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030
沈晏清兩只鞋子早就已經不知道丟到了哪里, 他一個腳印深一個腳印淺的走回暖香樓,渾身滴著水,狼狽又可憐。
他覺得自己是個最冤的冤大頭了。
今天這樣好的天氣,他為什么不在暖香樓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 為什么要聽信江棠的話去立雪樓、又為什么慌不擇路的躲進花壇遇見硯青?
沈晏清一路走來, 已經后悔了無數次, 腸子都悔青了。
唯一幸運的可能就是他回來的時候, 沒有遇上盤問的宮人, 否則就他現在的這副樣子, 想說他不可疑都難。
走到暖香樓附近, 沈晏清躲在門口的矮樹前東張西望了一陣。見暖香樓里一片漆黑,以為多寶和暖煙已經歇下了,他才舒了一口氣。
今天發生的丟臉事情他不想再讓第二個人知道了。
沈晏清躡手躡腳的走進暖香樓,卻沒想到多寶和暖煙早就已經知道他今天晚上偷溜出去了。一樓的廳堂中央點著一盞油燈, 多寶打著瞌睡靠在柱子上在等著逮沈晏清回來, 倒是暖煙還沒困, 聽見腳步聲,就從地上爬起。
暖煙看見沈晏清, 見他出去時還好好的,回來卻是……這副樣子,她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即一腳踹醒了多寶。從前堂取下一塊大披風, 急急地蓋在沈晏清的身上, 暖煙道:“你、你怎么……”
沈晏清不說話,只眼眶通紅的, 暖煙噤了聲,就不問了。
多寶去后院燒了熱水, 又搬到樓上澆進浴桶里。暖煙扶著被披風裹著的沈晏清上樓,這兩人走后,沈晏清才用熱水沐浴洗漱了一番。
等穿上干凈的里衣躺在床上,沈晏清那顆緊懸著的心終于松懈了些。他隱隱覺得自己像是有什么沒做,可又怎么也想不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他那顆小腦瓜子才終于得空能細想剛剛過去發生的一切。
沈晏清第一個想起來的是要吻上來的硯青。
當然,他最不樂意的就是想硯青了,于是甩甩腦袋,把剛想起來的硯青丟出去。
沈晏清記起的第二個畫面,是跪在血泊里抬眼,看著他說要成為魔尊夫人的江棠。
那個瘋女人。
在沈晏清的記憶里,這一個月以來與他相處下來的江棠是個善解人意又有些好奇的美麗女人,和在立雪樓里殺人不眨眼的江棠搭不上一點兒邊。就算她再怎么迫切的想要得到魔尊的寵愛,也不會這樣做的。
——立雪樓的江棠就像是被人離奇奪舍了似的。
可就算是奪舍的惡鬼也要一定的時間,才能重新適應活人的身體。
沈晏清和江棠是一起進的立雪樓,絕不會有惡鬼能如此短暫的控制住江棠的神智。倘若立雪樓的江棠就是本來的江棠,既然她有殺人的底氣,想來應該也有一定的把握。
說不準等到明天天亮,這則喜訊就會傳遍春江宮,甚至是傳遍魔域。
也就是可憐了那位云瓊姑娘,莫名丟了性命,這場榮寵說不準是給她的。
沈晏清總是會把許多事情想得天真而簡單,他自以為自己已經想明白了,就裹著被子沉沉睡去。
許是因為入夜后經歷了太多,沈晏清睡得很沉,臨近天亮的時候,還做了一個夢。
這是一葉僅能容納兩人的小烏篷船,沈晏清躺在船上。
小船晃晃悠悠,睡在船上的沈晏清也晃晃悠悠,他穿了一身白金色的錦袍,因為正是最熱的盛夏,又是盛夏里最熱的午后,沈晏清早已脫了外袍丟到一邊。
夢里的沈晏清才睡過午覺醒來,因為炎熱,他的發梢凌亂,汗膩的鬢角貼著額角,有一層微光籠罩在他的臉上。
小船穿過生得茂密的層層荷葉,沈晏清見到湖里有魚,就靠在船邊將手伸進水里。
那些魚不知道這是什么,紛紛的靠近去親吻他的手,等到游進他的手心,正是最調皮年紀的沈晏清又收攏手掌,看那些魚驚慌失措的游開。
他覺得這很有意思,把手上的水甩干凈,靠在船上哈哈大笑起來。
可這到底只是一艘很小、很小的烏篷船,因為沈晏清的大笑,它不受控制的晃動起來。于是,沈晏清很不耐的回頭:“撐好你的船。”
站在船尾的李煦從沈晏清的身上別開目光:“不是我的錯。”
夏日的光影顯得李煦的臉很朦朧,他低聲說:“是你笑得太大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