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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次日一早便聽到房門被人敲響,云行翻身下床,掀開自己那半被子,往衛軼的頭頂蓋了蓋,而后又將那團被子堆成一堆。衛軼無意識掙扎一下,她按住他,又伸手去調整被子的輪廓,盡量讓人看不出里頭還睡了一個人來。

    她去開門,這次敲門的又是位陌生青年,他手中端著餐盤,身上的裝束讓人一眼便知道他是來送早飯。

    云行咋舌,心想這里的待遇一天比一天更上一層樓,青年對她說了聲早安,她點頭,微微彎腰接過,青年行禮,轉身要再推動身后的餐車,云行卻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飯菜,開口將他截住:“能再給我一份嗎?”

    那人回過頭來, 云行重復一遍:“我有點餓, 麻煩再給我一份吧。”

    她一手端一份飯菜,用腳勾住門輕輕關上,房間里的家具一應俱全,有墻壁和隔斷將它分隔開,像是套間,但又能在任何一處看清內部整個空間的樣貌,她將餐盤擺上桌子,叫衛軼過來吃,衛軼原本被埋在被子里,聞言從床上坐起來,頭發有點翹,從面色上倒是看得出昨晚睡得還不錯。

    云行坐下來,先嘗了一小口,嚼嚼咽下去,搖頭對他感嘆:“我的天,你家待遇真好。咱們殺完人回去走宅斗路線怎么樣,我支持你當新家主,然后你讓人給我弄這么一間屋子,早中晚送飯就行。”

    衛軼拉過椅子,椅背上還有他昨晚隨手扔過來的外套,他拿起來,想了想也一并丟到地上,和云行那件舊褲子疊在一起,他坐下來:“我?”

    云行:“那我?”

    “你想得美。”餐盤里配了些切好的水果,他拿起一片在,盤子中不知道沾上什么醬,把它塞到云行嘴巴里,“吃你的,吃飯還這么多話。”

    云行還真是好久沒吃過這種擺盤精致味道也好的食物,她吃得快,吃完就立刻受本能驅使一般重新回床上躺下,這情景很難得,即使是在她大學里也不太常有這樣休閑的時刻。身下壓的是八百年沒睡過的軟床,她翻個身,同樣對此倍感珍惜,甚至暗中考慮過走的時候能不能把這床一并帶走。

    外頭靜悄悄的,關上窗戶就聽不到外面傭人們早起活動的聲音,她閉著眼睛休息,不久衛軼也走過來,坐到她旁邊,倚靠著床頭,手撐著臉,百無聊賴地看窗外的景色。

    今天陽光很好,有些微風吹過,將樹上的葉子吹得隨那些纖細的枝干輕搖,他手輕輕爬上云行的衣角,看她閉著眼睛,就不太使力的拽了拽,云行懶洋洋哼了一聲,衛軼又扯扯她,好像有心事似的,肉眼可見的猶豫了一下,小聲問:“你真的陽痿啊?”

    云行又嗯嗯,而后突然反應過來他問了什么,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來:“我沒。”

    “哦。”衛軼放開手,又扭回頭去。

    云行作為女性的一生頭一次接收到這樣的質疑,但也知道做alpha的后半生絕對不能接受這樣的質疑,她在床上盤腿坐起來,想解釋,但衛軼歪著頭看外面,她又不知道怎么說,嘴里擠了擠,還是就擠出剛才那兩個字:“……我沒。”

    衛軼扶著她的肩膀,把她又按回床上去,不住點頭表示相信:“你別激動。”

    “天殺的我沒激動。”云行有點繃不住了,“我……蒼天。”

    衛軼跟著她躺下,手掌輕握成拳,抵在嘴巴上咳了一聲,把眼睛撇開不看她,然后又摟著她的腰親了親她的嘴角,云行沒被安撫到,只覺得這不對味兒,這一套連招簡直把對她的憐憫寫到臉上。

    “其實可以……”衛軼說話聲音輕輕的,他湊到云行耳朵邊說話,“可以輕輕切一下,然后我幫你復原,復原后就是完好的了。”

    “這是什么鬼辦法,”云行驚恐,向后拱了拱,“我怎么覺得先不論□□,治療之后首先靈魂就殘缺掉了。”

    衛軼眨眼:“那你可以不要看著……或者你睡著之后我悄悄的?不讓你知道。”

    云行:“不要,等等,我沒病,你等一下,這本來就不是我□□的錯。”

    云行:“你別靠近我,蒼天。”

    她被衛軼看的渾身發毛,衛軼反復回憶了一下,覺得她現在的反應也不似是硬撐作假,點點頭,意思是姑且放過她。

    云行小心道:“少爺你這個點頭是什么意思。”

    “相信你,”她背后緊貼著床沿,衛軼把她拉回來,省的她待會兒滾到地上去,“但信任你的期限只到我下次易感期。”

    云行誠懇:“我好好補習。”

    衛軼:“?你到哪去補習?”

    云行意識到不對,再說下去可能會從兩個方向完蛋,她眼觀鼻鼻觀心,雙手合十,幾乎要立刻出家以證清白。

    北城沒有這些宗教信仰,但這些手勢意外的通用,衛軼去撥她的手,還沒再打鬧起來,房門就又被人敲響。

    衛軼嘴巴里“嘖”了一聲,眼睛看向門口,眼神中隱隱透出點煩躁來,他光著腳,踢踢云行的屁股,拽著被子呼啦一下將自己又從頭蒙起來。

    云行下床,猜測是傭人想來收餐盤,于是端著兩個盤子走到門口去,打開門卻又見到昨天那個小裁縫,他行禮,咧嘴笑道:“女士日安。”

    他拿著一套挺繁復的衣服,云行一手端著吃干凈的餐盤,一手將衣服接過來,有些尷尬,對他點頭:“呃…你也日安,你動作真快。”

    他又笑,對云行道:“請試一試吧,看看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

    他說著就要跟云行向內走,剛剛進到門內的走廊,便被云行伸手攔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去換好再給你看可以嗎。”

    這個要求當然是合理的,許多獵人都不太能接受他的幫助,青年甩了甩腦后的小辮子:“當然,那我先將衣服給另一位女士送去。”

    云行抬手送他出門,衛軼從被子里伸出腦袋來,她先老實的放下盤子,這才帶著那套新衣服過來。

    衛軼向她勾勾手:“讓我看看。”

    那套衣服又是不中不西的款式,在這個世界常見,但也還挺有特色,云行將它們一件件展開,她之前買了不少新衣新褲,但從沒選過這么復雜的,看著簡直比中世紀畫上的那些還要還要麻煩,她按照直覺將它們從里到外分出來,最里面是一個袖子設計復雜的修身襯衣,接著兩件好像是馬甲,又有一長一短兩件外套——長的也有可能是披風,她手指輕輕捻了捻布料,咋舌:“幸虧都薄,不然我可能會熱死。”

    衛軼也哼哼,似乎對這身衣服不太滿意:“土狗穿花衫。”

    云行抬頭“嗯?”了一聲,衛軼伸手給她整了整衣服:“說他們,不是說你。”

    他幫云行將這套衣服穿好,云行抬抬胳膊,踢踢腿,對著他轉了一圈,尺碼做的很準,也沒有不合身的地方,云行沒摸出來材料用的是什么,不過她身上的衣服穿的一層套一層,竟也沒覺得行動受到束縛。

    再走出去,那小裁縫正站在魚亞的門前,魚亞似乎也同樣拒絕了他入內服務,青年就這樣在外頭站著安靜地等她們換好出來。

    “哎呀,”云行穿的妥帖,他伸手,沒找到需要再收拾的地方,就仔細地為她檢查起來,“能麻煩您轉個身嗎?”

    確實處處合身,腰身、肩膀、布料花紋的對接,甚至扣縫的大小都做的合適,青年叉腰,說道:“很適合您。”

    魚亞剛好打開門,她身上的衣服與云行大體相像,云行就干脆在門口,又看了一遍青年來回指揮魚亞做她剛才那些步驟,這衣服同樣做的合身,魚亞似乎很適合穿這樣繁復的套裝,她為自己整理袖口,看著像是一位領主似的。

    青年帶著自己的工具包,十分滿意的離開,走之前向二人說了讓她們稍后去四樓右側某室的囑托,這囑托似乎不是衛家那個小少爺下的,而是來自于他們第一天見到的那位白頭獵人,云行向魚亞擠眼睛,抵著她的肩膀將她推到自己的房間里。

    走進屋子關上門,魚亞就看見衛軼懶懶散散的靠著床頭發呆,雖然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見到他在云行的房間里,但或許是因為一旁沒收拾的枕頭被子,也或許是因為云行換新衣丟了一地的衣服,她總覺得這次氣氛有點不同往常。

    好像沒聞到什么信息素的味道,她心里估量了一下是進去尷尬還是重新走出去尷尬,還沒做決定,衛軼就從床上下來,方才懶洋洋的氣質不見蹤影。

    他們又換了張木質的長桌圍著坐下,書架上準備了紙筆,他將這些都擺在桌案上,直奔主題:“好了,來確認一下我們接下來該做些什么吧。”

    第52章

    她們現在穿戴的整齊,沒去見她們的雇主,反而先去找了她們的同事。似乎大多數獵人都住在這樓的四層,她們向走廊的右側走,見其中一個房門是打開的,往那里面看,發現里面住的人昨天也見過,看著有些面善。

    敲門、開門、再進門,白頭的獵人引她們入內,云行毫不遮掩地隨意打量室內,發現這種長期合同工的住所與她這種臨時工與的房間沒什么差別。

    這人不太注意收拾,亂七八糟的小物件堆在他茶桌上,沒記錯的話這些人應該和她們一樣才在這里住了一晚,這么多東西堆在那兒,云行都疑惑他是從哪弄出來這么多稀奇古怪的小破爛。

    見云行向他茶桌上看,那人也覺得有些丟人:“是瓊文鬧起來弄壞了些東西。”

    云行“啊”一聲,隨口編瞎話道:“哦哦,不好意思,就是覺得堆得蠻有童趣。”

    獵人為二人拉開凳子,這里也和她們方才在云行的房間里待的位置一樣,周圍有書架圍著,是個小書房,白發的獵人最后也坐下,自我介紹道:“我們上次也見過面,相信你們還記得我,我叫做廖應旗,是那位小少爺的看護人,這次是想拜托二位暫時接替我的職務。”

    “可以詢問您的等級嗎?”云行點頭,她托著臉,似乎比起那位小雇主,她對廖應旗本人更感興趣些。

    廖應旗對此并不隱瞞,直說道:“我是A級的木靈。”

    云行有點驚訝:“衛家真是闊氣,那位小少爺是生靈嗎?一位A級的護衛離開竟然還要再補上兩個獵人。”

    “唔,并不是的,”廖應旗道,“按理說確實是不需要的,不過瓊文比較喜歡熱鬧,走的也并不是只有我一個,我與白間從今天起會被暫時調離,他對此不太高興,便想有新的護衛——你瞧,很幸運,恰好就在公社碰見二位。”

    云行與魚亞這時候都表現的很上道,“嗯嗯”兩聲表示理解,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廖應旗說:“其實也沒有太多需要囑咐的,我會給你們瓊文這些天的時間安排做參考——啊,忘記說了,就是昨天你們見到的那位,他的名字是衛瓊文,是這一代家主的第八個孩子。”

    “小孩子偶爾會有些吵鬧,被慣得驕縱了一點,倒是也沒多大的壞心思,相信兩位也愿意稍作忍讓。”他拿出了一個羊皮作封面的冊子,應該是個筆記本,將這個冊子推到魚亞二人面前,魚亞接過來,向他示意一下,廖應旗點頭,她這才拿到手里翻看。

    云行坐在她左邊,將頭湊過來些看上面的內容,上面寫的東西事無巨細,連衛瓊文某天幾時吃飯、吃了什么、什么時候拜訪了什么人、看了什么書… …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被他記錄下來,云行沉默,心說我姥姥照顧我都沒照顧成這樣,再看向頭發發白坐在那里的廖應旗,懷疑他嘴里的“有點吵鬧”“有點嬌縱”都和他脫不了干系。

    真不知道衛家從哪請來這么多奇形怪狀的人才。她又低下頭看筆記,感覺像以前在網上看寶媽育兒帖,里頭透露出來的也不知道是母愛還是父愛的東西多的有點爆棚。

    看得出這本冊子被用的時間還不長,上面的筆跡還很新,只用了薄薄不到十頁,她們很快看完了,魚亞不經意將本子舉起來,正好擋住二人的臉,她們對視,云行撇嘴,魚亞也撇嘴,然后魚亞將本子放下,遞還給他。

    ——確實有參考價值,但不多。

    里頭盡是些吃飯喝水的日常,云行大致能看出這位少爺的活動包括哪些,但這些每天固定的活動都安排的都很隨意,時間不一,偶爾又夾雜上些馬術、插花一類的項目,同樣沒什么規律,似乎是按心情去做的。

    “您真的很用心,”魚亞說,“這些天里我們也同樣需要像您這樣貼身跟隨嗎,我看這是……從早到晚您一直都在他的身邊,你們甚至一同用餐,偶爾還會等到他睡著?”

    廖應旗語氣溫和:“我們的報酬是值得您這樣做的。”

    魚亞心說那也確實,她又問道:“所以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并不是保護他,而是陪那位逛花園、看書,以及偶爾端茶倒水?”

    “這個嘛,要看瓊文的安排,”廖應旗又說,“若是不出意外,今晚還有一個宴會需要二位跟隨出席。”

    他從魚亞手里拿回那本冊子來,又零零碎碎對她們說了些別的,最后又想了想,覺得已經差不多,便很隨意地與二人聊起來:“昨天聽兩位說來自邊界區,我還從沒去過那么遠的地方,你們到這里來想必也花了不少的時間,是不是平時的風物會與這里有些不同?”

    魚亞點頭:“是花了不少時間,但我不覺得變化太大,無非是外頭沒有里面這樣密集的家族。”

    “怎么會想到來貝葉區?”廖應旗有些渴,便去倒了些茶來,自己面前擺了一杯,剩下兩杯各自推到二人面前,“我們昨天才到貝葉區,感覺并沒什么有趣的地方,為什么云游要向這邊走呢,邊界區到東西兩城應該都還算方便吧。”

    云行拿起茶杯來喝了一口,隨口道:“我們想看看世界最北面是什么樣子。”

    廖應旗聽了覺得有些驚訝,而后很快調整了表情,他笑道:“年輕人果然有活力,是該這樣的,獵人最初設立的本質就是探索未知。”

    他分明和姜文翼一樣只是個中年人,說起話來卻好像已經上了年紀,云行猜是養孩子養的,要讓她天天花那么多時間去滿足臭小孩的愿望,她得比他老的更快。

    廖應旗說起照顧小孩便有些絮叨,他們又聊了一會兒,時間便快要到中午時分,外面不知從哪里傳來一陣鐘聲,他向外看了眼天色,這才站起來,終于結束這段漫長的話題。他又將二人送出門:“瓊文有些鬧脾氣,不愿意見我,早餐也沒吃,估計要在房間待到午飯時。”

    他為二人指了衛瓊文的房間,向她們揮手,自己則轉身順樓梯上了樓。

    云行二人目送他離開,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了才互相看看,都覺得有點無語。

    魚亞說:“還以為是安排巡邏守衛的時間,結果是全職,來教我們怎么當新手老媽的。”

    云行閉眼:“我滿月前家里看我都沒他看的細。”

    “A級的木靈,”魚亞咋舌,她又向樓梯看了眼,“這人真是細致的叫人覺得龜毛,不過也不算是全無收獲,你記下方才筆記上的東西了嗎?”

    “記個大概。”云行道。

    衛瓊文的房間不在四樓,她們延階梯向上,上層的房間要少些,走廊中也多了些來來往往的傭人。此刻衛瓊文的房門緊閉著,門框上鑲著黃澄澄的銅絲和小塊的銀飾,她們敲門,門內無人應答,但很快就有一個女性的beta將房門打開。

    衛瓊文躺在沙發里看書,聽到聲音向門口瞥了一眼,見是她們兩個,調整了一下躺著的姿勢,隨口吩咐道:“倒杯茶來。”

    云行還真沒伺候過人,她剛回身把門關上,聞言覺得有點怪。

    我嗎?她和魚亞對視,用手沉默地一指自己。

    魚亞停頓,搖頭。

    上層的房間比她們住的地方寬敞得多,衛瓊文隨意地躺著,屋子里除了她們,還有兩人侍立在旁,似乎也是昨晚跟隨他出去的人。

    那兩個人沒動手的意思,魚亞就伸手去碰桌上的茶壺,手還沒摸到把手,那壺就顫了幾下,“砰”一聲自己爆開。

    魚亞反應向來很快,她向后退一步,原本熱水濺不到她身上,偏偏爆裂開的水在空中拐了個彎,還是盡數澆上她大腿和膝蓋。

    “讓你倒了嗎,”衛瓊文一只手卷著書,斜乜她一眼,又稍微坐起身來,對云行微抬下巴,同樣沒正眼瞧她,說道,“讓她來。”

    魚亞閉眼,吐氣,感覺太陽穴上有根青筋在跳,勉強靠修養撐住表情。云行也閉眼,房間明處好像沒有其他的茶具,她說:“好,有其他壺嗎?”

    衛瓊文不理她,方才給她們開門的女beta又開口:“先清理干凈地面吧。”

    天殺的不是當媽,她倆是給封建家族當兒媳婦來了。

    云行在心里罵他,懶得再去找清掃的工具——就算有估計也不放在少爺屋里,索性蹲下來粗粗撿了那些稍大的碎片,擺在桌子上。地上是厚重的羊毛地毯,她站起來,腳上踩了一小團火,抿了抿,將毯子上的水燒個半干,小碎片也隨著被她一起踩進縫隙里。

    “行。”她說,“有其他壺嗎?”

    于是終于另外一個人領她去了側面一個小間,那女beta則指揮魚亞站到門邊,不久云行重新抱著個精巧的壺出來,這回是個銀的,云行不覺得這狗小孩的水靈能厲害到將銀壺也捅穿。

    茶水倒在同樣精巧的銀杯里,云行遞過去,衛瓊文矜持地看了眼,接過來沒喝,隨意放在沙發的靠背上,指揮云行去窗邊站著,用書擋著臉,翹著腿繼續看起來。

    第53章

    和死小孩在一起的時間過得無比漫長,云行也不知道他哪里來這么多破事,看著個書就指東指西,更不知道房間里另外那兩個人是怎么個情況,衛瓊文皺皺眉頭他們都知道這狗小孩想要什么。她站在窗邊,她盯著上方的天花板,大腦放空,突然想起這個要是用她媽媽的話來說,就是撅起屁股那倆人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味兒的屁。

    好奇怪,她以前拼命回憶自己的社會關系也沒想起來什么,這下腦子里倒是水到渠成一樣冒出這么個想法來,她眼睛緩緩向下看,一直看到衛瓊文的頭頂,心想估計這就和“找不著的東西都會在你不需要的時候重新出現”是一樣的道理。

    衛瓊文的一天過的相當悠閑, 看書、吃飯、賞花、在花園喝云行泡的燙嘴的茶,被燙到, 大發脾氣。

    云行本以為她們倆這次是要認命當小媳婦的,這時才突然發現她作為A級竟然還是受到了優待,她端了杯滾燙的茶給他,衛瓊文也只敢把杯子摔在她腳邊,而不是直接將水潑到她身上。

    她貌似恭敬地低頭, 虛心聽他指教,腳上卻無所謂地蹭蹭被水濺濕的褲腳。

    如果不是廖應旗上午對她們絮絮叨叨,她根本不會把衛瓊文歸類到小孩的范圍里,他分明是個青年人,和衛軼長得很像,無論眉眼還是嘴巴,甚至兩人連身形都差不多,只是他更白,一看就是沒吹過風的顏色,皮膚在陽光下白的發光。

    他現在氣得要死,站在她面前一疊聲地罵,云行撇嘴,心想太白了也不好看,首先這膚色就完全不如衛軼健康。

    興許是云行一直表現得很恭順,他罵完了坐回椅子上,覺得沒撒完氣,又向她腳邊丟了個茶杯,云行也沒躲,茶杯在她腳邊碎開,一些小碎片掉到她鞋面上。

    他確實有些跋扈,但可不像廖應旗說的喜歡熱鬧,即使出門也都是專挑沒人的地方去,害的云行二人跟了大半天也沒得到有用的消息。

    ——她可算知道廖應旗為什么連他與外人交談都能記下來了,合著是欣慰孩子的成長。

    該慶幸還有一個宴會,那或許會是她們今天最大的情報來源,只不過宴會在晚上,她麻木地捏捏脖子,還不到傍晚就覺得有點不行了。論起穿越以來她吃過的苦,第一名是她在中城,第二名就在這個衛瓊文周身五米的范圍內,前者累身,后者身心俱疲。

    “你記得他們給多少錢嗎?”云行悄聲問魚亞,她伸出手指比了個數,“說至少有十個金幣。”

    魚亞點頭,云行說:“我第一次覺得我可以視金錢如糞土。”

    魚亞也小聲:“同意,這個金錢就是純糞土。”

    主樓之后不遠處有一個略凸起的小山坡,一棟好似教堂的建筑坐落在上面,它比主樓小些,建筑的風格卻稱得上金碧輝煌,此時已經有許多的傭人拿著各式的東西來來往往,宴會就在那里舉行,他們正在布置場地。

    衛瓊文回去換了身衣服。他束了腰,身上丁零當啷掛滿各種漂亮的裝飾,他似乎不太期待這次聚會,換好衣服,剛平靜沒多久的心情就很明顯又變得不太好。他領先眾人一步走在前面,拉著臉,但也沒像云行想的那么社恐,十分正常地與見到的人打招呼并相互問好。

    也是,云行心想,能在公告大廳讓所有人都聽他指揮的人確實不像社恐的樣子,估計就是單純厭人。

    他們踏進那棟建筑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這只是一場招待遠道而來的家人們的家宴,里面參加的客人彼此都熟得很,大廳內的音樂與美食中冒出一種很松弛的氛圍來,完全不像云行想象中的宴會那樣熱烈。

    衛瓊文徑直走進去,云行幾人則跟在他身后,他與幾個叔伯姨打了招呼,巡場npc似的逛了一圈。云行才頭一次對他升起了一點敬佩,她想,這可真是個好大的、人丁興旺的家族,記住這么多親戚的名字對她這個獨生子女政策之下三代單傳的掌上明珠而言實在算是很大的挑戰。

    壞了。

    云行又一愣,她摸摸自己的臉,家里就她一個孩子,這怎么辦,她到這兒來,她家是不是要變成失獨家庭。

    衛瓊文基本與他的家人打過了招呼,系統這次很給力,衛瓊文一叫人,它就立馬跟在后面爆出對方的能力與等級,大半圈逛下來,雖然對跟來的那些獵人的水平還太不清楚,那些衛家的人的等級卻基本已經被她摸了個透。

    她在心中給這些人排序,這么一大屋子人, A級沒見到, B級三個, C級二十一個,還有兩個人,或許是根本沒有異能,也或許是實力太弱,系統懶得張嘴,就姑且排除出去不計入暗殺檔案。

    ——所以倆人跟著來做什么的,湊熱鬧嗎。

    云行剛偷偷斜眼去看那兩個人,衛瓊文卻“呼啦”一下站起來,他坐的椅子被他推的差點仰倒,身上的首飾也一陣搖擺亂響。

    她被他嚇了一跳,這才注意到是又有一個高挑的黑發女性向這里走過來。那人一看就知道是衛家的人,而且大概率還是衛軼某個親生姐妹。她身材很好,肩寬腰細腿長,走過來不顯瘦弱,像個天然好衣架。云行還在看她,衛瓊文卻沒去與那人打招呼,他臉色爛的像死了爹,把頭扭過去,扭的虎虎生風,路過云行身邊時還從鼻腔里發出“嗤”的一聲。

    云行見他的態度就知道來者絕大概率是個好人,她故意磨蹭了兩下,卻立刻被衛瓊文瞪了,他上嘴唇輕掀,吐出個涼涼的“走”字。

    “走什么。”那人的聲音也傳過來。

    她端著一杯淡紅色的飲料,路過云行身邊,她與云行差不多高,站到衛瓊文面前時他得仰著臉看她,于是當兩人面對面對峙起來,不管是氣勢上還是從物理層面,衛瓊文都是真·比她矮了一頭。

    那人晃了晃杯子:“真沒禮貌,不來和姐姐打招呼?”

    “滾。”衛瓊文立刻禮貌地從嘴里咬出一個字來。

    云行聽得直想樂,這場景好熟,不久以前她才剛在衛軼和他姐身上見過。她心想,果然,衛軼沒有丁點問題,他家里人都這樣,子女不合就是老人無德,錯顯然在衛軼長輩身上。

    衛瓊文要走,轉頭卻見云行竟然老老實實地停在原地不動了,氣又更大了些,那個女人也稍微偏了下頭看她,語氣很平淡:“還在生氣?這不是都找到其他守衛了么,現在還是一A三B看護你,甚至公社里還多給你補了幾個獵人使喚,你要任性到什么時候。”

    衛瓊文說:“是啊,你真是個沒用的東西,自己的領地上有A級的獵人都找不到,非要來搶別人的。估計你渾身上下唯有一張臉皮最有用,你拍拍你的頭呢,看看是不是實心的,看看你的臭皮是不是已經長進你腦子里。”

    他又看向云行,語氣和眼神都很兇:“叫你走!”

    “要走廖應旗的分明是母親,你何必來找我撒氣。”那個女人還是很平靜,甚至好像覺得衛瓊文方才說的話很好笑似的,“三名A級的獵人都在那里,憑什么你的護衛能例外?你是覺得你比生靈更珍惜,還是比我們能力更強大,你身上有哪樣更值得家族派人來守護你?啊,不如我現在帶你去見母親,你去與她講道理,讓她趕緊把你的奶爸還回來伺候你。”

    他們罵架的聲音不大,在這個宴會的大廳里幾乎無人在意,云行默默站到衛瓊文的身后,和魚亞一起豎著耳朵聽。此刻女人的臉上什至還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云行走偷偷去看衛瓊文,衛瓊文可沒那么好的涵養,他咬牙切齒,氣的整張臉都泛起紅暈。

    女人將頭發撩到耳后,很優雅地笑了笑:“當初就該將你和七弟的守衛換過來,真可惜,你是個沒用的小廢物,礙事的小東西。”

    她將飲料喝下去,用一種很輕柔的姿態將空杯塞給云行:“他可不是什么好雇主,不如你們的合約結束之后同我一起留在貝葉區,嗯?”

    她甚至對云行拋了個媚眼,而后便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系統又適時插口道:「木靈、金靈, B級。」

    她與云行擦身而過,云行沒聞到她身上信息素的氣味,也沒見到她脖子上有頸環的痕跡,便猜測剛才那人和衛瓊文一樣是個beta。

    beta,她頭腦中有各種各樣的聲音亂飄,所以這算不算是異性,她發現她在這個異世界好像異性緣還蠻好。

    衛瓊文臉還是氣的發紅,他從她手中拽過那只杯子,向遠處狠狠地擲去,玻璃杯在地上碎裂開發出清脆的一聲響,云行眉頭一跳,心說真就親戚的命不是命,真是我的大哥,這鬼地方你也不怕砸著別人。

    “你敢!”他瞪了云行一眼,而后氣呼呼地邁開大步,想要離開這個大廳。

    廳中無人阻攔他的行動,云行幾人就只好又跟上他。今天的天氣好得很,夜色之下有一只烏鴉站在低矮的樹杈上,黑漆漆的眼睛閃著幽幽的光,緊盯著云行幾人的步伐。

    它張開翅膀,尖尖的鳥喙梳理起身上的羽毛,待云行走過樹下,恰好有一根泛著金屬色澤的的尾羽從上方落下。

    云行抬頭,腳下比旁人慢了幾步,落到最后去。那鳥腦袋一歪,不著痕跡的落到她肩上。

    “六樓正中,”云行壓低聲音,“直接到那里去。”

    第54章

    衛瓊文走到屬于他的樓層, 站在房間門口處,他好像余怒未消,所幸云行與魚亞這回都突然變得非常狗腿, 不等他指揮,她們就一左一右站到門邊, 為他緩緩推開了門。

    房間中一直燃著燈火,他愛用些加香料的燈油,但這次一開門,卻沒聞到往常那樣濃重的香。

    正中央一扇窗戶正敞開著,香料的味道徐徐散出去,外面涼爽的夜風灌進來,吹的窗簾微微搖晃。

    “誰開的窗?”衛瓊文又豎起眉毛來,那兩個護衛跟隨他一起進了臥室,也覺得有些詫異,微微搖了搖頭。

    其中一人說道:“或許是風吹, 我們出門之前檢查過房間的情況。”

    云行與魚亞不答話,她們落在最后,默默將門合起來,門扉關閉時聽到“嘎達”一聲落鎖的聲響。

    衛瓊文一腳踢在旁邊高腳的玻璃桌上, 那桌子倒下來, 和上面擺的東西一起落在地上,發出稀里嘩啦一陣聲響。兩個獵人似乎都對他的情緒見怪不怪, 一人為他摘掉一些小首飾,幫他脫下外套,另一個獵人就去關窗戶。

    房間的燈火用的很多, 但再多小火苗聚在一起也不能像電燈那樣明亮,這點光不足以讓神經放松的獵人發現房間中沉默的入侵者。

    白天那個指點云行去清理地面的女beta走到窗前,將兩扇分開的窗戶輕輕拉上。她又向周圍去檢查其他的窗,發現其中也有一兩扇沒被關好,被吹的有了些小小的縫隙留著。

    這里是那個女人的地盤,她剛剛才讓他們的小少爺大動肝火,于是獵人很清楚此刻該說什么樣的話,她去合上窗戶,隨口抱怨道:“這里的風土和建筑可真差…… ”

    她正站在窗簾旁邊,窗簾是厚重垂地的料子,屋內的火光照不清這里,它微微擺動,褶皺里和地面上有漆黑深邃的影子。

    那獵人轉過身,背后的黑影猛然擴散,無害的絨布窗簾變成要吃人的惡獸,她瞬間汗毛直立,卻在反應過來之前先看到亮白的刀刃從她胸口伸出。

    滴答滴答,血液滴在地毯上,清理起來恐怕要費一番功夫。

    剩下的獵人手上還拿著衛瓊文的外套,見變故陡生,他松手將衣服和小首飾丟到地上,能力還未凝聚,卻被魚亞從后方纏上來擰斷了脖子。

    他的身體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房間里的燈熄滅了,黑暗籠罩住房間內的人,只有方才關上的窗戶中透進月亮冷白的光,濃重的壓迫感涌上來,淹沒衛瓊文四肢百骸。

    他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眼睛還未適應驟然變黑的環境,便覺得似乎有人靠近了他的身側。

    “你們干什么!是誰!”他從未遭受過如此危急的時刻,心慌,嗓子梗著,卻大叫起來, “我是……唔!”

    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噓,輕聲。”

    他瞳孔驟縮,動作僵硬,難以置信地側過頭去,微弱的光線映出一張熟悉的臉,于是他更加害怕,鋒利的刀尖抵著他的后背,他的心臟快要在喉嚨里爆炸開。

    “你唔……唔!!唔!”

    云行去拉上了所有的窗簾,確認已經隔絕一切外面的視線,這才一打響指,房間里的燈齊刷刷重新亮起來。

    衛瓊文被反縛住,狼狽地倒在地上,衛軼拍拍手,坐上他的沙發,順手拿起靠背上的茶杯,見里面還有已經放涼的茶,嫌棄的撇撇嘴,丟在他腳邊。

    區區不到一天云行就快被這個扔茶杯的動作搞成PSD,她不動聲色地捏捏鼻梁,心說好好好,親生兄弟。

    衛瓊文的嘴里堵著自己的外衣,衛軼下手挺重,云行怕他把人堵的窒息,又蹲下去給他往外抽了一點,衛瓊文干嘔一下,眼眶紅紅的,蓄著一堆眼淚。

    云行抬頭問衛軼:“你要留著他?”

    衛軼沒回答,手肘撐在沙發的扶手上,向衛瓊文一挑眉毛:“能安靜了嗎?”

    衛瓊文點頭,淚眼婆娑。

    于是云行又蹲下去,把他那件外套從嘴里扯出來,他抽噎幾下,眼神怨毒地看她,小聲說道:“你們是他的人……”

    “誒~”云行被他的不爽給爽到,笑瞇瞇嚇唬他道,“是誒~再瞪我把你眼睛挖了,狗小孩。”

    魚亞也坐到沙發上,補充:“毒啞了再挖。”

    云行:“聽到沒?”

    衛瓊文開始掉眼淚。

    然后他們誰都不管他了。他們開始說起正事,衛軼問道:“今天怎么樣?”

    魚亞道:“你說的那三個A級獵人似乎都被你的母親征用了,今天他們——包括你母親在內,都沒有在宴會上出現。我猜測或許你母親那邊出了什么問題, alpha可不是誰都愿意群居的,實力高強的家主何必召集旁人跟在身邊。”

    云行說:“衛家的獵人不確定有多少,但今晚在宴會出席的那些你親戚大都是C級。兩個弱的不得了的不計入在內,B級總共四人,C級二十一個,這個人數威脅不大,解決起來不成問題。”

    魚亞眨眨眼,她點頭附和,既沒說“你好大的口氣”,也沒把那句“你怎么知道”問出口來,只有些奇怪地看她。

    云行渾然未覺,衛軼也只當她是聽到風聲,他回憶姜文翼的情報:“跟來的獵人, B級二十, A級三個。”

    云行:“二十個,比你們本家還多?倒反天罡。”

    魚亞解釋:“畢竟是從家族的多個區域里收集來的,能達到B級以上的人本來就不多,聽他今天的稱呼,估計本家跟來的人只以親疏遠近分別,能有三個B級已經算是不少了。”

    云行“奧”了聲,衛軼又將目光轉向衛瓊文那邊:“你了解什么嗎?”

    衛瓊文悶聲:“我不知道,我的人也被要走了,衛林肯定知道,這是她的地盤……都是她在安排。”

    沙發上已經坐了魚亞兩個,再坐上去就有點擠,云行便抱臂像個門神似的站在衛軼旁邊。

    她把嘴向下一撇,突然又變得像個奸臣:“兩位大人明查,我覺得他在敷衍。”

    衛瓊文尖叫:“我沒有!”

    衛軼:“你能安靜嗎。”

    衛瓊文噤聲。

    他又問:“衛林什么時候來問你要的人?”

    “昨天……”衛瓊文好像很怕他,他抽抽鼻子老實回答道,“……我們剛來住下,還沒安頓好的時候。”

    衛軼示意他繼續,衛瓊文就偷偷抬眼看他,然后又委屈起來,索性很有個人情緒地開始抱怨。

    他說:“我們一來就住到這里,這里又小又破爛,只能我一個人住,但是根本就有更大的套間,衛林不留給我們,還要把我的人安排到別處去,要他們和別的獵人住在一起。我們都不在一個樓層,我怎么去找他們,他們一直照顧我的。然后這些我都忍了,但是我不高興,但是衛林過了會兒又要廖叔和白簡也走,我就和她鬧起來了,她說沒有人手我就自己去找人,廖叔說陪我去看看,然后就正好碰見……她們兩個,反正就是找到別的人了,廖叔他們昨天晚上就過去了,然后也沒來照顧我。”

    說的稀里糊涂的,魚亞嘆氣:“勉強聽懂,盡說廢話。”

    衛軼又問:“衛靈住在哪里,你的人去做什么了?”

    “……”衛瓊文沉默了一會兒,“都是衛林安排的,我哪里知道母親在哪兒,廖叔也沒回來和我說啊,他反正都聽別人的話了,又不聽我的,干嘛問我。”

    云行:“廖應旗一直沒找你?”

    她有點不太相信,廖應旗分明今早還有空陪她們說一上午育兒經,閑得要死又對衛瓊文愛得深沉,不像能分離超過八小時的樣子。

    衛瓊文:“反正他找我我也沒見他,給別人當狗了還管我,神經病。”

    云行扶額,她有點無語,這幾天腦子記的東西多,衛瓊文這么一叨叨,差點把她腦子弄岔劈,她彎下腰,對衛軼感嘆:“你家怎么什么品種都有,我的天。”

    衛軼翻白眼,他從沙發上起身,走到衛瓊文身前去,又在他的面前蹲下來。他手里拿著剛才殺人的刀,轉了個刀花,有幾滴還未凝固的血被甩到衛瓊文臉上。

    衛瓊文瞪大了眼睛,向后拱了幾下想遠離他,眼睛里立刻又鼓出淚來,尖叫道:“你干什么!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

    衛軼把冰涼的刀身貼上他的臉,眼睛里不帶溫度:“你明天怎么安排?”

    “我要見人!你不能殺我!!我要活著!”他這時候倒是很敏銳,尖聲叫起來,被衛軼用地上揉成一團的衣服捂住嘴,但成效不大,他拼命搖頭叫喊,“我是你的弟弟!我明天……我明天要聚會!廖應旗會來找我!!你不能殺我!”

    他的掙扎很很沒章法,能力很弱,力氣也不行,甚至都不如衛易山有勁兒,衛軼輕描淡寫的把他打包起來,左右瞧了瞧,又塞起他的嘴巴堵住他的話。

    他將他的腦袋擺正,觀察了一番,又對著自己比量比量,發現衛瓊文頭發比他長些,這個沒辦法,或許他得戴個帽子。

    “你安靜一點,別讓我真殺你。”衛軼站起來,依舊低著頭向下看衛瓊文的臉,然后對云行說,“他交給我,我知道該把他扔在哪里,剩下的人你們處理。”

    云行點頭,拉著魚亞去做苦力。衛軼在房間中轉了幾圈,打開衛瓊文的衣柜,依照記憶在其中挑選起來。

    他換了身裝束,又去隨便抽了本書,拿著書本懶洋洋躺在衛瓊文床鋪上面。

    云行第一次正經接這種火化的單,但最近這個行程下來,她對這一套流程已經駕輕就熟,她和魚亞很快將兩具尸體處理完,卻誰也不會處理沾上血的地毯,怕第二天要冒出不好的氣味,兩個人腦袋湊一起嘀咕了一下,便干脆決定也都用火烤干。

    衛瓊文的房間不像她們的房間那樣只做了簡單的隔斷,這里有點像一套真正的小公寓,臥室門開著,云行依然還是站在門口敲了敲,她手搭在魚亞肩上,兩人拿著點屋里擺的小零食,挑眉道:“哎呦,少爺?”

    衛軼把書放下,擺出一副驕矜的姿態:“怎么樣?”

    “不太像。”云行評價。

    衛軼又把臉拉下來,聲音抬高了兩度:“滾出去。”

    魚亞拍手:“演技精湛。”

    三個人誰也沒繃住表情,一起笑起來。

    第55章

    貝葉區的天亮的早,他們昨夜就衛靈和那三個A級的事談論的晚了,擔心再下樓反而再驚動旁人,便沒有回去休息。衛瓊文的床很大,昨天魚亞與云行睡在上面,衛軼去躺了外面的小沙發。

    云行和魚亞隔得老遠,一個睡在床頭一個靠著床尾,即使如此,第二天醒來時云行依舊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穿越成了霸總,正在從五百平的床上醒過來。

    她埋在被子里,外面傳來敲門聲,她試圖忽略打擾睡眠的聲音,直到魚亞也在視線的不遠處動了動,才遺憾地讓身子舉著頭,把頭抬起來。

    早飯嗎?她起身迷迷瞪瞪的摸摸腦袋,衛軼也醒了,和她對視了一眼就鉆進臥室,將臥室的門輕輕關上。

    “噠。”

    她不動聲色地將房門打開,門口站的卻不是推餐車的傭人,而是一天不見的廖應旗。

    她沒完全打開門,兩只手拉著兩邊的門扇,只露出自己的腦袋。她就知道奶爸不可能長時間不見小孩,但確實也沒想到他能選一個這么冒犯的時間——外頭天色還早,鳥都才剛開始吵鬧不久,這么早敲門是不是多少有點不太禮貌。

    廖應旗也挺驚訝:“怎么還在這里?”

    云行心說我不在這兒, 你還指望原來的少爺給你開門不成。她毫不掩飾地打了個呵欠,露出個疲憊的笑:“他姐姐昨天惹他生氣了, 沒放我們走。”

    廖應旗眼睛越過她向里面看。臥室的房門緊閉,桌子被推到了,上面的東西掉了一地,地毯上有些污漬,里頭亂七八糟的,估計還沒收拾。

    他點頭,對云行的解釋沒任何懷疑的意思,囑咐到:“今天瓊文出去的話,記得叫傭人過來打掃房間。”

    云行點頭,看著他突然輕輕嘆了口氣,很鬼祟的扭回頭去,似乎見到臥室的門依舊緊閉著才放了心。

    她從門縫里將身體擠出來,背靠著門,與廖應旗的距離瞬間湊近了,幾乎與他鼻尖相碰。

    廖應旗不自覺向后退一步,下巴縮了縮,云行又是很疲憊地嘆氣:“這個任務,是什么時候結束啊。”

    廖應旗說:“您可能只是不太習慣帶小孩……”

    云行說:“大概什么時候啊?”

    廖應旗:“……應該不會持續太久。”

    云行:“沒個具體的日子?”

    廖應旗有些尷尬,又默默向后退一步:“這個我并不清楚。”

    云行心說衛瓊文這真是你一手帶大的,倆人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管你自己。

    她眼里露出來的失望一點都不掩飾,又不信一點消息都問不出來,撇了撇嘴,好像也在抱怨,繼續道:“昨天在宴會上碰到他的姐姐,兩個人吵的很厲害。小少爺問那位女士到底要你去做什么,卻只被她笑話了,回來很生氣,似乎非常不情愿你被別人安排走,又好像有點傷心,因為什至連昨晚的宴會你也沒有去見他——為什么沒有出席宴會呢?”

    廖應旗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道:“家主那邊實在抽不開身,并不是在特意避開他,很快會回來的。他醒后請幫我轉告,祝他早安。”

    云行嗯嗯:“你看咱倆能換換工作不,你那邊非要木靈?”

    廖應旗有點尷尬:“并不是的……但您畢竟是自由獵人,家主或許不愿意見到外人。”

    云行:“她怎么了?”

    廖應旗:“您是否太有好奇心了。”

    “哦,”云行說,“冒犯了,不好意思。”

    廖應旗又匆匆走了,他依舊是上了樓,云行目送他消失,看來衛軼的母親也在這棟樓之中。她重新進門,屋里略有點昏暗,臥室門打開,衛軼從其中走出來。

    魚亞還陷在軟床上好好地睡覺,云行向里看,衛軼問:“怎么了,要不要叫她起來?”

    云行搖頭:“不用。”

    衛軼便又將臥室的房門關上,云行說:“是廖應旗,糊弄過去了,沒太多新鮮的消息。”

    “他說家主那邊抽不開身,今天又來的這樣早,估計也是剛得空,與我說了幾句話又匆忙返回去。”云行說,“能讓你的動物朋友們看看情況嗎?我看你母親問題還不小。”

    衛軼“嗯”一聲,云行說:“在樓上,但不確定具體在哪里,你得仔細找找。”

    衛軼:“好。”

    早晨的鳥鳴聲格外吵鬧,他站到窗邊,就好像灰姑娘等小鳥落下來幫她撿煤灰里的豌豆,他將窗戶打開到最大,守在窗臺前,很快就有許多鳥飛來。

    他搓搓鳥頭,什么也沒說,鳥兒又一只只飛起,在半空中盤桓。

    云行抬頭,看又逐漸散亂開的鳥兒:“什么原理?”

    衛軼說:“也是''種子'',我給它們我的意志,與它們共享視野。”

    主樓建的很高,眾多鳥兒盤桓而上,飛在不同樓層間,時不時停留在能夠進入的窗臺前。

    衛軼拉著云行到小沙發坐下,閉目連接腦內的景色。多數窗戶是關著的,里面擋著厚重的窗簾,畢竟現在還不到尊貴的客人們應該起床的時間。

    云行猜測:“會不會在頂樓?我記得主人房一般在最高處。”

    “應該不會,”衛軼說,“我家不是這樣的。”

    不過他還是指揮兩只雪白的鳥飛上高空,從最中央的房間的窗戶向兩側掠過去。

    最上層的房間大都空著,內部的空間一覽無余,衛軼將它們一一點過,即將飛過最右的房間時卻有什么東西一閃,一陣劇痛席卷他的腦海,他捂住眼睛,外面明媚的陽光不見蹤跡,再睜開眼便又是如今室內昏暗的光線。

    云行有點緊張,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衛軼吸氣:“有人將''我''殺了。”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他又深呼吸幾下:“你說得對,衛靈在最高層的最右邊。”

    那死去的鳥仿佛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那是一股很奇異的力量,它的尸體在空中爆開,沒有引起莊園內任何人的注意,忙碌的傭人們依舊有序地清理花園,裝飾建筑,為遠道而來的客人送來可口的早餐。

    云行又去開了門,為了配合今早對廖應旗的謊言,一口氣要來了五份早餐。

    魚亞也醒過來,三個人坐著將東西吃完,衛軼又將五個盤子疊放在一起,讓云行放門口去。

    云行關門回來,癱在沙發上:“住你家怎么跟住酒店似的。”

    酒店的慵懶生活又只持續了半天,云行也第三次去應付來敲門的人,魚亞背對著她,站在她身后,好像依舊給衛瓊文站崗似的,遮擋住從門口投進來的視線。

    這又是個沒見過的生面孔,穿了一身湖藍的衣服,顯得很貴氣,不太像是普通的傭人。

    云行撐住門問:“您有什么事呢?”

    她不認識那人,那人卻好像是認識云行的,來者嘴角勾起一個笑容,對她行禮道:“安好,尊貴的客人。衛林女士托我來問,她希望能有機會與二位共進晚餐。”

    衛軼躺在沙發上,拿衛瓊文的書蓋在臉上裝樣子,這時候又抬高聲音演起來:“她怎么總是盯著我的人!讓她滾!”

    云行:“您聽到了,恐怕不行。”

    那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像她的主人一樣,似乎也并不太將衛瓊文放在眼里,只將兩份精美的信函塞到云行的手中:“您該去看看的,這位小先生可不是您長久的雇主,我的主人和貝葉區應當更適合你,相信您的判斷。”

    衛軼在里面尖聲:“給我滾!”

    簡直惟妙惟肖,云行真怕再聽下去要笑出來,板著臉對那人點頭,而后退回門里,不等對方打完招呼,便又將門嚴實地閉起來。

    房門一關,屋里剩下的兩人都不演了,衛軼丟掉手中的書,與魚亞一起湊上來。

    “真行,她要將橄欖枝塞到你手里了。”魚亞說,“你看,這才是A級的獵人應該有的待遇,照顧那個臭孩子算你倒八輩子血霉。”

    云行將魚亞那份遞給她,又將自己的那張展開來,幾人先是看了她的,又去看了寫給魚亞的,兩份信函——或者說請帖的內容大同小異。

    ——昨日宴會那棟建筑的二樓第某某間,晚三鐘響起時請您到場共進晚餐。

    云行指著那個“晚三鐘”:“這是什么時候?”

    衛軼答:“我們昨天睡前有四次聽到鐘聲響起,這是讓你們在第三聲響起時去見她。”

    魚亞咋舌,除了跟他們兩個搞得快晝夜顛倒的幾次,她作息一向良好,她說:“那不都是深夜了嗎,何必這時候要當著衛瓊文的面送來,還說什么共進晚餐。”

    云行了然搖頭:“好猜,肯定是純挑釁,我就發現他家人都賤得慌,這么一鬧要是那狗小子還在這,估計今天咱倆又別想安生休息。”

    衛軼看她,云行打補丁:“不包括你和你姐。”

    夜晚第三聲鐘聲響起,云行二人趁著夜色重新來到昨天的大廳里,里面依舊燃著明亮的燈火,卻只有少數幾個傭人等在這里。

    白天那個穿湖藍色衣服的女孩換了身裝扮,她將二人引到一個明亮的房間,為二人拉開椅子,然后微微彎腰,關上門退了出去。

    桌子上擺著豐盛的飯菜,衛林坐在旁邊,漂亮的眼睛微彎。

    她打招呼道:“晚上好呀,二位云女士,很感謝你們到來。”

    第56章

    衛林穿著一身舒適的衣裙,站起身向她們問好。

    云行還是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見人穿裙子,覺得新奇便多看了兩眼,這家人似乎很喜歡絲綢的質地, 衣裙泛出的光澤也確實很襯他們的氣質,也顯得她動作間高貴又端莊。

    衛林笑到:“請坐。”

    燈火映照下的房間依然有點昏暗, 云行坐下, 這個時間和人不熟的人面對面吃飯讓她覺得渾身刺撓, 她克制自己想撓這撓那的手,盡量裝的有逼格一些,魚亞倒像是真的挺適應, 她動作不拘束,與衛林寒暄的也很自然。

    魚亞道:“您何必叫我們深夜來。”

    衛林還是笑盈盈的:“如果二位能答應我晚飯的邀請自然是更好, 但我的笨蛋弟弟似乎有些纏人, 便只好先退而求其次了。”

    云行二人沉默,衛林卻并不為此感到不自在, 她端起杯中的飲料自顧自喝了一口。

    “二位是否想聽準確的消息呢?”衛林說,她坐的更挺拔了一些,眼神中也多了份認真, “我不與二位多說廢話寒暄,相信大多數的獵人也不喜歡這個。我就從具體的情況向你們說起吧,或許你們還不了解——衛瓊文和他的人向來過得稀里糊涂的,指不定還沒將這都是什么事對你們說明白。”

    云行: “確實。”

    她也端起眼前擺的飲料, 那飲料是淡紅色的,被盛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挺有氛圍感。云行起初以為是紅酒, 沒想到喝到嘴里發現只是一種甜味飲料,略有一點酸澀的口感, 與這一桌肉擺在一起倒是相當清新解膩。

    衛林道:“本家這次共來了七十四人,與你們同天到達。這是衛家從衛城出來接親的隊伍,因此不會在這里逗留太久,等對方來了便會離開,衛瓊文他們也是一樣,因此我說他們不會是二位長久的雇主。”

    “其實您只要清楚這個就好。”她沒有動手去吃面前擺放的食物,“至于更準確的消息,我也是今天才剛剛知曉,聽說對方的隊伍已經離這里不遠,預計后日便能到達,屆時廖應旗等人會重新回到瓊文身邊,二位的任務也算作結束,可以開始新的合約。”

    后日抵達。

    云行垂著眼睛,手指在大腿上敲了敲,這與他們預計的其實大差不差,不過有確定的時間確實會更好些,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安排可以更有章法。

    要在雙方會和之前找機會解決掉那些多余的A級,最好也把那群B級的人收拾收拾,免得最后要礙事。

    她抬起眼睛看向衛林:“很感謝您將這些事情告訴我們,照顧不懂事的孩子確實叫人覺得勞累,我們很高興到后天便能結束這些。”

    “不過,”她繼續問道,“既然您也不愿意多說廢話,我就直接問了,您特地來為我們答疑解惑,是想要得到什么呢?”

    “自然是二位的好感。”衛林攤手,說的很是坦然,“貝葉區是我的轄地,我不會跟隨隊伍和他們一起回去。如你所見,這里又大又荒,如果二位愿意在與瓊文和合約結束后停留下來幫助我,我會感到萬分榮幸。”

    魚亞道:“很抱歉,我們出來是為云游。”

    “我知道,我知道,”衛林還是那樣笑盈盈的表情,她將雙手抵在唇下,“或許我這里也并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呢。”

    魚亞道:“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我目前的勢力還不足夠,”衛林說,“有一定的概率,我家的事……哈,實在有些需要你們的幫助。”

    ——

    “她是這樣說的。”云行回憶腦海中衛林的話,將它們復述給衛軼,“她好像從哪里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衛嘉已經死了,衛嘉是下一任的繼承人?衛林現在對你家的太子之位可是躍躍欲試。”

    魚亞也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插曲,她揉揉眉心:“敢直接與我們這樣來路不明的獵人開口,你家下一代的競爭還挺激烈。”

    衛軼目光轉向窗邊,口中呼出口氣,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越過這里的窗臺,初來時貝葉區城頭有嚴整的守衛,城中街道干凈通達,街上居民眾多。現今莊園中整潔的房屋,精美的裝飾和傭人們一片井然有序的安排,這樣細細想來,他發覺就管理而言,衛林做的確實不錯。

    “可惜是個beta,”他說,“她自身的天賦倒也還好,可惜是beta,家族那邊可不會輕易認同一個beta作為未來家主。”

    云行眨眼,有點不明白,按說一切刻板印象或者說偏見的由來總有最初的合理性,但按她這些年閱覽小文章的經驗,她有點不懂beta有什么不好,各項發展穩定,天生的打工圣體,重任分明就該委托在他們身上才對。

    于是她就又問起來:“和alpha還是beta有什么關系,她實力不賴,腦子也不笨,當家主的可能性不是挺高?”

    “怎么會沒有關系, beta哪有那么多成為A級的潛力。”衛軼向后一靠,把自己陷進沙發里,“你去抓十個A級過來,九個alpha一個omega , beta的天分擺在那里,雖然穩定,但上限也低,一般而言beta只到B級。與其說家中不接受的是beta ,不如說不接受的是只有B級能力的家主,僅此而已。”

    云行:“那你要是以后變成A級,能回去當家主嗎。”

    衛軼白她一眼:“早上有人送飯的日子就讓你這么心心念念啊?”

    “嘿嘿。”云行說。

    衛軼又把自己往沙發里埋了埋:“他們更不接受omega ,不過我也不想去收拾他們的爛攤子。”

    魚亞懶洋洋靠在一邊,默默聽著,也不接他們的話題。心說雖然每個家族都有沒道理的一面,但對omega和beta的態度竟然能跨區域保持一致,這實在是很神奇。

    她打呵欠,現在已經很晚了,她問云行:“今晚回去?”

    云行點頭,她們兩個一起下樓,留衛軼自己在樓上休息。

    房間里亮起燈,里面與先前無二,依舊還是沒被人打掃過的樣子,房間最左側的一角扯起了一根繩,估計是衛軼做的,上面還掛著她已經被洗干凈的衣服。

    她伸手摸了摸,發現已經干透,就收下來折了折,重新放進背包里。

    把衣服整理的妥當,她怕廖應旗早上又要搞突然襲擊,決定明天依舊早起。按理說一直待在上面會比較好,但好歹她和魚亞兩人與衛軼算是各種意義上的異性,總睡在人家那里也不方便。

    她想到這里又摸鼻子,心說怎么回事,我們現在是在談吧,有點不確定,天殺的要找機會問問所以我們現在是什么關系。

    他們如今大體知道衛靈在哪里,但是對方一直閉門不出,還又有三個A級的獵人給她當做警衛,并不好貿然前去。衛軼與魚亞二人的意思都是等到后天謝家到達,屆時衛靈一定會出現在人前,他們只需要趁機鬧出些亂子,要得手就會更輕易些。

    不過這也意味著他們明天的安排會有些忙,礙事的人要在明天都盡可能的處理掉。廖應旗并不難辦,他當然會被衛瓊文的事獨自吸引過來,剩下的兩個人就要另尋機會。

    她又簡單收拾了一下并不雜亂的屋內,突然想起衛瓊文那邊還亂七八糟。

    ……再說,再說。她心想,再住兩天的屋子而已,不臭就隨意。

    她睡下,臨睡前把系統當成鬧鐘,囑咐對方明天鳥鳴時就叫自己起床,系統久不發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應下她叫起床的要求,于是云行很安心的睡過去,再睜眼時天光就已然亮起。

    她打呵欠,在走廊一片沉寂之中爬上樓去,傭人們好像已經起床,云行走上樓梯,能聽見下方傳來有人快速走動的聲音。

    “篤篤”

    她屈指輕敲兩下門,不出意料的沒人回應,于是說了聲“我過來了”就自己打開了門。

    原先那幾人流下的血被她烤的干干巴巴,又燃著些帶香味的燈,此刻屋子里沒什么昨晚擔心的臭味,甚至有些香氣。

    臥室的門關的嚴實,她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早起混沌的大腦有點想突發惡疾,考慮了一下要不要這時候闖進去,聲淚俱下的問問衛軼他們現在到底有沒有確認關系。

    理智上有點混亂,但幸虧本能還在,她搖頭安撫了一下胳膊上突然冒起來的雞皮疙瘩,又接著在沙發上睡過去。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廖應旗今早沒有再來找人,等房門再被敲響,門外出現的人變成魚亞,她見云行從里面開門,眼睛一瞇,兩只胳膊抱起來,好像有點鄙視。

    “你半夜回來啊?”她說。

    “放屁。”云行義正詞嚴,“我起早來的,是怕廖應旗。”

    魚亞:“……也不能次次都來啊,家養獵人也得有點邊界感。”

    云行:“好吧。”

    等衛軼再從房間出來,三人又很自然的坐到一起,他們的計劃大差不差,衛軼說:“廖應旗?他早上沒來也好。”

    “我打扮一下,”他站起來,對她們說,“我們待會兒出門,你們知道他在哪兒吧,先引他到后花園里。”

    第57章

    所謂后花園實際是莊園邊緣一片相當大的區域,不止是傳統意義上的花園,更有寬廣的草甸與茂盛的溫帶樹林。與衛城那片幾乎全是人工鋪設的花園不同,這里的植被大多是本土生長的品種,不夠精致,同樣也沒那么多人有閑心來這里觀賞它們,算是個偏僻無人的地方。

    云行她們曾經陪衛瓊文來這里吹過一下午風, 設施倒還不算簡陋, 維持的很不錯。

    衛軼不需要她們帶路,這個莊園里動植物比人多,他要摸清情況輕而易舉,與二人商量一下具體的地點,他自己便先去了,囑咐她們把廖應旗引到那里。

    她們答應下來, 先是去了他在四樓的房間,正趕上傭人們開始送早飯, 見那個傭人敲了很久的門也依舊無人應答,便又轉身向樓上走去。

    主建筑有八層高,她們順著樓梯緩緩向上攀爬,越向上走裝飾越華麗,越向上走也越沒有人氣。

    頂層的風光不錯,云行沒貿然出去,而是先在樓梯轉角處向外張望了一下,她還記得那天衛軼指揮白鳥飛上高空時的情況,或許有什么無形的結界?不確定,還是謹慎一些好。

    走廊上鋪的地毯有暗金的紋路,外面的陽光撒到地面上,顯得這里的裝飾絕頂的美麗。她對魚亞努了努嘴,然后自然的邁步向前去,這里不像她們的樓層那樣,仿佛是學校宿舍似的擠著密密麻麻的房門,頂層只有左右各一個房間。樓梯在建筑的中央,她直接向右側轉,一直走到房門處也沒受到阻礙。

    這可真奇怪,防備竟然松懈到任由她們走到這里,云行索性又抬起手來,直接敲起房門。

    “篤篤篤”三聲輕響,云行放下手來等在外頭,這與她在衛瓊文房間做的事流程相似,不過是從門內的角色換成了門外敲門的人。

    里面果然有人,厚重的房門劃過下方柔軟的羊絨毯子,開門的是一個紅頭發的女人,她有一雙綠眼睛,見到門口兩個陌生的訪客顯然有些疑惑。

    “我們是瓊文先生的守衛。”云行低頭,魚亞也極有禮貌地彎腰行禮,那紅發的女人聽到這句介紹好像立刻了然了些,云行繼續道,“能不能請廖先生出來一趟?”

    那女人沒說什么,點點頭示意她們先等在這里,她關門進屋,不久再打開房門時走出來的就變成了廖應旗。

    他應該是在這里守了個通宵,眼下冒出一小塊青黑來。

    “早安。”他將房門關上,獨自一人走出來,“請問是瓊文那里出了什么事嗎?”

    云行似乎有點難以啟齒的意思,她看看魚亞,魚亞也用同樣的眼神望回來,兩人猶豫幾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是這樣,”云行說,“小少爺今天沒有見到你。”

    廖應旗“嗯”了聲,似乎也才剛反應過來這件事,點了點頭示意她們繼續。

    云行道:“他有些焦躁了,希望您能去見見他,您是否能騰出些時間呢?”

    廖應旗:“恐怕不行。”

    云行可沒想到他拒絕的這樣干脆,她心中狠狠“噫”了一聲,繼續編,編的感情很充沛,臉上立刻擠出一個吃了三天大便的柔弱表情:“真的走不開嗎?或許需要的時間并不久,您知道他并不太待見我們,昨天又與您錯過,他知道后向我們發了好大的火。”

    “雖然我們也只陪伴了他很短的時間,但也看得出他對您是相當依賴的。他該是真的很想念您,不知道二位以前都是怎么相處的,不過他應該很少像今天這樣主動來請求您吧?您真的不能短暫的,暫時的,抽出一點時間來安撫他嗎?”

    廖應旗眼光閃了閃,微微偏過頭去:“我之后會去向他道歉的,很抱歉,麻煩將我說的轉告他。”

    云行:“?”

    魚亞見他這樣,估計還是不愿意離開,也不知他是從哪來的這份打工的責任感, A級向來都是橫著走才對,她在一旁嗤笑一聲,干脆說道:“您和我們都懂道理,知道事情要分輕重緩急,但那位小少爺可不懂。您走不開的話,恐怕我們就必須得毀約了。我說話難聽,我們還沒有精力對付這種火藥桶似的貴族少爺,您得為他另尋高明。”

    她這話說出來,廖應旗眼里也明顯透出兩分不快,不過魚亞將話挑的明白,他便沒了裝糊涂打太極的余地,只好點頭:“容我進去告個假。”

    云行嘴巴張出個小小的驚嘆的圓形,對魚亞比了兩個大拇指,魚亞挑眉,果然不一會兒廖應旗就重新從屋子里走出來。

    他嘆一口氣,“走吧。”

    于是云行走在前,魚亞落在后,兩人一前一后引著他下樓,到衛瓊文居住的樓層時他要停下腳步,卻見云行還在向下,便干脆停下來:“還要繼續下去嗎?”

    云行說:“是的呀,小少爺去花園里了。”

    廖應旗又在原地頓了頓,手指在樓梯旁木質的扶手上輕輕摩挲。

    “花園?”他發出個疑惑的音節,向走在他身后的魚亞看了一眼,云行回過頭來,他收回目光,“好吧,還以為不需要花太長時間。”

    云行道:“他總是心血來潮,興許還想叫您再陪他賞會兒花喝些茶呢。”

    “嗯。”廖應旗點頭答應。

    他們走在家中的連廊上,穿過一棟棟或高大或低矮的建筑,這連廊修筑的就很有衛家的風格,有潔白的石頂為他們遮蔽太陽與風雨,周邊通透,見得到外面蒼翠的林海。

    “噠噠噠”

    三人沉默地向前,周邊逐漸沒有了旁人的影子,這段路靜悄悄的,只余蟲鳴風吹以及他們路過的腳步聲響。

    廖應旗停下來:“瓊文為什么不親自來見我呢?”

    云行疑惑地“嗯?”了一聲,魚亞也暫停下,站在他們的身后。

    廖應旗似是無意,又好像在詢問她們,廊外的樹枝動了動,他道:“真奇怪,發生什么事了,他從不在上午賞花。”

    “啊,這個……”云行臉上還帶著輕松的笑,她開口剛要解釋,一枝巨大的木枝便從一旁的窗口猛地射進。

    數道虬曲彎折的枝條從兩側席卷而來,直打向二人的腦袋,云行跳起來,“哈”了一聲,周身火光涌現,交織移動的木頭上冒出熊熊的火,魚亞弓身,手中的刀刺向廖應旗脖頸間,被他側身躲過,他腳步向左,云行立刻從反方向跟過來,火海以她為中心顫抖了一下,兩人一擊相碰各自退開。

    云行活動了一下肩膀,依舊與魚亞一前一后包圍在他身邊,火焰沾到搖擺蠕動的樹枝,它們退回到廊邊卷積到一處,三人角力,倒顯得是枝條自己虎視眈眈。

    “他怎么了。”廖應旗雙腳分開,踩實在地面上,袖中滑出一柄銀白的短劍。

    云行偏過頭去,扶了扶斜插在腰后的短刃,甚至沒將它取出來:“你這人真是麻煩,沒騙你,人在前面等著,不信去看。”

    三人又瞬間戰成一團,魚亞是B級,但實在煩,從他攻擊的路徑到對木靈的控制都被她壓縮拖慢。

    不等火將枝條燒出滾滾濃煙,新生的枝芽便從傷處鼓起,三個高級獵人在這偏僻處的戰斗竟然沒引起任何別人的注意。

    廖應旗自然有心想鬧出更大的動靜,偏偏魚亞的存在叫他的能力大打了折扣,樹木將他們的命令都聽進去,既在這窄小的走廊中騰挪輾轉,又不斷迸發出新的綠意將火焰的標志掩蓋。

    她們好像百戰的士兵,攻擊的節奏快如疾風驟雨,這叫他心中暗自后悔,早知如此,不該提前判定這里是他的主場,在樓中時就該發難。

    他確實很長時間沒做過戰斗的營生,偶爾幾次也是全憑等級便能輕松碾壓下去,魚亞的刀鋒劃過他的胳膊,他覺得有些吃力,木靈動作靈活又穩健,偏偏那個火靈也對肉搏相當擅長,動作間不見花哨卻自有章法,兩人配合默契,將他逼得心中警鈴屢次大響。

    即使是相同的等級也各有不同的高度,云行的能力要比他更強大,他真不敢想象面前這個與衛瓊文差不了幾歲的青年是怎樣的天才水準,即使放在本家也不定有人能比她更好,這真少見,他呼吸從平穩變得急促,額頭有汗水落下來。

    身上華貴精美的衣服被火燒出血淋淋的口子,眼前有銀光一閃,他后退,從回廊之中猛然躍出,云行吹聲口哨:“躲什么呢,不去見你的少爺了?”

    云行聲音輕佻,口中的話所透露出的信息更叫他難以置信,他額頭一側青筋狂跳:“你們敢!”

    魚亞落到他背后,林木舞動,廖應旗這下真的惱恨極了,他咬牙咬的面部輕顫,眼睛瞪大,露出里頭的紅血絲。

    “你們該死。”幾個字從他口中吐出,同時一陣驚人的能量波動從他周身爆裂開。

    整座樹林幾乎都跟著顫了一顫,他嘴唇有點抖:“……我要殺了你們。”

    第58章

    A級的能力者發起火來可真嚇人。云行伏低身體,將手中的刀背到身后,整個人變得像一把隨時會射出的滿弦的弓。

    廖應旗的眼睛發紅,身影在四周暴漲的林木中顯得渺小又可怕——只可惜她也是A級, 前幾天又剛確定自己是世界的主角,見到發顫的樹林也不覺得恐懼, 只怕他引來別人的視線, 帶來原本不必要的麻煩。

    魚亞在這樣的戰斗中相當吃虧,樹林已經不聽她的命令,她被騰挪的樹枝拋向空中,又有枝條如蛛網一般攀上她的身體,體內的能量順著密密麻麻的枝條不斷被導出。她心驚,掙斷手臂上的細枝,又用刀刃將重新涌來的枝丫齊齊斬斷。

    她不敢再大意, 躍回云行身后,略有喘息, 說道:“小心。”

    “他的能力有點偏門。”魚亞的雙手有些微顫,外放的木靈能力被奪走一小部分,身上被纏繞過的地方麻酥酥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疼痛。

    云行側眼看她, 點頭, 十分認真的答應一聲。外面不只有粗壯的枝干,白嫩細密的根須同樣攀上走廊的地基, 菌絲一樣層層疊疊地涌上來,看起來有些惡心。

    她將火焰壓縮成一個低矮的圈,問魚亞:“你去外面能夠控制他支配邊緣的植物嗎?”

    魚亞說:“可以,不用強求,叫人別那么快發現就是了。”

    云行比了個大拇指:“懂我。 ”

    于是就像摩西分開紅海, 火焰撕裂綠林,魚亞“嘿”一聲,在火焰的保衛中沖出這段交戰的核心地帶。

    廖應旗自然不允許,他剛要截斷她的前路,便被云行猛然欺身壓下,刀刃相抵,摩擦出一片短促的火花。

    于是他又只好被迫集中起注意力,專心應對起云行的攻擊。

    “怎么?將她支走。”廖應旗那柄刀材質堅硬,打造的也相當平整漂亮,兩人的臉都在其上完整地映出來,他說話的聲音像隨著喉嚨里的氣流一起被吐出來一樣的輕,“單打獨斗,你就這么自信嗎?”

    云行:“是啊,最近雄性激素分泌的很旺盛。”

    她一腳踢上身后襲來的木枝,借力又回身揮刀直刺下去,說道:“我現在還很想對別人的教育方式指手畫腳。”

    廖應旗躲開,卻又被她當胸踹了一腳。木靈難以靠近云行的身側,他只得退后,后背緊貼一處枝干,樹影紛雜,他躲閃,幾乎隱身樹叢之中,被迫迂回起來與她戰斗。

    那些枝條觸手一樣向云行抓來,她從地面躍起,在樹影間騰挪,腳步無聲,動作迅疾。這里的動靜越來越大,但靠近人煙的那側似乎確實被魚亞壓制下來,她長出口氣,眼睛瞟到下方廖應旗一閃而過的影子。

    她腳步在樹枝上一點,從上方一躍而下,徑直向廖應旗的頭頂踩去。

    廖應旗自然注意到她的行動,他側身,腳步一錯離開原處,未等反擊,便見到不遠處走來一個模糊人影,衣著打扮與衛瓊文一般無二,他恍惚了一下,卻幾乎立刻又反應過來兩人的不同。

    “廖叔!”那人用與衛瓊文相似的口氣喊他一聲,甚至遠遠揮手與他打了聲招呼。

    “你們……”這聲叫喊實在殺人誅心,他目眥欲裂,胃部翻騰惡心的好像要嘔出血來。

    諸多枝干擠在一處如樹墻一般拔地而起。云行滑溜的像條魚,屢次從縫隙之間溜出去,身體貼著地面,對廖應旗爆沖過去。

    枝條纏繞成極尖的刺,從背后對準云行的后心,木刺堅硬,即使是被火燒灼也難以立刻化為灰燼。

    她似乎對此還渾然未覺,眼睛里還因為打斗透著一抹興奮的光,手中的短刃被廖應旗的武器劃出幾道豁口來,又被她用高溫熔到一起。

    木刺射過來,她的身影也瞬發而至。廖應旗只稍微偏過身體,這原本是云行的死局,她該被急速飛來的木刺牢牢釘到前方的樹干上,卻不想那纏繞的木刺還未接觸到她的身體便自行分散開來,廖應旗大驚,云行手中短刀直直插進他的喉嚨里。

    他嘴唇顫抖,血沫從口中涌出來,“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口中發出“嗬嗬”的氣音。

    云行蹲下,將短刀從他喉嚨里拔出來。

    “不好意思啊,忘了告訴你,”她說,“我也是木靈。”

    她伸手去抹廖應旗的眼睛,幫他把那兩個瞪得有點突出的眼手動關閉。

    “造孽哦。”她甩甩刀,回頭看向從不遠處走來的衛軼,“你干嘛刺激人家,叫人家去世都不安心。”

    衛軼翻了個白眼,云行站起來,周圍的樹木漸漸恢復了原貌,一把火突兀的從廖應旗身上燃起。

    衛軼說:“我明明是想幫你,沒想到他不太好騙。”

    云行作揖:“好好,謝謝謝謝。”

    “走吧,”衛軼“哼”了一聲,把雙手插進口袋里,向前方輕輕一歪頭,“肯定有人被吸引過來了,先去處理他們。”

    “遵命,”云行手上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復雜的手勢,尖著嗓子賤賤道,“謹尊懿旨~”

    這里的動靜果然引來莊園內巡邏的人,魚亞半蹲在樹冠之間,此時腳下已經有了五六個倒地的身影。

    見兩人從遠處走來,魚亞招呼一聲:“快來。”

    她指指地下橫七豎八的守衛,對云行這么快將廖應旗處理完也絲毫不覺得驚訝。云行循著她的手指望過去,閉上眼,還是那副于心不忍的死出:“你就不能自己埋了嗎?”

    魚亞說:“埋了要臭。”

    alpha們的鼻子靈敏的要命,她盡量做的干凈些,云行心說好好好,經常殺人的朋友果然經驗豐富,只好對這位專家暫時妥協。

    她揮手又送他們火化套餐,魚亞從樹上跳下,輕飄飄的,只驚起地面上的灰塵來。

    這里的植物都已經恢復的正常,魚亞殺了一整個巡邏的小隊,沒有一人被放出去,他們都閉上嘴巴合起眼睛,短時間內不會有任何消息走漏出去。

    可惜廖應旗是借來的,不知道他方才請了多久的假,最好請了一整天,這樣才不至于有人在意他的去處。

    “還會有人來嗎?”云行問。

    魚亞說:“不用管這里,這里已經和我們無關了,走吧,沒時間處理這些不入流的家伙們。”

    他們折返回他們的住所,從四樓的最右側開始,輕輕敲響每個人的房門。

    衛城來的獵人們都是客人,他們不用參與貝葉區莊園的任何工作,安心享受招待就是他們日常的活動項目。多數獵人是好動的,但如今恰好是午飯時間,他們挨個敲開了門,無聲屠宰了所有打開房門的倒霉蛋。

    一層樓中只有五個房間沒有開門,人在屋子里吃飯的時候總是脆弱的,他們接連殺死了十八個B級和六個C級,而后房間中的盤子被他們規整的擺到收餐的地方,站在走廊盡頭望過去,這層樓除了吃飯吃的快了些一切都很正常。

    不過這確實耗費體力,云行呼吸有些急,身上也已經沾上了好幾處血跡,這代表她和魚亞的新衣服基本又都趨近于報廢,兩人形容間都略顯狼狽,如果再對比幾乎沒出手、身上干干凈凈的衛軼,那就只能說勞動分工的差距讓她很是痛心。

    他們點了一下人數,從衛家帶來的B級獵人基本都被她們殺了個干凈,本家的人與另一些C級暫且不表,再接下去要做的就是想辦法上樓做掉那兩個A級。

    “還有至少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云行思索,她的頭發也有些汗濕了,此時拋著一個精美的小擺件玩。那似乎是純金的,原本屬于某個獵人,她見到時覺得一見如故,就靈活地又降低了一下道德底線,順手將它牽到自己口袋里。

    抬手時又看到自己的袖口,那上面沾著塵土和血液,混在一起有些發黑。

    她指指魚亞和自己,很是期待的詢問衛軼:“老板,衣服包洗嗎?”

    衛軼擠出個嘲諷的哼聲:“窮酸,臟了就丟,都穿兩天了還想要洗。”

    魚亞把頭扭過去,咬著下嘴唇,沒笑出聲音來,這對話似曾相識,云行剛才還遺憾地問過她破掉的地方怎么補補丁更自然好看,被她用幾乎同樣的話頂了回去。

    云行表情遺憾的天崩地裂,她收起那個小擺件,用指甲摳衣服上的凝固的血,這次的衣服材質與先前穿的都不同,血液都滲進里面,落下來的只有些浮于表面的細粉——她又懶得真拿盆水來揉搓一下試試,于是只能拿很可憐的眼神看衛軼,但衛軼這次沒有心軟的意思,直到再走進屋里,她也只收獲了一個白眼。

    好吧,再見。云行撫摸了一下光潔的布料。寶貝我會永遠記得你。

    三人再次安頓下來,躺沙發的躺沙發,躺床的躺床,然而還沒休息多久,房門處卻又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響。

    剛用同等手法做了壞事,云行很警惕,她與二人交換了眼神,二人躲藏起來,她雪刃握在手里,把門緩慢張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

    “你好,”門縫里是上午見到過的女人,她見開門的是云行,說話也迂回了些許,向門內輕瞟了一眼,眨眼道,“廖先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問題?”

    云行眼睛向屋里微微轉了轉,把門又打開了些,握著刀的手藏在房門之后:“您來得正好。”

    她低聲說道,自己向后退了一步,為她讓開一個進來的空隙。

    “請進,”她低頭,“他們正在一起,我正想著……哎呀,您確實該去幫幫廖先生。”

    云行從前方避開,那女人便看到客廳里散落一地的雜物和破碎的玻璃,她走進來:“這是怎么……”

    云行還在原處,似乎想要關門,她便自覺向里走了幾步,卻不想脖間突然一涼,手下意識捂上去,刀刃割裂了氣管,她一時間無法發出聲音。

    “這個啊,”云行又一刀捅向她的胸口,“這是有人死在這里。”

    第59章

    今天一天都過得緊張刺激又充實, 包括早起吃飯,殺人焚尸,殺人焚尸, 以及最后又來殺人焚尸。

    云行一邊焚尸一邊坐在旁邊給自己喂了口小零食,小零食每天跟早飯一起送來, 新鮮美味, 天然無公害。

    此時厚重的地毯里已經藏了至少三個人的骨灰, 她拍拍手掌:“你說最后剩下的那個人會不會再來一趟。”

    魚亞扶額:“還是休息休息準備跑吧,剩下那個再過來估計就要直接打起來了。”

    “萬一呢, ”云行說, “打起來也沒太大關系吧,對方頂多還剩兩個A級,嗯……幾個B級來著?”

    她嘴巴里嚼嚼嚼,有種已經殺人殺麻了的感覺,上午的行動順利的要命,她有點膨脹,覺得自己十分無敵。衛軼又給她塞了一把肉干,把她嘴巴合上敲她的頭:“上次一個A級配上四個B級都傷成那樣,你真是好大的口氣。”

    云行口齒不清:“他們是用道具作弊。”

    衛軼:“你怎么知道這次沒有?”

    云行埋頭嚼肉干。嘴里塞的太多,干巴巴的,有些咽不下去,她指指水杯,魚亞相當貼心地給她倒上滿滿一大杯水,她就著水將嘴里的東西送服下去,轉移話題道:“那我們往哪兒跑?”

    “你們先換一身衣服, ”衛軼捋了捋她的頭發,把上面沾上血液有些結塊的地方掐斷然后將細碎的血沫揉下來, “隨便,待會兒先出去一趟。”

    也多虧衛瓊文是個孤僻不愛見人的性子,在衛軼頂替他的這幾天里沒有人對他的身份有過任何的懷疑。貝葉區很大,衛林在先前莊園的基礎上又圈了一大塊地,把貝葉區現在的莊園建設的相當排場,要在其中找一塊僻靜的場所也算輕而易舉。

    云行這次出門前終于聽了廖應旗的話,她攔了一位路過的傭人,指指衛瓊文那個房間,叫他帶人來收拾房中的一片狼藉。

    從上面又下到四層,四層的房門都緊緊閉著,外面的餐盤全部被收走。云行又試圖去敲了那幾個中午沒開門的房間,依舊沒有一人做出應答,她在心中念叨一句好運,三人無功而返,正要到外面打游擊去,卻看見上次衛林身邊那個打扮精致的女beta從樓梯上慢慢踱步上來。

    她這次穿了一套漂亮的裙子,也是那裁縫送來的那種略像中世紀的款式,身上的顏色很干凈,脖子上系了一條顏色跳脫的綠色絲巾,手上戴著一雙白色的長手套,兩張漂亮的信封被她拿在手里。

    好巧,云行想,這顯然是要給我們的。

    時間過去了半天,他們殺了一大堆人,但這里的一切都還在正常運轉,衛林連續兩天鍥而不舍的為她們送上邀請的信函。

    三人先發現了那個漂亮的beta ,衛軼向她們使了個眼色,輕拍了一下云行的肩膀,隨手推開旁邊房間的門,剩下云行兩個人就好像是走廊上閑逛的下班職工,女孩發現她們時,她們手搭著窗臺,正向外看風景。

    那女孩見到她們時微微睜大了眼,臉上表情略顯驚奇,她走上來,對云行二人道:“日安,兩位女士。”

    云行二人好像這才注意到她,各自向她回禮,那女孩說話的風格與她的主人一般無二,也不寒暄,只講了打招呼這一句廢話便干脆地直奔主題。

    她遞出手中那兩封邀請的信函,直接笑道:“看來二位今晚有可能愿意與我的主人共進晚餐。”

    窗戶是敞開的,云行她們上午打開了走廊上所有的窗,希望能吹走廊中彌漫的那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云行接過信函,嘴里還沒來得及溜出幾句場面話,莊園里那聒噪的鐘聲卻突然從外面傳過來,“當當當”,節奏緊湊,好像是樂隊的鼓點。

    魚亞皺了皺眉,她的脾氣好像比云行差一些,耐心也不夠,接過那封邀請的信件就直接放進了口袋里。

    “怎么回事?”她向著窗外,好像被這奇怪的鐘聲吵到了,“為什么現在還在敲鐘?”

    “啊,這是集合的意思……”女孩也向外看,這還是衛林從衛家帶來的辦法,傭人們大多都是普通人,腦子里不知道缺著哪根弦,即使關起來教導也教不明白怎么算時間,于是莊園中央安上了一座大鐘,上午下午各三響,晚上再敲響四次,每天數著鐘聲做活便大致不會在時間上出錯。

    當然,費勁建造的鐘樓不能只為了讓傭人們知道時間,像這樣報時之外的作用也有,比如這樣連續的三大聲就是叫有關人員集合一處。這項命令不久前才下過一次,是讓眾人歡迎這群本家人的到來。

    “唔……不好意思,”她臉上劃過一點疑惑,又瞬間推理出答案,是謝家的人提前到了。她回身微微彎腰,對魚亞和云行又施一禮,“這真是不巧,我該快點回去幫小姐安排莊園里的事情了,二位或許也快回去小少爺身邊去吧,對二位的邀請已經送到,請放心,小姐的安排一般不會改變。”

    她說著就要走,卻被云行很粗魯地拉住了身后側的飛袖。

    云行將她連人帶衣服拉住,問道:“為什么要集合?”

    這姿勢很不禮貌,哪里能這樣被alpha抓著呢。她有點不滿,捏著衣服向外扯了扯,考慮到對方的身份,還是乖乖回答道:“興許是謝家提早抵達了。”

    云行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動作哪里不對,只見這女孩很焦急地拉扯自己的衣服,怕她不說完就跑了,手上又加了點力,女孩拽了拽,覺得她的手好像個大鐵鉗。

    “你放開我啊,”她有點急了,“鐘聲響起時間就很緊了,你趕快去找衛瓊文,你看……”

    魚亞去打云行的手,云行奇怪她怎么反過來幫別人,但還是松了手把女孩放開。

    樓下的傭人們腳步聲更響了些,好像有人開始跑動,外面的守衛們也已經陸續地趕到空曠的場地,從四樓的窗前也能聽到一些“嗡嗡”的人聲。

    走廊里安靜的落針可聞,全部的房門都緊閉著,只有眼前的兩個alpha呼吸的聲音。

    她莫名咽了口唾沫,那個B級不像剛才那樣兇,對她安撫的笑了笑,那個A級卻好像不太滿意。她悄悄抬起眼睛,那人的發色很深,鬢角處一縷頭發有些打卷,似乎什么東西不小心沾在上邊。

    ……你看這些人。

    她把嘴里要說的話咽回去,不自覺后退了兩步。鐘聲的信號是從衛家傳來的,此時連那些愚蠢的幫傭都做出了反應,偏偏四樓靜悄悄,這些本家的獵人竟然沒有任何動靜!

    氣氛很詭異,她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恐懼來,那可怕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議,但她的第六感向來準確。顧不得許多,她連招呼都沒打,扭回頭飛快向樓下奔去。

    那兩個獵人還站在原地,只以為她是又羞又急,就這么任由她跑了。

    她一直跑到一株樹下,心中的危機感終于減弱,這才扶住樹干大口喘息。

    她是beta,不會有omega生靈的本事,甚至沒有覺醒五靈,偏偏有一個稱之為“靈感”的能力。

    是血嗎……她搖搖腦袋,我要回去告訴阿林。

    若有似無的危機感依舊環繞周身,她穿過人群,沒有注意到樹影之間一只毛發油亮的烏鴉轉動頭顱,視線一直籠罩住她,它張開翅膀飛上天空,滑翔向她身前。

    ——

    衛林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各種或大或小的儀式和瑣事,家里一隊隊的人被她分撥出去,謝家來得急了些,比先前她派人探聽的來的更早了一會兒,這個小小的意外打亂了她的日程,不過還不至于讓她手忙腳亂。

    母親那邊……她有點苦惱,她只讓家中幾個A級去了,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如何,不過母親聽得懂鐘樓的信號,應該會自己收拾妥當出來,她想了想,又拿捏了一下分寸,便決定先不派人去催。

    周齊從外頭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屋內已經沒了旁人,她便伸手接住女孩幾乎把自己扔過來的身體,笑道:“都安排好了,也沒有這么急啊。”

    懷里穿著素色裙子的女孩搖搖頭,普通人的體力還是很差,她跑的臉有點紅,呼吸很急促,抓住衛林的胳膊狠狠咽了下口水:“我有一個特別不好的預感。”

    女孩的話讓她心中咯噔一下,但衛林拍拍她的背,先給她順氣:“慢慢說,怎么了?”

    “那兩個獵人……”她的“靈感”很弱小,給出的猜測有些太過于驚人,以至于她自己也不是很敢確定,只能順著自己乍一閃現的思維盡可能描述起來,“本家的獵人……好像死了。”

    她說的模糊,不知幾人,不知什么事,衛林卻很警覺——本家的獵人。

    她問女孩:“是誰?”

    “嗯?”

    衛林只是輕輕吐出兩個音節,卻沒想到房間里竟然隨著她的問話突然冒出一道突兀的疑惑聲音。

    那聲音先是飽含困惑的“嗯”了聲,然后又道:“我還以為我手法純熟了,怎么會一下子就被你發現的。”

    三個人影從暗處冒出來,前面兩個身影正是她方才還想邀請的兩個人,她們姿態很平常,甚至頭發還被稍微打理了一下。

    衛林懷里的女孩尖叫了一聲,她將手輕輕搭到她的腦袋上,手心的熱意將女孩安撫了一瞬。

    “你們要干什么?”她舔了舔嘴唇,眼睛在云行與魚亞身上轉了兩圈,最終又看向綴在她們身后那道熟悉的身影,“……瓊文?”

    衛軼點頭:“二姐。”

    他的聲音真熟悉,不是衛瓊文,是她另外一個許久未見的弟弟。

    “衛軼?”衛林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打量起這個套著華麗衣服的omega 。

    她嘴巴里的話有點打結,最近得到的那些瑣碎情報一下子有些要串聯起來的意思,不等她再開口,衛軼道:“謝家的人到城門了嗎?二姐,請你去催催衛靈。”

    他坐到衛林面前,許久不見的臉稍微瘦了一些。

    他又問道:“你知道衛靈出什么事了嗎?”

    第60章

    衛軼與她對視,相比起衛林,他身上有種散漫放松的氣質,他聳肩:“或者說,她為什么這么需要一個外來的生靈?我們都知道母親孤僻寡合,但她竟然愿意為了他從衛城出來住到你的貝葉區,甚至允許三個alpha一直靠近她身側,她怎么了——她生了什么病?”

    衛林的手搭在女孩的頭上,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盡量安撫她的情緒,她同樣看著衛軼:“這是在和我商談還是在逼問我?”

    衛軼不答話。

    她又問:“她們是你的人?瓊文呢?”

    衛軼說:“親愛的姐姐。”

    “你殺了他, ”衛林輕飄飄地說道,“這么想來,衛軼,我前段時間還得到一個消息。”

    衛林當然聽得出他話語里的威脅之意,那兩個要命的alpha還在他身后站著,一個對他們的話題很感興趣,一個則無聊地把手背在身后,盯著她桌子上的小擺件出神。

    三個人,兩個B級一個A級,要對她動手的話她無論如何都逃不過去,或許最好的辦法是對她這個小弟弟予取予求,但這家伙心性不定,誰知道怎么才算安全,她還是壓下心中的焦躁,繼續說道:“衛嘉出了事,死在從中城回返的路上。”

    衛軼眉毛微微皺起來,對衛林這樣顧左右而言他表現出明顯的不滿。

    “好的, 好的,別生氣。”衛林身體向后仰,做了個舉手投降的姿勢,“我會告訴你的,如果你愿意信任我,我也可以現在就派人去催促母親。 ”

    這實際也不算個太好的服軟方式,她觀察衛軼的臉色,衛軼眼睛微瞇了一下,她才輕輕推了推趴在她胸口的周齊。

    女孩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她的“靈感”會不時放大她的感受,她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受過這樣的威脅,方才從主樓逃出來就已經心有余悸,如今又受幾人刺激只會變得更加敏感和恐懼。但衛林推她,她便還是顫巍巍站起來,轉身正對向三人。

    云行終于把目光從桌子上的小狗擺件上移開,把視線分給女孩一點。她對這兩人沒什么惡感,要怎么處理全聽衛軼的安排,但偏偏漂亮女孩哭的梨花帶雨,現在眼淚還憋在眼眶里打轉,她有點不忍心,向衛軼征求意見:“我和她一起去?”

    云行離開現場便只剩B級對B級,雖然己方勝算依然很大,但衛林是雙屬性,到底還是會有一戰之力。衛軼偏過頭來,微不可查地對她撇了下嘴,他看向衛林,也坐正了,把手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攤,終于給了她一個答案:“姐姐,我在和你商談。”

    衛林腦海里的弦微微放松下來,她順坡下驢從善如流:“母親有些失控,我不清楚她具體是怎樣做到的,但周齊曾對我說,她身上有''生靈''的味道。”

    “生靈。”她說,“感覺很奇怪,那力量似乎是屬于她,卻又好像在吞吃她的骨血一樣,旁人這樣聽來或許一頭霧水,但我們說起來也算熟悉,對吧。 ”

    衛軼沉默,她指指站在她身邊的女孩,似乎這時才想到要對幾人介紹:“哦,就是她,她是周齊。”

    “她沒有五靈的能力,但有一項名為''靈感''的天賦,偶爾會從嘴巴里冒出些驚人的消息——往往是對的,人很機靈,幫了我不少忙。”

    魚亞有些驚奇:“獨有天賦?平民?”

    衛林點頭,輕輕拉過女孩的手,對衛軼說的意有所指:“我很愿意與你商談,瘋弟弟,你知道,我又不會阻止你。”

    于是衛軼轉頭看向云行:“那麻煩你與她同去。”

    女孩吞了下口水,先前幾次面對時還不覺得如何,今天這一出過后她就有些害怕了。她舔了舔嘴唇,不敢抬頭去看云行,動作悄悄地瞥衛林的臉色,衛林捏捏她的手指:“好的,去吧,鐘聲響了這么久,母親不代表衛家歡迎遠客確實有些失禮。”

    云行也將手搭上衛軼的椅背:“有別的行動要告訴我,或者干脆我回來之前不要亂動。”

    她對那個女孩點了點頭,向她一招手,女孩才猶猶豫豫地跟上去。

    衛林和衛軼之間的氣氛好像松弛了一些,魚亞抱臂在一旁聽著,云行撐著門,等女孩出來才又將門閉合,她安撫道:“別擔心。”

    莊園里大多數的傭人已經有條不紊的做起自己的工作,衛林在外城三里處建了哨塔,塔上的獵人將消息傳回莊園里,謝家從哨塔到城門,再從城門到莊園估計要再過一聲鐘響才行。

    云行站在樓梯的轉角,聽周齊去敲主樓最上層那道房門。

    “您……您好。”她依然有些輕微的氣喘,門內的獵人認得她,云行的視角受限,看不見里面人的反應。

    周齊表演的很禮貌,一口順溜的場面話把她的舌頭重新捋直了,她說:“您好,女士日安,謝家的隊伍快要抵達了,外面基本已經準備妥當,幾位的位置已經預留出來,幾位到場便會有人指引,請問家主這里是否還需要什么,我們立刻送來。”

    云行側耳,聽到門內那人發出有些為難的聲音:“嗯……小姐,我們這里另外兩位還沒有回來。”

    周齊心里又一咯噔,她很不會控制情緒,使了讓表情五馬分尸的勁才拉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是廖先生和陳女士吧,我與主人方才碰見他們,麻煩他們先去幫忙了,真不好意思,當時情況有些緊急……”

    “知道了,沒關系,我們很快會過去。”

    房間內傳來另一個女性的聲音,那聲音普普通通,毫不威嚴,只是語調很輕緩,像不太流動的陳水淌過人的耳朵,云行警覺起來,心思也開始活絡,開始考慮在她出來時給她一個開門殺的可能性。

    云行把呼吸放緩了,剩下的那名獵人是木靈,木靈在這種鋼筋混凝土的建筑里……唔,等等,或許還沒有這么高的建筑水準,是石頭建造的也說不定,她想,總之在這種地方真適合絞殺一個木靈。

    然后呢,衛靈的屬性是什么?周齊已經行云流水地關了那扇勾引人的門,云行仔細回憶衛軼給過的信息。

    土靈、金靈、水靈,云行想起來衛軼說過的話,她遺憾地看著周齊回到她這里,暫時克制住玩這種歹毒戰術的心思,土靈,這真不巧,砂石是他們的領地。

    這一趟其實跑的沒什么意義,她們兩個出來純粹是全場去掉一個最高分去掉一個最低分,讓那姐弟倆談判的氣氛變好點。她原本走在前面,突然回頭向后方的主樓張望,詳細觀察起這棟樓的構造來。

    周齊莫名有不好的預感,她問:“怎么了?”

    云行回頭:“沒事。”

    莊園的大門逐漸敞開,外面的大道被清潔一空,城中的居民被暫時關在屋子里,依舊好奇地通過窗口張望外面發生了什么事。云行視力還在人類應該有的范圍之內,看不見最外面的城門如何,但也猜到此時城門應該已經被完全打開,或許等里邊的人出去,或許等外面的人進來。

    “衛靈會去哪里迎接?”她問。

    周齊答到:“在這里,莊園的正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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