
“我們當時只能趁他沒有動彈的時候把那些昏厥的人全部轉(zhuǎn)移出那個房間。我進去給殿下注射強效抑制劑,但沒用,完全沒用……”
“也不能說完全沒用吧,就是效果微乎其微,那些針劑只能讓他恢復一瞬的理智。”
“殿下告訴我不準帶你過來,還讓我們把他銬住,全部離開房間……我們當然不可能就這樣拋下他……但是之后不論我們怎么給他注射抑制劑,他都再沒有恢復過神智……”
“后來,我們想辦法把他轉(zhuǎn)移到了他的私人星艦上……”
一艘不同于指揮艦的黑色私人星艦懸停在前方。
星艦尾端,艙門緩緩打開。
飛車飛入其中,艙門閉合,氧氣充入。
飛車順著通道一路向前滑行,最終滑入停機區(qū),陸酒和白云非從飛車上下來。
他們乘坐電梯,來到二十層,踏過鋪著地毯的走廊,來到一個房間門前。
站定在這門口,白云非轉(zhuǎn)身面對陸酒,語氣復雜地說:“把你帶來這里是我個人做出的決定。”
“醫(yī)療團隊認為這個時候不能把‘伴侶’帶過來。雖然這個房間里面做了空間分隔,你和殿下可以在房間的兩邊,中間會有一層特殊材料玻璃作阻擋,殿下現(xiàn)在也沒法輕易動彈,你不會受到襲擊……但‘伴侶’的出現(xiàn)對現(xiàn)在的殿下而言,可能起不到安撫效果,只會激起他更強烈的殺戮欲。”
白云非低下頭,啞聲道:“但真的已經(jīng)沒有任何辦法了,一天半時間過去了,殿下還是這幅模樣,抑制劑也不能再注射下去了,已經(jīng)過量了!再下去殿下不知道還能不能恢復正常……”
“我知道了,”這一刻,陸酒反而冷靜下來,“我進去看看他。”
白云非控制了一下情緒,說:“那面玻璃墻的左邊是一道門,鑰匙放在你進門右手邊的柜子上……但是不要輕易開門。只要你覺得殿下還沒認出你……就千萬不要過去。”
“明白。”
“有問題立即按墻上的呼叫按鈕,我們會立刻進來。”
“好。”
“……謝謝你,陸酒。”
“謝我?”陸酒扯了一下唇角,“里面那個可是我男人。”
他轉(zhuǎn)身,按住門把手,干脆利落地轉(zhuǎn)動,推開了門。
*
房間里沒有開燈。
或許是怕光線也會刺激到黑暗中的那頭兇獸。
陸酒走進去,關(guān)上門,在黑暗中安靜等待片刻,沒有聽到任何動靜,連呼吸聲都無。
他伸手觸向右邊墻面,摸到了類似于開關(guān)的東西。
摁下。
前方,一盞光線微弱的頂燈亮起。
它照亮了玻璃墻這一邊的區(qū)域,也將些微光源灑向?qū)γ妗?br />
陸酒緩慢轉(zhuǎn)頭,看過去。
……一墻之隔,偌大的,空蕩的房間里,一張椅子擺在正中間。
椅子左右兩端的地面上釘著兩枚很粗的地釘,地釘上纏繞著沉重的金屬鎖鏈。
這兩串鎖鏈向上延伸,盡頭是兩副看起來非常堅實的金屬手銬,銬住了男人的雙手。
男人靜靜坐在椅子上,雙手垂在身側(cè)。
腳上一雙軍靴,黑色軍裝褲收攏在靴筒中,一路向上,包裹著男人修長的雙腿。
上衣軍裝外套不見蹤影,白色襯衣的衣扣不似平日里那樣妥帖地扣著,領(lǐng)口被粗暴扯開,袖子被挽起。
血跡濺滿了這個男人的渾身上下,觸目驚心。
而他,正直勾勾,靜悄悄地,盯著陸酒。
凌亂的黑發(fā)壓在他額前,一雙狹長深灰色眼眸里的神色早已被無機質(zhì)所取代,這雙眼睛里頭沒有一絲一毫的人味。
完全是一頭野獸,在極度饑餓中盯住了獵物。
黑色止咬器罩住了他大半張臉,皮質(zhì)綁帶從他的臉頰兩側(cè)勒過,將他的呼吸也收攏在其中。
陸酒一時無法動彈。
這個男人就以這樣一副從未有過的頹靡又危險的姿態(tài)坐在這張椅子上,胸膛緩慢起伏,好似呼吸了幾息。
隨后,他抬起雙手。
鎖鏈晃動,發(fā)出聲響。
男人懶洋洋側(cè)過臉,看獵物一般的視線始終縈繞在陸酒的臉上。
他好像笑了笑。
然后,自己動手起來。
第49章 帝國第一beta太子妃18
有那么幾秒鐘時間,陸酒的腦子里什么都無法思考。
他只能讓這幅畫面發(fā)生在自己眼前。
沈欲的動作粗魯直白,胸膛起伏的節(jié)奏快了起來。
兩人明明相隔至少十米距離,陸酒卻在那赤裸裸的視線下,感覺自己像是在被一口一口咬下,被這個男人咀嚼、吞口因。
鎖鏈不斷撞擊到椅子,叮叮當當,越來越激烈。
某一瞬,沈欲好似發(fā)出了一聲悠長的吐息,繃緊的肌肉緩緩松弛下來。
……陸酒收緊雙手。
因為一轉(zhuǎn)眼,這個男人就又開始了。
陸酒深吸一口氣,緩慢走過去,來到那面玻璃墻的正中間。
對面,沈欲的視線沒有一刻是放過他的,毫不掩飾地拿他當著配菜。
陸酒冷靜觀察了一下對面房間的布置——除了一面玻璃墻,其他五個面全是金屬墻面,房頂中間有一個看起來像是淋水噴頭的裝置。
他重新看向沈欲。
“沈欲。”
他喚道。
聲音明顯能傳到玻璃墻的另一頭,因為在他發(fā)出聲音的瞬間,沈欲痛快地釋放了出來。
呼吸還未平復,這個男人就又開始了,一模一樣的開始。
像是完全不受控制,像是有無窮無盡的積蓄著的力量要從這具身體里迸發(fā)出來。
陸酒抿緊雙唇,回頭找了找,在身后的那面墻上找到了一個紅色小按鈕,上面印著一個小喇叭圖案。
他走過去摁下,開口問:“白云非,你在嗎?”
那頭立刻響起:“我在!”
“沈欲之前自己解決過幾次了?”
白云非明顯被他這個問題問愣住了。
“我、我們沒有一直看著殿下,就是因為怕他想自己解決,”他有點結(jié)巴,“但、但應(yīng)該沒有幾次,因為、因為殿下的褲子……”
陸酒懂了。
剛剛他進來的時候,沈欲的褲子還算干凈。
所以,是在他進來之后,這個男人才開始了這樣的……
他松開按鈕,又回頭去看沈欲。
……動作太粗暴了,這樣下去非把他自己弄傷不可。
他沉下心想了想,再次按下按鈕,對白云非說:“他那個房間的淋水噴頭能噴出水嗎?”
“可、可以?”
“那就噴。”
白云非似乎猶豫了一下,兩三秒后,照做了。
水流頓時從對面那個房間的頂部噴頭里灑下!
突如其來的“小雨”讓沈欲剎住動作,他甩了甩腦袋,抬頭看了一眼,瞇起眼。
陸酒觀察著他。
還能有這種反應(yīng),那就還不算太糟糕。
“雨水”很快淋濕了沈欲的黑發(fā)與衣服,襯衫貼在了他的身上,皮膚上殘余的血跡被沖走。
男人低下頭,重新盯住了陸酒,也重新繼續(xù)動作起來——只是“雨水”似乎讓他不怎么痛快,他的動作慢下來,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又一次結(jié)束。
陸酒走回到玻璃墻前面,安靜片刻,說:“沈欲,我要過去了。”
進門前白云非確實已經(jīng)明明白白警告過了,但眼下的情況也顯而易見——站在玻璃墻的另一端就這樣看著,無濟于事。
沈欲在他進來后確實有了不一樣的表現(xiàn),然而這么放任他下去無異于讓他毀滅自己。
陸酒必須得過去試試。
即使這樣很危險。
沈欲急促呼吸著,那雙混沌的深灰色眼眸讓人無法確定,這個男人聽懂了沒。
“要乖一點,好不好?”陸酒輕聲說,“我來幫你。”
他在腦海中呼喚:“111,出來一下。”
“怎么了酒酒?”111小聲問。
“保胎功能開一下。”
“……酒酒,你現(xiàn)在還沒過三個月,不能跟他做的吧。”111提心吊膽地說。
“不會做的,放心,”陸酒沒多解釋,“先把功能開起來。”
“知道了,”111猶豫了一下,說,“那我繼續(xù)關(guān)機了,你一定要小心。”
“嗯,知道。”
滴一聲,小系統(tǒng)關(guān)機,陸酒回身走去門口,拿起門邊柜子上放著的一把鑰匙,再走向玻璃墻左邊的那道門。
那股炙熱的視線始終跟隨著他。
陸酒保持著冷靜,將鑰匙插進鎖孔,轉(zhuǎn)動,咔噠一聲。
門開了。
他將雙手放在門上,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
兩個房間的空氣流通的一瞬間,無形的張力山呼海嘯般向他襲來!
陸酒感覺自己像是在大海中被巨浪拍懵了一瞬,眼前一黑,差點就要昏厥,他立即咬破自己舌尖,在雙腿軟下去的那一刻用疼痛逼回了自己的意識。
扶住墻面,呼吸變得急促,他抬頭往前看去,視野中出現(xiàn)了絲絲縷縷的黑線,畫面變得昏暗不清。
男人坐在那兒,就連那張臉,陸酒都變得看不清楚。
……這就是易感期爆發(fā)后沈欲的alpha信息素。
比當初木屋初見時,還要恐怖百倍。
陸酒的呼吸變得非常困難,沈欲就靜靜坐在那里,靜靜地看著他,好像在無聲地傳遞一道訊息:如果承受不了,也可以就這樣退回去。
現(xiàn)在退回去,還來得及。
砰!
陸酒果斷將身后的玻璃門甩上。
沈欲的眸子瞇起來。
陸酒直起身,咬住牙關(guān),一步一步走向他。
空氣中的壓力還在持續(xù)擠壓他的身體,擠壓他的五臟六腑,仿佛誓要將他擠成碎泥。
它們排山倒海,遮天蔽日,帶著冰冷的肅殺之氣,任何闖入這里的生靈恐怕都會被這種恐怖的威壓嚇到立即轉(zhuǎn)身就逃。
陸酒卻逆浪而行,大步大步走到了沈欲的面前。
沈欲抬眼冷漠地看他,很譏諷地彎了一下眉眼,鎖鏈晃動,他就著這不知死活近到眼前來的配菜,又打算開始一輪發(fā)氵世。
清脆的“啪”一聲,他的手被用力拍開。
沈欲一滯。
“都說了我來幫你!”陸酒不客氣地直接坐到這個男人的腿上,嗓音嘶啞,“這么粗暴地對自己老二,下半生還要不要了?”
“兩只手乖乖放到身體兩邊不準亂動!”
沈欲歪頭看他。
下一秒,身體肌肉驟然繃緊,脖子上青筋暴起。
他不受控地揚起下巴,胸膛劇烈起伏。
陸酒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讓自己適應(yīng)這充斥著整個房間的恐怖的信息素張力。
他低下頭,認真做起來,控制著手上的力道,不輕柔,但也絕不粗暴。
沈欲的反應(yīng)明顯比剛才自己動手時激烈許多,他的呼吸變得更急促了。
陸酒忙中抬眸看了眼,扯了一下唇角:“喘這么厲害,氧氣還夠用嗎?”
男人低下頭來與他對視,雙眼醞釀起風暴。
他沒有聽話,抬起雙手揉上他的身體。
“我的手,讓你感覺這么痛快?”
鎖鏈劇烈晃動,陸酒的上衣被扯出來,被撕爛。
“還挺可愛……”
陸酒微微戰(zhàn)栗著,腰線兩側(cè)的皮肉被捏起,揉動。
他緩緩前傾上身,靠到沈欲的肩上,呼吸從生澀艱難的急促,變得逐漸帶上一絲熱度。
兩人呼吸的頻率,逐漸達成一致。
“痛,”陸酒側(cè)過臉,將額頭抵在沈欲的肩窩里,嗓音微顫,“別這么用力,輕……輕一點。”
“……”
倏然間,他的腰被握住,整個人被猛地拽近過去,不由一驚!
“你瘋了,不怕自己斷了?!”
他回過頭,就看到自己的褲子已經(jīng)沾上了……
男人的雙臂堅硬如鐵,交疊禁錮著他的腰。
男人的頭壓在他的頸窩,冰冷的止咬器不斷碰撞他,像是想要撕咬而不得。
空氣中的那股肅殺氣息突然消散了,它們躍動起來,躁動起來,環(huán)繞著椅子上的他們興奮地飛舞。
陸酒被緊緊抱住,眸中的神色從愕然變?yōu)槿彳洝?br />
沈欲廝磨著他。
這個男人雙手被銬住,無法太大范圍活動。
他的身體肌肉緊繃,勃發(fā)的力量幾乎隨時能拗斷陸酒的身體。
然而這家伙卻只是這樣用力讓陸酒緊貼他的身體,讓兩人的心臟在咫尺之距交錯跳動,每一下都重擊胸腔。
——沈欲在忍耐。
盡管已經(jīng)喪失掉大部分的意識,他依舊本能地在忍耐。
“……”陸酒輕揉這個男人的腦袋,吻他的黑發(fā),“第一次覺得,我要是omega就好了,這樣的話會不會就能讓你更舒服一點?”
“你的信息素好像快瘋了,可我沒辦法回應(yīng)你。”
沈欲猛地抬起頭來,黑發(fā)凌亂遮著他的眼,止咬器碰著陸酒的臉頰,像是這個男人的回應(yīng)。
——他只想吻他。
陸酒一遍一遍撫著沈欲的后頸:“知道了,知道了。”
“來,松開我一點。”
男人的手臂不肯動彈。
“聽話。”
男人低下頭,重新埋到陸酒的頸窩里,似乎想當做沒聽見。
“讓你更舒服一點,要不要?”
男人一頓。
……手臂松了。
陸酒有些失笑:“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男人只雙眸烏沉沉地望著他,像一只用眼神催促主人快點開餐的小狗。
陸酒從他腿上下來。
沈欲的雙手動了動,似乎很想抓住他。
陸酒將他雙腿分開,跪下去。
“等會兒別扯我頭發(fā),知道嗎?”
沈欲眸色倏然一變。
陸酒低下了頭。
*
白云非焦灼地在控制室里等待著。
所有儀器都是關(guān)閉的狀態(tài),只有面前一只通訊話筒的小燈保持在開啟狀態(tài),代表著它隨時做好了接收來自同層另一個房間通訊的準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越來越忐忑。
聽陸酒的意思,殿下好像終于開始有反應(yīng)了,這是好事。
但以殿下現(xiàn)在這樣的狀態(tài),僅僅靠自己肯定是沒辦法完全解決的……被徹底激發(fā)起反應(yīng)卻無法發(fā)氵世,會不會更難受?
……會不會真被醫(yī)生團隊說中了,這個時候不該帶陸酒過來?
他揪著自己的頭發(fā)。
可如果不帶陸酒來,殿下只會一直保持在之前那樣的狀態(tài)……!
忽然,他聽到了聲音。
是咳嗽聲。
白云非猛抬起頭!
陸酒變得格外沙啞的嗓音傳了過來:“白云非,能不能讓人送點東西過來?”
白云非立即撲過去問:“你要什么?”
“水,杯子,牙刷,牙膏……”
白云非張了張嘴。
“水多打一點來吧,要熱的,再給我一塊毛巾,我給他擦一下身體。”
白云非失態(tài)地問:“你進去了?!”
“是,放心,我沒事,他也已經(jīng)稍微冷靜下來了。”
白云非的心臟咚咚咚激動地跳了起來,陸酒此刻的聲音對他而言簡直如同仙樂。
“對了,他是不是從昨天開始就沒進食過了?拿點營養(yǎng)劑過來吧,我喂他吃點。然后,”陸酒頓了頓,問,“這層樓有其他房間嗎?”
“有,你要什么樣的房間?!”
“有床的房間。告訴我房間號就行了,你也離開這層樓吧,不要再上來了。”
第50章 帝國第一beta太子妃19
——照顧一頭獅子是什么感覺?
補給品是機器人送來的。
白云非已經(jīng)從這層樓撤離,陸酒不再有所顧慮,直接敞開大門,將這滿房間積壓的信息素釋放出去。
他對著水盆刷牙,回頭看了一眼。
沈欲一直牢牢盯著他,時不時蹙起眉頭揮動手臂,似乎很想掙脫枷鎖,跟過來。
——獅子看起來褪去了往日的優(yōu)雅和矜貴,暴露出了原始的野性,另一方面又變得很粘人。
——是的,很神奇,“野性”和“粘人”就這么出現(xiàn)在了同一頭野獸身上。
陸酒打濕毛巾,絞干,帶上一支營養(yǎng)劑,一把小鑰匙走過去——小鑰匙是用來解開手銬的。
他將營養(yǎng)劑和小鑰匙放進自己褲兜里,拿起毛巾擦沈欲的臉。
沈欲很不安分,伸過手來將他拉近,側(cè)過臉,貼在他掌心里摩挲。
陸酒耐心又仔細地擦拭著他英氣的眉眼,一路往下,到他的脖子、手臂。
將他身上殘留的血跡及臟污一點一點擦干凈。
沈欲將他往自己腿上帶。
于是擦著擦著,又變成了緊貼在一起的磨蹭。
陸酒仰著脖子,男人埋在他頸間,不斷用止咬器和額頭觸碰著他。
漸漸的,陸酒變得能聽到止咬器后頭的呼吸聲了,非常急促粗沉。
——但看起來再粘人再乖,野獸也是野獸,嘴中的利齒偶爾會發(fā)癢。
摁在他臀上的那雙手忽然向中間探去,陸酒一驚,睜開眼將男人推開。
沈欲被他推得猝不及防,疑惑地望他。
……陸酒嘆氣。
他溫柔地輕撫男人的臉頰,低聲說:“乖,別亂碰,我現(xiàn)在做不來。”
也不知男人聽沒聽懂。
反正很快又湊過來和他貼在一起了,那雙手還是不甘心地在那地方徘徊不去。
“肚子里懷著孩子呢,”陸酒低下頭,唇湊在男人耳邊,“忘了?……我們的孩子。”
倏然間,沈欲將他推開。
力道很大,陸酒被推得一愣。
男人胸口大起大伏,死死盯著陸酒,眼中一片陰翳。
他忽然撇過頭去。
陸酒嗓音緊了:“沈欲?”
沈欲改為扯他的手臂,似乎將他從自己腿上扯下去。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陸酒的心跳快起來,他巋然不動地坐在那兒追問:“沈欲,你是不是醒了?!”
“……”
“……走開,”低低的,咬牙切齒的低啞嗓音從止咬器后頭傳出來,“離我……遠點。
陸酒幾乎無法形容這一瞬間涌上他心頭的喜悅和慶幸。
這個男人,終于說話了。
他啞聲說:“沈欲,你轉(zhuǎn)過來看我。”
男人一動不動,可以看得出來,牙關(guān)咬得很緊。
“你已經(jīng)不能再注射抑制劑了,我們要一起解決這個問題。”
沈欲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兩人維持著這僵持的距離。
“我們慢慢來,我不會受傷的,好不好?”陸酒伸出手,試著去觸碰沈欲的臉頰。
沈欲又一次撇過臉去,躲開他的手,呼吸越來越急促。
“……不把易感期解決掉,你想一輩子做一個傻子嗎?我是懷孕了,但我們有很多方法能解決你的問題啊!如果你還是怕我受傷,那抓住你現(xiàn)在的理智,努力不讓我受傷……不行嗎?”
男人還是不肯回過頭來看他,渾身繃緊到仿佛隨時會爆發(fā)。
陸酒的嗓音低了下來。
“……還是說,你想讓我?guī)湍阏移渌藖恚俊?br />
沈欲猛地回頭。
一剎那,陸酒義無反顧地撲過去,摘掉他的止咬器捧住他的臉,吻上他的唇!
沈欲的瞳孔縮小成一個點。
陸酒坐在他腿上,本就比他高,雙手將他的臉抬起,吻得用力。
沈欲眉眼間的翳色隨著他們的雙唇相觸幾乎就要爆發(fā),他摁住陸酒的肩膀想將他撕開,陸酒卻用力箍住他的脖子,不讓他得逞。
兩人你推我進,吻得不留縫隙,很快,沈欲的眸色被濃濃的欲色覆蓋,他用力呼吸著,一把勒緊了陸酒的腰,這一瞬間陸酒幾乎要痛呼出來,而沈欲的回吻將他的聲音全部堵回了喉嚨里。
……
陸酒無法形容這種瘋狂。
沈欲明明清醒了,他們卻好像瘋了。
原本裝滿了營養(yǎng)液的玻璃瓶掉落在地上,空瓶撞擊地面發(fā)出清脆響聲,順勢滾動兩圈,靜止。
房間中央的椅子小幅度地來回搖晃,隨著鎖鏈一起發(fā)出零碎的聲響。
呼吸接不上來,熱汗分泌出來,他們幾乎沒空再說話,只想更深地深入彼此,揉進彼此。
“……去別的房間,”某一刻,陸酒找到了說話的機會“去有床的地方,白云非……唔……我是想說!白云非說走廊中間那個房間……唔!”
讓他把話說完啊!
沈欲將他整個抱起,兩根鐵鏈繃直了,限制住了他的動作。
他本能地想要靠蠻力將鐐銬掙開,不斷地施力,金屬鐵圈很快將他的手腕勒出紅色淤痕。
“……別硬掙!”陸酒承受著他密不透風的吻,聲音幾乎打顫,“等、等等我,我把手銬打開。”
都沒法一邊看一邊操作,陸酒完全是抓瞎解鎖的。
咔噠一聲。
鐵鏈及手銬失重,齊齊落到地上。
沈欲的雙手得到自由,臂膀肌肉鼓起。
他站起身,將陸酒托臀一把抱起來。
*
走廊上光線昏暗。
陸酒的后背重重撞上了墻壁,他被擠壓在沈欲與墻壁之間,身體被折疊。
沈欲用力吻著他的唇,他的脖子,濃烈的信息素環(huán)繞著他們兩人。
“去房間……不要在走廊上……!”
陸酒的身體倏然騰空!
男人一邊抱吻他,一邊大步大步走向前方。
……
門被踹開,兩人倒在床上。
信息素狂烈釋放,鋪天蓋地,卻不再似最初那樣充滿攻擊性與壓力。
它們?nèi)磕墼陉懢频纳砩希瑢⑺麌烂馨饋恚闪艘粋繭,它們試圖侵入他的每一個毛孔,滲入他的月幾膚。
漸漸的,陸酒覺得自己好像聞到了沈欲的信息素的味道。
那是一種烈火焚香的味道,夾雜著絲絲縷縷漾開的暴力的血腥氣息,輕易就讓人血液翻滾,催情生欲。
陸酒努力地捕捉氧氣,努力回應(yīng)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沈欲明顯在釋放與克制中來回拉扯,身上的每一根血管似乎都在突突地跳動。
某一刻,他撐起身體。
陸酒近乎暈眩,勉力睜開眼看去——沈欲拎起一只床頭柜,用力砸向墻壁,那木質(zhì)柜子撞擊到墻面,瞬間四分五裂。
陸酒一驚。
隨即陷入啞然。
……這個男人在努力將身體里滋生出來的施暴欲泄往別處。
沈欲低沉急促地呼吸著,俯下身來,扣住陸酒的肩膀,讓他翻身趴到床上。
然后,壓上來,分開了他的腿。
*
陸酒在海洋中沉浮。
狂暴的風雨攪亂海面,時而掀起百米巨浪,卷著那低到仿佛隨時會整個壓下來的云層厚重的天際,狠狠砸下。
人類無法在這樣狂暴的海洋中決定自己的命運。
只能將自己交給天地,耐心等待云銷雨霽的那一刻。
……
陸酒不知道斷片了多久。
醒過來時,他看到沈欲背對他靜靜坐在床邊。
房間里光線很暗。
床上凌亂,兩人的衣服散了一地。
沈欲的背影很平靜,肌肉經(jīng)過長時間的充血,冷靜下來時亦輪廓分明,背上有著交錯縱橫的抓痕,召顯著之前激烈的一切。
陸酒打起精神,抬起手臂——酸痛得要死——去碰這家伙。
……是徹底恢復神智了?
掌心觸到這家伙的手臂,摸到的是一片濕熱。
陸酒愣住,下意識地翻過手來一看……他竟摸了一手的血!
他臉色一變坐起身,將沈欲掰過來。
——這個男人的兩根手臂上全是血淋淋的傷痕,不像是用武器割傷的,更像是就這么活生生被撕裂出來的。
陸酒的心臟差點要停跳,他的嗓音變了調(diào):“你干了什么?!”
沈欲凌亂的黑發(fā)壓著他的眉眼。
“……嚇到你了?”男人開口,嗓音低啞。
他抬起手,溫柔撫上陸酒的臉頰:“……別怕,不是多大的傷口。”
“你在說什么……”陸酒都不知道要怎么辦了,回過神后撲向墻邊,想用呼叫系統(tǒng)呼叫白云非。
他被沈欲扯了回去。
“別叫人來,”沈欲從他背后摟住他,低頭靠在他頸窩里,“這樣能保持清醒。”
陸酒咬緊牙關(guān)。
他活了這么幾輩子,可從沒哭過。
他眼眶血紅,問:“到現(xiàn)在都覺得很難維持意識?”
沈欲的額頭抵在他肩上,語速很慢:“已經(jīng)好多了。”
“那就是還有,”陸酒扭轉(zhuǎn)身體,說,“我們繼續(xù)。”
沈欲沒有抬頭,環(huán)在他腰上的那只手輕輕揉著他的肚子:“不用管我,再休息一下就行……你的肚子好像肉了點。”
“三個月都沒到,肉什么肉!”陸酒咬咬牙,“別轉(zhuǎn)移話題,要是休息就能好,那抑制劑廠商都別干了!你躺好,我用嘴幫你。”
“酒酒。”
“聽話!”陸酒揚高了嗓音,“你到底把不把我當伴侶?!”
這個問題沖口而出,沈欲頓住了。
陸酒氣到喘氣。
他當然明白,在他身上有著種種謎團的情況下,這個問題對他們兩人而言微妙又敏感。
是伴侶嗎?
夢里好像是這樣的,身體的本能好像是這樣的,油然而生的情愫好像也是這樣的。
可是伴侶嗎?
他們莫名其妙地相識,莫名其妙地相知,到這一刻為止,好像才不過三個月不到。
可陸酒還是問了出來。
就如同他們在這樣微妙的狀態(tài)下依舊不受控制地靠近彼此一般,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再掩藏的必要。
沈欲低低笑了,帶著一絲疲倦與無奈。
“嗯,”他說,“肯定是當?shù)摹!?br />
他終于抬起頭來,與陸酒接吻。
一邊繾綣吻著,一邊抬起手,拇指輕揉陸酒的唇角。
“別用嘴,都破了,”他低聲呢喃,“把腿張開。”
……
白云非雖然沒有再收到他們的聯(lián)絡(luò),但定時派機器人上來送補給品。
陸酒努力給自己補充能量,也逼沈欲補充能量,他能感覺到,沈欲在一點點好起來。
威風凜凜的獅子一旦虛弱,真的很難照顧。
但所幸,一切都是值得的。
*
后來,不知道睡了多久。
陸酒突然蘇醒,昏昏沉沉望著天花板,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神智。
他轉(zhuǎn)過頭。
沈欲安靜地睡在他身側(cè)。
男人面朝他,好好蓋著被子,臉色已經(jīng)好看許多。
之前有那么一會兒,這家伙的唇色都是白的,此刻這雙薄唇卻已經(jīng)恢復了紅潤,平穩(wěn)的呼吸召顯著這個男人睡得很沉。
陸酒的心穩(wěn)穩(wěn)落回到原點。
他凝視著這張睡顏。
許久,輕手輕腳掀開被子。
嘶……簡直跟被碾碎過了一樣。
他往自己下面瞅了瞅,不忍再看。
……兩條腿,辛苦你們了!
陸酒下床,輕輕走去隔壁房間,在那里洗了一個澡。
花灑下,他真的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將自己的兩條腿清洗干凈。
洗完后,他回到這個房間里,看著地上已經(jīng)變成碎布的衣服,雙手環(huán)胸,腦殼疼。
床上的男人呼呼大睡著。
陸酒認命地再走去隔壁房,按下呼叫系統(tǒng)。
“陸酒?陸酒是你嗎?!”白云非好像也熬了很久,說話時嗓音啞得不行。
“是我,沈欲已經(jīng)好差不多了,你給我們送點衣服上來吧,嗯……里里外外的都要。”
“好好好!要不要派醫(yī)生上來看看?”
“遲一點吧,他還在睡覺,等他醒了再說。”
“好!”白云非的聲音好像要喜極而泣了,停頓了一下,他說,“陛下和皇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