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孵蛋小喪尸13
金嵐發起抖來。
周圍各式各樣的目光射向他,他的臉頰在病態般的蒼白后立馬泛起了羞恥的紅。
“你、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那你能立刻說出你手頭這份藥粉研究過程里的計算數據嗎,哪怕只是其中一部分?”
金嵐張了張嘴。
厲博士冷笑:“說不出來?一丁點都記不住吧?也沒想過會有人來問你這個問題吧?”
他立刻報出一連串數據,將這些數據的來源、意義說得明明白白。
大家發現金嵐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顯然厲博士報出來的每一組數據都令他回憶起了那些研究資料。
他的抖動更加劇烈,氣息變得非常短促,他好幾次張嘴想打斷厲博士,然而厲博士打定主意要將他揭穿到底,絲毫不給他插嘴的機會。
“他的藥粉為什么對原始株無效,因為他用的是我們團隊研究出來的初版配方!”
“那個配方里有一種成分后續被我們替換了。新版本成分難提取,但是是真正地對所有喪尸病毒都有驅退效果。老版本成分好提取,但是不僅對原始株無效,甚至對普通喪尸病毒都有失效的可能性!”
眾人嘩然。
竟然對普通喪尸都有可能失效?金嵐可從未說過這一點!
“而且老版本配方還有一個危險的地方,我們通過實驗已經觀測到那種現象——一旦在五平米空間內集中使用超過100克,這種藥粉對喪尸可能會起到反效果!它無法驅退它們,甚至可能會讓它們變得狂躁、更具攻擊性!”
大家窸窸窣窣議論開。
“怪不得他們要把幾種藥粉分開裝……”
“是啊我還以為他們單純是想現調現配,這樣才好拿捏別人……”
然而金嵐的表情完全是愕然的,他好像并不知道這件事情。
厲博士譏諷:“你當然不知道了,這份危險性研究被放在了另一份文檔里,你們當時以為不是重要東西,沒拷走吧!后續你們自己也完全沒測試過就拿去給別人用了,是不是?”
趙陸山震驚了:“我們前兩天審問他們的時候,他們還說打算把這種藥粉的成品發給各大基地,每個基地十公斤,讓各大基地安排無人機遍地撒……”
他當時還暗忖這幫人陰險歸陰險,但總體還是想著要幫人類走出末世的來著。
厲博士冷嗤:“他要是把配方告訴他們,讓他們自己去配、去撒,那還好點,但他要是直接把成品交給各大基地,那沒等無人機出發,喪尸就該沖他們打過去了!”
畢竟這十公斤藥粉不可能分裝成99克一盒,再將每一盒分開放置,它們勢必會被放在一起,使用時會全部一起暴露在空氣中,而這對喪尸而言無疑是引燃劑。
當然了,要是放進特殊裝置里,能夠保證不讓它們全部接觸到空氣的情況下就能撒出去,那倒也可以,可問題是金嵐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這些藥粉存在這樣的問題,那些基地又要怎么知道?
徐林臉色一變:“我們的人剛才在基地外面撒藥粉的時候,兩支隊伍各提了1公斤!”
厲博士:“你們撒得快,喪尸可能就反應不過來。但要是動作慢上一點,事情就麻煩了。”
大家聽著聽著,看金嵐的眼神從震驚變得憎惡起來。
誰都知道,若不是被監禁審訊了,智者集團根本不可能會把藥方配比告訴任何人。
若不將所有最關鍵的信息牢牢捏在手里,他們怎么令各大基地隆重地招待他們,給他們供吃供穿供住,給他們人上人的待遇?
可在這之前,大家雖不恥智者集團的做法,警惕他們帶來的威脅,但也認可這些人是末世寶貴的人力資源,他們的大腦是不可多得的財富。
這些人腦子比他們聰明,命自然也就比他們的寶貴——他們都認了這點了!
他們甚至覺得,賀麟如果真要殺掉這幫人,真的有點可惜了!
可是,這些所謂的“財富”竟然也是虛假的,全是泡沫!
他們的研究成果是偷竊來的,他們甚至自作聰明地丟棄掉人家研究出來的成品,把充滿缺陷的劣質品夸大成完美的東西!
誠然劣質品方便量產,可好歹把危險性搞明白,告訴別人吧!
若是有人因為信任他們而喪掉了性命怎么辦,他們都不考慮這點的嗎?
然而當他們看到金嵐那張臉,他們就意識到了——這種人當然不會考慮這么周全,因為普通人的命對他們而言根本不重要。
這些人甚至做得出指揮喪尸潮去攻打他人的事,他們哪里有良心和人性!
比起這,他們更害怕自己的真面目被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金嵐搖搖欲墜,氣虛到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在厲博士的面前,他所有的驕傲與清高碎得一干二凈。
他被扒下了那層華麗的外衣,而他內里的東西,似乎令他自己都感到恐慌。
陸酒在一旁聽了許久,此刻低聲問賀麟:“你們前兩天審問得怎么樣了?把他們的底摸清楚了嗎?”
賀麟低眸看他:“他們不會把所有研究成果都說出來!
陸酒沉吟。
也是,為了保住性命,智者集團勢必會藏著一部分研究成果。
何營湊過來說:“但說真的,我不信他們能自己研究出來什么東西。我當初不愿意跟他們合作就是因為聽說過金嵐以前那些事,他過去的天才名頭全是他爸堆出來的,他自己根本沒什么本事!智者集團的其他人能把他當首領,想也知道那些人有多草包了!”
陸酒說:“何哥,他們人工編輯了一種新變異株,能通過這種變異株控制喪尸,我們一年前遇到的那波喪尸潮可能就是這么來的!
何營:“這個技術就是他們從老歷實驗室里其他團隊那兒偷來的,人家好好的研究資料全被他們偷走刪了!而且人家研究的也不是他這種東西,而是怎么通過讓喪尸感染人工編輯變異株清除掉喪尸身上的攻擊性。金嵐肯定又是在他們的研究基礎上搞出了這種邪門的東西!”
“不是我看不起他們,這幫人的科研能力真的很差勁,他們也根本沒把心思放在研究上!我不信他們能靠自己研發出什么新的東西!
陸酒陷入沉思。
他轉過頭,與賀麟對視一眼。
賀麟問:“在想什么?”
陸酒分析:“如果這幫人最重要的研究都是通過竊取別人的研究成果改造來的,以他們這德行,恐怕也沒幾個人能像厲博士一樣全把實驗資料和數據全部記在腦子里。他們必須要有電腦來保存資料。他們那幾輛車里的電子產品你們全都搜出來了吧?檢查過里面的東西了嗎?”
“檢查過,”賀麟似乎已經知道陸酒在想什么,“里面確實保存了十多份研究成果。”
陸酒挑眉:“但是?”
賀麟輕笑一聲,抬起手揉了下他的腦袋:“但是他們知道我們得到了他們所有的電子產品,卻還是有恃無恐。”
那么似乎就意味著,他們必定還有其他研究資料,放在了別的地方。
然而以智者集團雞賊的作風,他們勢必不可能把那些研究資料交給其他基地,他們肯定要攥在自己手里。
也就是說——
“他們還有人在外面!
賀麟如此道。
這句話一出,旁邊一直在聽他們說話的徐林皺起眉頭:“他們最開始來的時候,我問他們是不是所有人都到了,這金嵐還說是!”
何營:“這家伙就沒一句真話!這位老哥,你當時可能是隨口問的,但這家伙心眼可多了,他怎么可能在沒和你們談妥的情況下就把所有人都送進來?”
陸酒揚高了眉毛看賀麟:“所以你早就想到了?”
賀麟輕描淡寫:“我也需要何營和厲博士來幫我驗證這一點!
陸酒正色下來。
——智者集團還有人在外面等消息,他們還有部分重要資料在對方手里!
他們得把對方釣出來,拿到那部分資料,才能確認智者集團手里是否還有其他邪門的改造技術。
既然如此……
他們將目光放到了金嵐的身上。
*
金嵐正在渾渾噩噩之中,見有人走過來,一副要帶他回監獄的樣子,他連連往后退,驚恐地喊:“不要過來!我不要回去!不要碰我!”
徐林喝道:“你不會以為我們還會放你走吧?讓你拿著從別人那里偷改來的技術報復我們?”
金嵐被捉住,掙扎尖叫:“我保證不會報復你們!我發誓!離開這里之后我一定離你們遠遠的!”
“你嘴里的話還有誰會信?”
“求你們了我真的不想回去,那里面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連床都沒有!”
“那里是監獄,你以為是賓館。俊
“放開我!放開我!”
賀麟一句話止住了屬下們的動作:“他想留就讓他在這兒留著!
金嵐驟然被松開,露出些許茫然——賀麟竟然這么好說話?
五分鐘后,他被栓在了一個棚里,臉色變得鐵青。
一根繩索扎在他的手銬中間,另一頭被纏在了棚角一棵樹的樹枝上,他夠都夠不著。
棚子里惡臭熏天,周圍一圈柵欄圍著,柵欄里還靠邊擺了一排食槽,分明是之前養過豬的地方。
大姐大爺們遠遠看著他,指指點點。
“誒呦,關在這里實在是浪費地方喲。”
“就是啊,前幾天剛生下來的小豬崽去哪兒養呢?”
“小賀說有新地方給它們住……”
再十分鐘后,金嵐看到自己的“小伙伴”們被遠遠牽了過來,他們的步伐非常主動,還嚷嚷說:“憑什么只有金嵐能出去,我們也要!”
“就是,我們也要住在外面!”
“我們不會后悔的放心吧!”
牽著他們出來的基地成員敷衍道:“是是是,這就讓你們一家人團團圓圓。”
等這群人被踢進棚子里,同樣拴在了樹上,他們懵逼了。
“怎么是這種地方?!”
“這是人能住的地方?!”
“喂你站住,你就這么對我們?!”
基地的人回過身問:“那你們是要回監獄里?監獄還是這里,二選一吧!”
智者集團一行人憤怒:“我們要人能住的地方!要干凈的地方!”
“喲,怎么著,還想住我們的房子啊?哦,派喪尸潮偷襲遺跡區,聯合鄭宇來陰我們老大,我們還要把你們供起來是吧?你們要不要把臉埋在地里醒醒腦子?這豬腦子真的還能做研究嗎?行,不滿是吧,來,我把你們重新帶回監獄去,之后別想再出來了!”
金嵐咬住牙關,在后頭低聲對同伴說:“別了!就這兒,別回去!”
智者集團一行人反應過來,立刻齊齊往后退去,色厲內荏地喝:“滾,我們不會回去的!我們就在這里!”
基地的人冷笑一聲,關上柵欄大門,轉身離開,一副懶得再理他們的樣子。
等到這里只剩下他們了,他們立刻圍聚在一起。
“金嵐,接下來到底該怎么辦?”
金嵐沉下心說:“別想著他們會放我們走了,我們只能等老余反應過來我們出事了,來救我們!
大家面面相覷。
“可老余反應向來遲鈍,他要什么時候才能意識到我們出事了?”
“現在已經過去幾天了?”
“三天!”
“那老頭該不會以為我們談得很順利住下來了吧?”
“我們要是真住下來那肯定會通知他啊,按理說三天前他就該意識到不對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整天醉得跟什么一樣,我們這次就不該放他在外面!”
“誰知道賀麟會這么狠……”
“可是再拖下去,我們會不會暴露?”
一句話,讓整個棚子詭異地靜了下來。
黑暗中,十幾個人全都直勾勾看著彼此,若是有人正看著這一幕,一定會被這陡然詭譎神秘起來的氣氛勾出渾身的雞皮疙瘩。
金嵐動了動唇,低低說:“應該沒那么快,我們至少還能撐一個月。一個月后,變異株病毒才會讓我們的軀體出現腐爛……”
“現在,冒險者隊伍的老大和何營都到這兒了,”金嵐的聲音低若氣聲,“我們一定能得到初級解藥……解救我們自己!”
*
另一頭,布下了網,大家就暫時把智者集團放到了腦后。
何營、蔣文和厲博士被帶去住處,放下行李后,三人匆匆趕到了賀麟和陸酒住的地方。
事實上——“他們一起住的地方”這個說法讓何營有些不爽。
他嘰嘰歪歪的:“難道1號基地就沒有別的房間了?你們倆就非得住一起?酒酒你大不了和哥來一起!”
蔣文笑話他:“得了吧,都幾天了,還沒消化這件事?”
這么幾天通話下來,他們已經完全能夠看出陸酒和賀麟關系不一般了。
陸酒打著哈哈,用自己的喪尸狀態吸引走了這三人的注意力。
他在人形和喪尸狀態之間來回切換,流暢的變身看呆了這三人。
尤其是厲博士,他嘖嘖稱奇。
他繞著陸酒打轉,好奇地問:
“你在喪尸狀態下就沒少塊肉什么的嗎?要是少了肉,再變回人還是原來的樣子嗎?”
陸酒說:“反正從我醒來后我就沒少過一塊肉了。”
他瞟瞟一旁的賀麟:“……真有肉掉下來,趕緊撿起來放回到身上,變回一次人形,這塊肉就能重新固定到我身上……”
賀麟似笑非笑。
厲博士感嘆:“這么神奇!那你能保持人形多久啊?”
“最開始是兩個小時……”
厲博士好奇:“那現在?”
陸酒的語氣變得有些訕訕:“現在是三個小時。”
何營疑惑地問:“時間是怎么延長的?”
“……”
“?”何營,“這個問題不好回答?酒酒你別擔心,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不好說?而且我們也得把你的變身機制搞明白了,才好知道怎么把你固定在人形啊!
厲博士:“就是,你把我和老何當做醫生就好了,病人在醫生面前不需要顧忌什么的!
陸酒依舊支支吾吾,一副不知道怎么開口的樣子。
“是性行為!
一道低沉的嗓音插進來。
這兩人的腦子卡了一下殼。
什么玩意兒?
他們一臉懵逼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賀麟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靠在墻邊。
……這家伙剛剛說什么來著??
陸酒咳嗽一聲。
賀麟語氣平緩溫和地說:“我和他做了一次,他的人形狀態延長到3小時,CD時間縮短到1小時。在這之后,我們暫時還沒有再次驗證……啊,不對。”
男人露出微笑,看向陸酒。
這抹微笑讓人完全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剛剛才想起什么。
“——現在已經可以進行第二次驗證了,對吧?”
陸酒:“…………”
可真是謝謝提醒啊。
厲博士和蔣文依舊一臉茫然,他們的腦子暫時沒處理過來這么龐大的信息量。
何營卻緩緩眥出了眼睛。
他看看賀麟,再看看陸酒。
陸酒趕緊說:“哥,冷靜!”
“你——”
“我是自愿的,不是被逼的!”
“他——”
“我和他不是炮友,我們是認真的!”
“你們剛才做——”
“也不是‘剛才’了,‘剛才’才幾分鐘呀,是接到你們之前的事了!”
何營一抽,直挺挺往后倒去,蔣文一把扶住他,滿額頭冷汗:“停!小陸你讓你哥先緩緩!”
陸酒張了張嘴,又訕訕地閉上嘴。
說順嘴了,把什么都說出來了。
不過他確實一直沒想好怎么交代這些事,樁樁件件說出來都可能會刺激到他何哥……
這時,連接次臥的那扇門后傳來了輕輕的“咚”一聲。
像是有什么東西撞了下門。
陸酒的眼皮跳了下。
厲博士敏銳地問:“那里面有人?”
“……”陸酒,“不是人!
厲博士:“不是人?那你們在里面養了寵物?”
“…………”陸酒,“不是寵物。”
厲博士:“???”
不是人不是寵物,可聽那語氣又確實是在里面養了什么,是養了鬼嗎??
次臥門內,仿佛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那東西又撞了兩下門,好像是知道有客人來了,在興奮,又像是在不滿自己被說成是“寵物”。
陸酒揉揉眼角。
……何哥都這樣了,他今晚還能再繼續往下說嗎?
“很為難?”
他睜開眼,眸光一轉,往旁邊看去。
賀麟戲謔地看著他,雙手抱臂的姿態看起來很松散。
陸酒語氣有些惡劣:“你看戲看得很開心吧!”
“好過分的說法,”男人挑起眉梢,“你哥好歹是快四十歲的人了,實驗室里什么千奇百怪的東西沒見過。你是不是太低估了他的承受能力?”
一旁聽著的三人:“???”
厲博士:“那房間里到底有什么?!”
他太好奇了!
何營扶著蔣文的手顫顫巍巍站起來,惡狠狠瞪了賀麟一眼,大聲說:“酒酒你說!我撐得住,你告訴我!”
話音落地,咔噠一聲。
次臥的門自己開了。
陸酒:“…………”
靠,忘了那小子自己能開門了!
那扇門幽幽隙開一道縫。
蔣文、何營、厲博士一凜,屏息凝神,警惕地看過去。
門縫里光線幽暗,他們隱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總覺得那黑暗里藏著什么神秘的生物。
會是什么?
三只頭的獅子?長滿觸角的八爪魚?喙里長了尖利牙齒的老鷹或禿鷲?
見多了各種各樣的變異體,此刻他們腦內的每一種想象都令他們汗毛直豎,他們甚至納悶陸酒和賀麟把這種怪東西養在這么近的地方干什么。
直到“砰”、“吱呀”、“咕嚕!甭暯舆B響起……
一顆五彩斑斕的蛋撞開門,慢悠悠地滾出來。
第72章 孵蛋小喪尸14
整個房間寂靜了三秒鐘。
這三人看了三秒鐘的蛋,冷靜地抬起目光,繼續觀察那道門縫。
一邊觀察,一邊厲博士還低聲說:“這顆蛋是里面那只生物下的?看來是鳥類變異體了,能下出這么大一顆蛋,得是多大一只鳥。”
陸酒:“…………”
蛋:“?”
咕嚕嚕,咕嚕嚕。
它又滾了幾圈,直滾到他們的面前,靜止在地毯上。
這回,這三人僵住,目光鎖定在它身上不動了。
這顆蛋大概一只成年男性手掌可以包住,蛋殼上遍布著彩色的條塊狀花紋,很像是放大版的彩色鵪鶉蛋。
有什么晶瑩的東西在空氣中閃爍起來,這三人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種細細的絲,它們從蛋殼里密集生長出來,不斷延長,飄往了陸酒的方向。
他們瞪直了眼,看著陸酒嘆了一口氣,俯身將這只蛋抱起來,掂了掂說:“你是不是又重了點?”
蛋將細細的絲貼向他的胸膛。
“長大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蛋的一部分觸角在空氣中舞出波浪線,好像在得意洋洋。
蔣文、何營和厲博士已經目瞪口呆。
他們看看這顆蛋,再看看那幽深的門縫。
何營沖到次臥門口,嘩一下將門徹底打開,再打開里面的燈——
空的!里面分明什么生物都沒有!
那剛才撞門和開門的都是——
他瞠目結舌地回過身,看向陸酒。
厲博士快步走到陸酒身邊,不可思議地看著這顆蛋:“現在的生物變異都到這程度了??連蛋都擁有了自主意識?!”
蔣文也很震驚:“而且它好像把小陸當成了媽媽!小陸你是從哪里撿到它的?”
陸酒:“嗯,這個吧……”
厲博士:“這大小也不像是鴕鳥蛋,可這花紋也不像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種鳥類啊!唉不過變異成這樣了也沒法通過蛋殼來判斷,陸酒你撿蛋的時候見到鳥媽媽了嗎?”
陸酒:“見當然是見到的……”
厲博士:“是什么鳥?蛋都變成這樣了鳥媽媽肯定變異得更厲害,真可惜了啊你們沒把鳥媽媽帶回來!”
陸酒:“……帶回來了,就在你們面前來著!
厲博士:“要是鳥媽媽也在我們就可以把它們放一起做研…………什么?”
陸酒:“我說,‘鳥媽媽’就在你們面前。”
這三人一臉茫然。
在哪里?
看戲看到現在,賀麟低笑一聲,放下雙手走過來。
陸酒沒好氣地看他,他伸出一根手臂來,攬住了陸酒的后腰,頗為溫雅地開口:
“酒酒就是‘鳥媽媽’!
“這顆蛋是他和我一起生的,是我們兩個的孩子!
蔣文、何營和厲博士呆呆地看著他們兩人:“…………????”
哈?
*
這三個人徹底傻了。
他們好像被雷劈了。
蔣文愣了半天,忽然問:“有沒有煙,給我一支?”
陸酒汗顏,蔣哥都多久沒抽過煙了。
賀麟從口袋里摸出自己的煙遞過去,蔣文愣愣地抽出一根來放進自己嘴里,剛要用打火機點,恍恍惚惚看了眼小恐龍蛋,又將打火機放回褲兜。
他就這么呆呆地咬著過濾嘴,不可思議地問:“怎么可能……小陸你用什么地方生啊?”
陸酒耐心地解釋:“我的身體里多出了一個器官,蛋應該就是從那里長出來的,然后,呃,就被我拉出來了。”
厲博士抬起手抓了把頭發,又抓了一把,他的問題是:“——你到底和賀麟上過幾次?!”
陸酒:“…………”
五分鐘后,厲博士終于把來龍去脈掰扯清楚了。
“所以你和賀麟第一次,咳,同房后,第五天你生下了這顆蛋,當時這顆蛋只有一只雞蛋的大小。你和賀麟第二次同房后,你的變身時間延長了……問題確定不是出在賀麟身上??”
“?”賀麟挑起眉,笑了聲。
陸酒干巴巴道:“應該大概可能或許……不是!
雖然他也很想說“是的”,但幾個世界下來出了問題的明顯是他的身體……
厲博士咬起了大拇指指甲:“那從你生下它到現在過去多久了?”
陸酒回憶一番:“半個月了吧?”
“半個月它就長這么大了?那它破殼不是也很快?!”
陸酒之前也想過這個問題。
陸晨曦的生長速度很快,他明顯不用在蛋殼里呆上十個月。
但按照常理來說,卵生生物一般是要靠自己破殼的吧?要讓陸晨曦有力氣自己頂破蛋殼,他到底得長大多大?
可從另一方面來說,陸晨曦又還稱得上是普通人類嗎?
畢竟陸酒自己都是在變成喪尸后才生下他的……會不會陸晨曦一出生就是一個能在人類和喪尸之間轉換的小孩?
蔣文和厲博士陷入了沉思。
厲博士說:“我要從蛋殼上刮一些粉下來拿去做研究,還有陸酒你也是,你的唾液不是能愈合喪尸造成的傷口嗎?我們等會兒也提取一點走,老何你——老何你怎么還愣在那邊?”
其余人全都往次臥門口看去。
何營還站在那里,死死地盯著他們。
他以一種極度扭曲的表情問:“…………酒酒,你和誰,生的??”
所有人:“……”
怎么還停在這個問題上面?!
……
半小時后。
厲博士勤快地折返了一趟,取來了實驗器械。
陸酒抱著小恐龍蛋坐在床邊,厲博士蹲在他們面前,小心翼翼地用一種銀質工具刮著蛋殼。
何營還沒從“陸酒和賀麟把孩子都生了”的沖擊中緩過來,好好一科研達人此刻完全廢了。
蔣文站在一旁,沉默半晌,道:“我在想啊,小陸這身體出現這樣的變化肯定不是老何那解藥搞的吧?”
厲博士搖搖頭:“不太可能,進化的誘引多半是喪尸病毒,解藥最多只是將這一進化路徑成功打通了!
蔣文:“這喪尸病毒真邪門啊……大自然真的會孕育出這種可以改造人體的病毒嗎?”
“不好說,冰川還沒有徹底融化,這顆星球上到底還藏著什么樣的古老病毒我們完全不知道,”厲博士刮完粉末起身,“但也不排除喪尸病毒是人造的可能性,我們實驗室曾經研究過原始株,它有一點人工編輯的跡象,只是不明顯。”
他換了一種器械,回過身來,對著陸酒那張嘴,動作卡了一下。
“我來!
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攤開。
厲博士尷尬地咳嗽一聲,將器械交給賀麟。
他們交換位置,賀麟代替他站到了陸酒的面前。
男人伸出左手,抬起陸酒的下巴,捏住,輕笑著說:“張嘴!
陸酒的耳朵有些發熱,但還是配合地張開了嘴。
當賀麟勾著唇,將大拇指探進他的嘴里,摁住他的舌頭時,正坐在窗邊沙發椅上傻愣愣瞪著這里的何營疑似又抽搐了下。
陸酒心想,何哥那聰明的腦袋瓜可千萬別被刺激壞了啊……
唾液提取完畢。
厲博士收拾好東西。
“你們倆,”他看了眼手表,“陸酒,你這次變身已經維持多少時間了?”
“現在才一個小時。我會看著時間的。”
“行,那你們早點休息,明天把測試出來的新時間告訴我們。”
*
雞飛狗跳的一晚過去。
事實證明,陸酒的變身時間確實又被延長了,被延長了半個小時。
得知此事時,何營的臉是黑的。
他好像一晚上沒睡好,兩只眼睛下面全都是一片青黑色。
厲博士則有些納悶:“怎么這次延長的時間沒上次多?難道是你們這次做的時間……咳咳咳,你們要不再多試幾次,每次記錄一下時長,我們好做對比研究。”
賀麟意味豐富的眼神瞥過來時,陸酒真的很想轉身走人。
不是,也不是他不喜歡做吧……只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腦子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陸酒被拉進了基地的醫療檢查室,做了一次全身掃描。
其實剛到基地的時候,賀麟就已經為他安排過一次秘密的全身檢查,然而基地的醫生只能得出“除了多出一個器官以外,其他一切正!钡慕Y論。
如今何營和厲博士加入了基地,賀麟從科研組里挑了幾名相關領域的精英,陸酒的情況終于向他們公開。
他們非常震驚。
原來賀老大之前讓他們不用再關注遺跡區是因為……他把狂暴霸王龍給帶回來了。
這一次檢查,厲博士和何營做主導,全程記錄各種數據。
基地的科研組成員看著陸酒的影像資料說:“嘶……現在大部分人都生不出孩子了,喪尸病毒倒給了一種新的孕育下一代的方法,也算是一種另類的車到山前必有路?”
厲博士:“但目前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所有人被喪尸病毒感染后都會朝著同一條路線進化!
“也對,也有可能是隨機進化。而且毒株不一樣,可能有的毒株也沒法改造人體。”
他們還檢查了小恐龍蛋。
他們通過機器看到蛋殼里有一個蜷縮起來的小小胎兒,可體型實在是太小了,他們看不清楚具體細節,只隱約能看出來是人類胎兒,但他的左腿又好像是一根白骨。
三天后,小崽子的左腿恢復正常了,右手臂又變成了光禿禿的兩根骨頭。
這小子分明在蛋殼里來回變身玩。
陸酒覺得好笑,屈指敲著蛋殼說:“玩得還挺爽?”
新成立的秘密科研組研究了一周,得出一個暫時性的結論——
陸晨曦再長半個月左右可能就有力氣破殼了,到時候他可能會有八公斤重,破殼就能爬行。
為了讓他能更穩定地生長,在保證營養之外,最好能讓他多呼吸新鮮空氣,曬曬月光和日光。
然而他的存在暫時還是不便讓其他人知道的,這也意味著陸酒不能抱著他在基地里大搖大擺地散步。
如果只是一味地坐在室內的窗邊,打開窗曬蛋,那似乎又不太夠。
于是賀麟作出決定,定期帶陸酒回遺跡區。
那里只有喪尸沒有人,只要把剩下幾只喪尸也全部清理干凈了,他們就能安安穩穩地在那邊養蛋。
*
夏末轉入秋季的速度很快。
這天傍晚出現了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當陸酒在遺跡區的小樓里喂陸晨曦吃東西時,一陣寒風吹進來,夜空毫無征兆地飄起了雪。
陸酒有些吃驚,但轉瞬又淡定下來——畢竟進入末世后,各種奇怪的現象人類都見過了。
比起突如其來的山呼海嘯,下雪好歹是一件可以讓人暫時拋下一切,感受浪漫的事。
陸晨曦吃飽了,收回觸角。
腳步聲在樓梯那兒響起,很快,手臂上掛著一塊毛毯的賀麟走進來。
陸酒驚訝地問:“你還帶了毯子來啊?”
“有備無患!
男人走過來,在他面前盤腿坐下,將毯子抖開,披在他肩頭。
陸酒看看這家伙——還穿著黑色短袖呢,兩根結實的胳膊露在外頭——他掀開毛毯一角:“來!
賀麟輕輕一笑。
盡管空氣中流動起來的那一絲寒意完全影響不到他,但他還是起身走過去,在陸酒身旁坐下。
兩人一起裹著毛毯,抱著小恐龍蛋,靠坐在窗戶正對面的墻上。
“這兩天智者集團那幫人怎么樣了?”
“他們的同伴已經開始接觸他們了!
“你們的無人機一直在24小時監視他們?”
“是!
“那他們那個同伴你們追蹤不到?”
“他們的傳信工具是變異鳥,每次都不是同一只,飛出基地墻外,這些鳥就會原地墜落死亡。”
“他們的信息可以直接從鳥的大腦傳輸到他們同伴的電腦或者手機里??”
“大概率是這樣!
賀麟見他眉頭緊鎖,說:“你暫時先不用考慮這些事情,引蛇出洞本來就需要時間,目前一切還在掌控中。”
也是。
陸酒松了眉頭,看了窗外一會兒,歪頭靠在了賀麟肩上。
他們靜靜望著雪。
雪花窸窸窣窣落在窗臺上,窗外的樹枝上,地面上,發出沙沙沙的細微響聲。
陸酒輕聲說:“我在想,要是解藥能成功研制出來,人類再也不用害怕喪尸病毒了,大家可以走出基地,回到城市里,我們能把這些城市……恢復成以前的樣子嗎?”
賀麟的回答很理智客觀:“至少需要五十年的時間!
陸酒一聽。
“那我和你到時候都變成老頭子了!”
可人生有時候好像就是這樣。
原本如果沒有喪尸病毒,人類對抗著各種天災,雖然艱難,但好歹還能勉強維持住文明的模樣。
喪尸病毒一夜席卷,卻是將世界徹底天翻地覆。
這何嘗不算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意外?
人生總是充滿各種各樣的意外,他們好像也沒法埋怨什么,只能珍惜當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思及此,陸酒抬起下巴,主動親了親賀麟的嘴。
賀麟低下頭來,彎起唇看他。
他們沒有說話。
陸酒用毯子蓋住了小恐龍蛋。
他們靜靜地接吻。
*
第二天,他們回到基地,得知一個消息。
有三個基地聯合起來對他們喊話,讓他們放走智者集團一行人——金嵐他們的小伙伴開始發力了。
賀麟把厲博士和何營叫去會議室,在那里和這三個基地開了一場線上會議。
最開始,這三個基地的負責人咄咄逼人。
他們指責賀麟不把全人類的安危放在眼里,連智者集團都說扣押就扣押,罵賀麟太自大,別仗著自己是1號基地的首領就胡作非為。
賀麟沒說話,由何營和厲博士出面,跟這幾位負責人對話。
他們問這幾人知不知道金嵐計劃給他們的藥粉有多大的風險,后者當然不知道,聽到這個問題就露出了滿臉的茫然。
厲博士解釋完,他們的臉色就變了。
何營又趁熱打鐵問他們,智者集團是否還提供給了他們其他的技術?
這幾位負責人猶猶豫豫,明顯不想說,畢竟為了得到這些技術的獨家使用權,他們可是交換了不少物資。
厲博士提醒:“金嵐的技術大概率都是偷來的,他完全沒有研究過這些技術的危險性,你們要是執意要用,那我只能提醒你們萬事小心了!
這句話一出,這幾位負責人立刻改了口風。
他們要求將這場聯合會議改成一對一會議,他們只愿意讓1號基地知道他們買下來的那些技術……
半天時間下來。
一對一會議全部結束,這幾位負責人臉色變得鐵青。
他們不再提讓賀麟放人的事了,有個人問賀麟:“你能不能把金嵐交給我們處置?不行?那你能不能趕緊一槍崩了他??”
“在此之前,”賀麟坐在會議桌中央,語氣平穩,“我需要知道聯系你們的那名智者集團成員在哪里!
“他是電話聯系我們的,連面都沒露!
“是的,我們這邊也是這樣!
陸酒在一旁旁聽。
看來智者集團正在外面的那名成員還挺小心的。
有人說:“要不我們假裝跟你談崩了,再試著聯系那個人一次?”
陸酒開口道:“那個人如果足夠謹慎,你們現在可能已經聯系不上他了。”
被陸酒說中了。
那幾位基地負責人會后再試著去聯系那位智者集團成員,對面直接關機。
會議室里,投影已經被關閉。
何營皺著眉頭道:“所以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金嵐他們和外面那個人的溝通到底細致到什么程度,那個人現在知道了多少事情?”
陸酒:“應該不會很多。那個人既然還會去找各大基地求助,就說明他壓根不知道金嵐的底褲都已經被我們扒光了,只要那些基地來找我們,我們立馬就能戳穿他們。他們通過變異鳥能夠溝通的信息有限,外面那個人應該還不知道初級解藥的資料在我們手里!
厲博士:“那之后?”
陸酒和賀麟對視一眼,笑了下:“繼續釣唄,這條路堵死了,那個人總還會尋找其他辦法。真走投無路了,總會暴露出破綻的。”
*
撇開這件持續進行中的事不談。
在小恐龍蛋的生長周期過了第25天后,它的生長速度突然加快了。
幾乎每一天,它都會肉眼可見地大上一圈,重量也會增加不少。
它的食量倒是沒怎么增加,但它變得越來越需要與陸酒連結。
可這種連結似乎不再是為了汲取營養,當陸酒被觸角們貼上后,他發現,自己變得沒法穩定人形了。
他開始不受控制地在人類與喪尸形態之間轉換,偶爾會陷入沉睡。
看見他這樣,賀麟的眉頭緊皺起來。
一群研究人員圍繞陸酒和小恐龍蛋研究了幾天,只能得出一個猜測。
——小恐龍蛋臨近破殼,可能需要陸酒的“力量”了。
這種“力量”可能是精神上的力量,也可能是物理上的力量,總而言之,小崽子需要陸酒的精力傳輸才能有力氣破殼。
而這件事,賀麟沒法替代陸酒來做。
或許是因為他不是喪尸,是純種人類,也有可能是因為小恐龍蛋并非誕生自他的身體里,反正,小恐龍蛋壓根不黏他。
走出檢查室,何營嚴肅地對賀麟說:“我感覺,在小崽子破殼之前,我們最好把它和酒酒送去遺跡區。留在這里可能會搞出一些意外。”
賀麟看向他,眸色烏沉沉的。
何營抿唇:“我們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只能摸著石頭過河了!
“其他建議?”
男人低沉的嗓音傳來,何營的神色鄭重下來。
“其他建議就是,一旦酒酒陷入到喪尸狀態,失去了理智……我們要守住他,不能讓他跑出遺跡區,也不能讓他受傷!
兩天后。
陸酒抱著小恐龍蛋——不對,已經不能用“小”來形容了,是大恐龍蛋,和小學生的書包差不多大——上車。
一上車,他就昏昏沉沉靠到了椅背上。
恐龍蛋的觸角貼在他的胸前,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精力在流失。
眼皮不受控制地掛下來,困意一陣陣泛起。
賀麟坐進后座,將他摟入懷里,眸光一轉,晦暗的視線落在了蛋上。
碩大的一顆蛋立馬抖了抖。
“別嚇唬他,”陸酒靠在賀麟肩上,閉著眼睛低聲說,“你兒子又不是在干什么壞事!
大恐龍蛋用觸角貼貼陸酒的臉頰,好像帶著一絲愧疚。
賀麟收回目光,輕撫他的臉:“睡一會兒吧。”
蔣文負責開這輛車,何營坐進副駕駛座。
他們身后還跟著四輛車,由此刻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頭霧水的趙陸山和張幕帶隊。
他們從基地出發,準備前往遺跡區。
第73章 孵蛋小喪尸15
五輛車駛出基地時,沒有太多人注意這一幕。
徐林只遠遠地看著。
賀麟離開前,并沒有和他說太多,只讓他這幾天守好基地,徐林隱約感覺到,應該是那個名叫陸酒的新來基地不久的小伙子身上發生了什么事。
“小賀談個戀愛也不容易啊。”他對身邊的屬下感嘆。
遠處的豬棚里,金嵐站在柵欄后頭,瞇起眼,狐疑地看著那五輛車徐徐開出基地大門。
賀麟和陸酒好像都在打頭的車里,他們去干什么?
不知道老余此刻在不在附近?
*
越野車后座,陸酒始終閉著眼。
111擔憂地問:“酒酒,你感覺很不舒服嗎?”
“就是累,想睡覺!
本來他還以為這個世界可以輕輕松松把陸晨曦給生下來,結果,前面享受的現在都得還,陸酒此刻覺得自己簡直要昏死過去了。
他靠在賀麟的肩上。
賀麟身上有一種很淡的好聞的味道。
不是香水味,末世很少能看到有人噴香水了,也有別于衣物本身經過洗滌后散發出來的香味。
更像是賀麟本身的味道。
體香?
陸酒覺得自己不能把這兩個字說出來,他可能會忍不住笑。
他的嗅覺是不是變得更靈敏了?
他將鼻尖湊近賀麟,兩人本來距離就近,此刻他的鼻尖更是直接觸上了賀麟側頸的皮膚。
男人低沉溫柔的聲音從頭頂上落下來。
“在聞什么?”
“我的嗅覺好像真的變得更靈敏了,”陸酒剛說完這句話,耳朵就一動,“有東西在跟著我們!
前座的蔣文和何營頓時提起警惕。
蔣文一邊開車一邊迅速掃視左右兩邊,何營握緊手中的槍,將臉貼上車窗,觀察四周。
然而除了后面跟著他們的四輛車,他并沒有看到其他可疑的身影。
他回過頭問:“酒酒,你聽到的是什么聲音?”
“不是人的腳步聲……有東西在飛,”陸酒側耳傾聽,辨別著被他捕捉到的那一道異樣的聲音,“可能是一只鳥!
賀麟眼眸一轉,視線掃向車外的天空。
——有一只飛鳥忽的盤旋到他的視野中,轉瞬又飛進了他的視野盲區。
何營也看到了,緊張地問:“是智者集團的鳥?它在跟蹤我們?”
“不用管,”賀麟開口,“繼續往前開!
蔣文定了定心,握緊了方向盤。
下一秒,陸酒悶哼一聲。
蔣文和何營從后視鏡里看到,他變成喪尸了!
陸酒坐直身體,想要離賀麟遠一點,賀麟卻收緊手臂,將他重新摟了過去。
“臟……”陸酒低聲說。
“你弄到我身上何止一次兩次?”賀麟語氣平穩地說著,“不差這一次了,繼續睡吧。”
陸酒:“……”
他終于睜開眼,表情很微妙地看了眼前面的兩個人,見他們沒反應,才無聲地瞪了賀麟一眼。
前面,蔣文和何營:“…………”
他祖宗的,剛剛那句真的是在開車。
*
二十多分鐘后,五輛車抵達了遺跡區。
張幕和趙陸山在第二輛車上。
看到前面的車忽然在遺跡區門口停下來,他們便也跟著停下。
張幕的手放在方向盤上,始終沉默不語。
趙陸山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路叭叭到現在了。
“你說老大他今天帶我們來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賀麟從前面那輛車上下來,往天上看了一眼。
趙陸山和張幕也本能地往前一探,朝天上看去。
還沒待他們看清楚,賀麟從腰間拔出槍,抬起手臂,冷靜果決地朝空中開了一槍。
張幕和趙陸山一愣,很快,前方,有一只鳥從空中掉了下來。
他們一凜。
是智者集團的鳥?它一直在跟著他們?
賀麟重新鉆入前面那輛車,車子啟動,緩緩朝遺跡區里駛去。
張幕也踩下油門,繼續往前開。
心中的疑竇卻已經叢生。
趙陸山把他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我一直覺得奇怪,老大之前忽然就讓我們不用再監測遺跡區了,可狂暴霸王龍呢?難道也不管了?不可能吧。后來有一段時間老大總是突然離開基地,不知道去干什么。我就懷疑老大已經偷偷把狂暴霸王龍轉移了!
張幕不動聲色。
趙陸山:“前段時間你一直神神秘秘的,你老實說,是不是被老大叫去干這活了?”
張幕擰了一下眉頭。什么玩意兒?
他瞥了趙陸山一眼,后者正雙手環胸,端著一副審問的架勢對著他。
張幕面無表情:“這句話該我問你才對!
“什么意思?”
“老大不是叫了你去干這活?”張幕的情緒有些差。
趙陸山愣住:“老大怎么可能叫我!我都不知道狂暴霸王龍現在是什么情況!”
“反正老大沒喊我,”張幕冷冷道,“趙陸山,你這樣很沒意思!
“???”趙陸山,“我怎么沒意思了,你還沒意思呢,是你就是你唄,你還想把鍋扣我頭上,靠,本來就不爽了。”
“我還不爽呢。”
“你有什么好不爽的?”
“你現在在裝傻!
“我裝什么傻了我天,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干別的活,狂暴霸王龍這事除了你和我,老大不可能會叫其他人去干,不是我就肯定是你了啊!”
“我一直在忙新建倉庫的事,老大好幾天沒找過我了。就像你說的,不是我就是你。”
“可不是我。!”
“也不是我!
趙陸山抓起頭發:“那還能是誰?還有誰是老大的貼心小棉襖?”
張幕冷笑:“誰知道呢!
“張幕你是不是在對我陰陽怪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就是!”
兩人正爭論不休,前面那輛車又停下下來了。
張幕也跟著停下,拉下手剎,還在和趙陸山你一句我一句,已經吵到了“張幕這么多年兄弟了你這樣真的沒意思很沒意思”“趙陸山我發現你也挺聰明挺會裝傻的”,彼此的手都一下一下推起來了,忽然就看到——
前方,賀麟下車后,轉身又彎腰探進車里。
他將陸酒抱了下來。
——不、不對!!
張幕和趙陸山齊齊愣住。
他們維持在你掐我脖子我揪你頭發的姿勢,死死盯住了賀麟懷里那個人。
那人分明穿著陸酒日常會穿的那一身衣服,身形看起來也和陸酒差不多,可那……那分明是一只喪尸!
這只喪尸懷里抱著一顆碩大的蛋,賀麟就這樣連喪尸帶蛋一起抱在懷里。
蔣文和何營也跟著下車來,一臉擔憂地走到賀麟身旁。
蔣文摸摸那喪尸的額頭,何營抖開一塊毯子,細心地蓋在喪尸的身上,好像很怕這喪尸會覺得冷。
他爹的,今天有二十五度。
張幕和趙陸山已經瞳孔地震。
“……”
“……”
趙陸山嘴角抽搐:“我其實是在做夢吧?仔細想想,也只有在夢里,張幕你這種悶葫蘆才會跟我打架。”
“……”張幕,“嗯,你說得對。”
只有在夢里他才會和這傻逼淪為一個智商水平。
“所以我們要怎么醒過來,我再扇你一巴掌成嗎?”
“……不如我給你腦袋來一槍。”
賀麟轉過身,朝他們揚了揚下巴。
這是讓他們下車的意思。
兩人一個激靈,立馬開門下車,繼續愣愣地盯著躺在他們老大臂膀中的那只喪尸。
那熟悉的長相,那倆窟窿里滴溜溜轉著的大眼睛,這分明,這分明……
“你們帶隊把這里再排查一遍。這塊區域的頭尾必須有人24小時把守,你們排一下班,其余的人休息在哪里你們自己安排。”
賀麟利落地把事交代完,邁步就要往眼前這棟小樓里走去。
他懷里的喪尸有氣無力地伸出手來,揮了揮。
賀麟剎住腳步,低頭看了一眼。
“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了他們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們不是笨蛋,”賀麟歪了歪腦袋,“該明白的應該都已經明白了!
張幕和趙陸山:“…………”
喪尸說:“你怎么就這么肯定?我看他們已經傻了。”
于是他們老大抬起頭,冷靜地審視他們兩秒鐘,問:“你們傻了?”
“…………”張幕和趙陸山飛快搖頭,搖出殘影。
“明白什么了,說一遍!
他們張了張嘴…………然后異口同聲,力震云霄,字字鏗鏘:“狂、狂暴霸王龍是嫂子。。!”
賀麟輕笑一聲,對懷里的喪尸說:“你看!
他抬起腿,朝小樓大步大步走去。
余留下張幕和趙陸山,那一聲吼耗光了他們體內所有的精氣,此刻他們恨不得就這樣原地厥過去。
*
那幫小弟們此刻是什么樣的心情……陸酒也已經沒力氣去管了。
他昏昏沉沉地靠在賀麟肩頭,被抱上樓。
這一層樓已經和當初完全不一樣了。
這段時間,他和賀麟時不時就會來這里,這里添上了一張雙人床,多出了幾張沙發椅,幾個窗臺全都被安上了窗戶,加上了窗簾。
這里被布置得像一個溫馨的小家。
賀麟將陸酒和蛋一起放到床上。
大恐龍蛋實在是太碩大了,它自己好像也不好意思躺在陸酒肚子上,咕嚕一下就滾到了床上去,但觸角還是黏著陸酒。
陸酒的意識已經快要渙散。
他聽到何營在樓下對小弟們說著什么,大概是在解釋現在這狀況,小弟們嘰嘰喳喳。
“陸酒就是狂暴霸王龍??狂暴霸王龍和狂亂三角龍是一個人?!”
“老大有崽子了?!”
“是剛才那顆蛋?”
“是老大和狂暴霸王龍……生的?!”
“我操,不虧是老大……”
“我、我們一定要守護好老大嫂子和少主!”
“是!”
……
這些聲音逐漸變得模糊,像是石子落入水中,很快便沉入底,消失無蹤影。
陸酒還隱約聽到,跟上樓來的蔣文在和賀麟說話,蔣文好像很擔憂他的情況。
陸酒感覺到,自己與大恐龍蛋被絲絲縷縷牽系在一起,他們正在共頻。
那顆小小的心臟在咫尺之距鼓動著,咚,咚,咚,一下又一下。
陸酒胸腔內那顆此刻沉寂的心仿佛也感受到了這種震動,咚、咚、咚跟著跳起來,一下又一下。
“酒酒,你沒事吧?你別睡啊……”111擔憂地呼喚著他。
可就連它的聲音,也在逐漸飄遠。
陸酒伸出手,想在黑暗中抓住什么,卻只能抓住空氣。
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心底有些空茫,他不斷地向前伸手,揮舞,手指收縮著——
忽然,一股溫暖包裹住他。
他的手被握住了。
陸酒倏然睜開眼。
賀麟正側坐在床邊凝眉注視他,單手攥著他的手,另一只手輕撫著他的臉,唇中吐出的那幾個字,清晰地鉆入了他的耳中。
“我在這里!
陸酒的胸膛還在劇烈起伏,心卻已經被這四個字穩穩摁回到原地。
他張了張嘴。
賀麟俯下身來,靠近他:“在說什么?”
陸酒繼續動著唇。
賀麟頓了頓,進一步俯身。
他將耳朵貼到了陸酒的唇邊。
下一秒——
“賀麟小心!”蔣文驚聲喊。
賀麟的脖子上迅速纏上了一根手臂,他的頭被猛拽下去!
陸酒揚起上身,牙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貼上了賀麟的脖子,卻在就快要咬下去的剎那間,猛地頓!
房間里陷入死寂。
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
蔣文僵住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也不敢動。
他緊繃著身體,視線在陸酒和賀麟之間不知所措地打轉。
賀麟維持著屈肘撐在床邊的姿勢一動不動,陸酒也箍著他的脖子一動不動,他們仿佛一起凝固成了一組雕像,保持在了這危險的距離。
樓下嘰嘰喳喳的聲音還在繼續,其余人好像已經四散開來,開始排查遺跡區。
“……”蔣文小心翼翼地出聲,“賀麟,你小心點推開他!
賀麟卻撇了一下頭,問:“想咬嗎?”
蔣文臉色一變。
床上,陸酒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咕咚一聲。
他咽了咽口水。
好香的味道,人類的味道。
好溫暖的體溫,人類的體溫。
有一種瘋狂的神秘渴求自身體深處滋生。
他動了動手指,忍不住摸了摸這個男人結實的肩膀和手臂,喉嚨里一下一下地吞咽著,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
好想咬下去。
想咬。
想吃。
想要這個男人。
蔣文慌張道:“賀麟你、你在說什么!就算被小陸咬了你不會喪尸化你也不能——你的喉嚨會被咬斷的!”
陸酒的神經跳了一下。
他一把推開這個男人,下一秒卻被禁錮回去。
他被緊緊摟住,一臉茫然地看著這個英俊的男人——從沒有人類對他這樣熱情,被他推開了還主動抱上來。
“酒酒,想咬就咬,”男人抬起他的下巴,平靜地說,“只要這樣能讓你舒服點!
“……”陸酒張了張嘴。
這個人類有病吧?!
他又不由地看了這家伙的喉嚨一眼,眼皮一跳,在欲望生出來的瞬間,一種本能遏制住了他,令他猛地挪開目光。
他狠狠推開這家伙,跳下了床!
大恐龍蛋的觸角沒來得及跟上陸酒,被迫和他分離,眨眼的工夫,陸酒已經沖到了窗戶邊,推開窗跳了下去!
他的動作太快了,蔣文臉色一變,連忙追上前,卻只看到了陸酒跳到樓下后跑走的背影。
幾個小弟正在附近,一臉懵逼地看著這一幕。
“快攔住他!”
他們聽到蔣文的喊聲,反應過來,立刻喊著“攔住陸酒”“前面的,快把霸王龍攔住”,跟著追上去!
賀麟站起身。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陸酒消失的方向,拿出手機,給張幕打了一個電話,嗓音冷靜。
“前后都已經守住了嗎?”
“守住了,老大!
*
陸酒的突然失控讓所有人陷入了手忙腳亂。
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他們根本追不上他。
所幸遺跡區作為曾經的人類基地,四面的墻被建得很高,陸酒不可能翻墻跳出去。
只要守住前后兩個出口,他就只能在這塊封閉區域里打轉。
在忙亂之中,更令人風中凌亂的一幕出現了。
蔣文和賀麟下樓,大恐龍蛋也一蹦一跳跟在了他們的屁股后頭。
它用觸角啪嗒啪嗒在路上跑著,一副要去追親爸的模樣,那笨重的步伐看得人膽戰心驚的,就怕它一不小心原地摔跤,把自己的蛋殼給提前磕裂了。
何營頭疼地攔住它:“先別去搗亂,等你爸……把你爸帶回來。”
大恐龍蛋悻悻地停住。
它軟綿綿靠在了它何叔的腿上,光禿禿的蛋殼上浮現出一抹惆悵。
……
夜幕逐漸降臨。
夕陽的光線被從地平線上一絲一縷抽干凈,遺跡區陷入到了黑暗中。
這里點亮了幾盞燈,不多,只保證了小范圍的光線。
主干道的后方,一家沿街的漆黑小商鋪里頭,一道身影正靜悄悄站在全身鏡前。
他拎著一只手掌大的粉色緞帶蝴蝶結,正往自己領口前比劃。
就著月光,他歪著腦袋打量鏡中的自己,感覺蝴蝶結戴在這位置不太好看,又將它比劃到自己的頭頂上。
門外,窸窸窣窣的低語聲在月色下響起。
“他在打扮自己?”
“我就說我當初看到他在簪花……”
“老大打算怎么做?”
倏然間,門口出現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陸酒用余光在全身鏡中注意到了,立刻轉過身,警惕地后退兩步。
是誰?
誰來了,怎么一點腳步聲都沒?
他謹慎地在黑暗中分辨著這人的模樣,可惜對方背著月光,他根本看不清那張臉。
只隱約能嗅到一股熟悉的誘人味道。
……又是那個長得很帥的人類男人?
怎么又是他?
追著他跑干嘛,帥也不能當飯吃呀。
陸酒郁悶地往后退到了衣服堆里,有些抗拒。
不知道喪尸會咬人嗎?
“喜歡漂亮的東西?”
黑暗中,男人問他,用一種很熟稔的語氣。
陸酒心不在焉地游移著視線,并不想回答。
男人輕輕笑了一下,又問:“那花喜不喜歡?”
陸酒:“!”
空氣中出現了一陣芬芳。
男人抬起手來,手上確實攥著一把花。
五顏六色的,可漂亮了。
陸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黑暗中,那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頓了頓,才又響起來。
“我去,老大真會追人啊……”
“所以剛剛老大消失是去摘花去了?”
陸酒的心臟怦怦跳起來——不對,他的心臟已經死了。
他直勾勾盯著那束花,又看看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的男人的臉,想過去拿,又抗拒過去。
他原地躊躇著,內心在來回拉扯。
“乖,過來!
男人低沉的嗓音似在誘惑著他。
“或者告訴我,你希望我做怎么做!
……我希望你離得遠遠的,不要靠近過來,不要誘惑我。
我真的會咬斷你的喉嚨。
陸酒的眼神躲避著。
我不想咬斷你的喉嚨。
“酒酒,”男人緩緩說,“我們可以定下一種新的相處模式,由你說了算。我會遵守規則!
……你會聽我的?
真的假的。
仿佛能聽到他的心聲,男人允諾:“真的!
陸酒抿了抿唇。
他還是在猶豫。
可這樣僵持著,好像也不是一回事。
不等到他的答案,這個人類男人好像不會罷休。
陸酒伸出手指頭,試探地指指男人的后方。
男人笑了:“想讓我離開?之后可以,現在不行。”
陸酒瞪著這家伙。
說好的全聽他的呢!
“新的相處模式不能是一味地將我推開,”男人溫柔卻不容拒絕,“換一種。”
陸酒:“…………”
要不咬死他算了。
氣呼呼地原地立了半天,陸酒往前小小挪動一步。
他依舊保持著警惕。
男人沒有動。
仿佛從此刻開始,他就正式遵守起他的諾言了——他都聽陸酒的,陸酒不讓他動,他就不動。
危險分子安安分分地靜止在原地,倒令陸酒心中的警戒稍微放松了些。
他一步一步,小心謹慎地挪過去,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拉近……
男人站在黑暗中,靜得就連呼吸都聽不到。
陸酒成為喪尸后在人世間游蕩這么久,好像還是第一次遇見這么令他感到危險的生物。
兩人靠近到只差一米距離,陸酒飛快伸出手,以殘影般的速度將男人手中的花咻一下奪過去,再連連后退四五步,一邊盯著這家伙,用眼神警告他不準過來,一邊將花朵放到鼻子底下,輕輕嗅著。
好香。
喜歡。
他的心情愉悅起來,朝男人看了眼,終于給了點好臉色。
男人低低笑了一下,放下了手。
聽話的姿態令陸酒開始有點蠢蠢欲動。
他撥弄著手中的花朵莖稈,撥弄著蝴蝶結緞帶,心不在焉。
真的只要不是一味地推開,就全聽他的……?
男人巋然不動的身姿仿佛依舊在重復著那個答案:是的。
一切,都聽他的。
他可以做任何想對他做的事,也可以放肆地要求他,命令他。
陸酒掙扎了會兒,忍不住了。
他再次往前挪過去。
月光灑在男人的背上,為這個男人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令他的氣息變得和月色一樣柔和。
月色下的犄角旮旯里,窸窸窣窣的聲音也在不知不覺中停止了下來,四下里變得悄然無聲。
陸酒慢吞吞地來到了男人的面前。
他仰起臉,歪著腦袋打量這張終于能看清楚,也依舊英俊的臉。
男人深灰色的雙眸安靜地注視著他,像一個沉靜的漩渦,不知不覺間就會將人卷入其中。
他們安靜地對視著,陸酒費了好大的勁才從這場漩渦中拔回自己的注意力。
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花束,不知怎么想的,飛快從中間抽出一朵,折斷過長的莖稈,插進男人的黑發間,迅速收回手。
整套動作非?欤贿^在一秒鐘之間。
“……”
男人凝固在了那里。
頭上戴了一朵小粉花。
陸酒的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月色下,不知是誰發出來的——
“噗!……咳!”
男人定定地看著陸酒,片刻后,笑起來。
他不介意。
說好了的,都聽他的。
陸酒的心臟好像又砰砰跳起來了——可他的心臟已經死了。
他心癢難耐地摩挲著手指,一轉念,又將手中那粉色緞帶蝴蝶結解開,用雙手捏住兩端,伸向男人。
男人注意到他的目標是自己的手臂,配合地抬起來。
陸酒仔仔細細地將這根緞帶纏在了男人的手臂上,重新打成一個精致的蝴蝶結。
男人低頭看了眼,依舊笑著。
“這個也送給我?”
是的。
陸酒點點頭,伸出白骨化的手指,撥了撥那柔軟的緞帶,非常滿意。
然后,他指了指男人的后方,重新退進黑暗里。
這回,男人順著他的指向回頭看了眼。
“讓我退到那里?”
陸酒又一次點點頭。
我喜歡你,從現在起,你是我的了。
但為了不殺死你,你必須暫時和我保持距離。
第74章 孵蛋小喪尸16
第二天,當那些前夜早早就睡下,壓根不知道他們老大是怎么把陸酒哄好的小弟們一覺醒來,他們發現——
他們的老大好像變成霸王龍的玩具了。
陽光普照的遺跡區主干道上,他們老大站在馬路中央,仰著頭對面前一棟建筑揚聲:“不要坐在窗臺上。”
他的黑發間插著三朵顏色各異的小花,左上臂綁了一個嫩粉色蝴蝶結。
小弟們全部噴了出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順著他們老大望著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喪尸版陸酒坐在五樓的一個窗臺上,兩條腿伸出窗外,慢悠悠地晃著,他正在編織一個花環。
過了會兒,陸酒鉆回到房間里,消失了蹤影。
片刻后,他出現在了樓下。
陽光絲毫減緩不了他的動作,他飛快地跑出來,在賀麟面前急剎車,兩只滴溜溜的大眼睛盯著賀麟瞧。
賀麟挑起眉,對他說:“我沒動!
陸酒好像挺滿意,伸出手指頭撓了撓賀麟的胸肌,以作嘉獎。
賀麟低頭看了眼他的動作,彎起唇看向他。
陸酒抬起手,將編織好的花環輕輕放到了賀麟的頭上。
一旁圍觀的小弟們已經下巴掉地了,趙陸山幸災樂禍:“你們猜怎么著,這些花還是昨天老大親手摘來的!”
那頭,賀麟腦袋一動,花環就要掉下來了。
他抬起手扶住,輕笑著問:“把這么多花都戴到我頭上來,不會太浪費了嗎?”
陸酒摸摸下巴,好像不這么覺得。
不過多瞧了兩眼,好像又有點覺得了。
他伸出手,咻咻咻將那三朵單獨插在賀麟發間的小花拿下,琢磨著該怎么用。
扔掉總有點浪費吧。
想著想著,他轉過頭……目光鎖定住了正在一旁嘻嘻哈哈跟小弟們科普昨晚事情經過的趙陸山。
小弟們屈肘捅捅趙陸山:“喂,看你呢。”
“啊?”趙陸山傻乎乎地扭過頭,對上陸酒的視線,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他本能地倒退一步,他們老大語氣平靜地命令:“不準動。”
趙陸山:“…………”啊啊啊,看他干什么啊?
陸酒有些糾結。
男人低磁的嗓音傳過來:“喜歡他?”
陸酒心不在焉地點頭。
男人頓了頓,依舊是溫和的語氣:“喜歡?”
怎么問兩遍。
陸酒剛要點頭,猛地頓住,危機感令他瞅了賀麟一眼。
這一眼,立即讓他飛快地搖了搖頭。
是喜歡,但不是那種喜歡。
……不要笑得這么恐怖吧?!
男人笑容中的那份危險消散了,他的笑變成了令人賞心悅目的笑。
他說:“那就去吧!
…………一分鐘后,趙陸山喜得一朵小黃花,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哭泣。
其余人看著這一幕,也不知該幸災樂禍還是該悵然若失。
……所以就他們沒有小花唄?
……
事實證明,都有的。
陸酒先是將手里剩余的兩朵小花分配掉:一朵送給何營,一朵送給蔣文。
差點就要變成怨兄的何營被治愈好了。
然后陸酒好像打開了某個神奇開關,他好像忽然覺得,玩弄這一大幫子人還挺有趣的。
他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飾品——發夾、發箍、領結、領帶。
然后一個一個發過去,親自給他們戴。
給張幕戴了一個粉紅色發箍,給另一個小弟的殺馬特劉海夾起來。
把領結戴到人家胸前,把領帶纏到誰誰的手腕上當護腕。
……
所有人都感覺自己被玩弄了,但所有人又覺得,自己也被寵幸到了誒!!
大恐龍蛋追著陸酒跑。
陸酒玩弄完人類,就開始玩弄自己的親兒子了。
他把大恐龍蛋抱起,跳到了樓上某一個房間的陽臺上,拿出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來的蠟筆,開始在恐龍蛋蛋殼上認真作畫。
大恐龍蛋一點都不在乎的,伸出觸角幸福地環繞住陸酒,任由親爹把自己畫成大花蛋。
就這樣,事態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變得平和下來。
所有人就和這樣的陸酒相處著,預計即將到來的恐龍蛋破殼日,暫時還未降臨。
*
美好的一天,從觀測遺跡區開始。
對于附近的各大基地而言,在“霸道翼龍”出現之后,出于安全考慮,他們本打算徹底終止探查遺跡區這個項目。
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或許是最初的恐懼消褪了一些,他們紛紛開始想:……末世已經夠無聊了,現在還少掉了一項娛樂活動,無聊簡直已經達到next level。
不對不對,不是“娛樂活動”,是正經項目,咳咳。
仔細想想啊,霸道翼龍這么喜歡打擊無人機,無非是剛剛來遺跡區,還不習慣他們這些“伙伴”。
……那就給它脫敏!強行脫敏!
反正無人機他們有的是,不夠可以再去外面廢棄的城市里撿。
總而言之,他們不能止步不前!
于是這一天,又有基地出動了。
中午十點。
一架無人機沿著黃沙漫漫的大道慢悠悠地往前飛行,遺跡區的入口就在前方。
喲,沒看到其他基地無人機的影子,看來都還不敢動啊。
嘻嘻,都是膽小鬼。
看他怎么征服霸道翼龍。
冷靜下來思考,再兇殘的喪尸,彈跳高度也有極限,只要他把無人機拉得夠高,霸道翼龍就打不死他。
他要把這頭喪尸的長相拍清楚,要逼著這頭喪尸習慣他的存在!!
距離遺跡區入口還有十米的時候,無人機就開始升高。
它垂直上升,十米、二十米、三十米……遺跡區里頭的景象開始納入攝像頭中。
遠在基地的操控人看到了熟悉的主干道,熟悉的建筑群……咦,今天怎么大白天的就有這么多喪尸在遺跡區的大街上晃蕩?
等等……
那是喪尸嗎??
他一臉疑惑地操縱無人機往前飛。
底下的景象開始拉近,變得清晰。
那些走來走去的……怎么好像是人?!
他們穿著干凈的衣服,有的頭上戴超級顯黑的粉色發箍,有的簪著花,詭異的打扮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可那肉色的皮膚分明是人類,不是喪尸……
啊???
忽然,底下大街上,頭上戴著一朵小黃花的男人抬起頭來,發現了他。
“啊,是無人機!”
他已經驚呆了——遺跡區里怎么會有這么多活人?喪尸呢?霸道翼龍呢?狂暴霸王龍呢?
這些問題迅速閃過他的腦海,他看到的卻是粉色發箍男走過來,站定,面無表情地拔出槍,對準他。
等等,bro……
咻。
畫面黑屏。
*
各大基地仿佛有一種默契,不約而同地在今天派出了無人機。
中午十一點,又一架無人機飛了進來。
它是從遺跡區的側面飛進來的,還沒飛到主干道上,就被守在主干道對面那棟建筑物里的值班小弟發現,一槍崩了。
中午十二點,又來了一架無人機。
彼時陸酒剛在陽臺上給恐龍蛋畫錯一筆,擦不干凈,情緒有些暴躁。
聽到嗡嗡嗡聲響起在上空,他惡狠狠抬起眼,看到無人機,擰起了眉頭。
他原地起跳,化作一道殘影飛出去,轉瞬又飛回陽臺。
無人機已歇菜,垂直掉落到地面上,四分五裂。
下午一點,賀麟又擊斃了一架。
他打電話給基地監控室負責人:“不管你怎么說,讓那些基地不要再派無人機過來!
十公里外,監控室負責人還沒把發給各大基地的消息編輯好,電話已經狂響。
他一一接通。
“遺跡區里有人!有活人,你們1號基地知不知道這件事?!”
“我靠那些人不對勁啊,他們的行為舉止很奇怪不像是正常人啊,正常人怎么可能會把那么丑的發箍戴頭上?!”
“我們基地還看到了一個長得賊像賀麟的人,但那絕壁不是賀麟,賀麟怎么可能頭上戴花環?!”
“而且狂暴霸王龍也在那里,正常人類怎么可能和它和諧相處在一起?!”
“那些絕壁是什么新品種喪尸吧?!!”
面對這些篤定他們1號基地肯定知道些什么的求知若渴的友好基地們…………
監控室負責人思索一番,刪掉了本來編輯好的消息,肯定地說:
“是的,是新品種喪尸!
“很恐怖的,你們別飛無人機過去了,它們會追著無人機來打你們的,真的!
*
“無人機狂潮”短暫地復活了半天,就在驚恐與茫然中宣告了再一次死亡。
遺跡區再次平靜下來。
接下來的每一天,大家都堪稱規律地在這里生活著。
他們輪流值守出入口,在區域內巡邏。
他們關注著陸酒和大恐龍蛋的一舉一動,或近或遠地守護著。
陸酒的意識暫時沒有恢復的跡象,但比起之前一會兒變成人,一會兒又變成喪尸,或許還是現在這樣平穩的狀態讓他更舒服一點。
何營每天做著記錄。
陸酒無疑站在了人類新的歷史開端上,他的這份記錄,勢必會在以后成為寶貴的研究資料。
他也每天都會與留在基地的厲博士聯系一次。
厲博士與秘密研究小組在他們離開后就全力投入到了解藥研發中,他們的進展非常快。
他們已經通過分析陸酒的唾液樣本,發現了初級解藥的問題出在了哪里。
這兩天,他們已經開始提取新版本解藥的成分。
……
末世的氣候果然變化多端。
有一天,氣溫突然回升到三十度,熱得大家直打赤膊。
第二天早上,天卻變得陰沉沉的,到了中午竟開始下雪。
寒風卷過,大家搓著手,抖腿生熱,吐槽這鬼天氣還讓不讓人活了。
陸酒和恐龍蛋前后跑上街來,開始玩雪。
陸酒的身上依舊是來的那天穿的那套衣服,放在今天這溫度,著實有些“涼快”了。
沒一會兒,他們老大就出現在了街上。
他的手上挽著一件大衣。
陸酒對他的親近已經習慣了不少,不會再在他主動靠近時躲遠了。
當賀麟將大衣披上他的肩頭時,他只回頭看了一眼。
……
夜幕降臨。
賀麟在小樓里,通過電腦和基地那邊的秘密研究小組開視頻會議。
會議開到一半,他聽到了奇怪的聲音,轉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陸酒正蹲在窗臺上,像一只可愛大青蛙。
應該是直接從樓下大街躍上來的。
賀麟一頓,唇角劃開一抹弧度。
會開得也差不多了,他漫不經心地說:“今天就到這里!
語罷合上了筆記本電腦。
陸酒從窗臺跳進室內。
他的雙手背在身后,走過來時,帶著一股神秘的氣氛。
賀麟輕笑著問:“陸晨曦呢?”
陸酒歪了歪腦袋。
“把它拋在了陽臺里?”
陸酒搖搖頭,指了指外面。
“它和他們在一起?”
陸酒點點頭。
他已經走到了賀麟的面前。
賀麟坐在沙發椅上,雙腿交疊。
他沒有起身,只抬起手臂,輕輕攏住陸酒的腰,將他帶近了一些。
陸酒忽然將雙手從身后拿出來,往賀麟面前一撒——
干燥的雪花統統灑在了賀麟的頭發上、臉上、身上。
賀麟反射性地閉上了眼,睜開時,幾片雪花掛在了他的眼睫上。
他抬起眸,看著陸酒,瞇眼笑了。
陸酒立刻后退四五步,再次將手放在了身后,看那眼神卻是在得意地笑的。
“還有東西藏著?”賀麟似笑非笑地問。
陸酒一副賣關子的模樣。
“我不生氣,”賀麟說,“過來!
過了會兒,陸酒才再次邁開試探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到了賀麟的面前。
“真的不生氣,”賀麟溫柔地問,“還藏著什么?”
陸酒伸出右手。
他抬起了賀麟的左手。
賀麟看向自己的手,又饒有興致地看向陸酒的臉。
陸酒再拿出左手。
他的左手食指和大拇指中間捏著一枚顏色黯淡,卻非常干凈的銀戒。
賀麟一頓。
陸酒得意洋洋地展示著這件漂亮的飾品,將賀麟的手進一步提起,把這枚不知道被他從哪里找出來,明顯被他認真擦拭過的黯淡銀戒套上了賀麟的無名指。
一點一點往下推。
銀戒的尺寸有些小,推到賀麟的骨節中間時,就明顯有些艱澀。
然而賀麟只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陸酒,沒有出聲。
陸酒屏息凝神,小心翼翼。
他對待賀麟的這只手,像是在對待一件珍品,一件寶物,他唯恐一不小心就將寶物弄壞了。
一枚銀戒,戴了足足一分鐘。
當它穩穩落在了賀麟的無名指指根處,陸酒滿意地欣賞一番,又期待地看向賀麟的雙眼。
賀麟定定地看著他。
陸酒疑惑地在他眼前晃晃手——傻了?
下一秒,他被用力一拉,差點就要倒到賀麟身上。
他一驚,連忙用手撐住賀麟身后的沙發椅背,穩住了自己的身體。
他的頭垂了下去,賀麟的唇就在他的耳邊,低沉的嗓音鉆進了他的耳朵里。
“這樣就夠了嗎?”
陸酒:“?”
他想抬起頭,卻倏地哆嗦了一下。
男人的手指慢吞吞嵌入了他的指縫里。
冰涼的銀戒擠入了他的手指與手指之間,與他嚴絲合縫。
一瞬間,陸酒有一種感覺——就好像,這枚銀戒也戴在了他的手指上。
賀麟就這樣緊緊扣住了他的手。
“圈住我了,然后呢?”
男人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頸側,低而緩的話語令陸酒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他感受到了一種煽動,一種引誘。
有些纏綿。
他看不到男人的表情,只能通過后者的嗓音,幻想出他此刻的神情。
男人或許正閉著眼,鼻尖似有似無地貼著他的脖頸。
“你對所有物……都這么仁慈的嗎?”
咕咚。
陸酒吞咽口水。
一種隱秘的瘋狂渴求好像又一次從身體深處滋生了出來。
外面,雪還在簌簌落下。
房間里,燈光暈染著這一角,將這一方空間照得溫暖。
甚至有些讓人生汗。
陸酒有些躁動,可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該做什么。
他不安地急促呼吸著,僵在那里一動都不敢動。
男人也沒有催促他。
他用溫熱的呼吸撫著他的脖頸,好像在耐心地等待著,等待著他領悟,等待著他引領動作——畢竟,規則橫亙在他們之間。
他要聽他的,不能擅自亂動。
只有那隔著衣服摟在他腰間的手,輕輕地撫著他,令他有些發軟。
在一種近乎迷幻的眩暈之中,陸酒有些生氣了。
……明明之前好幾次都擅自走近他了,現在又來裝什么大白兔?
故意的?
他一下一下蜷縮著手指,焦躁與急切在他的眼底交替。
某一瞬,他的視線掃到了男人左手臂上的那只蝴蝶結。
自幾天前他將這根緞帶纏到這個男人手臂上之后,這只蝴蝶結便再也沒有被動過。
它安安靜靜地掛在男人手臂上,流動著低調的光華。
陸酒心中一動,伸過手去,輕輕一扯。
蝴蝶結散了。
緞帶柔軟地垂落下來,落到了他的掌心里。
他直起身,拎起這根緞帶。
賀麟看了一眼,抬起眸,勾起唇:“想怎么做?”
……才不告訴你。
陸酒往前傾去。
賀麟一動不動,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當陸酒將這根緞帶貼近他的眼睛時,賀麟露出了少許的意外和興味。
他順從地閉上了雙眼。
陸酒帶著一種隱隱的興奮,將緞帶繞過賀麟的兩側太陽穴,繞到了他的后腦,在那里靈巧地打了一個結。
陸酒直起身,看著這一幕,感覺胸膛內沉寂的心臟撲通撲通跳起來。
男人依舊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他歪了下腦袋,淺粉色緞帶遮著他的雙眼。
他笑了。
“喜歡這樣?”
喜歡。
感覺……好刺激。
陸酒伸出手。
當他的手指就快要觸上男人的薄唇時,他頓了頓。
下一秒,完好的皮肉包裹上白骨——就像是一種本能——溫熱的指腹貼上了賀麟的唇。
賀麟的唇微微隙開。
他任由陸酒按著,揉著,玩弄著。
好似不論陸酒怎么做,他都不會生氣。
只是某一刻,他倏的低下頭,輕輕咬住了陸酒的手指。
陸酒過電般顫了一下。
……男人咬了一會兒,松開牙齒。
陸酒縮了縮手指頭,下一秒,男人便側過臉,舌頭觸上了他的指尖。
……舔著,吻著,一路往下。
溫熱的血肉沿路迅速地包裹上來。
陸酒的呼吸戰栗著,身體戰栗著,男人一路吻,他一路恢復。
不知何時,他坐到了男人的腿上,男人摟著他的腰,自下往上吻上了他的脖子。
粉色緞帶依舊纏在男人的眼睛上,他什么都看不見,卻能熟練地探索到陸酒身體的每一處。
陸酒的雙手扶上了男人的肩,漆黑的雙眸蒙上了一層水霧。
他張了張嘴,啞聲喃喃:“賀麟……”
腰瞬時被箍緊。
他被整個抱起,天旋地轉。
回過神時,已被壓在了沙發椅上。
*
十公里外的1號基地。
大雪讓整個基地早早地就寂靜下來。
才晚上八點,就看不到徘徊游蕩的人影了。
豬棚里,智者集團一行人瑟瑟發抖。
他們抱團取暖,卻還是抵擋不住夜晚的風雪帶來的寒氣。
“該死,我們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出去!”
“老余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早知道還不如待在監獄里……”
“你瘋了,在那地方就真的沒有逃走的機會了!”
忽然,金嵐說:“別說話!”
他們安靜下來。
金嵐直直盯著前方,驚疑不定地辨認著——夜色之中,好像有一只飛鳥在徑直朝他們飛過來。
確實是飛向他們的!
這只鳥嘴里銜著一把匕首,它飛進豬棚,松開喙,匕首掉到了地上,被金嵐立刻撿起。
其余人圍上來。
“是老余派來的?老余怎么讓它從那個方向飛過來?”
今晚基地沒什么人,一只鳥銜著一把匕首倒是引起不了任何人的注意,但老余選擇的飛行路徑就很值得品味了,他好像在傳遞什么訊息。
金嵐眸光閃爍。
“……今晚這個基地的大門可以突破,”他抬起頭,說,“老余在告訴我們,今晚可以走了!”
其余人一喜,轉瞬卻又遲疑地問:“那解藥……?”
“出去再想辦法,反正解藥就在這里,不會跑!”
“好!”
黑暗中,一行人偷偷用匕首割斷了綁在他們手銬上的繩索。
手銬是沒法解開了,但沒關系,雙腳能夠獲得自由就行,等出去了他們再把這些銀手銬給砸了。
他們推開柵欄,貓著腰穿行在夜色下的基地中,一邊小心謹慎地注意著四周,一邊飛快地往基地大門那兒跑去。
不知是否是大雪寒夜,基地大門今晚只守著兩個人。
他們一左一右坐在椅子上,全都歪著腦袋在打瞌睡。
智者集團一行人交換了眼神。
其中兩個體型還算魁梧的男人沖過去,分別擒住了這兩名守衛,捂住他們的嘴巴,在他們醒過來的瞬間就一個手刀劈在他們后頸。
兩人暈了過去。
其余人喜不自勝,連忙跑過去將大門打開,逃了出去!
……
風雪中,徐林帶著屬下出現在路燈下。
他撇了下頭,示意屬下去把那兩名守衛扶起來,把基地大門關上。
他給賀麟打了個電話。
“人放出去了。”
第75章 孵蛋小喪尸17
金嵐一行人很快就與守在外頭的老余會和。
老余開來了一輛房車,十幾個人一起上去,車內一下子變得非常擁擠。
老余將車調頭,駛上大道。
一邊開車,他一邊問:“你們怎么回事啊,怎么會被扣下來?”
金嵐把手銬砸斷后,簡單地把來龍去脈交代了一遍,老余聽了很震驚:“冒險者隊伍里竟然還有人活下來了?怪不得當初我們事后去檢查現場的時候沒找到他們的資料,原來他們的隊長沒被喪尸吃掉,是帶著資料逃走了……”
金嵐打斷了他:“幾天前賀麟他們離開基地了,你有沒有注意到他們往哪里去了?”
“有啊,我每天都在關注你們那邊,他們出發時我特意用一只鳥跟著了,但是在飛到遺跡區外面的時候它不知道怎么的死了,可能還是芯片不太穩定吧……”
“遺跡區?”金嵐愣住,“他們這幾天一直在遺跡區??”
“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一直在那邊,我沒敢靠近去看,我現在就一個人哪敢膽子這么大……”
其余人在車里或坐或站,議論紛紛。
“他們去遺跡區做什么?”
“找那只狂暴霸王龍?”
“他們是不是已經研制出解藥了?”
“還是決定正式把狂暴霸王龍抓回基地去研究?”
“如果是想研究的話他們早就該回來了吧,難道還要留在遺跡區里研究?”
金嵐的眸色不斷變化,他在飛速思考。
片刻后,他說:“我們去遺跡區看看!
老余聞言一抖,將車開出了S曲線:“現在???”
“是,就現在,”金嵐說,“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們的身體就要開始腐爛了,到時候什么解藥都救不了我們!”
“我有種預感,賀麟他們藏著什么秘密,那個秘密和冒險者隊伍有關……”
深夜,房車頂著風雪一路往遺跡區開。
在離遺跡區大門還差半公里的時候,房車停了下來。
金嵐和另外四個人下車,其余人留在車上。
前者打開手電筒,裹著大衣,迎風向遺跡區前進。
……
金嵐打頭。
在抵達遺跡區入口時,他關掉手電筒,停下腳步,探出腦袋,往遺跡區內部觀察。
有了風雪的加成,夜色下的一切都變得更難以用肉眼辨認。
金嵐幾乎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遠處錯落著幾團光暈,明顯不是自然光線,而是人點亮的燈……
遺跡區里住著人!
賀麟他們果然一直住在這里面!
金嵐頭也不回,朝身后招了招手,示意另外那四個人跟上,貓著腰鉆進了遺跡區。
……寬闊的主干道上,沒有人影。
所有來自1號基地的人,似乎都為了躲避今晚的風雪進了沿街的建筑物里。
他們潛入得很順利。
有那么一瞬間,金嵐的心里甚至生出了一絲懷疑——他們是不是太順利了點?會不會有詐?
可一想到他們在1號基地被困了這么多天,他們在那骯臟的豬棚里忍耐了這么久,好不容易才脫困,他就覺得,此刻的順利都是老天爺的彌補。
他們是該轉運了。
……
賀麟和陸酒此刻身在哪棟建筑物中,他們并不知道。
他們只能憑著直覺找。
他們跑啊跑啊。
忽然,前方一棟建筑物的三樓側面,一抹透著光的窗簾后頭出現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金嵐條件反射地剎住腳步蹲下,其余四人跟著他一起!
他們驚疑不定地盯著那扇窗戶。
“……有點像賀麟。”有人說。
金嵐也覺得。
陸酒是賀麟的情人,這兩人肯定睡在一起,他們簡直像在遺跡區做了窩,可到底是為什么?
遺跡區里的喪尸呢?全都被清理干凈了?
狂暴霸王龍呢,又被帶去了哪里?
1號基地是想將遺跡區占為己有,擴充成分部嗎?可如果真是如此,賀麟他們此行為什么要這么偷偷摸摸,像是在掩蓋什么?
金嵐的心臟怦怦跳著。
他覺得,答案好像就在那兒了,他與它之間就隔了層紙,只要輕輕一戳,就能戳破了。
咔噠一聲在他們身后響起。
金嵐驀地僵住。
他身旁的人聽到這個聲音,下意識地回過了頭,對上黑洞洞的槍口時,嚇得大叫出聲,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被一腳踹到地上,踩住了背。
其余三人登時也大亂,然而他們全都被槍抵住了腦袋,只能立馬舉起手跪下,瑟瑟發抖,一動都不敢再動。
金嵐沒敢回頭。
他的心直直墜了下去。
——這是一場陷阱,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陷阱!
——他們從踏出1號基地開始就被監視住了,賀麟是想把老余引出來!
——他甚至放任他們一路跑來了遺跡區,讓他們成了自投羅網的傻子!
“車和人都已經扣下了?”金嵐的身后是一道非常冷漠的聲音。
他認出來,是那個名叫張幕的青年的聲音。
“……”張幕聽著電話,發出一聲不敢置信的笑。
金嵐感覺到,那冰冷的洞口重重抵上了他的后腦勺。
“——你是說,他們編輯出了一種慢性感染毒株,”張幕緩緩道,“想拿來對各大基地設圈套,結果不小心實驗失誤,他們自己集體染上了?”
金嵐劇烈抖動起來。
樓上,那透著光的窗簾被掀開。
簾后,男人身披一件黑色睡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
金嵐辨認不出這張臉上的表情,也有可能,這張臉上本就沒有什么表情。
他感覺到,身后的張幕仰起頭,看向了這個男人,大概是在征詢對方的意思。
在男人松開窗簾,窗簾自動合上的瞬間,張幕掛斷電話。
金嵐脫口而出:“求求你們,我可以解釋,我們不是——”
消音器隱匿了聲音。
血液混著腦漿飛濺到咫尺之距的墻面上。
五具身體齊齊倒了下去。
*
雪夜中的小插曲并沒有引起太大的漣漪。
第二天早晨,雪停了,太陽出來。
積雪在陽光下慢慢融化,冰水帶走污濁,緩慢蒸發。
陸酒陷入了沉睡。
那歡愉的一夜里,他恢復了人形和意識,然而結束后他就昏睡了過去,后面一直沒有再醒過來。
何營上來檢查過他的身體,卻說不出什么所以然。
陸酒并沒有受傷,也沒有生病,他好像只是單純地,睡著了。
賀麟在床邊守到了下午。
他起身,去窗臺邊點燃了一支煙。
煙抽到一半,何營將恐龍蛋抱了上來,放到了陸酒的身邊。
大恐龍蛋好像也蔫了不少,伸出觸角軟綿綿地貼上陸酒后,就一動不動了。
何營轉身,在房間一角的椅子上坐下,把保溫瓶放到桌上,雙手環胸,看著陸酒,不再動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賀麟在窗邊從下午靠到了晚上,腳下留了一地的煙蒂。
何營也從下午坐到了晚上,喝光了一大瓶茶水,跑了幾趟廁所。
深夜,蔣文走上來看了眼,見情況沒有絲毫的變化,嘆了口氣,說:“你們去睡吧,我替你們守在這里。我白天睡了一會兒,熬得住!
何營立馬抬起往下一點一點的腦袋,睜著充滿紅血絲的眼睛一口回絕:“不用,我熬得住!”
“老何,你都幾歲了,身體為重啊!”
“我比你年紀還小呢,你在說什么屁話!這恐龍蛋肯定很快就要破殼了,我要守著他們!”
蔣文便也不再勸。
他又看向賀麟。
男人從頭到尾沒有從陸酒身上挪開過目光,蔣文張了張嘴,還是閉上了。
算了算了,一起在這里熬吧。
到了半夜一點,剛從值班組換下來的趙陸山上來瞧了瞧,見這里有這么多人,被嚇了一跳。
“你們都不睡覺的嗎”——這個問題剛要問出口,就被他咽了回去。
他在門外杵了半天,撓了撓腦袋,也不去睡覺了,在門外靠著墻就地坐下。
……
三點的時候,一覺睡醒的張幕也來了。
……
五點,又一組值班組被替換下來,來了這里,和趙陸山、張幕一起守在外頭。
這個房間,里里外外,人越來越多。
他們的目光、思緒,全都凝聚在沉睡中的陸酒,和那顆碩大的蛋上。
……
中午十二點。
陸酒和蛋還在沉睡。
賀麟將手指探進煙盒,摸了個空,不由頓住。
他將煙盒放下,安靜了會兒,說:“你們都去吃飯!
房間內外的人正在昏昏沉沉中,一下被他的聲音驚醒。
“老大……”
“吃完飯,該補覺的去補覺,不要聚集在這里,”賀麟語氣平靜,“走。”
大家面面相覷。
張幕率先站起來。
他踢了踢趙陸山。
趙陸山也只好站起來。
“走了,聽老大的,”張幕對其余兄弟說,“別等會兒又要值班了頂不住了!
大家便只能陸陸續續起來,下樓去。
賀麟靠在窗臺邊,眸光一轉,瞥向房間里的蔣文和何營:“你們也走。”
何營暴躁地說:“我們需要吃飯,你就不需要?你是鐵人啊還是超人?”
蔣文拍拍他的肩膀讓他淡定,轉頭對賀麟說:“我們吃完飯了就來替你的班,你也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別熬壞了身體,小陸醒來知道了要心疼的!
賀麟沒有回答,蔣文和何營走了。
很快,這個房間里除了沉睡中的陸酒和大恐龍蛋,就只剩下了賀麟一人。
微風從窗外拂進來。
就著斜射而入的日光,賀麟凝視著床上的那道身影。
他聽到何營罵罵咧咧的聲音出現在樓下。
那兩人逐漸走遠。
空氣變得安靜下來。
他的思緒很快跟著浸入了這種寧靜之中,不由自主地,夢中曾經出現過的畫面開始浮現。
在那些莫名熟悉,又不知來源于何的畫面里,青年對他笑著,對他怒視著,在他身下眉目旖旎地喘息,騎在他身上囂張地挑釁。
鮮活得仿佛統統發生在昨日。
賀麟歪過腦袋,依舊凝視著陸酒。
青年那纖長的眼睫一動不動,然而盯久了,總會讓人有一種感覺——它快動了,一定快動了。
不是這一秒,就是下一秒。
……一種異樣的抖動出現在空氣中。
賀麟頓了頓,目光掃向一旁角落里,何營一直坐著的那張椅子。
那張椅子在微不可見地搖晃。
很快,這種搖晃變得明顯。
整棟建筑物都開始搖晃起來。
賀麟瞳孔一縮。
“地震了!”底下驟然傳來撕裂般的喊聲,“大家快出來,地震了!”
意外來得很突然。
在床上方的那一塊水泥天花板裂開,掉下來的一瞬間,賀麟沖向那張床,將陸酒和蛋一把抱起!
他連人帶蛋倒在地上,順著慣性翻滾一周,水泥石塊砸到了那張床上,鋼筋掛下來,將床面捅了個對穿!
賀麟迅速撐起身體,剛想再次把陸酒和蛋抱起,突然感覺到什么,抬頭看了眼——他們上方的水泥天花板也已經裂開往下掉來!
來不及了!
賀麟回過身,將陸酒和蛋罩在身下。
千鈞一發之際,一雙手臂纏上了他的腰。
幾乎是眨眼的速度,他被壓倒在地,下一秒整個人騰飛而起,又急速下墜!
轟隆一聲,整棟小樓跨塌,塵埃揚起。
賀麟回過神時,人已在樓下。
他躺在地上,愕然地看著半跪在他身旁的陸酒。
陸酒的雙眸已然清明。
他伸過手來,輕輕貼上他的臉頰,喃喃道:“……怎么胡渣都長成這樣了?”
天搖地動。
大地裂開。
所有人都被晃倒在地上,無法站起來,他們只能高聲呼喊,確認彼此的情況。
遺跡區里陳舊的建筑一棟接一棟地垮塌,四面包圍著這座曾經的基地的“城墻”開始碎裂。
在一片混亂之中,賀麟清楚地聽到了“咔嚓”,清脆一聲。
……
地震持續了幾十秒。
劇烈的晃動停止下來之后,其余人立馬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主干道中央這邊聚集過來。
何營正滿心焦急,跑著跑著卻注意到,陸酒正半跪在賀麟面前!
陸酒醒了!
他一陣欣喜,加快腳步跑過去,一聲酒酒還未出口,就被眼前的一幕嚇得神魂俱裂!
其余人也跑了過來。
“老大你們沒事吧?”
“嫂子醒了!!”
“陸酒沒事了!”
“大家都沒受傷吧,沒少人吧?”
“臥槽臥槽,等等——”
他們跑近來后,齊齊剎住了腳步,臉色大變。
他們瞪著同一個方向。
“這恐龍蛋——裂了?。。
大恐龍蛋靜靜地躺在地上。
一道裂縫橫亙在蛋殼中央,將整顆蛋劈成了上下兩半。
裂縫大概一厘米寬,里頭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大腦一片空白。
……是地震中被砸裂的?在地上磕裂的?自己裂的?
……是哪種?
……崽子沒事吧?沒被砸傷震傷吧?
他們全都驚慌著。
理論上這蛋是到了該破殼的日子,可偏偏這情況發生在了地震之后。
他們最怕的就是小心翼翼守這么多時日,孵蛋計劃在最后時刻功虧一簣。
在這之中,陸酒卻還冷靜著。
他喚道:“陸晨曦?”
蛋:“……”
它前后晃動一下。
其余人被嚇得立馬屏住了氣。
“……”陸酒瞇眼,“出來,別演了!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
一根細細小小的白骨手臂突然從蛋殼裂縫里伸出來,屈肘,啪一下摁住蛋殼。
所有人:“……?”
這只小白骨爪努力推了推蛋殼,將裂縫推得寬了一些。
隨后,從這裂縫里頭,鉆出來一個小骷髏頭。
所有人:“…………???”
他們陷入呆滯。
不是,這樣出場……?!
“……”賀麟看著這一幕,也沉默了幾秒鐘,他啟唇,“陸晨曦。”
小骷髏頭剛露出一抹看起來很天真的笑容,被這道低沉的嗓音嚇得一個激靈,趕緊變身。
白嫩嫩的皮肉迅速包裹上來,眨眼間就將一副小骷髏骨架變成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
小子眼睛是睜著的,嘴巴是笑著的,他啪啪拍打著蛋殼,嘴里“阿巴阿巴”著,張開手臂,要爸爸和爸爸抱。
第76章 孵蛋小喪尸18
小恐龍破殼了!
老大和霸王龍的孩子順利出生了!!
大家幾乎喜極而泣。
遺跡區垮成了廢墟,遍地狼藉,幾乎所有人都是灰頭土臉,此刻卻沒有一個人在意,他們激動地輪流抱著這大胖小子。
“是真的,是真的小嬰兒!”
“哈哈哈還能是假的?”
“好多年沒見過小孩兒了,我都不敢相信,而且這還是老大的崽子,操,我要哭了……”
“這小子還挺胖!”
“你別說,還真有陸酒和老大的神韻!”
一片歡聲笑語之中,陸酒被扶了起來。
“身體感覺怎么樣?”
陸酒耳朵一動,側過臉,對上了賀麟注視他的雙眸。
“……挺好的!
他回想起剛才他醒來的那一瞬間。
水泥石塊就亓亓整理要掉下來,這個男人毫不猶豫地回過身,用身體護住了他和陸晨曦……然而就算是再堅實的身軀,也抵擋不住那樣的撞擊。
一旦撞上……這個男人,真的會死。
陸酒輕聲說:“只是有點……被嚇到了。”
或許也不是被嚇到。
而是有點,愣住了。
為這個男人在死亡到來前的那一刻也極度冷靜、毫不猶豫以身相護的姿態。
為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會失去這個男人,大腦中出現的那一片空白。
賀麟聞言,靜靜地凝視了他一會兒,抬起手,將他拉過去,拉入懷里。
并沒有說什么,只是以這樣的相擁告訴他,他們此刻都在這里。
他們都好好的。
*
這邊高興沒太久,十公里外的基地打電話來說:出事了。
地震震垮了基地內不少建筑。
喪尸從外面鉆了進來,咬傷了不少人,其中包括趁亂從監獄里逃出來的鄭宇和他的幾名屬下。
聞言,大家收起喜慶的神色,立馬收拾東西上車,踏上了回程的路。
地震過后,回去的路也變得格外難開。
在原來的路線上,有的建筑倒塌下來,截斷了路,有的地方則出現了地裂。
他們只能不停地繞啊、繞啊,原本二十多分鐘的路,硬生生開出了一個多小時。
“哎,”蔣文開著車,看著沿路的景象,嘆氣道,“我上一次經歷地震還是五年前……那時候城市里偶爾還能看到人!
現在,卻是一個都看不到了。
回到基地時,已經有人在緊急修補垮掉的基地城墻——不把這東西先修好,會有更多的喪尸跑進基地里來。
廣場上聚集著許多人,哭聲、呻吟充斥著這片空氣。
基地醫生穿行在人群中間,帶著沉重的表情,將被喪尸咬到的人,和被倒塌的建筑砸傷的人一一劃分開。
地上零零落落躺著幾具被爆頭的喪尸,但暫時還沒有人有空去處理它們的尸體。
這個基地眼下正在發生一件更緊急的事——
廣場的后方,一群人圍成了一個半弧形的包圍圈。
徐林帶著屬下站在包圍圈里,一把把槍對準了半弧的“圓心”——鄭宇和他的屬下。
鄭宇挾持著一個女孩,他的半張臉都是血淋淋的,他的屬下則不是肩上受傷就是腿上受傷。
而他們裸露出來的地方,皮膚全都變成了青灰色。
他們在喪尸化。
鄭宇發瘋般地喊:“把解藥給我們!我知道你們有解藥,我聽到你們這段時間在討論這個東西!不把解藥拿過來,我就殺了她!”
女孩雙眼通紅,被鄭宇推過去,拉過來,從眼神里能看出她很害怕,但她緊咬著牙關,沒有讓自己的哭泣和尖叫成為這個男人的興奮劑。
注意到賀麟他們回來了,徐林帶著歉意說:“都是我不好!”
其實當初賀麟是想將鄭宇一行人直接處決掉的。
是徐林念著過去這么多年,他們好歹也同甘共苦過,將鄭宇留了下來。
徐林倒也沒想就這么放走鄭宇,他的想法是,反正基地要做各種研究,研究總需要有人來參與實驗,那把鄭宇用上不就行了。
不說將功抵過,反正總比直接讓他死要好吧。
結果,還沒讓他派上用場,地震就來了。
賀麟讓陸酒跟何營蔣文先去后面,去把陸晨曦放下。
陸酒看了這里一眼,低聲叮囑“一切小心”,抱著陸晨曦走了——下車后,他把陸晨曦用毛毯嚴嚴實實裹了起來。
旁人只能看出他抱了個很大的東西,但多年來沒有新生兒誕生的環境已經讓他們沒有了第一時間辨認出這是一個小孩兒的敏銳力。
他們走后,賀麟邁步過來。
他在徐林身旁站定,深灰色雙眸掃視了眼鄭宇身旁的那三名屬下,問:“只剩三個了?”
徐林:“對,已經逃出去兩個了!
鄭宇本來有五名屬下一起被捉捕入獄。
那頭,鄭宇一對上賀麟就有些發憷。
但轉瞬,他便想起自己人質在手,主動權在他這邊,眼神狠厲下來:“我就給你們五分鐘時間,你們必須把解藥拿過來給我!要是五分鐘后我拿不到解藥,這個女人就死定了!”
他的聲音傳出去,廣場前方那些同樣被喪尸咬到的人投來了幽幽目光。
賀麟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他對張幕說:“去把厲博士叫出來!
張幕一愣,但沒多問什么,領命走了。
鄭宇聽到賀麟的話,臉上立刻流露出一抹喜色。
不一會兒,厲博士匆匆出現在這里。
賀麟問:“解藥做出來多少了?”
厲博士說:“目前只有5毫升,只夠一個人用,提取難度太大了!”
這句話落地,廣場上,氣氛一瞬凝滯。
賀麟看向呼吸明顯急促起來的鄭宇,緩緩道:“解藥可以給你們!
“但你們總共有四個人,用得過來嗎?”
下一秒,鄭宇驟然暴起——
他單手箍著女孩的脖子,另一只手掐住了身旁一名屬下的脖子,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就硬生生將其擰斷!
他將這具尸體扔向了另外還沒反應過來的兩名屬下,將他們砸倒在地,隨后飛撲過去,用力用腳踩他們的頭!
他的臉漲成了紫紅色,脖子上青筋凸起,整個人活像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三兩下間,那兩名屬下便在他的腳下失去了聲息。
鄭宇氣喘吁吁,抬頭看向賀麟——從頭到尾,這個男人都冷眼旁觀著。
鄭宇伸出手,吼道:“把解藥扔過來,扔過來給我!”
賀麟對厲博士揚了揚下巴。
厲博士嘆了口氣,妥協般將解藥扔了過去。
一支細長的注射器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透明液體在針管內震蕩。
此時此刻,無數道視線無聲地追隨著它。
直到它穩穩落入了鄭宇的手中。
鄭宇的手在發抖。
他激動地哆嗦著,拔掉針帽,一邊說:“你們最好不要騙我,要是里面裝的是生理鹽水,我會立刻掐死這個女人!”
厲博士在一旁怪異地笑了一下:“就沒想過里面裝的可能是毒藥?”
鄭宇一僵,倏地抬頭盯住他。
厲博士攤手:“開玩笑的!
鄭宇陰惻惻地盯著他:“……如果是毒藥,在它徹底弄死我前,我會先咬斷你的喉嚨!”
厲博士:“行行好,別嚇唬我了,是不是解藥你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鄭宇依舊盯著他,仿佛是想要從他的神情中辨認出他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然而厲博士的表情真的不能再真。
鄭宇的胸膛大起大伏。
在各種各樣的目光之下,他咬住牙關,握緊這支注射器,深吸一口氣,對準手臂狠狠扎了下去!
他按下推桿,5毫升液體瞬間被推得一干二凈。
——
啪嗒。
注射器掉落在地上。
鄭宇大喘著氣,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徐林看看身旁一臉冷靜的賀麟,轉過頭看看身后無聲無息盯著這里的基地群眾,又回過頭,看向鄭宇。
鄭宇的表情在不斷變幻,懷疑、緊張、忐忑、遲疑、驚喜……
少頃。
“在變化!我的身體在變化!”鄭宇大喊起來,“真的是解藥,真的是解藥!”
他臉上的傷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青黑色在消褪——他的喪尸化被逆轉了!
這一刻,廣場上非常寂靜。
無數人冷漠地盯著這一幕,沒有言語。
只有鄭宇的狂笑回蕩在這片天空之下。
“哈哈哈哈,可以啊賀麟,你可以!”
“其他基地要是知道這支解藥的存在,絕對要瘋了!”
“賀麟,你也死期將至了啊,你會被他們找上門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我的臉,我的眼睛!”
鄭宇的笑聲陡然間轉變為凄厲的哀嚎。
徐林定睛一看,面露驚駭。
鄭宇受傷的那半邊臉在恢復成健康的肉色之后,竟迅速地干癟、萎縮了下去。
就像是里面的肌肉一瞬間消失了,他的皮直接包在了骨頭上,呈現出一種骷髏般的形態。
那半邊臉上的那只眼睛,光彩也在迅速黯淡下去,瞳孔竟變成了灰色,好像不可視物了——
鄭宇松開了那個女孩,驚恐地摸向自己的這半邊臉。
女孩連忙逃開,被趙陸山他們拉過去,拉到身后擋住。
“怎么回事!我的臉怎么了!我的眼睛看不到了!”
鄭宇跌跌撞撞地在原地打轉。
“啊——好痛——我的眼睛好痛——”
賀麟忽然開口:“看清楚了?”
大家都還怔愣著。
厲博士嘆氣:“看清楚了,還是有缺陷!
賀麟從腰間拔出槍,對準鄭宇。
鄭宇還在哀嚎,抱著臉慘叫,他的視線無意中對上了這黑洞洞的槍口,整個人瞬間定住。
他猙獰地張開了嘴。
下一秒,一發子彈射入他的眉心,從他的后腦勺貫穿而出,伴隨著飛濺出來的血跡,直直射入了他身后的地面。
“……”鄭宇凝固在了這一刻。
死寂之中,他向后轟然倒去。
*
徐林回過神,愕然道:“解藥是失敗的?!”
剛剛厲博士和賀麟分明就是拿鄭宇當了這個解藥的第一個實驗體,而這個解藥出現了極其詭異的副作用!
厲博士走過來,撿起了被鄭宇扔在地上的空注射器。
“哎,怎么說呢……問題是有,但你說這解藥能不能用呢,反正它退喪尸化是成功的,你們也看到了,只是大概率會造成這樣的殘疾了。”
這還是拿了陸酒的唾液樣本后做出來的版本。
這個版本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那即使讓陸酒親自上陣去“治傷”也一樣了——很顯然,他的唾液并不是什么情況下都能百分百治好喪尸造成的傷口。
賀麟那次真的算運氣好。
徐林聽出了點意思,又問:“這種副作用在你們的預計之中??”
“之前已經在小鼠身上觀測到過,我們還改進過了……”厲博士抬起頭,“哦對了,只提取出來一支解藥是騙他的。我們已經搞出來兩百多份了,賀麟知道這件事,我們本來是打算先產出一部分再批量性進行實驗……”
后方廣場上,立刻有人沖上前來,含淚喊:“我想用解藥,我不在乎那個副作用,只要能讓我活下去就行,我可以當第二個實驗體!”
其余人也反應過來。
“我也是,我不在乎,我要用解藥!”
“是啊,只要不讓我變成喪尸怎么都行!”
“我也是!”
“我也要!”
呼喊聲此起彼伏,大家情緒激動。
他們非常清楚自己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了,喪尸化會在二十四小時內完成,如果他們不注射解藥,他們很快就會死!
厲博士又嘆了口氣。
要不是這場地震,他們本不用這么急地將這解藥端上來。
但換個角度想,也是一種幸運吧,至少在這種特殊時刻,他們研究出來的這種帶有缺憾的藥品,可以暫時先保住這些人的性命。
“行,都先給大家用上,副作用我們后面再研究,”他開玩笑道,“不過你們也沉得住氣啊,剛剛我演戲的時候還在想你們要是生氣了怎么辦。”
畢竟就這么一支解藥,還要給那種人渣用,怎么想怎么令人憋屈。
立刻就有人說:“我們知道老大心里肯定有計劃的,他怎么可能會便宜了鄭宇那種人!”
“就是,我們只要安靜地配合就行了,大家一直以來都是這么做的!”
“對,我們相信小賀!”
“是這樣!”
聽到這些話,厲博士有些驚訝了。
這些人對賀麟的信任竟然到達了這種程度?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男人。
……在末世這種環境下,能讓這么多人保持住這種純潔的心境,不被人性的黑暗面所污染,能讓大家擰成一股繩,眾人一條心。
這個男人,也是真的了不起啊。
*
半小時后,一切變得井然有序起來。
鄭宇和他屬下的尸體、被擊斃的喪尸,全部被清理干凈。
在地震中受到普通傷害的基地居民被轉移到醫療站,處理傷口。
被喪尸咬傷的人則依舊留在廣場上,準備接受解藥注射。
陸酒放下陸晨曦,從后頭趕來這里時,兩百支解藥已經被端了出來,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
他走到賀麟身邊,低聲問:“怎么樣了?”
得知新版本解藥的效果和缺陷后,陸酒有些驚訝。
還有這么大的缺陷?
真奇怪,那似乎還不如初級解藥了。
初級解藥雖然無法讓人維持在人形狀態不變,但好歹變回人形時,人不會殘疾吧,武力值還能提升呢……
厲博士聞言說:“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喪尸形態的啊!
陸酒想了想:“也是!
厲博士繼續道:“而且何營說過,之前那一年里他其實有搞出來過三支初級解藥。他還給當時身邊被喪尸咬到的人用了,結果那三支完全沒起效。所以他之前一直以為初級解藥是失敗的,直到重新遇到你。”
“他復盤那三次實驗,感覺可能是提取成分的過程里出現了什么疏漏,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應該不至于犯什么低級錯誤,所以陸酒你為什么能這么順利地轉變成功,也是一個迷啊……”
陸酒陷入了沉思。
他和這些被喪尸咬到的人有什么不同?
想著想著,忽然靈光一閃。
他抬起頭,對賀麟和厲博士說:“我有一個想法。”
……
十分鐘后,第一支解藥準備被注射進一個小伙身體里。
他被喪尸咬到的部位是手臂。
在解藥注射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有一名研究組人員跑過來喊:“等等等等,先停一下!”
小伙子心里一突,緊張地問:“怎么了?”
這人走到他面前來蹲下,喘了口氣道:“我們剛提取出來一點東西,厲博士讓我把它涂到你的傷口上,再繼續注射解藥,看看效果如何!
“效果”是什么效果,小伙子不知道。
他這會兒腦袋被忐忑和緊張攪得一片混亂,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問。
但他信任這些研究人員。
于是咽了咽口水,就抬起手臂說:“那來吧!
這名研究人員手上捏著的是一根棉簽,棉簽上沾著一點黑色的液體。
周圍的人看著這一幕,心里總覺得這黑色的東西怎么看怎么像是從喪尸身上提取出來的東西,但同樣,他們秉持著信任的態度,沒有質疑……
棉簽上的黑色液體被涂抹到小伙子的傷口上。
研究人員屏息凝神觀察著,小伙子和圍觀群眾也屏息凝神地盯著——一分鐘過去了,傷口只緩慢地止了血,并沒有出現什么奇怪的癥狀。
這名研究人員說:“把剩下半支針推了吧。”
聽到這句話,注射人員把剩下的解藥推了干凈。
大家的心跳快了起來。
……會起效的吧?
再怎么樣,也可以像鄭宇那樣退喪尸化的吧?
只要不會變成喪尸,其他什么副作用都好說。
只要他們還能作為人類活下去……
很快,小伙子驚喜地喊:“我、我好像退燒了,身體沒那么難受了!”
一陣嘩然。
這小伙子手臂上的傷口愈合的速度快了起來,創傷面積肉眼可見地縮小了,青黑色在淡去、消失……這根手臂在以神奇的速度恢復如初!
大家激動起來。
盡管已經親眼見證過鄭宇的效果,但直到此刻,他們的心才穩穩地落了下去!
“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有用!”
“我們有救了!”
“厲博士他們太厲害了!”
“太牛了!”
他們歡呼著,激動地流下眼淚,擁抱彼此,慶祝即將迎來的集體重生。
小伙子卻忽然道:“它、它不萎縮嗎?”
大家戛然而止,所有目光再次凝聚到他的手臂上。
兩分鐘過去了,這根手臂依舊是完好如初的狀態,一丁點都沒有出現鄭宇那樣肌肉萎縮的跡象。
大家愣住。
剛才拿著棉簽而來的研究人員松了口氣:“有效果……被陸酒猜對了!他猜對了!”
他站起身,對著迷茫的眾人露出充滿自信的微笑。
“我們的解藥,完善了!”
*
十分鐘之前,陸酒思索,他和這些同樣被喪尸咬到的人到底差別在哪里?
為什么初級解藥對他有效果,對其他人沒效果?
為什么即使是走了最優路線的新版解藥,也有這么大的缺陷?
思來想去,陸酒的思緒落在了一個點上——病毒毒株。
當初,他是被一只原始株喪尸咬傷的。
而原始株喪尸現存量非常稀少,大部分人會在日常生活中碰見的,都是其他的變異株個體。
這就是他與其他人之間的不同了。
于是,思路清晰了起來。
如果不論是初級解藥還是新版解藥,都只有在碰到原始株病毒的情況下才能達到最完美的效果,那何不將喪尸化后的他的“血液”涂抹到這些人的傷口上,再注以解藥試試?
反正他的“血液”本身并不會導致人體的喪尸化,這么試一下不會有任何風險。
事實證明,這個猜測是正確的,問題真的出在這里!
——
這之后,一切都順利起來。
人們并不知道那種神秘的黑色液體是什么,來自于哪里,但他們知道,這是救命的東西!
在注射的間隙,有人聽到了角落里厲博士和何營的談話。
“……可總不能就逮著酒酒薅吧,他的血液也有限啊!”
“那肯定不行,目前是有他頂著,但后面我們必須得找到原始株喪尸……”
于是大家竊竊私語起來。
是陸酒?
讓他們得以以完整的軀體繼續活下去的,是那個新來基地不久的青年?
當陸酒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他發現,大家看他的目光好像有些變了。
這些人的神情復雜又充滿感激,他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他們并沒有問。
陸酒有些怔忪。
他撓了撓臉頰,想了想,也假裝什么都不知道了。
……
這次地震的波及面很大。
附近的兩個兄弟基地打了電話過來,詢問他們的情況,得知他們這邊還行,嘆氣說:“我們這邊就沒這么幸運了,房子倒了不少不說,喪尸還闖了進來,咬了好幾個人……”
“太難了,大家真的活得太辛苦了……”
秘密研究小組清點了解藥的剩余數量。
基地內部的傷員已全部注射完畢,解藥還剩下一百多支,新的解藥已經在生產當中。
在賀麟點頭之后,監控室負責人說:
“這樣,你們現在派人過來一趟……”
第77章 孵蛋小喪尸19
兄弟基地來領藥的時候,陸酒被拎去做身體檢查了。
做完身體掃描,他從床上下來,聽到何營在那邊算:“你狀態還穩定的時候人形時間已經被拉長到5個小時了,現在……現在從遺跡區回來過去多久了??”
“也已經有5個小時了,”蔣文在一旁抱著陸晨曦說,“不過小陸昏過去之后就一直是人形了啊,這么算的話不是已經超過24小時了嗎?”
“不不不,那會兒陸晨曦臨近破殼,酒酒他狀態本來就不穩定,不能算……”
陸酒低頭,看著自己握緊、松開的手。
賀麟抱臂在他面前,瞧見他手上的動作,又看看他一臉琢磨的表情,探究地問:“有快要變身的感覺嗎?”
陸酒搖搖頭,小聲道:“我感覺……我好像穩定下來了!
“……”賀麟挑起眉梢。
眼神仿佛在問:是因為陸晨曦?
這眼神要是再品一下,就能品出一層“我在床上辛辛苦苦這么久,還不如兒子破個殼來的有威力?”的意思了。
陸酒無語地笑了:“你在和你兒子比什么?”
他想了想,認真地說:“我感覺這事可能和你和晨曦都沒關系,真正有關的只有我自己。”
見何營和蔣文也被他的話吸引得看過來了,陸酒道:“好像每次只要我有強烈的想要停留在人形狀態的意愿,我維持人形的時間就會變長。”
陸酒也是直到現在才總結出規律。
之前他每一次和賀麟做的時候,都會忘記時間。
每次一到中途他就開始在暈眩中想:過去多久了?還有多久會變回喪尸?可千萬別在沒結束的時候變啊,不然他真的會有心理陰影的……
而兩天前,他雖然陷入了昏迷,但他其實一直能隱約感覺到身邊的動靜。
他感覺到賀麟在自己床邊坐了很久,感覺到何哥、蔣哥,還有更多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他一直在心底想著:快點醒過來,快點睜開眼睛,他想讓這些人看到他健康的樣子,想讓他們放心……
何營愣住了:“?那你之前一直沒有很強烈地想要維持人形的想法嗎?”
陸酒沉思一秒鐘。
“其實我一直覺得喪尸狀態也挺好玩的……?”
何營:“……”
破案了。
掃描結果出來,陸酒的身體很健康!
不過他自我體感,他的身體機能好像進一步提升了——他的五感變得更加敏銳,力量變得更為強大,他一拳將醫療室的墻壁砸出了一個坑就是證明。
在他滋養小恐龍蛋的那段時間,小恐龍蛋似乎也以一種隱秘的方式回報了他。
陸酒檢查完了,輪到陸晨曦。
蔣文剛想將這小崽子放到機器里,這小崽子就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副骷髏骨架。
——說來奇特,陸酒明明是喪尸,喪尸再怎么破破爛爛也不可能直接變成一副骨架,陸晨曦分明就是換了個品種,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另類的進化。
小骷髏骨頭特別細,稍微碰一碰仿佛就要散架,他本來睡得好好的,蔣文剛要換一個抱姿,把他放到機器上去,他就知道似的嗷嗷掙扎起來,嚇得蔣文都不敢動了。
……然后賀麟出手,一把捏住了小骷髏的后頸脊椎骨。
小骷髏瞬間戛然而止,安靜如雞。
賀麟將親崽子冷酷無情地扔到了機器上,語氣平靜地說:“變回來!
陸晨曦:“…………”
他變回了大胖小子,雙手合十放在腹部,安詳地被送入了機器中。
機器在那兒掃描的時候,陸酒笑得不行。
都第三個世界了,這崽子還是這副德行!
掃描結束,陸晨曦也非常健康。
除了冷不丁就會變成骷髏嚇一嚇人,這小子沒有任何毛病。
今日工作告一段落!
……
這邊結束后,何營立刻跑去前頭和厲博士會和,再次投入到研究當中——最新版本的解藥組合雖讓大家恢復了正常,但怎么才能做到像陸酒這樣的身體進化,又是一個新的問題了。
陸酒一把抱起陸晨曦,和賀麟一起回家。
路上,陸酒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智者集團那群人呢?”
剛剛他在基地里跑來跑去的時候,好像看到那個豬棚空了。
賀麟云淡風輕:“網已經收了。”
陸酒一愣:“他們剩下那個成員跑出來了?……那他們的資料你們都拿到手了?”
他還下意識地想問,你是怎么處置的他們。
但下一秒他就想到——當然是全都殺了。
沒有放過那群人的理由,也沒有將他們帶回來,繼續養著他們的理由。
可是——
陸酒喚出111:“你們快穿局有捕捉到這個世界逃逸玩家的靈魂代碼嗎?”
111:“我去問一下!”
一分鐘后,它回來,疑惑地說:“沒有誒,快穿局好像根本沒有感應到代碼的出現。”
嗯??
陸酒有些懵了。
金嵐死了,但逃逸玩家的靈魂代碼沒有出現?
這是什么意思?難道金嵐不是逃逸玩家?
他從頭到尾都認錯人了?
*
風一陣一陣吹來,卷起大地上的黃沙。
黃沙飄著,打著旋,隨著風的消散終于緩緩落下,如一陣小雨,淅淅瀝瀝覆在了地面上……和零零落落的幾具尸體背上。
太陽逐漸西斜,天色變得暗淡。
這幾具尸體一動不動地以面朝下的姿勢趴著,直到皮肉腐朽,化作白骨,它們的姿勢都不將會有任何變化。
蒼蠅嗡嗡嗡繞著他們飛。
禿鷲在它們中間落下。
它轉動眼珠,看看左邊,看看右邊,仿佛面對這一頓大餐,忽然有點不知道要從何下嘴。
就在它鎖定住自己的第一個目標,低下頭的時候——
它忽然展翅飛起!
“咳!咳咳!”
一具“尸體”猛地將臉從黃沙里拔出來,側轉腦袋,一邊用力咳嗽,一邊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
咳了好一陣,他才從地上撐起自己的身體,抬起手擦自己沾滿沙子的臉。
是金嵐。
他還活著。
此刻,他擦干凈臉,往四周看去——這是一處非;臎龅囊巴猓鞘性诳雌饋砗苓h的地方。
他的身旁是那四個和他一起潛入遺跡區的伙伴,他們的后腦勺上各有一個血洞,蛆在這些洞里鉆進鉆出。
金嵐只看了一眼,就被惡心得差點要吐出來。
他立馬摸向自己的后腦勺,確認那里并沒有同樣的血洞,他的腦袋完好無損,才放下心來。
然后,一陣后怕混合著憤怒從他的胸口升起。
賀麟竟然就這樣耍了他們……那個男人竟然就這樣殺了他們!
還好,還好他提前留了一手……
金嵐是一名快穿局逃逸玩家。
他的記憶是在五年前覺醒的。
他想起自己是怎么來到這個世界的,但他的系統329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見了。
他的手上握有過去完成任務積攢下來的積分——這些積分不知為何已經減少了不少——還有一個珍藏級寶箱。
但同樣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寶箱里的“堅若磐石”和“煥然一新”已經不能使用了。
一直以來,金嵐藏著這個寶箱,打定主意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使用。
沒想到,三個月前,在實驗室里人工編輯一種新品種毒株的時候,一個傻子違規操作,導致他們智者集團所有人都感染上了這種毒株。
這種毒株的潛伏期很長,具體有多長,因為他們的編輯工作還沒完善,所以連他們自己也不能確定。
那天晚上,在突如其來的意外帶來的崩潰與絕望之中,金嵐不得不把這個珍藏級寶箱打開,在剩下兩個功能道具里,選擇了“起死回生”。
顧名思義,這個功能,可以讓玩家在死亡后復活。
是最強的功能,但同時,也是玩家手里最難使用的功能。
功能使用說明書里清楚寫著,玩家必須在死亡來臨前的一秒鐘內使用“起死回生”,遲一秒或者早一秒,這個道具都將失效。
然而有幾個玩家能夠準確預測到自己的死亡時間?
死亡總是突如其來,在當下,玩家打開寶箱、選擇功能就已經超出一秒鐘時間了!
就算有玩家早早就認準這個功能,把它攥在手里,當死亡突然降臨時,玩家也很可能根本沒有反應時間,來不及去啟動它。
所以,“起死回生”對大部分玩家而言根本派上用場!
是他恰恰遇上了最特殊情況。
他知道自己死期將至,不是這個月就是下個月。
他每天都關注著自己的身體變化,隨時做好了準備使用“起死回生”。
只是他沒想到,最終當他使用這個功能時,他不是被病毒掌控了身體,而是被槍頂住了腦袋。
……
金嵐咬緊了牙關。
“起死回生”只能消除實際發生的死亡。
他并不是因為喪尸病毒而死,因此喪尸病毒也并沒有被從他的體內消除。
此時此刻,他能夠感覺到,病毒還在他的身體里持續地復制。
他的死期還在前方。
如果是之前,為了拿到解藥,他一定會瞞著解藥的事。
一旦讓各大基地知道解藥的存在,就算他們智者集團成功研發出解藥,最開始生產出來的那一批他們自己也絕對用不上。
——各大基地會虎視眈眈地盯住他們!
他們很可能會白白為別人做嫁衣,自己則因為來不及注射解藥而喪尸化死亡。
可現在,他顧不了這么多了!
他都自身難保了,哪還能去想這么長遠的事?
他要把解藥的事告訴所有人,讓賀麟、讓1號基地成為眾矢之的的!
他要躲到各大基地身后去,只有這樣,他才有可能接觸到解藥,才有可能活下去!
*
天黑了。
金嵐跑向城市,跑向有可能讓他找到手機、電話等通訊工具的地方。
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處,只能大概感覺出來這里離遺跡區或者1號基地并不遠。
想來他們都死了,賀麟對他們的尸體并不會多么忌憚。
在跑到一條大馬路上的時候,金嵐的體力已經告竭。
他頭暈眼花,眼冒金星,就快要昏死過去。
也在這時候,他看到,大馬路前方有一輛車,駕駛座車門敞開,兩個成年男性擠在門旁,好像在研究怎么啟動車輛。
那兩個人,金嵐有點眼熟。
“喂,你們!”他喊道。
那兩人一驚,向他這里望過來。
他們的第一反應是拿起放在車輛駕駛座里的棍棒。
“是我,金嵐!”金嵐認出來這兩人是誰了,“你們是鄭宇的屬下?”
那兩人驚疑不定地望著他——天徹底暗了,光線不明,金嵐又灰頭土臉的,他們一時不能確定是不是有人在詐他們。
等到金嵐跑近了,他們才露出一臉愕然:“你怎么在這里?你也逃出來了?”
被關在1號基地監獄里的那段時間,他們可是獄友。
后來智者集團被集體拎了出去,他們從守監獄的人嘴里聽說,智者集團并沒有被放走,而是被關進室外豬棚里了。
“說來話長,”金嵐喘了口氣,問,“鄭宇呢,他也出來了?”
“不知道……地震把監獄震塌了,我們顧不上他,直接逃出來了!
“你們有沒有手機?”
“怎么可能會有這個東西!”
“那你們啟動得了這輛車嗎?”
“不行,這車一丁點油都沒了,你想干什么?”
“我要聯系其他基地……我要把賀麟有解藥的事告訴所有人!我們可以通過這個消息交換到其他基地的入住權!”
這兩人面面相覷。
隨后,他們說:“行,那我們一起!
他們三人在這輛車里將就了一夜。
第二天天一亮,他們就出發前往記憶中距離最近的那個基地。
在路上,他們找到了一臺手機。
這臺手機還有電,分明是旅人不小心落在這里的。
這附近還有一座信號塔,他們可以撥出電話。
金嵐首先就聯系了過去與智者集團往來比較頻繁,性子又比較天真,比較好忽悠的一個基地負責人。
對方接起電話,聽他說了解藥的事,震驚地問:“你說的是真的?!賀麟真的有解藥?!”
“千真萬確!葉首領,我這邊和我兩個朋友在xx區,xx路上,您能不能派人來接一下我們,等會和了我再和您細說解藥的事?”
“行,我這就派人去接你們,”對方想了想,又不可思議地問,“你是說他們已經把解藥成品搞出來了?”
“我不知道成品有沒有正式出來,但他們已經在研發當中了!”
“……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我們智者集團,恐怕沒有人知道了!您應該也明白,賀麟怎么可能把解藥的事就這么說出來?這其中的利益太大了!葉首領,我們會和之后得好好商量怎么聯合其他基地逼賀麟交出研究資料,大家得齊心協力起來,不能讓解藥成了賀麟以后威脅我們的籌碼!”
“……行,我知道了!
另一頭,姓葉的首領掛斷電話后,思慮許久,給關系比較密切的一個基地負責人打了電話。
“喂,老張啊,你們那邊怎么樣了?”
“是啊,我們這邊也損失慘重,幾棟房子垮了不說,喪尸跑進來咬了十幾個人,那些人現在,哎。”
“……什么,你剛剛說什么?”
“你說1號基地主動聯系你們,給你們提供了解藥?”
對面,老友說:“是啊,我也是忙到現在,忘了和你說這件事!他們那解藥是真的有效!你趕緊打電話去1號基地那邊問問!”
葉首領心中一陣驚瀾。
他連忙掛斷電話,轉撥了1號基地監控室,開門見山問了關于解藥的事。
1號基地監控室負責人說:“是的,我們已經給三個基地提供解藥了。新一批解藥剛剛也已經出來了,我們正打算聯系其他基地,問問大家需不需要。”
葉首領結巴起來:“我、我們需要你們就給?不需要我們這邊交換什么東西?”
對方笑了:“葉首領,我們當然不可能無償提供了。生產解藥需要物資,我們的物資也是有限的呀。但這可以事后再說嘛。我們會做好賬,事后會把賬單給到各位的。等后面我們把配方公開了,你們自己也可以去生產了嘛!
葉首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尤其是在剛剛聽完金嵐的那一番話后。
他喃喃道:“金嵐還說你們……”
他及時剎住了嘴。
沒必要,這時候沒必要再提起這種事了。
仔細想想,金嵐說的那種情況其實可以放到任何一個基地上面,但1號基地確實沒有必要,賀麟不是那樣的人。
他們先前要瞞著其余人進行研發,無非是不想在中途生出各種意外。
葉首領不說了,對方卻很敏銳:“您說誰?”
葉首領猶豫了下,說:“……金嵐,智者集團的金嵐,他和我提起你們有解藥!
1號基地監控室負責人頓了頓:“等等,葉首領,您是說……您聯系上了金嵐?”
“是他剛剛聯系了我。怎么了?”
“剛剛?”
“對呀!”
“您確定是他?”
“他的聲音和說話語氣化成灰我都認得!”
“……”監控室負責人說,“葉首領,請稍等一下,我們賀老大在旁邊,我有事要問一下他!
他捂住了話筒。
片刻后,他回來說:“葉首領,麻煩您幫我們一個小忙吧。”
*
葉首領的動作很快。
金嵐和那兩名鄭宇的屬下在路邊等了不到一個小時,一輛車就從遠處開了過來。
是一輛面包車。
到了他們跟前之后,這輛車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他們看到一個小伙子抽著煙把著方向盤,另一個小伙子坐在副駕駛坐上。
前者對他們打招呼:“喲,久等了啊!
后車門自動打開,金嵐和身旁兩人趕緊爬上去。
當副駕駛座上的那個小伙子下車來時,金嵐還沒意識到即將發生什么。
當那小伙子出現在他們車門邊,露出了他手上捏著的三幅手銬時,金嵐依舊沒反應過來。
他下意識問:“怎么了——”
這人舉起銀手銬,對著他們的腦袋狠狠砸下來!
“你干什么?!”
“你們想做什么?!”
“啊啊啊——”
三兩下,金嵐和另兩人就被揍暈了。
從頭到尾,駕駛座上那小伙子都沒有回頭,他捻了煙,道:“還好葉首領沒著他的道,不然我們莫名其妙就跟1號基地做了敵人!
后車廂里,他的小伙伴給這三人全部銬上,起身回到副駕駛座。
“行了,出發吧,給1號基地送人去!
*
金嵐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熟悉的監獄。
昏暗的光線,冰涼且堅硬的地面,潮濕的氣息。
一根根豎直的金屬鐵欄桿外面,四個人正看著他。
正中央一把椅子,賀麟坐在上面。
陸酒站在他一步之后,雙手抱臂。
張幕和趙陸山則靠著墻。
熟悉的恐懼很快席卷了金嵐全身,他微微顫抖起來:“你、你們想干什么……”
“怎么復活的?”
低沉的聲音傳來。
賀麟正飽含興味地打量著他——事實上,在此之前,這個男人從未用這種充滿興趣的眼神看過他。
金嵐卻劇烈地抖了一下:“什么復活,我不——”
“我一槍射爆了你的腦袋,”張幕冷冷打斷,“也是我拖著你的尸體去了荒野。老實說,你是用了什么手段!”
金嵐急促地呼吸著,他的手指攥緊了,指甲刮過地面,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大腦此刻完全是一片空白。
“不肯說的話,”張幕掏出槍來,對準了他,“我們也可以再試一次!
“不要!不要!”金嵐立馬抱住腦袋趴到了地上,“只能有一次,我只能復活一次!別殺我,不要殺我!”
張幕和趙陸山登時表情一換。
趙陸山罵道:“不想死就老實交代出來!”
“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說……”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知道能不能說,誰攔著你了?”
“你們不懂,你們不知道……”金嵐的情緒接近崩潰。
“張幕,開槍!”
“不要!不要!”金嵐又尖叫起來,到處躲,“我說,我說!”
……
陸酒努力沉住氣,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賀麟始終保持著安靜的坐姿,不論趙陸山、張幕怎么逼問,金嵐怎么大喊大叫,他都安安靜靜的,只用一種審視、探究的眼神注視著金嵐。
那雙狹長的深灰色雙目里在想些什么,很難令人琢磨清楚。
忽然,男人回過眸來,看向了他。
陸酒一驚。
他沒有立即挪開眼,而是鎮定地與賀麟對視一秒,才緩緩移開了視線。
腦海中,111說:“……應該就是‘起死回生’,是珍藏級寶箱里的這個功能道具!金嵐肯定是逃逸玩家,他是用了這個道具復活的!”
陸酒也沒想到。
一天前,他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結果今天,金嵐就復活了。
難道金嵐是喪尸化成功了?在張幕自以為殺死了金嵐的時候,他其實并沒有真正地殺死喪尸金嵐?
可張幕爆的是金嵐的腦袋,就算是再厲害的喪尸,一槍爆頭后也不可能再存活。
所以,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讓金嵐復活了?
是什么保住了他的命?
當基地里所有人都在為這件事感到迷惑、驚異、毛骨悚然的時候,陸酒卻有些深思起來——
如果金嵐真的是逃逸玩家,他是用快穿局賦予他的能力躲過了一次死亡。
那么此時此刻,金嵐的現身無疑是將快穿局這個龐然大物擺在了這個世界所有原住民的面前。
第78章 孵蛋小喪尸20
金嵐抱著腦袋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我說、我說,我是用了‘起死回生’,這、這是一個道具……”
陸酒將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
他換了一個站姿,又看了賀麟一眼。
賀麟在這一瞬瞇起了眼。
陸酒的視線又掃向張幕和趙陸山。
張幕蹙起眉頭,趙陸山有點懵:“啊?”
……陸酒收回視線。
金嵐自顧自地說著:“我是從快穿局來的,是一個玩家,你們所在的這個世界是一個沒有開發完成的任務世界。我本來有一個系統,但是那個系統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個珍藏級寶箱。‘起死回生’就是那個寶箱里的道——”
“你到底在說什么?”張幕又一次打斷了他,“你是在耍我們嗎?”
金嵐茫然地抬起頭。
他看到了面前這幾人的表情,一開始不明白他們為什么要用這種詭異的眼神看自己,漸漸的,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們沒聽到?我說的你們完全沒聽到?!”
趙陸山擰起眉頭:“你在裝什么??你自己說一會兒停一下的,讓人完全聽不懂,然后在這里假裝是有什么神秘力量抹消了你的話?金嵐,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把別人都當成傻子?”
“不是我在演!”金嵐激動地說,“快穿局,你們聽得到嗎?!”
這一回,金嵐直著身體,面對著他們。
牢籠外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確實一直動著嘴唇,然而有三個字,他們聽不到聲音。
張幕臉色一變。
趙陸山卻還是一臉狐疑:“你就是在演吧,你故意做著嘴型,卻不發出聲音……”
“我沒有在演,我一直在說話!”金嵐快瘋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么直接說出來不行!快穿局會把和他們有關的一切信息都抹除掉!”
趙陸山徹底迷糊了。
他聽到的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么直接說出來不行,__會把和他們有關的一切信息都抹除掉”。
現在發生在他們面前的,到底是一場拙劣的表演,還是一種神秘的玄學?
張幕卻站直身體,低聲道:“老大……”
趙陸山看不出來,他看得出來。
金嵐一直是在用一個力道說話,這個人并沒有在說到某些字眼的時候刻意收聲。
他沒有在演。
所以……到底要怎么解釋現在這個情況?
饒是冷靜如張幕,此刻都不由有些泛起雞皮疙瘩。
……
賀麟聽到現在,側過臉,看向陸酒。
他問了一句:“你也聽不到他完整的話?”
陸酒一怔:“嗯……是啊,大家都一樣吧?”
男人就這樣看著他。
“但是酒酒,你好像并不驚訝!
“……你看起來也不怎么驚訝的樣子,”陸酒語氣冷靜,“現在怎么辦?讓他再重復一遍,我們試著看一下他的唇形?”
“你的意見是?”
“……”陸酒有些捉摸不透賀麟此刻在想什么,“我的想法是,我們或許就此打住比較好!
登時,張幕和趙陸山也全都看向他。
“現在這情況怎么看怎么詭異吧?如果有一股力量不想讓我們聽到金嵐完整的話,那么就算我們試著去看他的唇形,那股力量也可能會繼續阻止我們!
陸酒此刻說出的話,全都是他一直以來的真實顧慮。
“到時候它會通過什么方式阻止?弄瞎我們的眼睛?”
“——也有可能是劃爛他的嘴唇!
賀麟溫和又平靜地說了一句。
陸酒一愣。
金嵐臉色大變:“快穿局不可能會這樣對玩家!你們不要亂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陸酒的嗓音低下來:“賀麟,你是認真的嗎?如果那股力量會選擇這么做,它剛剛就該弄斷金嵐的聲帶了……你對金嵐說的事,真的就這么好奇嗎?”
“我不是對他好奇!辟R麟望著他說。
陸酒心一跳。
“不過,”賀麟收回了視線,輕笑道,“聽你的!
他從腰間拔出槍,提起手臂,對準了金嵐。
金嵐目眥欲裂:“你們讓我說的我都說了!我全都說了!為什么不能放過我?!”
趙陸山回過神,罵道:“你復活后第一件事就是慫恿其他基地來對付我們,你怎么就不能放過我們?”
“我、我再也不會了,”金嵐的眼淚流了下來,“求求你們了,我真的再也不會了,出去之后我一定老老實實離你們遠遠的,再也不出現在你們面前……求求你,求求你,我真的不想死……我好不容易來到這個世界,不是為了活成這樣的啊……”
賀麟靜靜舉著槍,遲遲沒有按動扳機。
陸酒忽然有一種感覺——這個男人好像在等著什么。
可他在等什么?
金嵐再一次伏到了地上,他哭泣著,哀求著。
在昏暗的光線下,有什么事好像突然發生了。
陸酒聽到111急促地呼吸了一下。
緊接著。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
金嵐突然抱住腦袋,倒在地上,開始劇烈抽搐。
像是被雷電擊中了身體一般,他僵直而又震顫,身體一會兒弓起,一會兒反折,呈現出一種畸態的扭曲。
張幕和趙陸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愣住了,陸酒也有點懵。
金嵐這是怎么了?
“111,111!”陸酒在腦海中呼喚,“發生什么事了?”
“酒酒我,我不知道,”111說,“剛剛金嵐的靈魂代碼好像鉆出來了,但現在又縮回去了!”
“你的聲音怎么聽起來有些怪?”
“快穿局的系統好像剛剛出了點問題,我去問問!”
111消失了。
而賀麟,他放下了槍。
陸酒回過神,再次看向這個男人,蹙起眉頭。
從進入這間監獄起,他一直站在這個男人的側后方。
他一直觀察著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每一個表情變化,到了此刻卻發現,他真的看不懂。
賀麟放下槍后,后靠到了椅背上。
等金嵐的抽搐平息下來,他平靜地問:“我們放過你,能得到什么?”
金嵐還躺在地上,無力站起來,聽到這句話,他又一次顫抖起來。
賀麟的語氣很平和,然而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令金嵐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1號基地從不做虧本的交易!
或許是求生欲使然,金嵐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的某一段記憶突然復蘇了。
他突然想起,剛才在被送來1號基地的路上,他曾短暫地清醒過幾秒,聽到了前面正在開車的兩人的對話。
他們提到了“原始株”。
“……聽說1號基地想要原始株?”
“是啊,好像和解藥有關系,得有原始株才能出現進化……”
“還能進化?”
“能,他們那邊有個人成功了!
……
進化?解藥?原始株?有人成功了?
此時此刻,在千絲萬縷之中,金嵐好像抓住了什么。
他的記憶回到了那個雪夜,他想起他們蹲在那棟小樓下,看到賀麟的身影出現在樓上某個房間的窗簾后,當時他心中升起的疑惑。
為什么賀麟和陸酒要來遺跡區?
狂暴霸王龍去哪兒了?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更早就誕生的疑問,突然浮現在了他的心頭。
——為什么陸酒是冒險者隊伍的副手,他卻完全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青年?
謎團重重,可答案好像就在那層透光的紙的后頭。
金嵐再一次站在了這張紙的前方,只要抬起手戳一戳,這張紙就破了。
腦海中的記憶紛亂交錯,在那數億張畫面里,金嵐終于瞥見了什么。
他興奮起來,激顫起來,他閃電般伸出手,一把攥住其中一張畫面,將其狠狠拽到了自己眼前。
那是與冒險者隊伍相遇的那天下午的一幕。
——長長的隊伍后頭,有一個被單獨運輸的鐵籠,里頭關著一只喪尸。
當時,他們一名隊員嘆氣說:“這是我們的隊友……他被原始株喪尸咬傷了!
彼時,金嵐聽著那哀傷的話語,只向那鐵籠投去了隨意的一瞥。
……此時此刻,他猛地轉動眼珠子,看向陸酒。
他對上了陸酒的那雙黑眸。
他的眼球震顫起來。
……哈!哈哈!!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金嵐喘起粗氣。
他說:“我、我有東西可以和你們交易!”
“我有原始株!我有原始株病毒培養液,就在我的身上!但我的交易條件是你們必須放了我,而且要給我一支你們的解藥!”
趙陸山和張幕瞬間繃緊了身體。
賀麟卻不為所動。
“我們早就從原始株喪尸身上提取出了活體病毒!
金嵐一僵,吼道:“你們用這種方法能提取出來多少病毒?!夠你們做研究嗎,啊?你知道我有多少嗎?我有整整10毫升的培養液!”
“你知道這10毫升液體里有多少病毒,你知道這是什么概念嗎,賀麟?!你們就算把現存的所有原始株喪尸抓起來,也沒法從它們的身上提取出這么多!你們的研究人員看到這個數量級的病毒培養液會瘋的!他們會瘋狂的!”
賀麟的聲音依舊平穩。
“就算如此,我為什么要和你做交易?你說這份培養液就在你的身上,殺了你,我們就可以得到它!
“你想得美!想得美!!在你殺死我之前,我就會把這袋液體擠碎!培養液一旦在皮膚底下擴散,你們想再把里面的病毒完整提取出來就沒那么簡單了!”金嵐捂住自己的大腿,威脅地吼。
——他將這10毫升液體埋在了大腿皮膚底下!
陸酒冷冷道:“金嵐,我們要怎么確定你不是在拿其他什么液體糊弄我們?如果我們放走了你,結果發現那10毫升液體里一點病毒都沒有呢?”
金嵐的臉扭曲了起來。
“你壓根不知道這10毫升病毒是從哪里來的!”
“所以是從哪里來的?”陸酒反問,“如果像你所說,這個量級的病毒培養液我們永遠都無法從活體喪尸中提取到,那你又是從哪里拿到這10毫升液體的?金嵐,你的話不是前后矛盾嗎?”
“——這10毫升的培養液是從我爸爸的實驗室里拿到的!喪尸病毒就是從那個實驗室里出來的,你們還不懂嗎?!”
金嵐吼出來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什么。
而整座監獄,已經變得無比寂靜。
金嵐的牙齒打顫起來。
他看著面前這變得極度安靜的四個人,在無邊的恐懼與羞恥之中,漲紅了臉。
他從牙齒縫里擠出話語。
“……我和爸爸……是想拯救人類……天災太多了,人類沒法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我們想出了一種可以令人類進化,進化到足以抵御天災的方法……這種進化要通過病毒感染才能實現……”
“實驗進行到一半,喪尸病毒作為半成品泄露了……爸爸是第一個感染了病毒的人……爸爸也是受害者……我們都是受害者……”
“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根本沒有完成實驗……如果能按照我們本來的設想,把實驗進行下去,我們會成功的,我們會拯救全人類……”
整座監獄,只剩下了金嵐歇斯底里般的喃喃自語。
陸酒徐徐吐出一口氣,放下雙手。
他和其余三人對視一眼。
“金嵐,你的交易,我們可以答應!
*
監獄的大門被打開。
陽光照到臉上時,金嵐一瞬瞇起了眼。
他的發絲被冷汗黏在了鬢邊,情緒大起大伏之后,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恍惚。
他看到了圍在監獄外頭的1號基地的居民。
他們以一種憤恨的眼神望著他。
他瑟縮了一下。
趙陸山走過來,用鑰匙解開了他手上的手銬,將一份塑料袋塞給他,冷冷道:
“東西拿好,用法跟你說過了。注射器里頭的是解藥,但光注射解藥會讓你的身體出現殘疾,你必須先把那支棉簽上的黑色液體涂抹到傷口或者黏膜上,再注射解藥,這樣才能保證讓你恢復正常。”
金嵐下意識地往一旁的陸酒看去一眼。
趙陸山冷笑:“別想了,陸酒當初是直接感染的原始株,才能在直接注射解藥之后實現進化。你忘了你已經把原始株病毒交給我們了?你自己現在身上只有你們搗鼓出來的那什么變異株!”
“更何況,直接感染原始株后注射新版解藥到底能不能成功,會不會有風險也還不知道。”
“金嵐,別太貪了!走吧!”
金嵐被推了一下,邁動腳步。
剛走出一步,大腿上剛剛割出來的傷口就被扯到。
金嵐能感覺到鮮血在順著大腿留下,劇痛讓他頭暈眼花。
他咬住嘴唇,逼自己往前走……只有趕緊走,才能趕緊從這樣憤恨的視線包圍中逃離……
……
時間回到一天前。秘密研究小組實驗室里。
何營說:“我覺得問題還是出在毒株上,仔細想想,酒酒雖然是原始株病毒的感染者,但他已經通過解藥實現轉化了,他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原始株喪尸!”
“抹了他的血液再注射解藥,沒法達到他那樣的進化效果!我們必須有實實在在的原始株病毒才行!”
“我甚至懷疑,1級感染和2級感染也有區別——”
見大家面露迷茫,何營解釋:“1級感染就是人體直接感染到環境中的病毒,2級感染是喪尸傳染人類!
“我懷疑1級感染者和2級感染者在直接注射解藥后,出現的反應也會很不一樣。酒酒他就是一個2級感染者!”
厲博士總結:“反正不管怎么說,還是得抓幾只原始株喪尸回來才行,而且得抓活的回來!
大家議論紛紛。
“那難度太高了!
“對啊,原始株喪尸太難對付了,能在不被它們搞死的情況下弄死它們就已經很難了,還要活捉……”
“要是能直接從環境中提取到原始株病毒就好了……”
……
此時此刻,太陽逐漸升至正空。
金嵐挪動腳步,搖搖晃晃穿過整個1號基地。
基地的大門,就在他眼前。
忽然,一塊石頭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痛叫一聲,惶恐地回過頭看去,就看到一個六七十歲的老翁指著他的鼻子罵:“害人精!”
“你和你爸害死了所有人!”
群情激奮。
“還智者集團,你們怎么好意思這么吹自己!”
“不要臉!”
“害人的東西!”
金嵐回過頭,縮著脖子,忍痛加快了腳步。
他含淚來到了基地門前,在兩旁守衛冷漠的注視下,一腳跨了出去。
……
三個小時前。
“金嵐還活著?!”
“怎么可能,那天我親眼看著張幕爆了他的頭!”
“他用了什么玄學吧?!”
“靠,我們把他抓起來拷問他!”
“我總感覺好邪門啊,直接殺了他行不行啊!”
“不行!”一聲吼打斷了他們,厲博士匆匆出現在大家面前,“我剛剛聯系了過去一個朋友,意外得知了一件事情。金嵐他爸爸生前最后一段時間在XXX研究室里工作!”
面對大家一臉的懵逼,厲博士頓了頓,跳腳道:“喪尸病毒最開始就是從這個實驗室附近爆發的,你們不知道?!”
大家一驚。
“什么意思?”
“喪尸病毒的出現和金嵐他爸爸有關?!”
厲博士對從一旁投來眼神的賀麟說:“我懷疑金嵐手上可能會握有原始株病毒培養液,我們得詐詐他!”
“直接問他,他肯定不會老實說,至少肯定不會輕易讓我們知道他手上到底有多少量。我們得給他透點底,但又不能讓他太清楚我們的底。讓葉首領的屬下配合演個戲吧……”
……
1號基地的大門在身后緩緩關上。
金嵐喘了口氣,停下,打開趙陸山塞給他的塑料袋。
袋子里有一支注射器,針管里有5毫升的透明液體。
有一根以塑封袋包起來的棉簽,棉簽頭上沾著一抹黑色。
金嵐哆嗦著將這兩樣東西拿出來。
他猶豫了一下,拉下自己的一側褲腰,露出了左大腿。
大腿側面有一道五厘米長的敞開式傷口,就在剛剛,那群人從這里頭取走了他藏了數年的原始株病毒培養液。
這些年來,金嵐也不知道自己藏著這些培養液是為了什么。
一開始好像是想著,也許有一天他還能繼續爸爸的研究,讓死去的爸爸和他重新回到救世主的寶座。
后來則想著,一旦有個萬一,他可以用這部分病毒培養液震懾他人……
而最終。
這些病毒竟成了交易的籌碼。
不對。
它們就是通往進化的階梯!從某方面來講,他和爸爸終究是成功了,不是嗎?!
金嵐用雙手按住了大腿上這道敞開式傷口的兩側。
然后,他咬住牙關,用力將這道傷口扒開。
血液加速涌出,疼痛讓他額頭上青筋爆出,然而他持續地用力、用力,直到這道傷口被撕裂得更深——
……
一個小時前。
“酒酒,你是說如果金嵐提出交易,我們可以同意?憑什么!他在我們手里,是死是活都由我們說了算,哪有他來做主的道理!”
陸酒給何營分析:“何哥,上次智者集團被扣下來時,賀麟就已經讓人把他們渾身上下都搜查過一遍了,并沒有找到什么病毒培養液,不是嗎?”
“我們把他們的車、電腦,什么東西也都扣下了,也沒在里面找到可疑的液體儲存物。那么如果金嵐手上有原始株病毒,他能藏在哪里?一個很神秘的地點?還是像藏d一樣藏他自己身上?”
“金嵐是一個很狡猾的人,在知道自己手上握有籌碼的情況下,他不會輕易告訴我們答案。他貪生怕死,但真到了極端情況下,他也有可能會選擇同歸于盡!
何營說:“那我們也沒必要真的同意他!假裝同意,等他把東西交出來就殺了他不行嗎?酒酒,你不想做這個惡人,我可以來替你做!
陸酒扯開唇角,淡淡道:
“何哥,不是我不想做惡人,而是就算我們把解藥遞到他的手上,放他離開——”
“——人類有時候也是會自取滅亡的!
……
基地外。
金嵐一聲低吼,大腿皮肉撕裂,露出了藏在更深地方的一個透明囊。
囊中,有著小部分的透明液體。
金嵐喘著氣,大笑起來。
當初離開爸爸的實驗室時,以防萬一,他藏了兩份病毒培養液在自己身上。
金嵐有時候也會為自己的謹慎小心感到遲疑,遲疑自己是不是多此一舉,自找苦吃,然而事實證明,他的謹慎是沒有錯的!
沒有那天的多慮,就沒有他此刻的機會!
他不僅僅要恢復如初,他還要進化!
說什么原始株配上新版解藥能不能成功還不知道,那都是廢話,何營他們一定是有很大的把握問題就出在毒株上面,才會這么想要把病毒培養液拿到手!
甚至于那所謂的風險,都很有可能是他們騙他的!
如果他此刻按照常規方式注射了解藥,恢復到了“正常”,未來他還能不能用類似的方式實現進化就是一個未知數了!
就算真的出現了問題,再差也不過是他們口中說的“殘疾”吧?只要他能先活下來,他就可以靠自己想辦法解決……
看看陸酒,看看他那神氣的樣子,他一定已經變得和普通人完全不同了!
金嵐也想嘗嘗進化的味道,他最初和爸爸投入這項研究,不就是為了能夠超越凡人?!
金嵐拿出袋子里的那一支注射器,拔掉針帽,深吸一口氣,用針尖刺破了嵌在大腿皮肉里的那一個小小的囊。
囊膜破裂,透明液體迅速浸潤到周圍的肌肉中。
金嵐感受到一陣刺痛,很快,身體的溫度便明顯開始升高。
原始株病毒開始轉化他的身體。
金嵐顫抖著握緊了這支注射器,用力扎入自己的大腿肌肉!
他劇烈喘息著,在急促的心跳中,推動推桿,把5毫升的解藥全部推了進去!
——
注射器落下。
金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變化,一會兒發冷,一會兒發熱。
他出現了耳鳴,視野開始晃動、重影,有刺眼的五彩的光不斷閃過。
金嵐一會兒覺得好痛苦,一會兒又覺得好痛快。
但有一點確鑿無疑——
他的身體在被改造!
在愈合中被改造!
他真的在進化!
金嵐咧開唇角,喉嚨里發出悶悶的笑聲。
來吧,來吧。
讓他看看他能進化成什么模樣。
讓他嘗嘗這苦等了多年的味道。
爸爸,看到了嗎?我們成功了!我們是成功的!
在全人類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他們或許會短暫地恨我們,可是很快他們就會明白,我們真的是救世主。
人類將要踏上的那一層階梯,終究是我們鋪下的,是我們!!
癲狂之中,金嵐并沒有注意到,視野的前方出現了烏壓壓的一片黑影。
他沉浸在奇妙的體驗當中,沉浸在極樂的想象當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飄飄欲仙。
直到地面的震動越來越明顯,那壓著地平線的黑影越來越清晰……
金嵐在大笑中發現……那些好像是喪尸……全都是喪尸……它們密密麻麻擠在一起,在朝他瘋狂奔來……
嘴角的笑意倏然凝固。
金嵐一個激靈,森森寒意從尾椎骨升起。
他猛地翻過身,連滾帶爬沖向1號基地的大門,撕心裂肺地喊:“開門!開門,放我進去!放我——”
跑到途中,他就被極速襲來的喪尸潮淹沒。
就像是一片小小的葉子被驟然打來的浪輕易卷走。
他的頭顱、脖子、肩膀、后背、大腿,全部被咬住。
一張張嘴,一排排牙齒,扣住了他的身體。
在凄厲的尖叫中,金嵐被狠狠撕碎。
……
通過基地外的監控攝像頭看到這一幕,監控室一時陷入了寂靜。
許久,有人低低說了一句:“我們給了他選擇!
然而誠如那句話所說——
人類有時候就是會自取滅亡。
金嵐果然還瞞著他們藏了另一份病毒,他也果然不顧警告,選擇了那條可能更慘烈的路。
何營緩緩道:“……所以,這就是1級感染者直接注射解藥后會出現的‘副作用’!
人類會逆轉喪尸化,會進化。
但同時,他似乎也會成為喪尸眼中的美味佳肴。
進化還未徹底完成,他便會被嗅到氣息,蜂擁而來的喪尸吃得一干二凈。
這么一來,他們唯一還能進行的測試,就只剩下2級感染后的解藥注射了。
何營和厲博士對視一眼,嘆了口氣,轉身一同離開這里。
而陸酒持續地,默然地看著大屏幕上的畫面。
周遭許多人已經將視線從大屏幕上移開,開始竊竊私語。
他們并沒有注意到……在基地外的喪尸潮中,有一條詭異的黑色絲帶飄了出來。
它飄啊,飄啊,某一刻,在風中消失了。
111出現在了腦海里:“快穿局剛剛跟我說,他們捕捉到金嵐的靈魂代碼了!”
陸酒問:“剛剛你說快穿局的系統出了問題,是怎么回事?”
111好像有些頭疼:“哎,還不知道呢!快穿局現在亂成一團,沒人知道問題出在哪里,我再去問問!”
“那你先去吧。”
語罷,陸酒側過臉,看向站在他身旁的男人。
記憶則回到了大半個小時前,他們剛踏入監獄的時候。
……
監獄的門被打開,注意到里面只有一張椅子,張幕立刻說:“我去再拿一張來!
“不用!”陸酒立刻說,在其他三人回過頭來的時候,清了清嗓子,對賀麟說,“你去坐著吧,你是主審官,我站著就行!
只有站在后方,才方便觀察一切。
賀麟聞言,只用一種他看不懂的眼神看著他,隨后,男人輕笑一聲,說了一句話。
“你想站在哪里都行!
陸酒一怔。
男人抬起手撫了撫他的臉頰,側過臉,溫柔地吻了他。
隨后,沒待他回過神,便轉身走入了房間里。
……
此時此刻。
站在他身旁的這個男人安靜地看著大屏幕。
陸酒并不知道,賀麟是否注意到了那根詭異出現,又詭異消失的絲帶。
只在喪尸潮逐漸退去,這場荒誕的劇目落幕之后,這個男人轉頭看向他,伸出手來,攤開。
“回家?”
陸酒凝視著他。
“……嗯;丶!
他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牢牢地握住。
第79章 岸上的人魚1
末世的108年,由100年的自然災害與8年的喪尸病毒侵襲組成。
人類丟失掉家園,丟失掉文明,丟失掉自己。努力想要往前走,卻看不到前方的模樣。
他們時而泄氣,時而打氣,他們想著……大不了再花個108年,到了那個時候,只要還有人類活在這個地球上,總能打開新的局面了吧……?
卻沒想到,有一天,火種就這么降落到了大地上。
是從H國A城開始的。
位于A城的各大基地先是收到了來自1號基地的解藥輸送,在處理完地震造成的各種混亂之后,他們召開了一場集體線上會議。
在會議上,1號基地公開了解藥的配方。
解藥有兩種方案,分別對應兩種情況。
一、如果是被普通變異株喪尸咬傷,先在傷口或黏膜上涂抹某種特殊物質,再注射解藥,人體就可以恢復正常。
二、如果是被原始株喪尸咬傷,直接注射解藥,人體可在恢復正常的情況下實現基礎進化和隨機進化。基礎進化是指身體機能全方位的升級;隨機進化,經觀測,不是每個人都會出現。
第一種情況的患者在主動接受二級感染后注射解藥,也可以達到第二種情況的效果。
會議后,A城各大基地向基地內居民征求了意見,大部分人當然都希望能在第二種情況下完成解藥注射。
于是,全城開始捕捉原始株喪尸。
捕捉來后,各位研究人員提取出這些喪尸的唾液——經1號基地實驗驗證,只有喪尸的唾液才能保證患者進行的是二級感染,而不是一級感染——再按秩序為所有居民進行感染和解藥注射。
人類開始全面進化。
……
據說,1號基地里有一個最為特殊的人類。
那個人類是第一個接受解藥注射的人,也是進化方向最特殊的一個人。
他停留在了人類與喪尸之間,可以隨意地在二者之間切換。
第一種解藥方案里提到的“特殊物質”,便是從他身上提取出來的血液。
然而1號基地的人始終對此緘口不提,不論旁人怎么打探,他們都絕不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A城其他基地似乎也有一些人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但他們同樣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
*
陸酒大大方方把陸晨曦在人前抱出來,是1號基地所有人都完成進化后的事了。
大家驚喜地圍著這小子,你抱抱,我抱抱,大姐大哥們激動地問他怎么不早抱出來。
話剛說完,陸晨曦就嗦著奶嘴變成了一副小骷髏骨架,嚇得大姐差點松了手。
陸酒拍了下陸晨曦的屁股,沒好氣地說:“這就是原因,怕嚇著你們!
“哎呦,哎呦,沒事,多可愛!”
“不過小陸你是得好好保護著他,在我們自己基地里是沒事,但要是讓別人知道這小子有這種能力,指不定會被抓去做研究!”
旁邊的趙陸山嘿嘿一笑:“周大姐,你是不知道這是誰的小孩吧?”
周大姐一愣:“誰的?是小陸和哪個姑娘生的哇?”
陸酒瞟了趙陸山一眼,趙陸山裝模作樣咳嗽兩下:“我能不能說?”
陸酒輕飄飄回:“反正‘姑娘’不是我,你說咯!
當賀麟跟張幕路過此地,習慣性地在人群中一眼鎖定住陸酒的身影時……
青年似有所感般,朝他看過來,對他歪嘴一笑。
賀麟:“?”
他也笑起來,瞇起眼。
然后就聽到人群中的周大姐爆出一句:“?小賀是晨曦小子的媽?!”
賀麟:“……”
趙陸山囂張的笑聲回蕩在整片田地的天空,陸酒定定地看著他,也笑得賊邪惡。
張幕震驚地看看那群人,又看看賀麟,結巴道:“老、老大,我去替你澄——”
賀麟抬起手,制止了他,然后對陸酒露出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
當天晚上,陸酒在床上深深體會了一把被干到以為自己又要懷孕的恐懼……
*
注射解藥的人越多,數據便越具有統計意義。
事實證明,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會出現隨機進化,概率真的非常小。
陸酒本來以為,賀麟也只有基礎進化。
他親眼見識到這個男人進化后爆發出來的力量,這家伙作為人類而言本來就已經強悍得離譜,如今更是成了一臺活生生的人形殺器。
雖不能看到這個男人長出什么新器官,或者是別的隨機進化者那樣的利齒、腳蹼之類的怪東西……但也夠了,足夠了。
直到有一天,在床上的時候,他的手無意間伸到這個男人的腰后……摸到了什么毛茸茸的東西。
陸酒嘩一下睜開眼,一臉茫然地對上了男人的視線。
賀麟喘息著定在那里,眸色倏然間變得很深。
陸酒瞪大眼睛,在他腰后摸了摸,又摸了摸……然后撐起上身,震驚地從賀麟身后捋出了一根尾巴!
尾巴。。
“你——你長了尾巴?你什么時候長了尾巴?!剛剛?是剛剛嗎?!”
陸酒看到賀麟的臉色,再一次震驚。
“你知道?!是之前就長了?!什么時候?!你怎么都不告訴我?”
他不敢置信地抓著這根尾巴來回地摸。
“這是什么動物的尾巴?貓?不對吧,獅子?是獅子尾巴??哈哈哈,你真的變成獅子了?!”
這是什么xp幻想照進現實,陸酒完全興奮了。
他將這根尾巴纏在手上又松開,花式把玩,完全忘了自己還夾著什么東西,當他意識到不對勁時……這根尾巴已經緊緊纏住他的手腕,不松開了。
“喜歡?”
低啞的嗓音落下來。
尾巴在他手腕上緩慢地蠕動著,不像是尾巴了,更像是一條蟒蛇,帶著一種緊致纏繞的纏綿。
“不告訴你是怕你害怕!
男人撐在他的身體上方。
不論是充血的肌肉,浮起的青筋,還是滴落下來的汗水,都在悄無聲息中帶上了一股更灼熱的溫度。
“畢竟,當這根尾巴出來的時候,”賀麟俯下身,鼻尖輕輕蹭過他的臉頰,指尖劃過他的下巴,沙啞的嗓音里帶著濃濃一股情谷欠,“我是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
“…………”
有什么東西好像變化了。
陸酒僵住。
從那一晚之后。
他再也不想見到賀麟的尾巴了。
……
末世的第110年,人類紛紛踏出基地。
他們開始清掃喪尸,清掃這些蒙塵已久的城市,回歸自己真正的家園。
末世的第111年,陸陸續續有城市完成了基礎建設。
末世的第112年,社會這臺曾經因為故障而停頓,因為停頓過久而開始生銹的機器,艱難而生澀地開始了新世紀的運轉。
……
111消失了很長時間。
陸酒感覺到,快穿局應該是出現了很重大的問題。
有一天,111終于回來,疲憊地說:“那天之后快穿局所有系統都陷入了癱瘓!我的數據都差點被抹消!!還好他們搶修回來了……”
陸酒有些吃驚:“這么嚴重?是什么原因查出來了嗎?”
“他們說快穿局的系統被炸了,”111顯然也很迷糊,“可是哪里炸的,怎么炸的也沒人知道……”
陸酒更為震驚。
快穿局的系統……還能被炸??
“酒酒,我馬上就得回去了,還得接受檢查,你有事就呼喚我哦,我會立馬出現的!
“行,你放心去吧。”
而111這一消失,再次出現,就是這個世界快結束的時候。
……
時間依舊過得很快。
一轉眼,他和賀麟已經白發蒼蒼。
那天傍晚,他們一起在陽臺上坐了許久。
走出末世之后,生活變得安寧了許多。
有的時候,陸酒都覺得那些打打殺殺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賀麟放下茶杯,靜靜地望著遠方,片刻后,轉過頭,看向他。
陸酒下意識地也看了過去。
他的心中出現了某種預感,于是沉默地等待賀麟開口,可半晌過去,賀麟只是伸過手來,握住他的手,便彎起唇,重新回頭去看夕陽了。
陸酒怔住:“……你不是想說什么嗎?”
“本來想問一個問題,”賀麟輕笑著說,“但心中有答案,自然就不需要問了!
陸酒張了張嘴。
他又沉默了。
他回握住賀麟的手,用力地,堅定地。
他的心中也有一個答案。
所以,好像確實不需要再說什么了。
當天晚上,賀麟就走了。
在周圍低低的哭聲之中,陸酒就如同前兩個世界一樣,在這個男人的額頭上留下一個吻,在心中與陸晨曦做了暫時的道別,隨后,召喚出了111。
“系統結算中!
“玩家陸酒,靈魂躍遷開始。”
“下一站:待開發世界357133!
*
靈魂被拽落。
陸酒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在水里,心生愕然。
而當他意識到這件事時,呼吸的本能已經讓他吸入不少水……
開局就要溺死?!
陸酒連忙屏住呼吸,掙扎著揮動手臂,想往上游去……游了兩下卻發現……
嗯?肺里好像一點都不難受?一點都沒嗆水的感覺??
而且……
他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試著放開呼吸……
水流溫吞地涌入鼻中,不知經過了什么樣特殊的生理結構過濾,又被緩慢地吐了出來。
肺部沒有一丁點不適,輕松得就如同正在呼吸空氣……
——他能在水里呼吸?
111“哇”了一聲。
“酒酒,這個世界的你,好美哇!”
話音落地,一只巨大的龜慢吞吞從陸酒身旁游過……
陸酒的視線跟隨著這只龜的軌跡,投向遠方。
此時此刻,他所在的這個地方顯然不是什么小池塘,或者是內陸湖。
而是一片巨大的海洋。
無邊無際的水,由上往下,從通透的寶石藍逐漸過度成深藍。
魚群在前方游動,打旋。
海草、珊瑚鋪滿腳下。
海螺吸附在海底的巖石上,龍蝦的觸須從石洞里伸出來,小幅度舞動。
陸酒正渾身赤裸——不對,他的上身是赤裸的,薄薄一層肌肉覆在身體各處,膚色在海底的光線下顯得潔白細膩。
而他的下半身…………是魚尾。
是魚尾。。!
魚尾是非常復雜又非常浪漫的混色,粉色為底,間或夾雜著淺藍色、深藍色,一丁點橘與灰。
所有色彩完美融合在一起,彼此之間過度柔和,乍看起來,像是晴天里夕陽落下前,天邊的云彩被染成的顏色。
陸酒一臉震驚,在水中打了一個轉,魚尾卷出一抹弧度,又在水中彈開。
尾端柔軟得像是一抹綢緞,褶皺在水流涌動間被撫平,亦或被推擠出更深的褶皺。
是活的魚尾,可以被控制的那種!
這個世界,他是人魚?
“酒酒酒酒!”111急忙道,“我檢測到你老攻在前方一公里的地方,他的情況非常危險!”
陸酒嘴角一抽:“又要趕緊過去上了他?”
“快穿局暫時還沒下發這個任務,但多半是因為他們系統還沒完全恢復。以防萬一,酒酒你還是按照前三個世界的經驗來吧,不然不好說他們事后會不會追究你不完成任務的責任……”
陸酒:“那也是他們系統的問題,不能變成我的鍋吧!!”
話雖如此,他還是調整了水中的身姿,開始朝111指向的方向游去。
水流開始向后褪去。
身為人魚,陸酒不用像人類時那樣揮動手臂,僅僅是擺動魚尾,身體就移動得非常順利。
他穿越過正在舞動的魚群,看著四周飛速褪去的一切,心中升起一股自由暢快的感覺。
……做人魚,好像有點爽。
趕去前方的路上,陸酒問:
“話說111,你之前怎么消失了這么久?接受檢查需要花這么多年嗎?”
111嘆氣:“哎,情況有點復雜,其實等會兒給你指引到你老攻那兒之后,我還得回去。酒酒,這個世界我可能沒什么時間陪你了……”
陸酒一怔。
“111,你沒事的吧……?”
111微妙地沉默片刻,用一種輕快的語氣說:“我沒事啊,我能有什么事!酒酒你就別擔心啦,倒是你自己,沒有我陪著,你一定要小心!別沖動,也別仗著自己武力值高就想也不想上去跟人干架……”
“對了,你現在已經有四百六十九分了,可以開啟高級寶箱了!不過一定要省著用這些積分,開起寶箱來積分用用很快的……”
小系統巴拉巴拉,認真地叮囑著他,仿佛他們真的還要離別很長時間。
陸酒沉默地聽著。
他總覺得,111好像瞞著一些什么事。
不過快穿局內部的問題,他也插不了什么嘴,幫不上什么忙。
于是吐出一口氣,時不時地應著,讓嘮嘮叨叨的小系統放心,他好歹是活了三個世界的老人了,不至于照顧不好自己……
前方的海面上,出現了一抹巨大的陰影。
那是巨船的影子。
忽然,有什么東西墜入海中,一陣血霧在水里飄散開來,仿若綻開的一朵花。
血腥味很快傳遞到這里。
陸酒瞳孔一縮。
“酒酒,那好像是你老攻!!”111的聲音緊張起來。
陸酒立馬加速。
遠處那人落入水中后,沒有絲毫的掙扎,直直往下墜落,仿佛沒有了一丁點的意識。
血霧從他的腹部持續不斷地涌出來。
白色襯衣的衣領在水中浮動,黑發飄揚,遮擋住男人的臉。
然而對方的脖子、肩膀、胸膛、手臂、腰腹……沒有一處不是陸酒熟悉的。
是他。
陸酒心里繃緊著,飛一般游過去,攔腰截住了男人,止住了后者的墜勢。
他一邊繼續往前游動,一邊用手捧起男人的臉——后者緊閉著雙眸,纖長的眼睫一動不動。
陸酒低下頭,將自己的唇貼上男人的雙唇,使力,分開,將空氣渡進男人嘴里。
——男人似乎嗆了一下。
陸酒挪開唇,對上了一雙倏然睜開的深灰色狹長雙目。
這雙眼睛在水里顯得異常幽冷。
陸酒也顧不上這家伙這次夢沒夢見過他,認沒認出他,再次低頭渡了一口氣過去。
水溫冰冷,男人的唇也有些冰冷。
這個男人,沒有推開他。
他們越過巨船,陸酒帶著這家伙往上游去,一分鐘后,雙雙破出水面!
海風涌來,晴空萬里。
陸酒回頭看了一眼,巨大的白色豪華游船上,一隊穿著白色制服的看起來像是士兵的人從船艙里跑出來,頭也不回地跑向船后方。
他們拿著制式有些復古的長桿槍,那架勢令人不知道是發現有人受傷墜海去救人的,還是想去確認該死的人有沒有死徹底。
陸酒回過頭,目光鎖定住前方一座小島,堅定地往那里游去。
……
海面起伏動蕩。
被他架著一根胳膊往前帶的男人沒有絲毫的掙扎,也沒有說話。
陸酒不知道這家伙是真的受傷嚴重到沒力氣說話,還是裝的……
但他能感覺到,這個男人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
十多分鐘功夫,他們游到了那座只有礁石,沒有人的小島上。
巨船已經在身后縮小不少。
陸酒用魚尾在漫著一層海水的礁石灘上撐起身體,將男人扛上岸。
海水褪去,魚尾徹底暴露在空氣中,好像發生了什么變化。
陸酒回頭瞥了眼,不由咋舌。
……竟然變成了一雙被彩色魚鱗包裹著的人腿。
……簡直是童話照進現實。
他立馬就想站起來。
然而腳掌踩住石面,剛邁出一步,兩條腿就一軟,撲通一聲跪到了礁石上,膝蓋痛得他腦殼一激靈。
——這兩條腿壓根沒力氣!
“酒酒你小心點啊!”111看得心驚膽戰的。
男人靠在一塊黑色礁石上,襯衣貼著他的皮膚,勾勒出底下的肌肉紋理。
隨著呼吸,血液還在不斷地從腹部傷口涌出,很快就在襯衣上暈染出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色。
他微睜著雙眼,無聲地看著陸酒齜牙咧嘴在礁石上和自己的兩條腿奮戰,片刻之后——
陸酒看向伸到自己面前來的這只手。
手掌向上攤開,五根手指骨節分明,修長干凈。
“……想拉我上岸?”陸酒笑了聲,順著這根手臂看向它的主人,“你還有這個力氣嗎?”
……他選擇爬上去。
然而剛挪動一下,他的手腕就被扣住。
緊接著,整個人就被扯了過去!
陸酒一驚,在撲到男人身上前的一剎那伸出手,撐住男人身側的石面,以防自己壓下去。
“你瘋了?是嫌傷口不夠嚴重?!”他揚聲罵道。
一只冰涼的手掌貼住他的臉頰。
陸酒頓住。
手掌溫柔地向下撫去。
隨后,抬起了他的下巴。
男人盯著他,嗓音嘶啞地開口:“認識我?”
“……”
水珠順著他們的額發往下滴落。
陸酒的上半身還是輕輕地貼在了男人的身上,兩人的肌膚只隔了一層濕漉漉的布料。
陸酒的雙腿嵌在男人的腿間,彩色的鱗片在陽光下逐漸消失,變成光裸的肌膚。
“……你呢,認識我嗎?”陸酒輕聲問。
男人瞇起眼。
陸酒的呼吸有點急促起來。
……他,有點……想做。
不是被任務逼著的那種,而是生理上的……
他直勾勾盯著男人的臉,這張不管看了幾輩子,總是能吸引住他,英俊得令他挪不開目光的臉。
視線往下一移,落在了男人形狀分明的喉結上。
陸酒吞咽了一下。
……靠,他怎么好像有點發忄青?
人魚有發忄青期嗎??
他這會兒腦子里的信息流還亂著,完全理不清楚思緒。
“111,快關機,快!”
“好嘞好嘞,別急,立刻馬上!”
小系統“滴”一聲關機。
陸酒又咽了一下口水,急急將臉壓向男人。
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他的手指依舊捏在陸酒的下巴上,然而在陸酒靠近來的過程中,這只手沒有使出任何推拒的力量。
在兩人的唇觸上前的那一秒,陸酒忽然想起什么,硬生生剎住了動作。
……他們的鼻息交換著,視線膠著著。
男人直勾勾地回望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等待著,從他的行動中探究出他的意圖。
久等不來。
眼睫一垂,幽深的視線落在了陸酒的唇上。
陸酒感覺到,那視線仿若化作實質,在他的唇上輕輕撫了一下。
好像在問他……到底想做什么?
……又在猶豫什么?
……陸酒低頭,看向男人染血的腹部。
他伸過手去,一把將那襯衣撕開,暴露出底下的傷口。
粗暴的動作令男人眸色微動。
陸酒差點忘了這個。
話說,這道傷口明顯是刺傷,是誰刺的?這個男人在這個世界是什么身份?
這又是個什么世界觀,怎么感覺這家伙穿得今不今,古不古的?
陸酒此刻還有些稀里糊涂,唯一能從混亂的思緒中緊急梳理出來的線索,就是——人魚的鱗片可以治療人類的傷口。
他曲起左腿,回頭看了一眼,腿上的鱗片還未消失完全。
他毫不猶豫地從上面撕下三片,血珠立刻從光裸的皮膚底下滲出來。
男人又瞇了下眼。
陸酒回過頭,凝神將這三片鱗片輕輕貼在了男人腹部的傷口上。
鱗片每一片都很大,三片,就足夠將傷口完整覆蓋住。
血液終于停止涌出。
好了,準備工作ok。
陸酒兩只爪子往上一挪,揪住男人的襯衣,嘩一下徹底扒開,瞬間衣扣亂飛。
準備開動!
下嘴前,他頓了頓,說:“我叫陸酒,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望著他,“聞翎。”
“聞香的聞?哪個ling?”
“令羽翎!
“我來自海里,你呢?”
“人魚鎮。”
“做什么的?”
男人的唇角劃開一抹弧度。
他用一種別樣的眼神注視著陸酒,嗓音低啞,帶著一股仿佛天生便有的繾綣。
“人魚族喜歡對第一次見面的人就這么刨根問底?”
“?”
陸酒拉下臉。
還問不得你了?
男人一頓,答:“我是一名水手!
水手??
陸酒茫然:“開船的那種水手?”
男人的指腹在他的下巴上輕輕刮了一下,眸色別有深意。
“也可以是,捕魚的水手!
“…………”
聞翎,人魚鎮,捕魚佬,水手。
陸酒一邊認真記住,一邊胡思亂想。
難道是剛才那艘船上發生了什么意外事件,這家伙是被誤傷的?
……先不管了!
他摸上男人的腹肌,湊近去,閉上眼,吻住了男人的唇。
不再是為了渡氣,而是實實在在的熱吻——
雙唇相觸的瞬間,陸酒感覺到頭皮仿佛炸開,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在綻放。
他打起顫來,一邊吻著,一邊顫聲道:“我好像發忄青了,幫我……”
……
海浪拍打著礁石。
礁石的后頭傳來隱秘的聲響。
男人眼睫扇動,在熱烈的吻中無聲地凝視著近在咫尺的人魚族青年。
青年漂亮的眉眼泛上一股熱潮,緋色漫布在白皙的肌膚上,呈現出誘人的姿態。
他的眸色漸深。
閉上眼。
喉結滾動。
一下,兩下……
垂在身側的手抬起。
用力掐住了人魚纖細的腰。
第80章 岸上的人魚2
海浪聲陣陣。
遠處海面上的巨船是停留在原位,還是駛向了遠方,已經無人知曉。
浪打過來,藏在礁石縫里的螃蟹被驚擾,逃了出來。
它沙沙沙爬動,繞過黑色的石體,想藏到一個更不為人知的地方。
卻被石頭后面激烈的動靜嚇得往回折返。
——
陸酒覺得,這個男人的狀態有點古怪。
前兩個世界里,不管他自我介紹過沒,他們倆剛見面,這家伙就跟吃了藥似的,立馬就纏了上來,熱情到他都要吃不消。
雖說abo那個世界里,這家伙當時作為alpha進入了易感期,本來就情況特殊,可在喪尸世界,這家伙不就只是單純地受了傷嗎?
就和現在一樣。
可現在,他卻覺得,這家伙還……挺冷靜?
不對,是開始的時候,挺冷靜。
男人冰涼的體溫漸漸被他染熱。
腰上的那只手是什么時候掐上來的,陸酒不知道。
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掐得他發疼。
最開始是他主導著這個吻,后來,慢慢的,他被吻得快要窒息,甚至來不及吞咽。
男人的呼吸變成了和他一樣的頻率。
他們吻得越來越重,越來越深。
直到他被一把抱起,天旋地轉,后背撞上了礁石——
所有疑慮煙消云散。
熟悉的感覺,回來了。
……
雙腿使不上力,站不穩。
男人托起他的臀,架起他的雙腿,將他緊緊抵在石面上吻。
陸酒心跳劇烈,有什么東西在他的血管里爆開、綻放,噼里啪啦的,炸得他眼睛里直冒金光。
月幾膚變得極為敏感,毛孔似乎都在肆意地吞咽著男人的氣息。
每一次撫摸與蹭動,帶起的電流都讓他想尖叫出來。
陸酒渾身打顫,幾乎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反應。
“……這么舒服?”男人吮著他的側頸,粗沉的呼吸跟隨著動作的節奏,低啞的嗓音驚醒了他,“……叫得真響!
“……”陸酒用力咬住嘴唇,指甲掐進了男人的背肌里。
下一秒。
后背騰空,又狠狠撞上石面,脖頸向上仰去,聲音不受控制地溢出喉嚨。
陸酒抬起手臂,用手背壓住自己的唇。
閉上眼,眼角分泌出生理性的眼淚。
……靠,靠!
人魚族的身體……怎么這樣!
倏地,手腕被扣住,扯開。
陸酒豁然睜開眼,瞪向男人,有些羞憤。
……干嘛!
男人歪過腦袋,直勾勾地凝視著他,手掌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大拇指指腹拭掉了他的眼淚。
流淌在他們身上,又在碰撞間被擠壓、融合在一起的,已經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海水。
“為什么要忍?”
男人低下頭來,抵住他的鼻尖,嗓音低緩地說:“海浪聲這么大,就算這座島上有人,也沒人會聽見!
……
陸酒斷片了一剎那。
在最為極致的那一瞬間。
視野被一陣白光取代,聲音、感觀,全部褪去,整個人像是漂浮在了云朵間,輕飄飄著不了地。
兩三秒后,五感才重新回到身上。
他緩緩睜開眼,睫毛被沾濕,并成一簇一簇,胸膛隨著急促的呼吸而起伏。
男人還沒退出去。
他們親密地嵌合在一起。
他被摟著,溫柔而充滿憐意的吻落在他的唇角,鼻尖,眉骨,像是在安撫他從戰栗中抽離出來,泛起疲倦的身體……
男人一邊吻,一邊呢喃:“陸酒?”
這兩個字被從唇齒間緩慢而清晰地吐出來。
像是在確認,他沒記錯他的名字。
陸酒驀地怔住。
下一秒——
危南樓一頓。
懷里的青年消失了。
他單臂撐在黑色礁石上,維持著摟人的姿勢,身下卻已經空蕩蕩。
冰冷的海水打上岸,漫過他的雙腳。
“……”
他直起身,眼底的情谷欠迅速褪去,冷靜泛上來。
轉過身,掃視四周。
小小的無人島,一眼便能將全景攬進眼底。
交錯密布的黑色礁石間,并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環島的海面上,也并沒有出現任何突然被激起的水花。
遠處那艘白船依舊停留在它原本的位置,只有數艘小船被放了出來,開始向海面各方向搜尋。
危南樓瞇起眼。
少頃,低下頭。
腹部的傷口上,三片鱗片依舊覆在那兒。
兩片是粉色,一片是藍色,在陽光下閃耀著可愛而夢幻的光暈。
它們昭示著,剛剛發生的一切,并不是重傷之后大腦制造出來的幻覺。
可既然如此——
危南樓眸光流轉。
人,去了哪里?
……
沒多久,一艘小船駛來了這座小島。
船上的兩名侍衛看見屈腿坐在礁石上的男人,激動地喊:“公爵!”
危南樓拎起早就被撕爛成破布的上衣,起身,走向他們。
兩名侍衛見到他腹部上的三片魚鱗,和魚鱗周圍泛著淤紅的一圈皮膚,露出了憤怒與愕然交加的神情。
他們一時不知道該先詢問傷勢,還是要問這三片古怪的魚鱗是怎么來的。
危南樓踏上船,輕描淡寫地下令:“回去之后,沿海岸線秘密搜查上岸或者游近海岸的人魚。找到一個名字叫陸酒,魚尾是粉藍色的人魚族青年,帶他來見我。不準弄傷他!
兩名侍衛一怔,連忙道:“知道了!”
危南樓在船尾坐下,抬眸瞧向他們:“你們知道是哪個lu哪個jiu嗎?”
“…………不知道!
兩名侍衛面露尷尬。
這不是,還沒反應過來。
危南樓的唇角劃開一抹戲謔的笑。
“陸地的陸,美酒的酒!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
就如同他不知道,為什么他會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泛起愛欲。
為什么他好像已經擁抱過這個人無數次,對對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了如指掌。
即使不詢問那個青年,他仿佛也熟悉對方的一切。
危南樓思索,早知道對方會消失,剛才不該報聞翎這個名字。
不過就算告訴對方自己的真名,對方恐怕也找不著他,反而會身陷危險。
兩名侍衛不敢多問,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認真記住這個從公爵口中吐出的名字,然后道:“……公爵,您這傷口……”
“沒什么大礙,”男人語氣平靜,話鋒一轉,“是他派你們出來的?”
“他”指的是誰,兩名心腹侍衛都明白。
他們繃緊臉,低聲匯報起來。
*
陸酒回過神時…………已經被熟悉的bug甩到了不知道哪片海域里。
雙腿重新變成了粉藍色魚尾,他一個旋身,穩住了姿態,有些茫然地漂浮在水中。
剛剛最后一幕畫面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陸酒?”
男人凝視著他,認真而探究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
陸酒陷入深思。
是他太敏感了嗎?
明明上個世界,重逢后這個男人直接就喊他“酒酒”了……
怎么到了這個世界,有種進度條不進反退的感覺?
可剛剛做的時候,這個男人對他的熱情和侵占欲又不似假的……
“酒酒,你又跟你老攻分開了啊!111開機,嘆氣道。
陸酒只能將男人的事暫且放到腦后。
“你們快穿局這bug看來是修不好了!
“哎,他們現在也沒空關注這個問題了吧,你現在感覺怎么樣?我給你掃描下身體吧?”
“好,掃吧。”
一分鐘后,111說:
“你這身體有一個類似于子宮的器官!酒酒,我給你把保胎功能提前開起來吧,這個功能就別關了!”
“行!
陸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個世界,看來又得親自揣陸晨曦了啊。
又聊了幾句,陸酒說:“你要是忙就先走吧,我自己捋一下思路,等會兒想辦法去找他!
“好,”111似乎猶豫了下,“酒酒,我這次……可能得暫時開一下屏蔽。開了屏蔽之后,你再遇到緊急情況,我就沒法自動感應到,趕來你的身邊了,得你主動呼喚我才行。主要是快穿局那邊情況真的挺復雜的,我可能沒法分心……”
陸酒頓了頓,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其實就算把你叫回來,你也不能替我打跑壞人,如果要開寶箱,我自己就能開了吧?”
他開著玩笑。
“……那我可以和你聊天,緩解你的緊張!紓解你的焦慮!給你增強信心!”
小系統認真強調它的作用!
“行,知道了,陪聊小系統,”陸酒說笑完,正色道,“111,不管回去干什么,都小心一點!
“我、我又不是要去干什么危險的事,有什么要小心的呀!咳,我走了,不聊了,回頭再見,酒酒!”
“嗯,回頭見,111!
111消失后,海水里安靜下來。
這里好像是海面下很深的地方,海水接近于黑色。
陸酒舞動魚尾,向上游去,一邊梳理起腦海中的思緒。
……嘶,這個世界,好像有點中西結合啊。
無邊無際的海洋上,有一片大陸,人類與獸人共同生存在這片土地上。
人類數量龐大,建立起帝國,獸人數量稀少,地位則隨著歷史的變遷而不斷地發生變化。
他們曾一度淪為人類的奴隸與寵物,也曾被消除過奴籍,權利與人類對等。
陸酒就出生在一個獸人與人類相對平等的年代。
當然,在上一任帝王逝去,年僅八歲的新帝登基之后,獸人和人類之間也發生過一些小規模的摩擦……但整個社會都在變得動蕩,這種小摩擦就算是在其他領域,也時有發生。
撇開這些。
陸酒在記憶中震驚地發現,人魚族是男女都能懷孕的!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器官,叫做生殖腔,這應該就是111說的長得像子宮的那個東西了!
所以,這個世界的他不是獨一的特殊體質。
他所在的人魚族,是數量非常稀少的一支獸人種族。
和其他致力于踏上岸,融入人類社會的獸人不同,人魚族盡管可以適應岸上的生活,但并沒有上岸的意愿。
他們常年生活在海里,成為了對人類而言聽說得多,見得少的種族。
可或許是如今社會動蕩了,人魚族里也出現了一些心態浮躁的個體——他們開始渴求人類社會的權力。
陸酒的家族,就是如此。
好吧,也稱不上是家族,就是一個爹,三個兒子(撇除了陸酒)。
他爹想討好一位人類伯爵,怎么討好呢?按照一般的做法,當然就是“上供”。
把同族的青年作為寵物供上去。
陸酒不幸成為了這個被選中的倒霉鬼。
——這也是他一個多小時前醒來時,會出現在那片海域的原因。
事從兩年前說起。
他爹是在那個時候動的念頭。
人魚族以魚尾評定美貌,陸酒剛出生就以這罕見的混色魚尾奠定了這幾代里最美人魚的基礎,長大長開后,他這張臉更是給美貌加了成。
他從小就與他那渣爹性格不合,是最不討他爹喜歡的一個兒子,于是他爹動了念頭之后,自然而然就想把他送走,這樣既能討那伯爵歡心,又能讓自己心里舒坦。
然而,也正因為陸酒與他不合,早早就離開家獨居,所以在這之前,他爹壓根找不著機會逮住他,偶爾在大海里碰見了,也只有被他暴揍的份。
轉折發生在一年前的今天。
陸酒突然昏迷了。
他不知為何陷入了沉睡,人魚族里最厲害的醫生也不知道他生了什么病,沒有人能夠喚醒他。
現在想來,那應該就是亂碼進入他身體的時候。
陸酒失去了生活能力,人魚族的長老只能將他交給他爸爸,讓他爸爸照顧他。
這一年時間里,陸酒雖然昏迷,但偶爾能聽到一些外界的聲音。
他知道,長老們和醫生惦記著他的情況,時不時會上門來看望,這些人的威望迫使他爹不得不強撐起好父親的面孔,咬牙照顧他。
可再深厚的關心,也抵擋不住時間的流逝。
最近,長老們和醫生不太來了。
或許是他們的生活中有了其他需要關心的事,也或許是單純地疲倦了。
反正,陸酒孤零零地躺在海底的床上,能夠感覺到他爹和三個哥哥算計的眼神,終于赤裸裸地投向了他。
他們計劃,在一周后偷偷將他送至那位伯爵的府邸。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轉折又來了。
昨晚,陸酒今年的繁殖期突然提前到來,他的身體開始發燙,這一變故打得他爹和三個哥哥一個措手不及。
繁殖期是人魚族每年最重要的一個時期,他們的身體會變得敏感、脆弱,渴求融合,不論男女都是如此。
那位伯爵自然不能錯過陸酒的這個好時候。
于是他爹和他那三位哥哥盤算了下,決定立馬就出發。
他們帶著他在深夜的大海里游動,游向岸邊,那里有他們事先準備好的馬車。
不想,游到一半變了天,電閃雷鳴,驚浪滾滾。
一個浪頭打下來,陸酒被和他們打散,就這樣被海浪卷向了遠方……
他漂向了孤獨的海域,在水中持續地昏睡,直到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剛才,終于蘇醒……
……
回憶完畢,陸酒捏緊了拳頭。
要是再讓他遇到那四個人,看他不打斷他們的牙!
他破出水面。
天色已經暗了。
殘陽將云染成灰橘色,前方遠遠望不到岸,向其他方向掃視而去,也看不到任何海岸線和船的影子。
他這是被bug扔到哪里來了?
那個男人口中提到的人魚鎮本來應該就在那座礁石島的附近——陸酒以前偶爾會去那塊海域游蕩,所以對那邊還算了解。
可眼下這地方就安全陌生了。
無法,陸酒只能再次潛入海里,往前游。
……隨便找個方向游著再說吧。
*
這一游,就是一天一夜。
一天后,天色又一次暗了,陸酒終于到了岸,累得快要吐出來。
他依舊不知道這是哪里,不敢貿然上岸,只將半個腦袋露出水面,一邊吐著泡泡,一邊暗暗觀察岸上的情況。
岸邊一片漆黑,只能看到零星幾個趁著退潮在沙灘上找海貨的人類,他們舉著火把。
更遠的地方是樹林,那里就真的只有月光了,夜晚會出現在那里的,一般只有架著馬車趕夜路的旅人。
上岸后去哪兒找衣服呢……
陸酒呼嚕嚕吐著泡泡,思索著。
常年居住在海邊的漁民對人魚倒不會太陌生,要不找人幫個忙?
很快,陸酒的目光鎖定住一個在沙灘上蹲著挖蛤蜊的老人。
他一個猛扎,扎進水里。
到了晚上,海底幾乎沒有光線,陸酒全憑直覺在海底摸了幾個海蚌,一一暴力掰開后,幸運地得到了幾顆非常圓潤的珍珠。
他游向岸邊,在老人轉過身來,面向大海找蛤蜊的時候,壓低聲音喊:“老爺爺!”
老人似乎沒聽見。
“老爺爺……爺爺!”
這回聽見了。
老人被嚇了一跳,茫然地抬起頭,往身后看去。
“在您前面,在海里,是我!”陸酒伸出手來,揮揮。
老人連忙回過頭,注意到陸酒,提起手中的火把,睜大了眼睛。
他吃驚道:“人魚?”
陸酒點點頭,探出來一些,露出了臉。
“老爺爺,我給您一顆珍珠,您幫我找一套衣服來行嗎?隨便什么衣服都行!
“你想上岸?”
“對!
老人左右看了看,抬起手,做了一個往下壓的動作,示意他別探出海面太多。
“你在這兒等著,我回家幫你拿一套來!
“謝謝爺爺,您慢點!”
老爺爺走后,在沙灘上找海貨的人也逐漸散光了。
一個小時后,陸酒的泡泡都快吐出花來了,老爺爺終于現身。
他舉著火把回來,手上搭了一套衣物,拎著一雙鞋子,走過來后,用視線搜尋了下,給陸酒指了指右邊的方向。
“那里有礁石,我把衣服給你放在那里,你等會兒自己去那邊穿,行不?”
“行,謝謝爺爺!
陸酒抬手,將其中一顆珍珠扔了過去。
老爺爺接住后也沒看,似乎并不在意,只問他:“小伙子,打算去哪啊?”
陸酒沒有回答,而是問:“這里是哪里?”
“這里是捕魚鎮。我沒別的意思,是想和你說,如果你要往青石鎮和人魚鎮的方向走,一定要小心一點,別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兩個地方昨天開始好像有貴族在沿岸搜查人魚!
陸酒愣住。
青石鎮和人魚鎮?
……難道是那個男人在找他?
可那家伙在這個世界只是一個水手吧……?
倒是青石鎮,在他昏迷的期間,他那渣爹和三個哥哥提起過,那位伯爵的莊園就在青石鎮邊緣。
陸酒思緒微轉,問:“爺爺,青石鎮和人魚鎮在哪個方向?”
老爺爺指了指東邊。
“我知道了,謝謝爺爺!
“沒事。這些貴族啊,平日里就喜歡做這種作踐人的事,他們要把人魚抓回去,無非就是為了玩,哎!”
老爺爺嘆著氣,往礁石的方向走。
放好衣服后,他就和陸酒道別,離開了。
陸酒在夜色下悄悄上岸。
魚尾化作雙腿,依舊有些無力,走兩步就要軟下去。
陸酒咬住牙關,用手撐住礁石,一步一挪走到石頭后面。
他飛快穿好衣服,鞋子,再出現在月光下時,已經是一個翩翩少年郎了。
好了,接下來,就往人魚鎮去吧!
陸酒低下頭。
……就靠他這兩條廢廢的腿!
*
這絕對是他切換世界后,經歷最慘的一次。
深夜,陸酒在漆黑的樹林里走走停停。
他像是剛剛降生到這個世界上,剛學會走路的嬰兒,時不時就會被腳下的石子絆倒,需要時刻扶著東西,才能走穩。
他在山洞里睡覺,天亮了繼續出發,餓了就摘果子吃。
走了三天,才抵達人魚鎮。
彼時,他的兩條腿也已經練成了。
天剛亮,小攤小販來到小鎮的街上,準備擺攤叫賣。
沿街的旅館、商店陸陸續續開門。
陸酒隨便找了個小販,問:“你好,請問這鎮上有沒有百曉生?”
“百曉生”這名詞聽起來古典,但在這個世界里確實有流行,尤其是在一些小地方。
小販打量他一番,隨意地往左邊指了下:“沿著這條街往前走,有一家鯨魚客棧,你可以去找他們老板;蛘咴偻耙稽c,找一個收魚骨的老頭子。”
“謝謝!
陸酒順著這人指的方向往前去,在各種早點的香味在空氣中飄散開來的時候,來到了鯨魚客棧。
老板是一位美艷的中年女性,正在算賬,見到陸酒進來,她抬了下眼皮:“住店還是吃飯?”
陸酒將一枚珍珠放在柜面上。
“我想打聽一個叫聞翎的水手,聞香的聞,令羽翎。他就住在這鎮上!
老板的目光頓時定在這顆光澤溫潤的珍珠上不動了。
她雙手環胸,吐出一口氣:“聞翎?水手?名字和身份都這么大眾,我知道得再多也不可能把這鎮上所有居民的名字都記住!
陸酒:“……”
有一說一,至少“聞翎”這個名字沒這么大眾吧?
“沒別的想問?”老板依舊盯著這顆珍珠,食指敲著手臂,“我知道的可是很多的,你仔細想想,還有沒有別的事想知道?”
陸酒想了想:“……給我一點吃的,再給我一個房間讓我洗個熱水澡吧。”
一個小時后,陸酒吃飽喝足,收拾干凈自己,走出客棧。
行人從他面前走過,無意間瞥過眸來,看呆了眼,差點撞上對面走來的人。
“……”陸酒無視掉這一幕,淡定地扭轉腳步,往前方走去。
……他的容貌,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剛剛他洗完澡,在房間的鏡子里看到自己時,也感到驚奇。
其實他的五官并沒有什么大的改變,眼睛還是那個眼睛,鼻子還是那個鼻子,和前幾個世界里差不多,和他陷入昏迷前也差不多。
但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年時間過去,他過了十八歲,人魚族的基因開始發力,給他添上了什么buff,陸酒剛才自己都覺得……自己怎么看怎么妖氣。
他都不好意思用“妖媚”這個詞來形容自己。
剛才進這個鎮里的時候,他經過三天的徒步,應該憔悴得不行,所以很自然地融入進了路人當中。
這會兒上下搗騰好了,就顯得有些引人注目起來。
要不往臉上抹點泥巴?
陸酒摸下巴。
……但有點臟誒。
他暫時按下這個念頭。
往前走,找到那個“收魚骨的老頭”后,他照例拿出一枚珍珠。
“老爺爺,我可以找您打聽一個消息嗎?”
老人眼球有點渾濁,先是打量一番他的臉,再是低頭看了看他手中的珍珠,和藹地問:“你想問什么呀,小伙子?”
“我想找一個名字叫溫翎的水手,他應該就住在這個鎮上!
“哪個wen,哪個ling?”
“聞香的聞,令羽翎!
“哦,我湊巧認識這人,我帶你去找他呀!”
陸酒定定看了老頭三秒,微笑道:“好呀!”
老人收起攤鋪,背起一袋大包袱,朝陸酒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他們要走的,是老人身后的一條小巷。
小巷狹窄,由兩棟破舊的民居夾成,不知通往何處。
陸酒一臉自然地跟上。
他們從人來人往的鬧市街離開。
片刻后……
“哎呦,哎呦,你、你干什么,小伙子,你怎么打人!”
“別打了別打了!”
“救命啊!!”
“砰——”
一聲悶響后,小巷恢復了寧靜。
從頭到尾,兩邊的民居里沒有一扇窗戶被打開。
片刻后,陸酒擰著手腕,冷靜地從小巷里走出來。
呵,他就說那老頭怎么臉是老的,脖子和手是嫩的,反應也有點假。
結果剛拐過一個彎,那“老頭”的匕首就露出來了,揍著揍著,臉上的人皮也掉下來了。
敢情是一個中年男人在裝老爺爺!
套路可真多!
陸酒低下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珍珠。
就一顆珍珠,至于起貪心嗎?
還是說,覺得他是一只大肥豬?
是他找錯了人,還是“收魚骨的老頭”就是這位戴著面具的中年男人,而這位純粹就是個隨機逮傻子的騙子?
算了。
陸酒抬起頭。
不管他。
……
人魚鎮不大,但找起人來,還真沒那么容易。
陸酒后面再沒找到另一個“收魚骨的老頭”,估計前面是沒找錯人了。
他一路沒頭緒地逛到了海岸邊,注意到沙灘上有一些可疑的人影。
這些人做著漁民的打扮,來回徘徊,時不時向海面上掃視,分明是在尋找什么。
陸酒閃身躲到一棵樹后,暗暗觀察。
要不是有老爺爺提醒,他還真不一定注意得到這些人。
是那位伯爵派來的士兵?
……手伸這么長,就這么不死心?
正思索著,他忽然察覺到身后有動靜,警覺地回過頭。
一股粉末噴向他的臉,陸酒不小心吸了一些進鼻腔里,一邊嗆,一邊腦袋暈眩起來。
——什么東西?!
一張網兜頭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