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請求
阮笙捧著奶茶,道了聲謝。
寒暄幾句后,戴靜到對面的停車場,坐進車里。
然后,給沈知竹撥了通電話。
“有事”沈知竹簡潔道。
戴靜如實說了她在樓下看到阮笙的事,并問道:“沈總,要我?guī)钚〗愕綐巧蟻韱帷?br />
對面沉默了片刻。
“不用管她。”沈知竹道,“以后,也不許放她進公司。”
她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指示某件工作上的小事。
通話結束后,戴靜若有所思——看來這次,沈總和阮小姐鬧得的確有點僵。
憑心而論,阮小姐這次捅的簍子也真夠大的。
即使那十個億已經(jīng)通過警方被凍結追回,可葛維夏依舊不見人影,只要她不在國內(nèi),就很難被緝拿歸案。
一個不著調(diào)的騙子,和沈總比起來簡直是云泥之別,阮小姐怎么會一時糊涂,和那樣的人聯(lián)手詐她呢
戴靜并沒有急著開車回家,而是將車挪到另一個停車位。
從這個位置,她可以從后視鏡的角度,偷看到阮笙的方向。
八卦畢竟是人之本性嘛,連她這樣優(yōu)秀的女人都不能避免。
沈知竹出現(xiàn)得比戴靜想象中還要快。
細算起來,應該是掛斷電話沒半分鐘就下了樓。
后視鏡里,沈知竹面無表情,走到阮笙跟前。
阮笙怯怯地看著她,張唇說了什么。
沈知竹不置可否,沒有應聲。
這時,司機將車開了過來,停在路邊。
沈知竹拉開后座車門,對阮笙不知說了句什么,后者便先坐了進去。
隨后,沈知竹也坐進車里,闔上了車門。
車內(nèi),沈知竹將后座與前座的擋板升了上去。
阮笙渾身依舊在抖。
不知道是因為在寒風里站得太久,抑或是面對沈知竹時的膽怯。
周遭氣壓低沉,阮笙鼻尖發(fā)酸。
沈知竹別過臉,視線落向窗外:“需要我打電話通知蔣莊儀,讓她派車來接你”
她沒有問阮笙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似乎也對此并不在意。
除夕夜的那句放過阮笙和自己,竟然不是一時的氣話。
就連方才見到彼此的第一面,阮笙鼓起勇氣一句“沈知竹,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換來的也只是不以為然的冷嗤。
車內(nèi)的暖氣開得很足,阮笙的身體逐漸變得暖和,心口處卻依舊在寒風倒灌。
面對這樣的沈知竹,阮笙準備好的所有話語,都變得蒼白無力。
見她沉默不語,沈知竹眉眼間浮現(xiàn)一抹翳色。
她拿起手機,竟當真準備給蔣莊儀打電話。
“不要——”不想就這樣被趕走,阮笙忙抬起手掛斷了屏幕上的電話。
她順勢握住沈知竹瓷白般的腕骨,眼底蘊著淚光:“沈知竹……你可以懲罰我,辱罵我,甚至是打我,可是你不能……”
沈知竹終于偏過臉來,舍得看她一眼:“我不能什么”
阮笙像是不小心跌入了雪堆里,冷峭寒意撲面而來。
眼淚沿著臉頰淌落:“你不能……就這樣無視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抵是意識到,眼下讓沈知竹收回分手兩個字,無異于難于登天。
于是用商量的口吻道:“就算是分手也好,可是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的,不是嗎”
就算是分手也好。
沈知竹眼底浮現(xiàn)幾分冷意,輕呵——她接受得倒是夠快。
阮笙從國外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來,打聽到沈知竹在公司后,就一直守在樓下。
她又冷又餓,思緒早就不清醒了,根本無法領會沈知竹這聲輕呵真正的意味。
只是更加六神無主,繼續(xù)毫無底線地退步:“不……我知道自己不配做你的朋友,可是……”
阮笙喉間哽咽:“……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不做戀人也好,不做朋友也可以,你缺床伴嗎我很乖很聽話的……”
阮笙的呼吸在顫,聲音在抖。
趁著沈知竹短暫的愣神,阮笙拉過她的手,落到自己肩膀下方。
“就算討厭我這個人,你對我的身體應該很滿意吧沈知竹,你想做什么就盡管做吧,我不會有任何的反抗。”
說著,她帶動沈知竹的指尖緩緩向下移去。
似乎絲毫不介意這是在車里。
沈知竹眸光一片漆黑:“你真是這樣想的”
輕飄飄的語氣與往日并無二致,落入此時阮笙的耳中,竟帶著幾分蠱惑的意味。
緋紅沿著阮笙的脖頸,染上了她的臉頰。
她幅度很輕地點了下頭,黏黏糊糊的口吻:“只要你喜歡,想對我做什么都可以。”
就像一個喝醉酒的人,拋下所剩不多的自尊和體面,說出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念頭。
沈知竹注視著她。
在這種注視之下,方才冷得瑟瑟發(fā)抖似乎只是阮笙的錯覺,她像放在烤燈下蠟燭,快要融化。
直到沈知竹緩緩收回手:“可我并沒有和你維持這種關系的打算,阮笙,你似乎高估了自己對我的吸引力。”
猶如一盆冷水潑下來,阮笙睜大眼。
全然意識不到自己方才的話語有多么殘忍,沈知竹似發(fā)現(xiàn)一件更有趣的事。
“阮笙,你知道為什么我報復了當年所有的霸凌者,卻遲遲沒有對你動手嗎”
阮笙茫然地搖了搖頭。
“因為我清楚地知道,她們每個人都喜歡什么,又畏懼什么,能夠精準無誤地讓她們感到最深的痛苦,唯獨你——”
年少時,沈知竹始終沒有讀懂阮笙。
她不似那些霸凌者一樣虛榮傲慢,反而膽子小得可以,連參與暴行時都嚇得臉色蒼白。
她討厭運動,卻又會接受體育委員的委托參加接力賽。
她時好時壞,好像無論什么人或事,對她而言都不重要。
就像水底的荇草,水往哪個方向流,她就隨之被擺布。
活得既沒有愛也沒有恨,只有木然和順從。
偶爾沈知竹也會窺見她的一點鮮活,但這鮮活轉(zhuǎn)瞬即逝。
出國留學那段時間,無數(shù)個輾轉(zhuǎn)反側的夜里,沈知竹在想著要怎么報復阮笙時,都難以尋到她的痛點。
沈知竹幾乎都快要忘記了,她回到梅市,原本是要報復阮笙的。
不過現(xiàn)在不一樣,她知道阮笙在害怕什么了。
阮笙這個膽小鬼,最害怕的,是沒有人再去關注她。
別人對她的漠視和冷淡,遠遠比虐待和欺凌更讓阮笙難以接受。
沈知竹發(fā)出低笑聲,笑意愉悅到了極點。
阮笙不明白她為什么會笑,只本能地感到不安。
沈知竹抬手,放下與前座之間的隔板,吩咐司機:“幫我送阮小姐回家。”
說罷,她沒有多看阮笙一眼,便已推開車門下了車。
不等阮笙反應過來,沈知竹已經(jīng)闔上了車門,看著轎車開走。
阮笙被困在車里,只能眼睜睜看著車窗外沈知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停車——”阮笙對著司機道。
“抱歉,阮小姐,這是沈總的吩咐。”
阮笙作勢放下車窗:“快停車,你要是不停的話……”
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是沈知竹的來電。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阮笙連忙接通了它。
“沈知竹……”阮笙的嗓音里帶著哭腔。
“乖乖聽話回家,你需要休息。”沈知竹的語氣很溫和,溫和得仿佛先前提分手只是阮笙的錯覺。
“我只是暫時還在氣頭上,等氣消了,自然會再見你。”
“真的嗎”得到了承諾,阮笙高興得像個孩子。
她自欺欺人地忽略那絲不對勁的感覺。
“嗯。”沈知竹道,“所以在我氣消之前,不要再來打擾我,讓我安靜一段時間,好嗎”
她說得不無道理,阮笙吸了吸鼻尖:“我知道了,那你……”
話未說完,電話被掛斷了。
阮笙想回撥過去,卻想起沈知竹方才說的話。
在她氣消之前,不要打擾她。
這是應該的——自己犯了這樣大的錯,沈知竹會生氣也是在所難免,等她消了氣,應該就會原諒自己了吧
阮笙重新看到了希望。
她沒有再要求司機停車,而是給沈知竹寫短信:“等你不生氣了,我們一起過元宵好嗎”
打完字之后,想起這也是一種打擾,于是又全部刪除。
她會乖乖聽沈知竹的話,不去打擾她,直到她原諒自己。
然而——
轉(zhuǎn)眼數(shù)十日已過,阮笙再沒有收到沈知竹的任何消息。
直到元宵節(jié)那一日,沈知竹依舊沒有半點音信。
阮笙趴在臥室的窗邊,每聽到車輪碾過地面的動靜,都會探出頭張望。
沈知竹承諾過的,她們會一起度過每個節(jié)日。
可是,花園外路過的每一輛車都不是她的。
直到午飯時候,趙佳麗來催她:“笙笙,下樓吃飯了。”
阮康成跨年夜二度中風之后,就一直在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室,情況并不明朗。
但無論如何,元宵這樣的節(jié)日還是要過的。
只不過今年這個節(jié)日,未免太過冷清,與阮家翻臉后,蔣莊儀理所當然地不在,阮錦鵬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滿滿一桌子菜,桌邊竟只有母女倆。
趙佳麗往阮笙碗里夾了塊蔥燒鱸魚:“多吃點,這陣子怎么瘦了這樣多,家里的事又用不著你一個孩子操心……”
“嗯。”阮笙低下頭吃飯,卻始終沒有動那塊魚肉。
飯后,阮笙找了個借口出門,讓司機將車開到沈知竹家的公寓樓下。
她當然沒有忘記約定,不會去打擾沈知竹。
她只是忍不住,想要看她一眼。
她們已經(jīng)太久沒有見過面了。
阮笙當然還清楚記得沈知竹的模樣,以及她說話時的神情和語氣。
可是……她想念著她的氣息和溫度,如同癮君子般,一旦戒斷,便從骨頭縫里都生出疼。
等阮笙反應過來時,人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站在了沈知竹的家門前。
她伸出手,輸入門鎖的密碼。
沈知竹會在屋子里嗎
如果她在,自己該說些什么
如果她不在,自己是看一眼就走,還是留下來等她
阮笙的心情開始忐忑,又隱隱生出歡喜。
無論如何,進入她的房間,能夠感受到她的氣息,至少也可以緩解自己的思念。
“密碼錯誤,請重新輸入。”冷冰冰的電子音,打斷了阮笙所有的遐想。
她愣了下,盯著電子鎖的屏幕,仔細地重新輸入了一遍密碼。
“密碼錯誤,請重新輸入。”重復的回答。
阮笙瞬間如墜冰窟,終于清醒了過來——從上一次分別開始,沈知竹都在騙她。
準確來說,是在戲弄她。
根本就沒有什么等氣消了就會原諒,那不過是她打發(fā)自己的借口罷了。
她連房間的門鎖都更改了,顯然是要將自己拒之門外。
一個人失落到極點的時候,竟然是真的會笑出聲。
阮笙沒有資格失望和傷心,她唇邊掛著沒有溫度的笑,平靜地拿起手機打電話。
“戴助理,可以麻煩你告訴我一下,沈知竹她現(xiàn)在在哪兒嗎”
“抱歉,阮小姐。這是沈總的私人行程,我不能透露給您。”
戴靜公事公辦地回答,又扭頭吩咐旁邊的助理小陳:“告訴后勤部那邊,沈總回國的飛機下午五點抵達,晚上八點有一場會議,記得準備好餐食。”
飛機上,衛(wèi)游風百無聊賴地打游戲。
打完大boss,游戲通關,她放下游戲機,走出了游戲室。
這是一架私人灣流飛機,機內(nèi)裝潢一應俱全,有臥室,餐廳,甚至是書房。
衛(wèi)游風來到餐廳,要了杯氣泡酒,并隨口問正在整理文件的戴靜:“她呢還在工作”
這個她指的是誰,自然是不言而喻。
戴靜點頭:“沈總最近一直都很忙。”
“這哪里是忙,簡直是自己折磨自己。”
衛(wèi)游風終于看不下去了,放下酒杯朝書房走過去,敲了敲門。
“進。”里面?zhèn)鱽砩蛑癫患辈痪彽穆曇簟?br />
衛(wèi)游風推門而入,看向書桌后的人:“你這個樣子,真應該去看看心理醫(yī)生。”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看”沈知竹毫不避諱地回答。
“醫(yī)生是怎么說的像你這樣一戀情不順就壓榨所有人的卷王,是不是都該關起來。”
沈知竹并沒有理會她的調(diào)侃。
她只是抬起手,取下架在鼻梁上的半框眼鏡。
——沈知竹原本并不近視,只是近來工作太久用眼過度,在眼科醫(yī)生的建議下戴上了眼鏡。
“醫(yī)生建議我,要遠離痛苦源。”她淡淡道。
阮笙算痛苦源嗎沈知竹并不清楚。
如果算的話,她自認為誤打誤撞做到了這一點,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聯(lián)系阮笙。
但只要一回到家,房間里依舊充斥著阮笙留下的痕跡。
衣柜里掛著阮笙的睡衣,廚房里有她做甜品的工具和食材,冰箱里還凍著她做的蛋糕。
那天看完醫(yī)生回到家,沈知竹秉著遠離痛苦源的原則,將它們?nèi)际帐俺鰜怼?br />
原本各種不起眼的小東西,堆積起來竟然占了客廳小半的面積。
沈知竹原本是打算扔掉它們的,卻又發(fā)現(xiàn)垃圾分類很麻煩,將各種嶄新的物品扔掉也很浪費。
以及甜品拿出冰箱后,如果腐爛在房間,氣味應該會很難聞。
于是,她又將甜品放回冰箱。
還有那條內(nèi)褲,這樣私密的物品,不便讓別人碰,只能又掛回衣柜里。
至于阮笙的衣服是她的財產(chǎn),應該讓保潔整理好給她寄過去。
可保潔每周一才來,還要等幾天。
衣服放在客廳里太礙眼,也只能收回衣柜。
忙了大半個晚上,結果大半的東西又放回了原位。
沈知竹思來想去,如果不是還有法律和人性和約束,她真想將這房子一把火全都燒了,這樣也就不會去思考該怎么處理阮笙留下的痕跡。
第72章 玩具
下午五點,飛機準時抵達梅市。
沈知竹坐車回公司大樓。
過完了年,公司已緊鑼密鼓地開始籌備下季度項目規(guī)劃。
她身為這家公司的掌權者,理所當然地開啟了連軸轉(zhuǎn)模式。
會議晚八點開始,沈知竹七點半進*入辦公室。
接連數(shù)日的高強度工作之后,在這短暫的間隙里,沈知竹靠著椅背淺寐。
殊不知大樓外,阮笙下了車。
她仰頭看了一眼高處的樓層,似下定某種決心般,走進大樓里。
電梯里,阮笙輕咬下唇,小心翼翼地避開其余進來的人。
電梯越往上,隨著其余人陸續(xù)出去,轎廂里只剩下阮笙獨自一人。
她鼻息失控地發(fā)出一聲低哼,扶住了轎廂里的扶手。
一直上到總裁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她看向鏡中倒映出的自己——面色潮紅,眸中盛著水光。
阮笙深呼吸鎮(zhèn)定心神,她走出電梯,高跟鞋鞋跟在地磚上發(fā)出回響聲。
剛走到沈知竹辦公室門外,卻被人攔了下來。
“這位女士,沈總現(xiàn)在正忙,請問您有預約嗎”來人問她。
阮笙回過頭,拎在手包鏈條上的那只手收緊:“我……預約”
對方有些臉生,應該是新來的助理:“是的,如果沒有預約的話,沈總她不方便見您。”
阮笙幾乎快站不穩(wěn)一般,呼吸遽然急促:“麻煩你進去說一聲……要見她的人是阮笙……”
小助理堅決地搖了搖頭:“抱歉,如果您沒有預約的話,請盡快離開這——”
“小陳。”話音被戴靜打斷,“你過來一下,幫我把這份文件印出來送到市場部去。”
“來了。”被稱作小陳的助理連忙應聲。
阮笙趁她不備,快步朝前走去,拉開了沈知竹辦公室的門。
“這位女士……”小陳忙上前要攔她,卻被戴靜阻擋了。
“以后見著這位阮小姐,用不著攔她。”戴靜小聲叮囑道。
小陳不解:“可沈總昨天不是才吩咐過,不能隨便放任何人進她的辦公室”
結果今天就來了這么一位,就好像沈總有預知能力一樣。
戴靜啞然失笑——小陳到底還是剛進公司,不清楚其中的底細。
事關上司的個人隱私,她不便解釋太多,只是好心道:“總之……你攔了呀,只是恰巧沒攔住而已。”
見她仍然一頭霧水,又道:“放心吧,我跟你保證,這位阮小姐既不會被趕出來,事后沈總也不會怪罪到你的頭上。”
聞言,小陳看向那扇門。
阮笙已經(jīng)進去有半分鐘了,卻絲毫不見任何被趕出來的動靜。
她若有所思:“我明白了,多謝戴姐指教!”
阮笙進門的時候,沈知竹正在閉目淺寐。
辦公室的門隔音很好,沈知竹理所當然地沒有聽見阮笙和小陳方才的對峙。
門開的時候,她還以為是戴靜進來提醒自己該開會了。
沈知竹隨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眼鏡,將其架到鼻梁上,方才睜開眼。
阮笙第一次看到戴眼鏡的沈知竹,愣了一下。
本就氣質(zhì)疏冷的她,更多了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鏡片下長睫掀起,瞳光漆黑而又冰涼。
對上這樣的視線,方才還義無反顧闖進來的阮笙,莫名膽怯了起來。
她站在門邊,發(fā)不出丁點聲音。
沈知竹亦在看著她。
阮笙今天穿的是一條純白絨面長款大衣,大衣的紐扣系到最上面一顆,毛絨領圍著她巴掌大的臉,令她看上去干凈又無辜。
“你來,是有什么事”沈知竹眉頭皺了下。
皺眉的動作,深深刺痛了阮笙的眼。
她身體不禁顫抖了起來,一步步朝著她走過去:“今天是元宵節(jié)。”
“嗯。”沈知竹頓了下,“所以呢”
阮笙流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你說過的,每個節(jié)日我們都會一起過。”
“戀愛時說的話,分手后應該做不得數(shù)”
沈知竹的語氣輕描淡寫,似乎完全沒有將過往的承諾放在心上:“況且,上一個除夕夜,你不是照樣忘了這條承諾。”
在辯論這件事上,阮笙全然不是她的對手。
即便來時做足了心理準備,面對這樣不帶一絲感情的沈知竹,她依舊懵了:“不……你怎么可以這樣子……”
“所以呢你覺得我應該是什么樣子”沈知竹不假思索地反問。
“是不是一定要我為你,拋下了所有的尊嚴和理智,活得像條狗一樣,任你呼來喚去,最好每時每刻都像你搖尾乞憐,你才會覺得滿意”
“阮笙,我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一條狗。”
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沈知竹亦不例外。
破壞她,毀掉她,將她牢牢緊握在手心——沈知竹時常會生出這樣陰暗的念頭。
真的就像條狗一樣,在看到肉骨頭的時候,徹頭徹尾地被欲。望操縱,只想將其占有。
但與此同時,沈知竹也有著作為人類才有的理智。
她清楚地知道這樣的念頭是病態(tài)極端的,只會將自己和阮笙帶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那句脫口而出的“分手”當然帶著置氣的成分,但在置氣過后,沈知竹開始直視現(xiàn)實。
——自己和阮笙之間的感情,真的能夠被稱**嗎
如果這真的是愛,那她們?yōu)槭裁炊几惺懿坏叫腋?br />
更重要的是,阮笙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明明伙同別人詐騙自己,為什么到頭來,她卻哭得比自己這個受害者傷心
太陽穴處又開始隱隱作痛,沈知竹閉了閉眼。
那句“為什么”將到嘴邊,又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清醒一點,難道自己被阮笙當狗玩的次數(shù)還不夠多嗎
究竟要上當多少次才能夠看清……對阮笙而言,自己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玩具。
沈知竹很好地將所有情緒藏起來,保留最后一絲自尊,視線若無其事地掃過阮笙。
許是被沈知竹的一番話問住,阮笙忘記了流淚,唇瓣動了動:“我……”
難以啟齒般,阮笙嗓音輕顫,又忽地止住了聲音。
“怎么不繼續(xù)哭了”
沈知竹很是鎮(zhèn)定地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表上的時間,“離我開會還有一段時間,你可以再哭十分鐘。”
阮笙卻只是抬起手,將臉上的淚水擦干凈。
她一步步走上前:“我給你準備了節(jié)日禮物。”
沈知竹垂下眼睫:“不用……”
在她出聲之前,阮笙已經(jīng)解開大衣外套的紐扣,從最上方的紐扣,一直解到最下方的那一顆。
外套很輕柔地落到地毯上。
阮笙里面穿的是一條裸粉色針織連衣裙,貼身的款式,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
似再難以支撐般,她彎下腰,伸手扶住書桌的邊沿。
被淚水浸濕的長睫之下,眸光迷離。
“沈知竹。”阮笙嗓音黏得像化開的牛奶糖,“你要將手伸出來,我才能夠?qū)⒍Y物給你呀……”
分明片刻前才冷著臉說過狠話,可在聽到她討好的軟語后,沈知竹仍鬼使神差地抬起手。
她已經(jīng)徹底完了,沈知竹心想。
生怕她反悔般,阮笙柔軟指尖抓住她的手指,意味不明地摩挲了一下,方才將禮物送到了她的掌心。
是一枚圓形的遙控器。
沈知竹并不明白它遙控的是什么,指腹無意識撫過其中一個圖標。
突如其來,阮笙發(fā)出一聲顫音。
沈知竹忽地明白了什么,她呼吸停住,就連血液似乎也忘記了流動。
與她的動作定格不同,阮笙呼吸亂得更加厲害,即便咬住了下唇,也擋不住細微的淺吟。
“這是什么”沈知竹明知故問,懷揣著幾分報復的惡劣心思。
阮笙已分不出精力來回答她。
“沈知竹……”她只是委屈地喚著她的名字,似求饒,又似期待。
這是阮笙自己送上門的,沈知竹想要對她做什么都可以。
法律和人性不允許她燒掉那間房子,燒掉兩人過往的痕跡,欲。望又在催促她去做些什么,將所有的情緒發(fā)泄。
一切都再順理成章不過。
感性又一次凌駕于理智之上,沈知竹不禁抬起手,指尖輕輕撫弄阮笙被淚水沾得濕津津的臉頰。
就像多年前的那個春天,阮笙逃課來找她,她們?nèi)ス珗@閑逛,并排涂石膏玩偶。
阮笙左邊的臉頰,無意中沾上了顏料。
沈知竹抬起手,用指腹很小心地為她擦干凈。
本以為早該塵封的回憶,于這一瞬間清晰起來。
沈知竹眼眶微微發(fā)熱。
原來……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樣病態(tài)的,扭曲的,不堪的交流。
只是想回到那個春日的午后,她和阮笙在公園的湖面劃船,她們面對面坐在木船兩端,阮笙認真地看著她——
“不用去管那些有眼無珠的人,才不是短頭發(fā)就是男生呢。”
“而且——所有的男生討厭得很,連你的一根頭發(fā)都比不上。”
少女的眼波比湖水更加清澈,船槳漾起湖波,水面陽光亮得刺眼,沈知竹的心境就像湖底的水草被擾亂。
沈知竹深深吸了口氣,按下所有的情緒:“想讓我原諒嗎,阮笙”
第73章 游戲
臨近開會的前十分鐘,沈知竹從辦公室里出來了,徑直朝會議室走去。
路過助理的工位時,她目不斜視地留下一句:“在我回來之前,不準任何人進入辦公室。”
小陳忙應聲:“好的。”
直到沈知竹走遠,她方才思忖著看向辦公室緊閉的大門——
那位阮小姐遲遲沒有出來,應該是在等著沈總開完會。
至于沈總說的不準任何人進去,估計是阮小姐本人不想被打擾吧。
看來戴姐教自己的沒錯,以后可千萬不能隨便攔這位阮小姐了,規(guī)矩是一回事,但也要看對象是誰。
小陳的心思全在這點人情世故上,殊不知隔著一扇墻的辦公室里,阮笙正像貓一樣在椅子上蹭著。
淚水沿著她的臉頰下淌,她仰著頭,卻看不到上方的天花板,而是視線被一片白茫茫的光所覆蓋。
身體顫抖著時輕時重,像是墜入了無盡的懸崖。
失重時的刺激感緊緊扼住了她的喉嚨,四面八方涌來的空氣又像是深湖中的暗流,帶著她身不由己的上浮下落。
阮笙甚至就連試圖伸手抓住什么,將自己從這種難捱的處境之中脫離都無法做到。
——沈知竹在離開之前,早已從休息室的衣柜里取出兩條領帶,將阮笙的雙手分別束在工學椅兩邊的扶手上。
她哪里也去不成,只能在這里乖乖等著她回來。
阮笙對此甘之若飴。
因為沈知竹許諾過,只要阮笙這樣受著,等她回來后,就會考慮是否要原諒她。
只要能夠被原諒……無論她要對自己做什么都沒關系。
自尊也好,羞恥心也罷,完全都不重要。
只不過……沈知竹究竟什么時候能夠回來,自己真的快要沒力氣了。
決定權完全不在她的手中,阮笙想要停下來喘一口氣,卻又被一陣暗涌向上卷起。
這場兩個人之間的游戲,開始與結束的權力都徹底落入沈知竹手中。
會議室。
沈知竹手中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鋼筆,在市場部經(jīng)理結束了自己的匯報后開口:“將倒數(shù)第二個計劃點展開講講。”
經(jīng)理以為是自己先前哪里講得不夠好,連忙整理西裝站起來,將PPT往前翻,詳細地講了一遍。
中途,不忘暗中觀察著沈知竹的臉色。
見她并沒有什么不滿意的反應,才略微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會議里,沈知竹一反常態(tài),對每位下屬的工作匯報都盤問得異常詳細。
搞得這些下屬皆惴惴不安,暗自揣度著沈總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難不成公司想裁員了
不應該啊,去年財報的利潤還增長了十幾個點,公司不可能差錢。
不過也未必,沈總工作態(tài)度一向嚴苛,從來不會容忍閑人……
回型式會議桌的桌旁,與會的新老員工皆心神不定,沈知竹卻沒有半點心情在乎這些人。
她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上半身略向后躺去,背靠著椅背。
略一走神,左手已經(jīng)探進西裝外套的口袋里,指尖觸碰到那枚圓形的遙控器。
沈知竹的動作頓了下,被燙到一般,驀地將手收了回來。
正在進行匯報的財務部經(jīng)理察覺到她的動作,連忙止住話音,將目光投向她,似等待著她的指使。
“繼續(xù)。”沈知竹面不改色。
“好的,從這張圖表上可以看出來,利潤重心出現(xiàn)了一定的轉(zhuǎn)移……”
……
會議持續(xù)了整整三個小時。
直到結束時,與會人員陸續(xù)離開了辦公室。
本該走在最前頭的沈知竹,這回卻最后一個離場。
在靠近辦公室時,她將視線投向一直留在工位的小陳。
小陳會意:“沈總放心,您不在的這段時間里,沒有任何人進去過。”
沈知竹頷首,上前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玄關處靠墻的厚書柜阻擋了視線,沈知竹并不能第一眼就看到辦公椅上的阮笙,但已經(jīng)聞見了阮笙的氣息。
像熟透的桃子淌出的汁水,香甜充盈整個房間。
房間里本該是尤加利香薰的清新氣息,被這香味混合著,也變得墮落了起來。
沈知竹再走半步,看到了辦公桌后方的阮笙。
她已經(jīng)累得睡著了。
即便工學椅足夠?qū)挸ǎ胨乱粋人還是有些勉強。
坐在椅子上,她的雙腿無處安放,便整個人蜷縮起來,只有小腿半懸在椅子邊沿。
針織長裙的裙擺之下,肌膚白皙得像雪一樣。
沈知竹停下腳步,隔著書桌盯住她看了好一會兒。
阮笙的頭向側面偏著,臉頰被凌亂的金發(fā)遮住了大半,只露出她的卷翹睫毛和緋紅鼻尖。
想來她是捱到最后一刻方才昏睡了過去,并未被腳步聲吵醒。
直到沈知竹繞過書桌,從桌面上的紙盒里抽出幾張濕巾紙,握住阮笙的腳踝向上擦拭。
冰冷的濕巾擦凈敏感得不能再敏感的肌膚,阮笙渾身一激靈醒了過來。
她仍是淚眼朦朧,一張口嗓音沙啞得不像話:“沈……知竹……”
阮笙忘記了雙手還束在扶手上,本能地想要去抱眼前之人。
上半身剛坐起來,卻又悶哼一聲軟倒了回去。
換來沈知竹低嘲般的笑聲,她一邊給阮笙擦身體,一邊問:“怎么辦,我好像該換張辦公椅了”
阮笙難為情地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心里卻又隱隱約約懷揣著期冀——這一回,沈知竹或許會原諒自己了吧
眼也不眨地盯著她,等沈知竹發(fā)話。
沈知竹卻什么都沒說,只是在擦完身體后,又解開了阮笙的手,從休息室里取出自己的衣服為她換上。
然后,她問道:“你的司機還等在樓下嗎,或者是要我的司機送”
她的語氣太過輕描淡寫,就好像片刻前為阮笙擦拭身體和穿衣時的溫存根本不存在過。
阮笙心中咯了一聲,本就沒有多少力氣站穩(wěn)的她扶住書桌桌沿。
“已經(jīng)很晚了……我不想要別人送,只想要你送,可以嗎”她用近乎哀求的語氣道。
原本已經(jīng)不抱任何希望,誰知沈知竹垂眼看了她半秒,竟點了點頭:“好啊。”
第74章 送藥
阮笙穿好外套,和沈知竹一前一后地離開了辦公室。
剛邁步走進電梯里,伴隨著輕呼聲,像是因體力不支難以站穩(wěn),她的身體向前跌去。
沈知竹手疾眼快將人扶住,落在她腰間的手卻又很快松開。
“謝謝。”阮笙小聲道。
沈知竹略微頷首,沒有應聲。
她的視線始終直視前方,不分給阮笙半點。
直到坐進車里,兩人都再沒有交談。
入夜后的城市大街上,車輛和行人都少了許多,轎車一路暢通無阻,抵達阮家別墅。
夜色靜謐,阮笙一推開車門,冷空氣便侵入,拂出的氣息隨之化作白霧。
她轉(zhuǎn)過頭來,眼巴巴看著沈知竹:“你……要上樓坐坐嗎”
本以為沈知竹會不假思索地拒絕自己,沒想到她竟應了聲好。
阮笙唇角略微勾起,下車后的腳步輕快了幾分。
別墅的管家和保姆都早已歇下,阮笙輕手輕腳地開了門,讓沈知竹先進。
隨后她一進去,便拉住了沈知竹的手:“我們先去樓上吧,免得吵醒了別人。”
對于她得寸進尺的小動作,沈知竹卻并沒有任何抗拒的反應。
阮笙又小心翼翼覷了一眼她的神情,也沒有看出絲毫的排斥和厭惡。
心中更滋生了幾分歡喜,勾住她溫度略低些的手指上了樓。
沒有哪一次牽手,比這一回更讓阮笙懷揣著憧憬。
就這樣進了臥室,房門關上的瞬間,她順勢朝沈知竹靠過去,將人壓在了門上。
沈知竹后背抵著門板,任由阮笙雙手攀上自己的脖頸,仰著頭將唇送了過來。
卻在兩人的唇瓣相距不過半厘米之際,偏過了頭。
阮笙的吻落了個空,唇堪堪擦過沈知竹微涼的耳垂。
“先等一等,阮笙。”身前之人開了口,“我好像還沒有正式回答,是否要原諒你這個問題。”
阮笙動作僵了一瞬,攬在她頸間的雙手收緊了幾分。
還不到火候,她不敢說什么耍賴的話。
只是將臉搭在沈知竹頸間,小心翼翼地蹭著:“你就原諒我好不好嘛,我真的知道錯了,你都不知道,你不理我這段日子我吃不下也睡不好……”
這倒是真的。
半個小時前,在辦公室里替阮笙擦身體的時候,沈知竹便發(fā)覺她瘦了一圈,只是因為冬天穿得厚才不大看得出來。
可沈知竹并沒有因此心軟,而是從外套口袋里摸出那枚遙控器:“想知道我的答案嗎”
阮笙余光瞥見它,呼吸一下子又變得滾燙。
被沈知竹冷落得太久,她幾乎是走投無路才想出先前那般沖動荒唐的法子。
眼下理智回籠了許多,還要面對自己的膽大妄為,阮笙倒窘迫得說不出話來。
沈知竹也并沒有等她的回答,只是將手伸長了些,松開了遙控器。
啪嗒——
遙控器準確無誤地掉進進門左手邊的垃圾桶里。
阮笙所有的情緒在這一瞬間被擊破,臉上的期冀化作茫然。
沈知竹看著她,眸光沒有絲毫的波動:“阮笙,這就是我的答案。”
阮笙將遙控器當做禮物送到她的手上,而現(xiàn)在,沈知竹將這份禮物丟進了垃圾桶里。
回絕的意味顯而易見。
看上去,沈知竹像是一開始就這樣打算的。
所以……她讓自己硬生生在辦公室里熬了兩個多小時,又故作態(tài)度軟化的模樣,送自己回家上樓,又是什么意思
是在戲弄她嗎
阮笙搭在沈知竹肩上的雙手變得僵硬,緩緩放了下來。
她后退半步,試圖從沈知竹臉上看出她這樣做的緣由來:“為什么”
沈知竹發(fā)出聲輕呵。
她略彎下腰,視線與阮笙平齊:“看來原來你也知道,被人戲弄的滋味不好受。可一直以來,你這樣戲弄我,不都是樂在其中嗎”
是因為這個原因
沈知竹覺得被自己戲弄了,所以這算是她的小小報復
阮笙生出幾分委屈:“我……”
“你用不著解釋什么,我沒有半點要聽的興趣。”沈知竹打斷道,“已經(jīng)很晚了,我該回家了,再見。”
說罷,她反手擰開了臥室的門把手。
還沒走出半步,衣袖被人緊緊捏住。
“沈知竹……”阮笙可憐巴巴地望著她,仍似不死心,希望對方能夠回心轉(zhuǎn)意。
直到她看見沈知竹原本淡漠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
仿佛要是阮笙再這樣糾纏下去,她還能表現(xiàn)出不耐煩來。
不愿看到這樣的沈知竹,阮笙心頭一慌,松開了手。
下一秒,沈知竹已轉(zhuǎn)過身,留給阮笙的只有漸行漸遠的背影。
阮笙只能這樣看著,甚至連追上去送她的勇氣都沒有。
直到沈知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不一會兒,窗外傳來她開車駛離的聲音。
阮笙早已失去了所有力氣,她渾身一軟,坐倒在地板上。
為什么……要這樣子戲弄她呢
難道看著自己為她流淚,為她拋棄自尊的模樣,沈知竹真的就一點心軟都沒有
她真的……好過分。
阮笙鼻尖一陣酸澀,淚水充盈在眸中,她輕聲自言自語:“為什么……”
難道無論用什么樣的手段和辦法,她都再難以挽回沈知竹了嗎
只要想到這一點,莫大的恐慌將阮笙包裹,令她連上下牙都開始輕輕打顫,身體都快要變得不像是自己的。
不,絕對不可以變成這個樣子。
絕對不可以……
阮笙深吸一口氣,將淚水硬生生逼了回去。
快想想辦法啊,阮笙。
一定會有辦法的,別那么蠢,這樣子只會將沈知竹推得越來越遠的。
阮笙撐著疲憊的身體站起來,在書桌前坐下。
就像是在解數(shù)學題,她甚至找出一張白紙,對著它試圖寫出解決問題的答案。
然而,就這樣拿筆坐著,阮笙卻遲遲寫不出答案。
她甚至連半點思緒都沒有。
阮笙很清楚,從前自己能夠試探著“拿捏”沈知竹,是因為有她的縱容。
可現(xiàn)在無論她做什么,沈知竹都不會有任何反應,更別說回心轉(zhuǎn)意。
她真的好狠心,居然可以說不愛就不愛,說不要自己就不要,離開得那樣決絕。
想到這里,阮笙又悲從中來,終究還是沒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一會兒。
哭過一場,她擦干淚水繼續(xù)想解決辦法。
辦法想不出來,委屈又開始蘊集,沒一會兒淚水又漫了出來。
就這樣循環(huán)往復,等阮笙反應過來時,從窗戶照進來的陽光刺痛了她的雙眼。
窗外傳來鳥兒在枝頭的啼鳴,天色不知不覺亮了。
無論如何,阮笙都應該睡覺了。
她放下筆,朝浴室里走去。
熬了一整夜,卻什么結果都沒有等到,鏡中的她就像是一只沒有活人氣的女鬼,臉色蒼白,眼底烏青。
那雙淺褐色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水光,爬上了鮮紅的血絲,心如死灰般沒有光質(zhì)。
她已經(jīng)想不到任何辦法了,除非……
阮笙已經(jīng)整整三天沒有來找她了,像是突然銷聲匿跡了一樣。
沈知竹工作的時候,會下意識朝門口看一眼。
似乎下一秒,阮笙就會如同上次那般突然推開門出現(xiàn)。
門的確推開過很多次,進來的人卻都不是阮笙。
下班時候,她狀似無意問戴靜道:“最近有沒預約的人來過,被攔住了嗎”
“沈總是問阮小姐她這幾天都沒來過。”
沈知竹沒出聲,冷著臉下班回家。
獨自一人,晚餐只是一份很簡單的煎牛排。
飯后,本該洗沐休息的沈知竹,鬼使神差地打開手機里的監(jiān)控軟件。
軟件連接的是正門口的監(jiān)控,可以看到半個月之內(nèi)的記錄,沈知竹將近三天的監(jiān)控記錄都回顧了下,阮笙也沒有出現(xiàn)過。
不像之前,幾乎每隔兩天,她都會賊心不死地來沈知竹家門前試電子鎖密碼。
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么,沈知竹抬手輕揉眉心,將手機屏幕向下翻轉(zhuǎn)扣在島臺上,起身朝臥室走去。
剛走出不到幾步,門鈴聲響起。
沈知竹停下腳步,定了定神。
這一回,她覺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對阮笙溫和些。
就像是訓不聽話的小狗一樣,要讓她意識到主人的生氣,但又不能真的讓她心灰意冷到連尾巴都不搖了。
——這是沈知竹下意識浮現(xiàn)的比方。
將阮笙比作小狗似乎有些不尊重她,可她又的確……
而且沈知竹很確定,阮笙應該算是看上去乖巧聽話,實則藏著壞心眼的某種犬類。
就連自己也曾經(jīng)在很長一段時間,被這種偽裝出來的乖巧聽話蒙蔽過。
打開門,門外的人卻并不是阮笙。
是一位穿著黃色制服的外賣員。
“您好,這是您點的外賣。”
“你送錯了,我沒有點過外賣。”
外賣員重新核對地址:“嘉里公寓三棟二單元1501號,阮笙小姐,請問不是您嗎”
地址沒有錯,姓名……阮笙是故意還是不小心選擇了這個地址
無論如何,外賣員算是履行了職責,沒理由讓對方重新跑一趟。
沈知竹接過了外賣袋。
袋子比想象中還輕,明黃色包裝,上頭印著“某團外賣,送藥就是快”的廣告語。
沈知竹看了一眼小票上的商品信息,里面是幾種退燒藥。
阮笙發(fā)燒了
沈知竹唇線抿緊。
她拿起手機,給阮笙打了個電話。
電話的忙音響了很久,幾乎是快要斷線的時候,那一頭才接通。
“喂……”弱得跟貓兒一樣的聲音。
“你外賣的地址選錯了,買的藥送到我的門上,你……急著用的話我讓人送過來”
沈知竹不著痕跡地詢問她的病情。
又忍不住從手機里傳出的呼吸聲里,判斷阮笙現(xiàn)在病得是輕是重。
“送錯了嗎怪不得一直沒等到。”阮笙輕聲似自言自語,“那你放著吧……我馬上就過來拿。”
“你過來拿”沈知竹不確定阮笙是燒得糊涂了,還是故意要用苦肉計。
她家和自己家隔著大半個梅市,她發(fā)著燒來拿藥
似察覺到沈知竹誤會了什么,阮笙解釋道:“我從家里搬出來了,現(xiàn)在和你住在同一個小區(qū)。”
沈知竹默了幾秒鐘。
隨后,她問道:“門牌號是多少,我給你送過來。”
第75章 手銬
沈知竹先出了門一趟,去了最近的藥店。
在店員的推薦下,又買了外賣里沒有的退燒貼,維生素,和溫度計。
然后,她才回到小區(qū),來到阮笙的家門前,按響了門鈴。
門鈴響后,約莫過了半分鐘,門從里面被打開了。
開門的人正是阮笙,她穿著毛茸茸的白色睡衣,看上去病懨懨的,雪白肌膚透著發(fā)燒時才會有的不正常的紅。
許是上一次真的被沈知竹傷到了,她耷拉著腦袋,都不敢正眼看沈知竹。
只朝她伸出手,嗓音虛弱道:“謝謝。”
門只開了一道虛縫,似乎絲毫沒有要邀請沈知竹進去的打算。
沈知竹將藥袋放到阮笙手上。
不等她要問些什么,眼前的門便急忙要關上。
在門將要合攏的剎那,沈知竹伸手抵住了門框的邊沿,將它向前推去。
論力氣,阮笙當然不可能是她的對手,沈知竹不過稍微用力,房門已經(jīng)輕而易舉地被推開了。
沈知竹徑直走了進來,將藥袋重新拿回自己手上,順便關上了身后的門。
她什么也沒有多說:“你先去休息,我先幫你把藥都準備好。”
“你……”阮笙唇瓣動了動。
沈知竹似猜出她想要問什么:“不要多想,上一回我發(fā)燒時是你照顧的,我總不能當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阮笙眸中的光暗了下去,她很輕地嗯了聲,走回臥室。
阮笙應該是剛搬來這套房子不久,飲水機里連喝的水都沒有,也找不到其余燒熱水的家電。
沈知竹只能用廚房的小奶鍋燒了鍋開水,用來沖開感冒沖劑。
再取出各種藥片放在掌心,端著沖劑走進臥室。
臥室里沒有開燈,沈知竹順手將燈打開,床上阮笙便小聲請求道:“可以將燈關掉嗎好刺眼……”
病人的需求優(yōu)先,沈知竹又關掉了燈。
借著從客廳方向照過來的暗光,她走到床邊坐下。
阮笙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靠著床頭,小口小口地喝藥。
吃完藥后,沈知竹又取來溫度計讓她含著。
在等待體溫測量出來的幾分鐘里,她一直眼巴巴地盯著沈知竹。
等沈知竹看去時,又掩耳盜鈴般別過臉,似唯恐叫人看了出來。
直到沈知竹拿起溫度計,朝臥室外走去,阮笙終于按捺不住,捏緊了她的衣袖:“……不要走。”
語氣里藏著卑微的哀求。
沈知竹長睫輕顫了一下:“我暫時還不走,只是這里太暗,要去客廳讀溫度計才行。”
她并未察覺,自己的語氣已然放得極低極緩。
阮笙這才松了口氣的模樣,放開了手。
37.5°,低燒。
沒有燒到要送醫(yī)院的程度,沈知竹拆了包退燒貼,走回臥室給阮笙貼上。
——她說是照顧阮笙,就真的是在照顧,就連貼退燒貼這種事也是親力親為。
阮笙只需要閉著眼,感受到獨屬于沈知竹的冰涼氣息,伴隨著她的動作幽然拂過臉頰。
但很快退燒貼貼好,沈知竹收回手,她的氣息便似有若無般脫離。
阮笙睜開眼,偏過頭看她:“沈知竹……我好困,可就是不敢睡,我怕自己一睡著,你就會走掉。”
明知她這話有故意裝可憐博同情的成分,沈知竹卻也難以在此刻嘲諷什么。
“你睡吧。”她道,“我就在這里,不會走。”
阮笙搖了搖頭,試探她的底線一般:“那你能抱著我睡嗎……這樣你要走的話,我就能感覺得到。”
沈知竹沒有出聲,而是垂眸凝視著她。
眼神似是在忖度著什么。
正當阮笙以為是自己的小把戲被她看穿,而生出心虛之際,沈知竹開口道:“我先*換個衣服,房間里有多的睡衣嗎”
洗沐過后,沈知竹穿上了為客人準備的均碼睡衣。
來到床邊,掀起被子的角落躺了進去。
床上只有一只枕頭,阮笙朝左邊挪去,給她讓了一大半出來。
兩人睡在同一只枕頭上,身體便不可避免得挨近。
“沈知竹……”阮笙又開始喚她,“我感覺自己的背心好熱,像是出了汗,你可以幫我摸一摸確認一下嗎”
她身上的確熱烘烘的,要是出了汗的話可能會睡得不舒服,得擦干凈才行……
沈知竹這般計劃著,朝阮笙的后背探出了手。
黑暗之中,指尖剛觸到阮笙的后背,腕間卻忽地有什么冰冷的堅硬之物覆了過來。
咔噠——
沈知竹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是手銬收緊時的動靜。
且這手銬的圈,是套在了自己腕間。
沈知竹的第一反應就是要將手收回來,不料手銬的另一端像是固定在某處,根本由不得自己掙開。
沈知竹用力扯了幾下,響起的只有鏈條碰撞時的清脆聲響。
耳畔傳來極低的笑聲,帶著幾分得逞的意味:“不用掙扎了,這種鐵鏈是我讓人專門為你打造的,不可能會一扯就斷。”
“沈知竹,你要是弄疼了自己,我會心疼的。”
怪不得阮笙方才不讓她開燈,原來是藏著這樣的工具。
沈知竹停止了掙扎,她看著對方近在咫尺的模糊身影:“阮笙,將它解開。”
語氣中帶著幾分命令的冷然,阮笙卻沒有應聲,一點也不像片刻前生怯怯的態(tài)度。
她雙手撐著沈知竹身體兩側,緩緩坐了起來。
尚在低燒中的身體還有些發(fā)軟,她坐在沈知竹的大腿處,呼吸帶著些喘。
黑暗之中,阮笙半彎著腰,摸索身下之人的臉:“解開沈知竹……我也不想這樣的,是你非得將我逼到這一步。”
除了拿手銬將她困起來,阮笙難道還有什么別的辦法嗎
她已經(jīng)絕望到了極點,便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大抵是沒料到阮笙竟能胡來的這般地步,沈知竹一時沉默了。
“你怎么不說話了”阮笙卻不大滿意,“你的聲音那么好聽,就應該多說話才對。”
“你覺得我的聲音好聽”沈知竹巧妙地捕捉到重點。
阮笙點了點頭,甚至將指尖落到她的喉骨處:“你說話的時候,聲音也是從這里發(fā)出來的么可為什么就是比其他人的聽起來更干凈舒服”
她就像個好奇的孩子,用疑惑的口吻認真詢問著。
渾然不覺得眼下的場景,她的天真,亦是一種挑逗。
沈知竹喉嚨略微發(fā)緊,竭力壓抑著自己逐漸變沉的呼吸。
阮笙發(fā)著燒,沒能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jié),只是又自顧自道:“我真是好蠢……你和別人本來就不一樣。”
“你的頭發(fā)比別人的要濃密蓬松,皮膚比任何人都要白,眼瞳是漆黑的,看人時總有些冷漠,唇瓣卻又很柔軟……”
她每說到一處,指尖就會撫上去。
像一只蝴蝶,撲扇著翅膀若即若離。
就連沈知竹自己都不怎么在意的細枝末節(jié),阮笙卻如數(shù)家珍:“對了,鎖骨這里還有一枚痣,總是晃眼得很。”
指腹在鎖骨處輕輕按了按,像是在確認那顆痣的存在,又繼續(xù)向下游離。
沈知竹呼吸驀然收緊。
從前兩人睡在一張床上的時候,阮笙大多都只是安安靜靜抱著她,而不是如同現(xiàn)下這般,動作不安分得很。
她的指尖甚至挑開衣擺,在沈知竹的腰間徘徊著。
“你可真厲害……”阮笙用由衷的語氣嘆道,“連腹肌都練得出來。”
她不像是在發(fā)燒,更像是喝醉了酒,想說什么都坦坦蕩蕩地說出口,想做什么便隨心所欲去做。
——光是摸沈知竹的腹肌不夠,還順手在她腰間捏了一下。
“阮笙……”沈知竹呼吸變得有些亂。
“你不喜歡嗎”阮笙反問,“可是總不能只準你捏我的肚子,卻不準我捏回來……那也太不公平了吧。”
她說得似不無道理。
而且,阮笙要施加回沈知竹身上的,似乎并不止捏肚子這件事。
沈知竹不過略微反抗了一下,便有什么冰涼的液體落到她的頸間。
阮笙帶著哭腔,似一直發(fā)了狠的小獸:“為什么不行,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真心喜歡過我連碰都不讓我……”
“你發(fā)了燒。”沈知竹閉著眼,無奈到了極點,“現(xiàn)在不能太累。”
阮笙不聽:“反正又死不了……沈知竹,要是哪天我真的死了的話,你會想我嗎”
沈知竹的眉頭皺了下:“別說胡話。”
阮笙又笑了聲:“看來,你還是舍不得讓我死的。”
她將唇貼到她的耳邊:“沈知竹,你就讓我一回,好不好嘛……”
纏綿中帶著哀求的語氣,就像在討糖吃的小孩子。
阮笙嘴上說著,手也沒安分。
沈知竹忍無可忍,沒被銬住的那只手握緊了她的手腕,一個翻身將阮笙帶下來,用力將她壓在懷中。
“先等你發(fā)燒好了再說。”她道。
阮笙掙了幾下,掙不開她的懷抱。
更何況為了將沈知竹騙過來,她實打?qū)嵉嘏萘艘粋多小時冷水澡,將自己弄到低燒。
此刻藥效上來了,阮笙掙扎了一會兒就累得失去力氣,閉上了雙眼。
即便是在睡夢中,她也八爪魚緊攀著沈知竹,不愿意松手。
黑暗中,沈知竹伸手為她將背后的被子壓好,也閉上了眼睛。
翌日。
日光透過窗簾照亮房間,沈知竹習慣性比阮笙醒得更早。
她偏過頭,看向自己的右腕。
扣在腕間的,果然是一把手銬。
這應該是專門用于床上的設計,手銬內(nèi)圈甚至還貼心地有一圈軟墊,防止硌到被銬的人。
手銬的另一端死死焊在床柱上,要想徒手將它解開顯然是不可能。
手銬上有一個鎖眼,唯一能夠脫離它的辦法,應該就是用鑰匙將它打開。
沈知竹收回了視線,轉(zhuǎn)過頭正好對上一雙淺褐色的眼。
“你在想什么”剛醒來的阮笙微笑著道,“我說過的,你不可能掙脫它。”
和之前那一出裝成被綁架的好戲相比,這一回阮笙的行為只能算得上小風小浪,沈知竹很是平靜:“阮笙,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犯法的”
“那你要報警抓我嗎”阮笙問著,拿起床頭的手機,輸入了報警的號碼,將屏幕對準了沈知竹。
只要沈知竹愿意,她隨時都能抬起未被束縛那只手,按下?lián)芴栨I。
可她卻什么都沒做,半闔著眼,長睫遮住眸中情緒。
阮笙滿意地勾了下唇角。
她將手機放到一旁,彎下腰,與她額頭抵著額頭:“沈知竹,我的燒已經(jīng)退了,你昨晚答應過的……”
顯然,她是在等著沈知竹兌現(xiàn)昨夜的承諾。
后者呼吸變得急促了幾分。
遲遲沒有等到她的應聲,阮笙按捺不住了,將手往枕頭底下摸去。
咔噠——
另一枚手銬,就這樣束住了沈知竹的左手。
阮笙開始吻沈知竹。
她們有多久沒接過吻了
就連親吻的動作,都變得有些生疏。
阮笙心中生出酸澀,舌尖帶著報復一般,不停地去勾弄沈知竹的舌。
沈知竹既不主動,卻也不推拒來自阮笙的吻。
她只是從始至終睜著眼,讀著阮笙眸中所有的情緒。
委屈,不滿,執(zhí)拗,貪婪……這就是阮笙的真面目嗎
在過往的時光里,這些情緒全都被她隱藏了起來,只化作乖巧溫順的假面。
于是在這個吻結束的時候,沈知竹出聲了:“阮笙。”
“嗯”
“偽裝了這么多年的好孩子,不覺得累嗎”
阮笙愣了下,旋即與她蹭著臉道:“你不說,我都快要忘記自己曾經(jīng)有過那樣的偽裝了。”
她支起上半身,指尖輕撫著沈知竹的眉眼和臉龐。
“沈知竹,你知道嗎……在遇到你之前,我是一顆埋在石縫里的種子,永遠曬不到太陽,淋不到雨水,除了腐爛,別無選擇。”
“可是因為你的出現(xiàn),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你就像石縫中生出的喬木,給一顆種子帶來了生長的希望,就應該預料得到,當它瘋長起來后,會纏繞住你的手腳,占有你的身體……試圖與你合二為一。”
阮笙說著,指尖沿著沈知竹的臉頰往下。
呼吸交融,掙脫了桎梏的種子化作藤蔓,緊緊纏住樹木的身體。
沈知竹驀地倒吸了聲氣,于無聲中譴責著什么。
阮笙將臉埋進她的頸間,討好著道:“我是第一次……你就原諒我嘛。以前我數(shù)學題做得很差的時候,你也會鼓勵我的呀。”
沈知竹氣到忍不住發(fā)出了聲冷笑。
——就阮笙這樣子,她之前哪里來的資格,暗示說自己技術差的
許是察覺到沈知竹的鄙夷,阮笙咬了下唇,決定勤能補拙。
……
半個多小時后。
兩人的身體都被汗水打濕。
阮笙學著沈知竹以前照顧自己時一樣,取來打濕的毛巾為她擦拭身體。
又殷勤地解開她左手的手銬,將右手處的鏈條延長了些,讓她躺得更舒服些。
做完這一切過后,阮笙已經(jīng)累得不行。
她一頭栽進沈知竹懷里,開始睡回籠覺。
她的腦袋正好壓在沈知竹胸口處,悶悶的痛覺,叫沈知竹不由暗嘆了聲氣。
她抬起手,動作很輕地托著阮笙的頭,讓她枕到了自己肩上。
指腹觸到她臉頰處細膩的肌膚,沈知竹下意識摩挲了下,低聲問道:“所以……你也是喜歡我的,對嗎”
只是有時候太蠢,用錯了辦法而已。
不過沒關系,只要能夠確定這一點,就已經(jīng)夠了。
阮笙這一覺睡了兩個多小時才醒。
睜眼第一件事,便是在沈知竹的唇上啄了啄:“你肯定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飯。”
說罷,也不用等沈知竹回答,便離開去了廚房。
離開前,甚至還不忘將手銬的鏈條又解鎖得更長了些。
沈知竹下床后試了下,長度剛好夠自己在這間臥室里活動。
她算是明白,阮笙這幾天都在忙什么了。
也難為她能夠想出這樣的主意,為自己打造出這樣的“囚籠”。
第76章 撒謊
臥室的門沒有關,廚房里傳來阮笙做飯的動靜。
沈知竹受制于手銬,無法走出這道門。
阮笙既然做到了這種地步,那肯定就不會給自己逃脫的機會。
沈知竹沒有將心思花在逃跑上,而是走進浴室開始洗漱。
剛擦完臉,床上傳來手機的震動聲。
來電人是衛(wèi)游風。
沈知竹接起電話:“有事”
“沈總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今天不是有一場招商會要參加,怎么沒見著你的人影”
“嗯,這兩天可能都來不了公司,還要麻煩你幫我頂上。”
衛(wèi)游風之前休了年假,當了快兩個多月的甩手掌柜,也清楚自己該做點正事了。
但她還是忍不住好奇:“前陣子不是還工作忙得連天連夜嗎怎么突然又不來了。”
“要陪女朋友。”
沈知竹用最輕描淡寫的話語,滿足了衛(wèi)游風那顆八卦到了頂峰的心。
“咳咳……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祝你們玩得開心。”最后四個字,衛(wèi)游風說得意味深長。
放下手機后,沈知竹彎腰將床單上的褶皺整理好,疊好了被子。
不得不承認,阮笙還挺有小聰明的,知道提前備一層防水床單,昨夜用過就換掉了。
沈知竹又轉(zhuǎn)頭看向幾步之外,窗邊的書桌。
桌上除了游戲設計的專業(yè)書,還有幾本高中數(shù)學練習卷。
沈知竹看著那幾本練習卷,驀地啞然失笑。
——阮笙她到底在想什么,難不成在她看來,自己當初陪她做那么多數(shù)學題,是因為喜歡數(shù)學嗎
百無聊賴之中,沈知竹坐在飄窗上,拿起一本書翻看了起來。
阮笙走進臥室時,陽光正好透過窗戶落到她的臉上。
沈知竹本就瓷白的肌膚,顯得更加干凈澄澈,像一尊冰雕的人。
——前提是要忽略她脖頸之間,昨夜被阮笙吻出來的斑斕。
阮笙走過去,彎著眼眸看她:“我燉了湯,很快就可以喝了。對了,你要是覺得無聊的話,客廳里有游戲機,要我?guī)湍隳眠^來嗎”
沈知竹抬眼,并未回答她的問題:“阮笙,你打算關我到什么時候”
阮笙微微一笑:“手機就在你的手上,你要是不想被關著的話,隨時都可以報警抓我的呀。”
沈知竹唇瓣抿成一條直線,沒有出聲。
阮笙眼底更多了幾分愉悅,她得寸進尺地彎下腰,將額頭抵上沈知竹的額頭:“你看,沈知竹……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的……”
她輕聲笑著,笑得像是一條偷著魚腥的貓。
正當這時,門鈴聲響了。
阮笙遺憾地嘆了聲氣,起身朝門口走去。
沈知竹聽到她和來人的對話——
“阮小姐,這是您要的沈總的電腦和平板,請問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膯帷笔谴黛o在說話。
“沒什么別的事,真是麻煩你跑一趟了。”
交談之中,戴靜無意問起阮笙的病情。
“泡澡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結果就發(fā)燒了。”阮笙似難為情道,“其實我自己都覺得快要好了,也就你們沈總非要陪我……”
“沈總也是關心您……”
寒暄幾句之后,戴靜離開了。
阮笙走回臥室,將沈知竹的電腦和平板放到書桌上。
又坐到她的腿上:“你看,我不過是隨口撒個謊,連你的助理都不會懷疑。沈知竹,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喜歡我,只有你自己不承認。”
她發(fā)燒才剛好,臉上還帶著些病態(tài)的蒼白,唇上也沒有血色,唯獨眼底閃爍著狡黠和偏執(zhí)的光彩。
沈知竹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沒有應聲。
第77章 懲罰
沒過一會兒,阮笙將做好的飯菜端進臥室。
房間里的飄窗很寬敞,她搭了張小桌子在上面,用來當飯桌正好。
臨近中午,冬日的陽光正好,隔著玻璃窗暖洋洋照在身上。
兩人心平氣和地吃著飯,就像一對同居的情侶,就差再添只貓在她們身邊打轉(zhuǎn)了。
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忽略沈知竹腕間手銬和鐵鏈時而會發(fā)出的清脆碰撞聲。
阮笙的低燒并沒有好得徹底,時不時還會低咳幾聲。
飯后,沈知竹主動為她找來藥。
阮笙微笑著看她:“謝謝。”
接過藥的時候,她的指尖似無意識撓過沈知竹的掌心,眼神直勾勾看著她。
沈知竹不為所動:“我需要午休,你呢”
阮笙當然是要和她一起的。
她轉(zhuǎn)身將窗簾拉上:“那我們一起休息吧,晚飯你想吃什么,等睡醒后我再給你做好不好”
沈知竹沒有回答她的話,已經(jīng)躺到了床上。
房間里的暖氣開得很高,她身上只穿著是一件絲質(zhì)居家襯衫,一躺下去,衣領向兩旁散開,脖頸和鎖骨就露了大片出來。
阮笙印在上面的吻痕,已經(jīng)褪去了初時的鮮紅,化作眨眼的淤青。
自己昨夜真的有這么狠嗎
阮笙有點心疼,又有點小小的得意。
她走過去,挨著沈知竹躺下來,指尖自然而然地撫在她的鎖骨處,又一點點滑下去。
腕間冷不丁被握緊。
“阮笙。”沈知竹抬眸看她,“怎么將自己弄發(fā)燒的”
大抵是她眼珠里的漆黑太過純粹,阮笙被看得心頭一慌:“我……”
又想到無論如何,眼下沈知竹是處于下風的,便多了幾分底氣。
她避開了這個問題,輕聲問道:“沈知竹,你是不是還睡不著”
她低下頭,含住她微涼的耳垂:“你要是睡不著的話,我來幫你助眠的話怎么樣”
“助眠”
“……嗯。”阮笙的舌尖已經(jīng)沿著她的耳廓處輕輕舔舐,“就像這樣,我好多次失眠的時候,都會聽著助眠入睡。”
她說話的時候,呼出的氣息時重時緩,舌尖的濕熱舔在耳廓處,帶著水澤的濕潤觸感。
沈知竹的身體先是繃緊,隨后逐漸放緩。
就在阮笙以為自己的轉(zhuǎn)移話題見效時,腕間陡然被握緊。
沈知竹翻過身,壓住了她。
她周身冰冷的氣息隨之覆過來,帶著些叫人喘不過氣的寒意。
阮笙呼吸窒住。
不等她做什么反應,雙手已經(jīng)被壓在枕頭上。
沈知竹沉眸看著她,一言不發(fā)地向上屈起了膝蓋。
“你還沒有先回答我的問題。”她一邊不輕不重地磨蹭著,重復問道,“是怎么將自己弄發(fā)燒的,阮笙”
阮笙咬住下唇,眸中流淌著水光,就是說不出話來。
她向上仰著頭,像是故意一般,露出半截雪白脖頸。
雪色倒映在沈知竹的眼瞳之中,搖曳了起來。
如一場由細雪堆積起來的雪崩,漫天晶瑩紛飛,從高處鋪天蓋地般接踵而至,要將人徹底掩埋。
阮笙閉上眼,任由淚水打濕了睫毛,等待著一場意料之中的窒息。
然而,雪崩的白光近在眼前,她卻并沒有等到腦海中的轟然。
就這樣被吊著不上不下,阮笙詫異地睜開了雙眼。
沈知竹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她眼神中寫著居高臨下的質(zhì)問,顯然是對阮笙不肯誠實回答自己的問題而不滿。
阮笙的呼吸起伏著,像一條缺水的魚。
她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渴求,可憐巴巴道:“沈知竹……”
沈知竹不為所動,也不準阮笙動,圈在她腕間的長指甚至強硬地收緊了幾分。
在渴望的驅(qū)使下,阮笙不得不回答她的問題:“我……泡了一個多小時的冷水澡,就……”
她小心翼翼地覷了一眼沈知竹的臉色:“就……發(fā)燒了。”
果然如此。
沈知竹沒有半分的意外,發(fā)出一道極淺的呵聲。
聲音里帶著她一貫的冷意,使得阮笙從后腰處本能地生出一陣酥。麻之感,過電般沿著她的脊骨向上,連帶腦中都開始暈暈乎乎地發(fā)麻。
她感覺自己失去了理智,變成了一只小貓小狗,只希望有人能夠摸一摸自己,抱一抱自己才好。
可沈知竹偏偏不肯如她的愿。
明明她的一只手已經(jīng)落到阮笙腰間,撫摸的動作卻若即若離。
直到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之后,阮笙反應了過來——她是在故意懲罰自己。
這樣懲罰的手段,遠比言語上的斥責更令人難捱。
……
阮笙忍不住,主動去蹭沈知竹。
奈何自己的雙腕還被她按在枕上,腰肢動彈的幅度只能是微乎其微。
沈知竹單膝半跪在床上,落在她腰間的那只手向下,按住了她不安分亂動的大腿。
直到最后,在沈知竹有意的引導之下,阮笙出了一身的汗,身體和心靈卻還都是空落落的。
她鼻尖通紅,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明明被“囚禁”的人是沈知竹,到頭來受到欺負的人卻成了自己。
阮笙伏在床上,氣不過,又兇巴巴地朝沈知竹頸間咬了一口。
沈知竹不惱反笑,笑的時候?qū)⑺龜埲霊阎校骸八伞!?br />
阮笙想要掙開她的懷抱,渾身卻軟綿綿地使不出力氣,只能又困又累地閉上雙眼。
她渾身都是暖和的,熱氣隔著兩人的睡衣,朝沈知竹渡了過來。
沈知竹抬手,挑起落入阮笙衣領之下的發(fā)絲,將其貼著后背理順。
回想起方才阮笙張牙舞爪的鮮活模樣,唇角又略微上揚起弧度。
她將額頭貼上阮笙的額頭,低聲喃喃自語:“這才是真實的你,對嗎”
沒有故作乖巧的偽裝,也不會用楚楚可憐的神情等待旁人的憐憫,阮笙于不經(jīng)意之間,泄露出一絲真實的底色。
——驕縱,還有點不講理的霸道。
只是這樣的驕縱和霸道,她表現(xiàn)得還有些生疏。
像是被化石封印住的生命,隨著石灰和土壤一層層褪去,從沉睡中醒了過來,動作卻難免僵硬。
可沈知竹相信,總有一天,她能夠看到模樣更加生動真實的阮笙。
從元宵節(jié)那日在辦公室里的對峙開始,沈知竹便清楚認識到,自己絕無可能真的放下阮笙。
既然放不下,倒不如狠下心,用故作冷漠的態(tài)度,逼著阮笙做些什么。
所以眼下兩人的相處模式,與其如說是阮笙在主導,更應該說是沈知竹自食其果才對。
她們之間,已經(jīng)分不清對與錯,而是如同阮笙所言,藤蔓和樹木彼此纏繞著共生。
直至永遠。
第78章 埋怨
午后的小憩,最容易讓人陷入醒不來的夢境。
就算在夢境之中,阮笙也在被沈知竹折磨著。
和夢境外一樣,她故意似要將阮笙送到極樂的頂峰,卻又在將要攀上峰頂那一刻猛地松開手,任阮笙無盡地下墜。
快感一次又一次地落空,化作失望在堆積。
阮笙似在沙漠中踽踽獨行的旅人,口干舌燥得難以忍耐,而沈知竹就像擺在櫥柜里,做工精致誘人的冰淇淋蛋糕。
阮笙被她喚醒所有的渴意,分明離香甜解渴的冰淇淋只有一步之遙,卻無論怎么走也夠不著。
她熱出了一身的汗,終于在這種彷徨不安之中,意識到自己所經(jīng)歷的都是夢境。
阮笙重重嘆了一口郁氣,睜開雙眼。
身前的懷抱早已消失不見,沈知竹已坐在靠窗的書桌前,對著電腦處理工作。
許是察覺到阮笙醒來,她敲擊在鍵盤上的手指動作頓了下,卻再沒有任何多余的反應,繼續(xù)工作。
和始終都被失控感籠罩著的阮笙相比,她是如此的淡然。
阮笙心中不忿,從床上起身,直接跨坐到沈知竹的腿上,阻隔了她和電腦之間的視線。
“沈知竹,做人怎么可以冷漠狠心成你這個樣子。”阮笙雙手攀著她的肩,將頭搭到她的肩上,低聲埋怨著。
沈知竹落在鍵盤上的指尖停住,她沒有解釋什么,任由阮笙就這樣抱著自己。
夕陽余暉透過窗紗照到兩人身上,她們似乎要融化為一體。
這樣的靜謐,卻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是醫(yī)院的電話,打給阮笙的。
“請問是阮小姐嗎您的父親阮先生現(xiàn)在狀況不太好,請問您能來醫(yī)院一趟嗎”
“我”阮笙不由皺了下眉,“他現(xiàn)在沒有別人照顧嗎”
按理來說,趙佳麗每天都往醫(yī)院跑,這會兒她應該在才對。
“我們無法聯(lián)絡到其他人,唯一能夠聯(lián)系到的人就只有您了。”
話已至此,阮笙顯然是無法再推拒。
在答應護士會到醫(yī)院過后,她放下手機,輕輕在沈知竹唇瓣上啄了一下,將要出門的理由解釋了一遍:“乖乖在家等我,我會盡快回來的。”
沈知竹垂下眼睫,沒有應聲。
直到阮笙換好衣服,挎上包將要出門那一刻,她忽地出聲:“阮笙。”
“嗯”
“晚上,我想吃你親手做的甜點。”
阮笙愣了下,旋即發(fā)出輕笑聲——沈知竹的話外之意,不就是想讓自己今晚早些回來
“知道了——”她故意拖長嗓音應道,“我會盡快回來的,晚上做斯巴克蛋糕怎么樣,你想吃芋泥還是抹茶味的”
“都可以,隨你。”沈知竹看似回答得漫不經(jīng)心,眼底卻泄出幾分柔意。
剛過完元宵節(jié),吸入肺腑間的依舊是冷空氣。
阮笙卻從這空氣之中,感受到煙花余燼的嗆鼻,以及不知是從哪家炒板栗店傳來的香甜。
略顯愉悅的臉色,直到邁進醫(yī)院病房,看見躺在病床上的阮康成方才褪去。
陪她一起進入病房的醫(yī)生解釋道:“病人突然出現(xiàn)呼吸衰竭的現(xiàn)象,考慮到可能是手術后的并發(fā)癥,醫(yī)院有告知家屬的義務。”
病床上阮康成臉色灰白,戴著呼吸機。
他正處于清醒的狀態(tài),因缺水而干裂的唇一張一合,似在說些什么。
阮笙沒有認真聽,只是走到飲水機前,用一次性紙杯接了杯水。
端著水走回病床邊,她終于聽清男人沙啞含糊的聲音:“蔣……萍……”
端著紙杯的手一抖,杯子從手中掉落,里面的水灑到地板上。
阮笙正要扯幾張紙巾將地板擦干凈,一旁陪護的阿姨殷切道:“阮小姐,放著我來吧。”
說著,她取來放在角落里的拖把,將地板上的水洗干凈,又轉(zhuǎn)身進了衛(wèi)生間洗拖把。
阮笙站在病床前,神色意味不明。
半晌,嘲色從她的眼底浮現(xiàn):“爸,你應該慶幸站在這里的人是我,而不是姐姐。”
否則,如果是蔣莊儀聽到阮康成假惺惺地念及原配的姓名,保不齊會當場甩他幾巴掌,再拔了他的氧氣管。
阮笙在病房靠墻的沙發(fā)上坐下來,拿起了手機,打算發(fā)消息問一下她媽現(xiàn)在在哪里。
好像自從跨年夜那晚,蔣莊儀和阮康成徹底撕破臉之后,這個家就變得名存實亡。
蔣莊儀理所當然地搬離阮家別墅,阮錦鵬不知道在外面和誰鬼混,就連阮笙自己這個所謂的“乖女兒”,也成天都不著家。
讓她意外的是,往日總是圍著父親打轉(zhuǎn)的媽媽,這會兒也不見了人影。
阮笙的電話打過去,那頭好半天才接。
“在外面有點事情要處理……”趙佳麗含糊不清地回答,“先掛了,有什么晚點再說。”
掛斷電話,趙佳麗依舊憂心忡忡地皺著眉。
此時,她正站在一家人來人往的百貨超市入口處。
這家超市在梅市開了快二十年,入口處的儲物柜還是的老式操作系統(tǒng),按下寄存的按鈕,出票口便吐出一張印著條形碼的紙片。
與此同時,右手邊的柜門自動彈開,趙佳麗從包里取出一個信封,將它放進柜子里,再關上門。
在做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她的視線不忘打量四周,卻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她放棄了再找尋什么人的念頭,快步離開商場,坐回私家車里。
又拍下紙片上的條形碼,將照片給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了過去。
幾秒鐘后,對方回消息了。
是一個“OK”手勢的?emoji。
和趙佳麗連續(xù)幾天的提心吊膽相比,這個表情實在是太輕佻,就像是對她的挑釁。
她按捺著火氣,回復對方:“支票上五百萬一分都不少,別忘了你答應的,收了我的錢,絕對不會將那件事透露出去。”
對面遲遲沒有回應。
直到半個多小時后,應該是信封里的支票被兌現(xiàn),對方才回她道:“阿姨您大可放心,我這人很有職業(yè)操守的,收了您的錢,就一定會守口如瓶。”
趙佳麗很敏銳地注意到了阿姨這個稱呼。
對方是個年輕人嗎
可她(他)又從何得知十幾年前那樁事的
難不成是阮笙……不,不可能,阮笙是自己的親女兒,從小到大都聽話得很,是不可能將這種把柄讓外人知道的。
趙佳麗百思不得其解,想得幾乎頭疼。
她靠著座椅躺下去,余光卻瞥見車內(nèi)后視鏡里,自己滿臉愁容,鬢邊竟不知何時多了幾絲白發(fā)。
不由得有些愣神——沒想到自己也會老了。
回望前半生,她狗茍蠅營,到頭來卻什么都沒抓住。
丈夫出軌,懷著孩子的小三對阮家的財產(chǎn)虎視眈眈,兒子又是個不成器的,就連阮笙這個最貼心的女兒都跟自己沒那么親近了。
要是當年,自己沒有走到那一步……
趙佳麗打住了思緒。
人生從來都沒有后悔藥的,既然做了就別想后悔。
她伸手理了理頭發(fā),用黑發(fā)將白發(fā)擋住,打電話給管家:“幫我預約美發(fā)店,我要去染個發(fā)……”
第79章 鑰匙
阮笙并沒有在病房里停留太久。
沈知竹還等著自己回家去做蛋糕呢。
在病情告知書上簽字之后,她便離開了醫(yī)生辦公室,乘坐電梯下樓。
無論工作日還是休息日,醫(yī)院永遠是人最多的地方。
尤其是阮康成住的這家醫(yī)院,是市內(nèi)最好的公立醫(yī)院,一樓有掛號處,取藥口,急診科……簡直是人滿為患。
阮笙將口罩往上拉了拉,快步朝出口走去。
剛走到正門的時候,隔著半透明門簾,外面有人正好要進來。
看身影對方是個女人,雙手還握在身前的輪椅把手上推著病人,進來時不是很方便。
阮笙下意識掀開門簾,等對方先進。
“謝謝啊。”女人笑著道。
四目相對,兩人俱是愣了一下。
阮笙還搭在門簾上的手微不可察一顫,她本能地應了聲“不用謝”,便逃也般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醫(yī)院的門外,冷風從廣場的四面八方灌過來。
阮笙心頭好不容易聚攏的暖意,又被這冷風吹散。
她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這么*早就回家,然后繼續(xù)若無其事地面對沈知竹。
畢竟一直以來,方才那位女人都是橫亙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無論是年少時還是多年后,對沈知竹而言,她的的確確都比自己要重要得多。
阮笙怕自己一回到家,就會控制不住情緒,對沈知竹做些什么過分的事情。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她非但沒有感到可怕,而是呼吸失控般變得更沉。
——是沈知竹心甘情愿走進了自己的囚籠,是她先要讓自己失望,一切才會變成這樣的。
拎著手提包的五指不覺收緊,阮笙眼底添了幾分暗霾。
反正她們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就算是更過分些又有什么關系……沈知竹應該也會縱容自己的吧
阮笙逐漸變得心安理得起來。
她走向轎車的腳步變得更快,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看到沈知竹,想要擁抱她,親吻她,纏住她……就這樣一直纏下去,直到她厭煩自己那一刻為止。
可是如果她真的厭煩了……
“阮小姐,麻煩您等一下。”
身后突然傳來的女聲,打斷了阮笙混亂茫然的思緒。
她身形一僵,裝作沒有聽見,逃避地繼續(xù)往前走。
“阮小姐,阮小姐”女人卻執(zhí)意要叫住她一般,很快就追了上來。
阮笙不得不停下腳步:“有事嗎”
大概是她的面色實在算不上好,女人愣了下,旋即又露出一個熱切的笑容:“今天能夠遇見您真是太好了,其實我一直很想感謝您,只不過找不到機會……”
“感謝我”
阮笙實在是弄不清楚,對方有什么好要感謝自己的。
總不能是因為年少時在滑冰場,阮錦鵬撞到她那一次,自己踹了阮錦鵬一腳,命令他道歉吧。
約莫是她流露出的疑惑太過明顯,女人遲疑著開口:“你不記得了嗎我叫何安,我的母親何明……也就是剛才輪椅上那位,是沈總她初中時的班主任。”
如果不是她的表情太過平和,阮笙都忍不住要懷疑,她是不是在故意炫耀。
炫耀她和沈知竹的關系親近,襯得自己就像一個局外人。
阮笙咬住齒邊的軟肉,長久以來的教養(yǎng)讓她難以說出什么惡毒的話,可心頭的酸澀和嫉妒卻難以抑制。
見她沒有反應,女人自顧自說下去:“總之……真的要多謝您當年出了那么大一筆錢,如果不是您的話,恐怕現(xiàn)在我早已沒有母親了。”
阮笙愣了下:“錢”
她到底在說什么,為什么自己半個字都聽不懂。
一瞬間直覺告訴阮笙,可能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全然不知的。
她很快調(diào)整好表情,露出一個不帶絲毫攻擊性的笑容:“我在國外的時候,不小心出了一場車禍,過去很多事都記不清了……所以,你能夠詳細跟我講一講,你說的到底是什么事嗎”
情急之下想出如此拙劣的借口,就連阮笙自己都覺得太過狗血愚蠢。
偏偏何安沒有任何懷疑,而是流露出同情的神色:“是這樣子啊。”
又回頭往醫(yī)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不過真的很抱歉,我媽她還在等著,阮小姐,我們可以先加個微信,等我?guī)龣z查完身體之后再細聊好嗎”
阮笙沒有異議,掏出了手機。
天已經(jīng)黑了,阮笙還沒有回來。
沈知竹闔上書桌上的電腦,偏頭看向窗外。
窗外正對小區(qū)中庭,庭院里的路燈已經(jīng)亮起,燈下飄著細密的雨絲。
下雨了
沈知竹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拿起了電腦邊上的手機。
阮笙沒有給她發(fā)任何的消息。
沈知竹開始打字:“什么時候回來”
指腹停在發(fā)送鍵的位置,頓了頓之后,將這條消息發(fā)了出去。
下一秒,開門聲恰到好處地響起。
沈知竹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受限于腕間的手銬,她無法走出臥室去迎接,只是坐在椅子上,看向門口處。
客廳的方向一片黑暗,阮笙也沒有開燈,她換鞋的動作很慢,走進來的腳步也極緩。
像是在逃避著什么一般。
當她出現(xiàn)在臥室門口時,沈知竹一眼看出她的不對勁。
和出門時還算得上神采奕奕的狀態(tài)相比,此刻的阮笙就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狗,發(fā)絲有些濕潤地貼著臉頰。
她的眼眶和鼻尖也是紅的,或許是在外頭被冷風吹成這樣的,也或許是哭過。
在沈知竹看著她的時候,阮笙同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盯著沈知竹。
黑白分明的眼瞳覆著一層水光,仿佛下一秒,就會有淚水泫然落下。
“怎么了”沈知竹起身,朝她走過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剛走到阮笙身前,腰間忽然一緊。
是阮笙雙手用力抱住了她,將臉埋在了她的肩頭,身體輕微顫抖著似是在啜泣。
沈知竹身形僵了一瞬,即便不太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仍然抬起手,在她的后背輕輕拍了拍。
這個動作,自然而然帶動手銬連著的鎖鏈發(fā)出聲響。
阮笙啜泣的動靜止住,她抬起頭,注視著沈知竹的臉。
淚水已經(jīng)沿著阮笙的臉龐淌落,于下頜線出凝結成晶瑩的淚珠。
她抬起手,指尖順著沈知竹的腰線上移,掠過她的肩和胳臂,最后握在她被鐐銬束住的腕間。
另一只手從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枚鑰匙,對準了手銬的鎖眼。
阮笙一言不發(fā),解開了沈知竹腕間的手銬。
手銬應聲落地的那一刻,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沈知竹,你自由了。”
腕間忽然變得空蕩蕩,竟讓人一時間有些不習慣。
沈知竹抿唇,沒有在意這樣的細枝末節(jié),視線依舊黏在阮笙臉上,連語氣都放緩了許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對于她的關心,阮笙卻只是搖了搖頭:“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說,只想好好睡一覺,可以嗎”
當然沒什么不可以。
沈知竹又想到了什么:“你在外面吃晚飯了沒有”
阮笙低著頭,沒有應聲。
答案不言而喻。
“那就先吃完飯再睡。”沈知竹不容分辨地說著,握著她的手走出了臥室。
阮笙就這樣被她帶著,走到了廚房。
她在島臺邊上坐下,看著沈知竹打開冰箱,尋找食材。
已經(jīng)很晚了,沈知竹能夠感受到身體的饑餓感,料想阮笙應該和自己一樣,她決定不在煮飯上浪費太多時間,而是開了一包速凍湯圓。
從等水沸,到湯圓下鍋,再到將它們盛入碗中,整個過程不過十多分鐘。
熱氣騰騰的湯圓端上了桌,阮笙咬了一口,香甜的芝麻餡在齒間蔓延開。
她忽然開口:“抱歉,本來說好今晚要給你做蛋糕的……”
“蛋糕今天沒有,明天吃也行。”沈知竹淡聲道,“你需要的是先休息。”
阮笙極低地“嗯”了聲。
半晌,她又問道:“明天,你能夠陪我回普明中學一趟嗎”
第80章 過往
作為普明中學最為杰出的畢業(yè)學生,沈知竹的突然到訪,可謂是令學校老師和領導都喜出望外。
原本還在隔壁市開會的校長收到消息,連忙坐車回來,趕上了接待她和阮笙。
一群人簇擁著她們,熱情地為沈知竹展示學校這些年來的變化。
在經(jīng)過優(yōu)秀校友的告示欄時,校長煞有其事地示意道:“沈總您看,這么多年過去,您的照片一直都貼在最上方,可謂是激勵了咱們一屆又一屆的莘莘學子。”
沈知竹不過是淡淡瞥了那張照片一眼,嗯了聲。
反倒是阮笙看得很專心。
隔著一層擦得纖塵不染的玻璃,最上面那一排貼著沈知竹學生時代的照片,旁邊一行行楷體字記載著她的成就。
她優(yōu)異的高考成績,出國留學時斬獲的獎項,創(chuàng)業(yè)后收獲的聲譽……寫得密密麻麻的成就欄旁邊,是沈知竹的照片。
照片應該是從學生系統(tǒng)里拷貝出來的,再放大數(shù)倍后貼上去的,畫質(zhì)略微有些模糊。
照片中身著藍白校服的沈知竹,那時候還是一頭蓬松的短發(fā)。
雪白的臉龐,漆瞳靜若寒潭。
只是看了一眼,便讓阮笙回想起當初運動會的接力賽上,兩人不小心撞到一起的那刻。
鼻息間,似乎還能聞見彼時她校服上的淡淡皂香。
阮笙唇角略微翹起。
在簇擁著沈知竹參觀完校園之后,校領導又熱情地邀請她,臨時進行一場講座。
講座在教學樓的禮堂里舉行,受邀而來的只有各班成績最名列前茅的學生。
她們拿著筆記本,認真做筆記,記下沈知竹講的學習和創(chuàng)業(yè)經(jīng)驗。
沈知竹言簡意賅,不過十多分鐘便講得差不多,輪到學生自由發(fā)問。
到底是一群年輕的孩子,不似成年人那般客套和迂回,而是一個接一個地積極舉手,拋出她們心中的問題。
“沈老師,你認為現(xiàn)在電子信息專業(yè)就業(yè)還有前景嗎高考填志愿的時候還值不值得選擇呢”
“沈老師,我個人對貴公司的游戲很感興趣,如果將來想要入職貴公司,需要從現(xiàn)在開始做什么準備嗎”
“老師您好,聽說您在中學時一直是數(shù)學滿分的存在,請問有什么學習技巧嗎”
……
面對著接二連三的提問,沈知竹沒有透露出絲毫不耐,而是從容地回答。
直到一位戴眼鏡的女生在舉手后站起來——
“沈老師,聽說您是在國外大學期間就開始創(chuàng)業(yè),想必創(chuàng)業(yè)初期會遇到許多不順利的時刻,請問在那種時候,您是靠著一種什么樣的信念撐過來的呢”
沈知竹搭在講桌上手不由得一頓。
幾乎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她的視線朝禮堂座位最后排落去。
然而本該坐著阮笙的位置,不知什么時候竟空無一人。
沈知竹目光在禮堂內(nèi)逡巡了一圈,都沒有見到她的身影。
阮笙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又去了哪兒
沈知竹強行按捺著心頭生出的浮躁:“抱歉,我并不確定那時候是靠著怎樣的信念堅持下來的,所以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此話一出,講臺下方傳來小聲嘩然,學生們臉上都流露出詫異的神色。
畢竟在她們過往參加的講座之中,無數(shù)成功人士講起在困難期時如何堅持下來時,大多都是侃侃而談。
有的人會承認自己是為了名利,有的人會說是為了父母家人,也有人說保持優(yōu)秀是一種習慣……
但沒有人會像沈知竹一樣,坦然承認自己在那個階段的茫然。
——最初,她以為自己是靠著想要報復阮笙的心態(tài)而撐下來的。
可這樣的報復心態(tài),從回國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煙消云散,化作旁的情緒。
在國外那段日子,沈知竹自以為懷揣的是對阮笙的恨,可后來她才發(fā)覺,那只是不甘在日復一日地醞釀。
或許就算是不存在阮笙這個人,自己也可能會成功,但絕不會成功得如此之快。
對阮笙的感情是某種催化劑,令沈知竹不敢有片刻的停歇,只為有一天能重新站到她的面前,與她進行平起平坐的交流。
沈知竹垂下眼,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了身。
“很抱歉。”她道,“我想講座進行到這里就行,我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說罷,她徑直從數(shù)百人的禮堂中離開。
交流會的主持人很快反應過來:“好了同學們,沈老師應該是有工作上的急事要處理,大家整理好筆記,有序離開……”
禮堂外依舊不見阮笙的身影。
沈知竹抿住唇,從大衣的口袋里取出手機。
在要給阮笙打電話之前,看到了她在十多分鐘前發(fā)給自己的消息。
——“我在琴房等你。”
普明中學從建校之初,就是國際貴族中學的定位。
學校的建筑從一開始就是請國外大師進行設計,多年來維護得當,不存在類似于公立中學時常會翻修的狀況。
是以十多年過去,就連琴房所在的樓層和門號都沒有變過。
沈知竹一上樓,便聽到叮咚琴聲。
她放緩了步伐,經(jīng)過窗邊時,一偏頭就看到坐在鋼琴前的阮笙。
她彈的正是那首她們曾經(jīng)為五四晚會準備的《Flower Dance》。
時隔多年,阮笙的指法變得有些生疏,琴聲也時斷時續(xù)。
直到沈知竹推開門,琴聲戛然而止。
阮笙回過頭,看到站在琴房門口的她。
午后的陽光很是明媚,走廊外盛滿了晃眼的亮光。
沈知竹就站在那片光芒之下,靜靜地看著她。
令阮笙不禁想起了多年前,那個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下午,她們也是這般對視。
然后,轟然而來的陣痛,將兩人過往的情誼徹底撕碎。
“我好像彈得比那時候爛多了。”阮笙有些嘆息道,“你還記得該怎么彈嗎”
沈知竹沒有應聲,只是拉過一張琴凳,在她身旁坐下,將雙手搭到了黑白琴鍵上。
指尖先試探著壓在琴鍵上,然后幾乎是肢體下意識的反應,手指又按上另一個調(diào)。
流利的曲調(diào)從她指尖淌出。
似是受到她的鼓舞,阮笙的指尖也不由自主動起來。
伴隨著二重奏的琴聲響起,塵封的記憶被開啟。
在這間小小的琴房里,有那么多她們共同的回憶。
夏日的微風和陽光,少女用手指比成相機的形狀,為心上人偷偷拍下一張照片。
檸檬味的香水氣息,無聲蕩漾。
那時候,她們都不約而同地以為,這樣的時光會是永遠。
直到琴聲謝幕。
阮笙的思緒從舊憶中抽離,回到了當下。
她意味不明地發(fā)出低笑:“你真厲害,居然連整支琴調(diào)都還記得。我還以為那時候你每天都忙著幫何安補習,該將這支鋼琴曲都忘得差不多了才對。”
聽到何安這個名字,沈知竹瞳中墨色更深。
自己從未與阮笙提起何安這個名字,她又是怎么知道的,除非……
再聯(lián)想到阮笙昨晚回家時的失魂落魄,沈知竹隱約明白了什么:“你都知道了”
阮笙本該說些什么,可一開口,她的喉嚨幾乎是被哽住,眼眶酸脹。
“沈知竹……”阮笙所有要問的話全都噎在喉嚨處,她伸出雙手,捧住身旁之人的臉。
淚水在不爭氣地流,阮笙捧著臉的雙手輕輕顫抖。
她深吸一口氣,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終于說出話來:“既然你當時是為了要錢,救對你有恩的老師,為什么不坦白些告訴我呢”
為什么……要去承擔那些本不該落到她身上的痛苦
掌心的肌膚光滑細膩,阮笙在淚眼朦朧當中,卻看到了學生時代穿著校服,那張落滿巴掌印,寫滿倔強的臉。
心頭有細細密密的刺痛,叫她難以呼吸。
——她怎么可能想得到,當初沈知竹從霸凌者父母那里要到的兩百萬,竟然一分錢都沒有留給她自己。
沈知竹臉頰蹭著她的掌心,低下頭。
她用指腹為阮笙擦去臉上的淚水:“都已經(jīng)過去了。”
太過輕描淡寫的口吻,仿佛當初在那個雷雨夜,受到霸凌的人并非她自己。
她越是淡然處之,阮笙就越是止不住眼淚。
分明曾經(jīng)受委屈的人是沈知竹,阮笙卻哭得像個孩子,沈知竹怎么擦也止不住她的淚水,只得無奈地嘆了聲氣,將人抱入懷中。
阮笙的淚水很快洇濕了她肩頭的布料。
沈知竹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免得她哭到喘不過氣來。
直到阮笙終于收住了啜泣:“我想聽你講講當時的事,可以嗎”
沈知竹落在她后背的手掌僵住。
那是她最為困窘難堪的時光,那些記憶并不光鮮。
這也是為什么無論與阮笙的關系是好是壞,沈知竹都對其避而不談的原因。
沈知竹并不是一個容易因為家境而自卑的人,因為她清楚地知道,每個人出生時無法選擇家境,但最終可以依靠自我尋找出路。
但當對方是阮笙時,那些被她藏起來的自卑,總是無處遁形。
令她虛張聲勢一般,不愿意流露出半點軟弱和無能。
可現(xiàn)在阮笙抱著自己,貼著她的身體,帶著哭腔的聲音很軟,想要聽她講述過去。
即便它們是如此令人難堪,沈知竹也難以拒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