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的客廳安的是落地窗,往外一眼就能掃視整個庭院的風景。
“斯明啊,你先等一會,你媽這會估計還沒醒,爸去廚房里先準備一下,”魏溫佑笑著,遞給魏斯明一杯熱過的牛奶。
這個b級的alpha在家總是穿著毛衣,或許是因為逐漸步入中年,他本就沒有攻擊力的五官輪廓變的更加圓潤,跟人說話也總含著笑意,在外一直是慈父的形象。
“對了,別來廚房里給我搗亂啊,爸知道你的廚藝是什么樣子。”
“我知道了爸,”魏斯明攥著手里的杯子,似乎不知道該怎么回應魏溫佑的話,他只能抬頭局促的笑了一下。
臨近冬天,a市的秋風刮的更加猖獗,庭院里的樹葉子都幾乎掉完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
說起來魏家的樹其實頗有講究,戚琳很信風水,房子的布局,甚至院子里能不能種樹,要種多少顆樹都是花了大價錢找人來看過的。
每個孩子出生的那年魏家都會給他們栽一棵專屬的樹,戚沐和魏婉的樹離得不遠,種在庭院中央,只有魏斯明的樹矮矮一顆,縮在很難注意到的角落里。
理由是戚琳在餐桌上當笑話一樣講出來的。
她說高人曾經算過,魏斯明性屬陰涼,對應的樹也不喜雨水和雨水,越偏僻的地方越適合生長。
于是餐桌上的眾人都笑了起來,就在一片歡快的氣氛里,很少開口說話的魏斯明站了起來——
他問:“可是生物課上老師說過樹木的生長需要雨水和陽光,不是這樣嗎?”
那個時候他才七歲,頭上有兩個很可愛的發旋。
可惜這兩個發旋很快就被人按了下去,魏溫佑摸著他的頭讓他先坐下。
戚琳的臉迅速的冷了下來,她在用漂亮的桃花眼斜瞥著魏斯明的時候
年幼的beta幾乎立刻就懂了,她說的理由到底是不是真的根本不重要,樹的位置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嫌棄自己,嫌棄自己的不合時宜,嫌棄自己的掃興。
“斯明,”戚琳從旋轉樓梯上緩緩走下來,“岳鳴欽呢?他什么時候到?”
她確實是一個很漂亮的omega,絕佳的骨相和皮相相輔,這些年保養的也很好,穿著裙子的樣子和魏斯明印象里那個年輕的,身上總是有香味的媽媽相差無幾。
“媽,你能不能小聲一點,”魏婉從另一個房間里走出來,看了一眼坐在樓下的魏斯明,她繼續大聲說道,“還有,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不問他問一個陌生人干什么?”
“怎么,你和岳鳴欽很熟嗎?還是說你想和他變得很熟。”
魏婉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給她單起一個婉字當然是存的溫婉賢柔之意。
她本人倒恰恰與其相反,頭發是剛染的熒光藍,舌釘眉釘一個不少。
“婉婉,怎么說話的,你哥不是好好地坐在下面嗎,還要我怎么問,難道要像你一樣,今天領一個omega回家,明天再領一個alpha回家嗎?”
戚琳立刻冷下臉來。
“自由戀愛嘍,而且媽在這方面要比我擅長多了吧?”
魏婉打著哈欠,膨的一聲關上門,只留下這句話尷尬的懸在空中。
“斯明,你可別跟著你妹妹學,她是個alpha,再怎么混賬也不會被譴責,”像沒聽見這句話一樣,戚琳的高跟鞋一路噠噠噠地響,最終坐在了魏斯明的對面。
“對了,你今天穿的大衣太厚了,下次換一件。”
還是那種審判的眼光,逼的魏斯明不得不低下頭看了一眼今天的穿著。
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本來是放在任何場合都不會出錯的穿搭,可惜他在里面搭了一件過于搶眼的白色高領毛衣,褲子上自帶的配飾也太多了。
衣服之于beta更像武器,滿到溢出來的穿搭才能讓他有安全感。
“今天太冷了,”他并不直視戚琳,而是看向廚房,“下次會改的。”
.......
到了正式用餐的時間,a市突然下起了雨,岳鳴欽和戚慕都被堵在了路上。
餐桌上整整齊齊坐了一家四口人,卻沒人開口說話。
“哎誰能想到今天會遇上這種天氣,”魏溫佑說道,戚琳不接他的話茬,伸出手來看著新做的美甲,魏婉則低頭打著游戲。
“斯明你說是吧,”他只好問魏斯明。
“嗯,天氣預報顯示今天沒有雨,”魏斯明跟人魏溫佑說話的時候總是很認真,語氣間還帶著點安撫的意味。
這反而讓魏溫佑有些生氣,他最擅長的是扮演一個懦弱的,讓人憐憫的受氣包角色。但他不能忍受這種憐憫來自魏斯明:一個家庭地位比自己更低,看起來更平庸的弱者的憐憫。
“天氣預報本來就經常不準,你應該提醒岳鳴欽提前出發。斯明,不是爸爸說你,岳鳴欽年齡比你小,出身的家庭也不一樣,不明白這些也正常,你要多做......”
“什么家庭?”魏婉放下手機,打斷他的話。
“爸你為什么不多努力一點讓我們出身豪門,是你不想還是沒那個能力,”她拍了一下大腿,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對了,媽應該和這種家庭來往的很密切才對,是不是啊?”
似乎還覺得不夠,她又補了一刀。
“要不你們夫妻倆多交流一下,別麻煩我哥了,很煩人的。”
戚琳絲毫不在意兩人的對話,她轉過頭去質問魏斯明:“岳鳴欽到底什么時候來?”
alpha是在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到的。
他穿了一身純黑的西裝,腕上是一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名表,頭發應該是特意做的發型,甚至還噴了一點香水:是最經典的alpha香,淡淡的古龍水味道,低調,悶騷,后韻悠長。
“斯明,”他首先看向beta,然后再問,“還有叔叔阿姨,今天有事加上天氣不太好,在路上耽誤了一下,我沒來遲吧?”
“當然沒有,戚慕這個混小子都還沒到,”戚琳笑起來,“鳴欽,人只要到就行了,還帶什么禮物。”
“都是些簡單的物件,我想叔叔阿姨平時一定用得到,”他笑著,推開椅子坐在了魏斯明旁邊。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寒暄時間,看得出來岳鳴欽很會應付這種場合,戚琳和魏溫佑都被哄的喜笑顏開,甚至戚慕到了之后都沒甩一個臉色。
“岳鳴欽,”魏家用餐時間不允許說話,魏斯明只能趁著上菜的間隙和alpha說話,“要去我的房間你換一下褲子嗎?”
“不用,”岳鳴欽其實有些累了,魏家除了魏斯明哪位都不是省油的燈,戚琳和戚慕句里行間一直想搭上岳家的線,魏溫佑也一樣,只是他表達的更加隱晦,也更加虛偽。
還剩一個魏婉,這位倒是沒什么反應,只是淡淡瞅了alpha幾眼。
“為什么不是換衣服,是換褲子?”alpha湊在魏斯明耳邊問到。
魏斯明知道他在做戲,但alpha炙熱的呼吸還是讓他的身體變的緊繃。
“停車場的......”
他的話沒說完,就看見戚琳和戚慕齊刷刷的盯著自己,是那種頗有興味的眼神,震驚的,輕蔑的,嫉妒的混合。
他改了口“等一會在說。”
魏斯明躲閃的眼神莫名讓岳鳴欽有些煩躁,alpha一直覺得他在和人相處的時候總有一種微妙的窩囊感,只是這種窩囊感并非貶義,反而給他賦予了一種真誠,包容的特質。
但這種窩囊感不該來自他人的壓迫,更不應該來自家人。
“行。”沒有強迫他開口,alpha默默拿起碗筷。
飯后的甜點是魏溫佑親自做的布丁,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偏偏少了一個。
于是場面就變得復雜起來,魏溫佑表示客人的份不能少,戚琳心疼戚慕奔波,要把自己的讓給他,魏婉則興致勃勃的攪著渾水。
沒人提起過魏斯明。
他像個面團,糅合了戚琳的尖銳和魏溫佑的平和,于是變的兩邊都不討好。
戚琳于是更喜歡張揚的戚慕,討厭他的沉默;魏溫佑更喜歡反叛的魏婉,討厭他和自己一樣的溫和。
alpha如此想到,一時間心情變得有些復雜。
“不用再爭了,”魏斯明說,“其實我對牛奶過敏,五個布丁剛剛好。”
他太怕搞砸局面,說這句的時候也是笑著的。
......
收整完已經是傍晚,魏斯明給岳鳴欽挑的褲子是自己衣柜里最長的。
“我們小區的排水系統很糟糕,只要一下雨路上的水位就會上漲,而且我們家進門的時候有個坑,一下雨就積水,”
他依靠著墻,“抱歉,我沒想到會下雨。”
“不用,”岳鳴欽沒有急著去換褲子。“剛才魏婉來找過我。”
提起這個看似叛逆的妹妹,魏斯明臉上才算有了一絲真實的笑容。
“我知道她會去找你干嘛,要鏈接嗎?”
“對,不過她還說了其他的,”alpha走上前,臥室里的燈光昏暗,他像對普通哥們一樣,拍了拍魏斯明的肩。
摸頭摸手過于曖昧,岳鳴欽能想到的安慰方法只有這一種。
一個在外總是嚴肅古板,卻會細心的注意你的褲腳有沒有打濕的beta,總是會讓人更心疼。
“她說你們家的人除了你都是瘋子,還讓我好好照顧你。”
魏斯明垂下頭,并沒有反駁,“抱歉,不該讓你來的,岳鳴欽,你會覺得我很可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