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魏斯明覺得易感期其實是一個很無賴的詞。
那些稀少而又珍貴的alpha和omega不僅掌握了百分之九十的社會資源,而且冠冕堂皇的把自己在生理上最脆弱最容易失控的時期命名為易感期,并能以此為借口無限索取來自伴侶的信息素和關懷。
甚至日常要用的抑制劑大部分都得靠beta研發。
合著什么好處都讓他們占了,魏斯明曾經多次這么憤懣不平的想。
然而現在,他的身邊真的第一次多出了一個進入易感期的alpha,還是持續期最長,信息素波動最大的s級alpha。
魏斯明想起一個之前讀研的時候一個同為beta的師兄給他講的黑色笑話:
問:普通beta怎么能陪alpha/omega伴侶度過易感期
答:不靠信息素,也不靠標記,靠他們超絕的注射抑制劑技術
“我的經驗真的很豐富,不會把你弄疼,你不要害怕,”魏斯明盡量用最嚴肅的語調說,但還是覺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像個不入流的渣a。
“沒事,”岳鳴欽轉過頭,視角剛好卡在魏斯明的腰上:簡約的綠白條紋襯衫,下半身一條西褲,腰帶一系,繃出一段勁瘦的腰。
衣服是岳鳴欽挑的,alpha的審美顯然要比魏斯明高出一個水平段,港式穿搭凸顯的明艷風流被魏斯明身上沉穩溫潤的氣質壓下大半,中和出一種別致的韻味。
“你說你有經驗,所以你以前給很多alpha都打過抑制劑咯,”
“當然,實驗需要,”魏斯明聽不懂alpha的言外之意,低頭找血管的動作專業的堪比護士。
“柳延之,”alpha突然起身示意魏斯明停下動作,精準的把躲在門后的小孩揪了出來。
“啊哦,被發現了,”這個小蘿卜頭蹲在岳鳴欽腿旁,用手捂住耳朵,掩耳盜鈴似的用螃蟹步一步一步往魏斯明的方向挪。
“首先,進房間要先敲門;其次,不能躲在門后或者柜子里,容易發生危險。”岳鳴欽蹲下身,拿開柳延之捂在耳朵上的手,直視著他的眼睛。
alpha的表情太兇,眼神對一個四五歲的小朋友來說也很嚇人。
柳延之的眼圈立刻就紅了,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眼見就要落下淚來。
“明明是你不好,我昨天有敲好幾次門你都不開,”小家伙仰起頭,不服氣地瞪著岳鳴欽。
“好了好了,延之,到哥哥這來,”魏斯明拿紙巾給他擦眼淚,一邊遞給岳鳴欽一個眼刀。
alpha百口莫辯,這才想起來由于昨天是易感期到來的第一天,信息素水平波動異常,會帶來反常的嗜睡。
“那你以后也不能這樣,”岳鳴欽又淡淡的來了一句。
柳延之靠在魏斯明懷里,背對著岳鳴欽,明明已經快止住哭聲了,被alpha一激,又一抖一抖地哭了起來。
按照當代習俗,葬禮后直系親屬必須在死者生前常住的地方住滿七天。柳錦堅稱自己有事,要讓岳鳴欽和柳延之多熟悉熟悉,于是岳家的老屋里只剩下了兩個大人和一個孩子。
“岳鳴欽,”魏斯明瞥了一眼alpha,“你先出去。”
岳鳴欽和柳延之的相處總是很別扭,兩人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看得出來柳延之很崇拜岳鳴欽,在一個喜歡游泳的四歲小孩心里,有一個人盡皆知的冠軍哥哥簡直就像得到了一顆最甜的糖果。
“下次敲不開哥哥的門一定要來找我,”魏斯明輕輕的拍著柳延之的背,“還記得昨天你拿來的那個小熊玩偶嗎?”
“記得,”他把頭靠在魏斯明的懷里,撒嬌似的蹭來蹭去。
柳延之喜歡這個比岳鳴欽溫柔好多的哥哥,他給自己送了那么多奧特曼,還會給糖吃,身上香香的,晚上會講故事哄睡,最重要的是,每次跟他說話都有回應。
“岳鳴欽,”魏斯明用手指指門外,“他昨晚就偷偷的給你洗了,還是用手洗的哦,說明他不討厭延之,但是小朋友也不能躲在門后哦,很危險。”
岳鳴欽偷偷給柳延之洗玩偶這件事其實是魏斯明無意中發現的,半夜兩點,他起床上廁所,突然看見alpha正站在洗衣機面前,手上還拿著一個玩偶。
“延之知道你把他的小熊偷了嗎?”魏斯明拿來一件外套,遞給alpha的時候笑意里帶著幾分調侃。
“謝謝,”alpha接過外套,“但我真的不冷,你知道的,易感期對alpha來說像是持續性高燒,”他把外套放在一旁,只是趁機拉著魏斯明的手并沒有松開。
稍微用力一拉就讓魏斯明靠在了自己的身旁。
“魏老師,我好熱,”他低下頭,想就勢從后面抱住魏斯明,想把燥熱不堪的頭埋到他的肩窩里。
可是不能。
alpha只好把外套嚴嚴實實的罩在魏斯明身上,“b市的冬天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多穿一點,小心著涼。”
“打過抑制劑了嗎?”魏斯明伸出手,想要摸摸alpha的額頭。
“打過了,沒用,”岳鳴欽突然扒開他的手,把頭面對面貼在魏斯明的頭上,alpha的眼神和他額頭的溫度一樣燙。只隔一步,窗外就是寒風呼嘯的冬天,但岳鳴欽的溫度,岳鳴欽外套上的氣味,都讓魏斯明有一種處在盛夏的錯覺。
“魏斯明,不要發呆,”alpha抬起頭,“話說這種東西到底要手洗還是要機洗,我站這查好長時間了,生怕一個不小心把他的熊洗得掉毛,這家伙明天又該哭了。”
alpha挑眉,手邊放了好幾種洗衣液。
“最好手洗,要我幫你嗎?我比較有經驗。”
“魏斯明,為什么你好像什么事情都有經驗,之前經常洗玩偶?”alpha不讓魏斯明插手,往盆里猛倒了好多洗衣液。
“我自己對玩偶不是很感興趣,但是魏婉和戚慕喜歡,小時候經常給他們洗。”魏斯明看不下去,從岳鳴欽手里救下快被倒空的洗衣液。
“那魏溫佑和戚琳去哪了?”alpha皺著眉問。
這個問題對年幼的魏斯明完全是未解之謎,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覺得爸媽像沒有實體的幽靈,他和魏婉,戚慕則像三個小幽靈,每天只能漂浮在空蕩蕩的別墅里。他像個什么都懂的大哥,既要照顧魏婉,還有安撫戚慕,每天都忙碌的像是永遠落不下腳來。
“不知道,”魏斯明搖頭,月光透進室內,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寂寥。
岳鳴欽不喜歡看到他難過的樣子,下意識用手揉了揉他的頭,魏斯明發質細軟,幾秒就被揉成了一個雞窩,更重要的是,alpha的手上還沾著無數泡沫。
“不好意思,忘了手上還沾了泡沫,”alpha懊惱地低下頭,用手夠到一塊毛巾,動作輕柔的在魏斯明頭上擦。
“岳鳴欽,”魏斯明蹲在alpha旁邊,看著水盆里晃動的泡沫和泡在里面的小熊——
一只明黃色的小熊,豆豆眼,玩偶臉上最經典的笑容,一看就讓人聯想到溫暖和幸福。泡在盆里也很開心的樣子,咧著嘴對著魏斯笑,仿佛下一秒就要開口說話。
說小熊我啊洗澡也很開心哦。
魏斯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一只月光下微笑的小熊,一個正在笨拙地給自己擦著頭的alpha,簡直像童話里的場景。
“你好像變的有點不一樣了,”他仰起頭,看著alpha的眼睛。
“變成什么樣了?”岳鳴欽問。
“一個詞不能概括,”魏斯明扶了扶并不存在的鏡架,“應該寫一篇分析報告或者是一篇小論文,但是你知道嗎,你變得有點像延之的這只小熊。”
alpha沒有急著反駁他的話,他還是揉揉魏斯明的頭,“不錯,在你眼里我已經和這只熊一樣可愛了。”
“但是,”岳鳴欽起身掛毛巾,“不是特指這個小鬼的玩偶,這只小熊跟了柳延之也算倒霉,毛都快被那個小鬼盤出漿了,還整天都要抱著它跑來跑去,”
alpha雖然是這么說的,但還是誠實的用手不斷搓洗。
魏斯明其實明白,這個小熊身上不僅有柳延之身上的氣息,有他整天跑來跑去沾上去的汗水,還有這個小鬼的淚水。
岳鳴欽想洗干凈這只小熊,一如他想擦去柳延之臉上的淚水,想徹底消滅本不該出現在自己身上的,陰魂不散的悲傷。
“岳鳴欽,我送一只小熊給你好不好?”
“為什么?”alpha問。
“就你之前說過的啊,說你也想要領帶,但我覺得送一只玩偶好像更適合,”
岳鳴欽停下手上的動作,“魏老師,你送人禮物都不留懸念的嗎?其次,你覺得我的形象和領帶不適配,而是和延之這種幼稚的玩偶更配是嗎?”
“我要一只更大的,毛更多的,”alpha又說。
“對了,還要特意包裝起來,專門在柳延之面前繞一圈。”
魏斯明于是笑了起來,月光撒落,罩在他們身上像一層輕薄的紗霧。
岳鳴欽和魏斯明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會不會再有一個這樣的alpha/beta,能半夜蹲在陽臺上討論一只小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