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含溫
暗夜昏蒙, 潮起潮落。
從凌晨相擁至后半夜,最后一個綿長濕吻,迷亂地渡讓彼此?的溫度與氣息, 在繾綣柔情中偃旗息鼓。
溫書晗細聲嗚咽幾下, 用最后一絲力?氣攀住他肩膀,咬一下他微燙的唇。
小小的抗議環節結束, 她兩只手臂緩緩滑落下去,被濃重倦意驅使?著, 閉上了眼,順手沒著沒落地摟住一只枕頭。
陳言肆使?壞把枕頭扯走, 她后知后覺輕輕蹙眉,沒力?氣跟他爭, 困倦迷蒙地蜷了蜷身子, 小蝦米一樣埋進被子里, 凌亂發絲之?下藏著一雙緋紅濃郁的耳朵。
陳言肆還依依不舍地沉在她的溫暖里,一手撩開她幾縷微濕的發絲,貼著她耳畔吻了一記。
她無意識悶哼一聲, 軟綿綿的,差點又?勾起他的癮。
“倒頭就睡。”他捏捏她臉蛋, 輕哂,“小沒良心。”
小沒良心已經睡著了。
他從亢奮中抽離, 到浴室里收拾幾下,用溫水打濕毛巾, 折回來為?她擦去一層熱汗,連吻帶撫的, 把該擦拭的地方全都溫柔抹凈。
清晨將至,陳言肆拉起被子蓋住她肩膀, 從身后抱著她。
彼此?依偎著,在兩道漸緩交疊的呼吸里沉沉睡去。
有她陪在身邊的時候,他總能睡得?很安穩。
還做了個靜無波瀾的夢,夢見小時候。
七歲的陳言肆已經迷上玩具槍.械,一些高階版的型號可以自己組裝,當時也?沒誰教他,他就自己搗鼓著組好了一把,再安上微型彈,把院子里的樹木打得?千瘡百孔。
戚林怡每天都在家,她看著半大?點的兒子早晚噼里啪啦搞破壞,自然也?擔心,他今后會不會養成暴戾性格。
夢里的戚林怡跟她在世時一樣溫柔,她摸摸他的臉,耐著性子教他:“這種東西,是用來保護別人的,不是拿來傷害別人的,知道嗎?”
兒時的他面無表情,小腦瓜里不知想到什么,輕輕點了點頭。
戚林怡沒指望他能徹底明白,笑笑說:“小言今后呢,會遇到一個很想保護的人,到時候你就會懂了。”
他再次點頭。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戚林怡一樣理解他包容他。
比如陳慈遠,會板著臉把他薅到書房練書法,逼著他學會平心靜氣,少惦記槍啊刀的。
至于陳顯鐘,更加簡單粗暴,經常把他喜歡的東西砸成一堆碎片,讓他自己滾去垃圾桶撿。
一邊是平靜的壓抑,一邊是歇斯底里的銷毀,一邊又?是難以多得?的溫柔。
他在一種混沌的狀態里日漸長大?。
十二歲之?后,戚林怡去世,陳顯鐘離家,只剩陳慈遠繼續用懷柔之?策培養繼承人,從不過?問他想要什么。
這么多年,綴著微小彈.孔的樹木早已長出?新的枝芽,但茂葉之?間承接住的細碎陽光,似乎沒有機會落到他身上。
清晨云霧散開,一縷柔光溢入窗簾縫隙。
溫書晗被光線刺了一下,眉心動了動。
剛要翻身,腰上橫著的一條結實手臂很快將她摟緊,陳言肆貼在她身后沉喘一記,倦悶的呼吸深埋在她肩窩,低喃:“我的。”
溫書晗犯懵,只覺得?腰身被他箍得?有點疼,她試圖掰開他手臂,下一秒被他咬了一下肩膀。
她輕叫一聲,煩不勝煩:“不許咬我了!”
他還咬
這混蛋。
她在他懷里艱難翻了個身,抬手在他腦袋上輕錘兩下。
好了,安分了。
繼續睡-
陳言肆最近得?寸進尺,強行要她陪著,兩人在南郊會所度過?了不分晝夜的雙休日。
傍晚離開套房,溫書晗換了件高領毛衣,神情困困的。
陳言肆倒是神清氣爽,把自己的外套加在她身上,攬著她肩膀帶她下樓。
中途遇見先前那個酒侍,對方表情都呆了,在他們路過?時恭恭敬敬打了聲招呼,幫忙按電梯。
金屬門關上,溫書晗揉了揉眼,陳言肆借機在她臉上吻了一記,她皺著眉躲開,聲音有點啞:“不許鬧了”
“生氣了?”
陳言肆捏捏她倔強的臉蛋。
看來這兩天把人欺負狠了。
溫書晗有點氣悶,貓一樣拍開他作亂的手:“你好討厭。”
他懶笑一聲:“討厭我還愿意跟我說話?,看來也?不怎么討厭。”
“”不要臉。
電梯門開。
會所大?廳已經上燈,透明幕墻外落進一層暮色。
他手臂好沉,溫書晗不喜歡被他攬著肩膀走,陳言肆就任她勾著自己小指,姑且算牽手。
兩人不緊不慢走出電梯。
不遠處有爭執動靜。
——“哎喲我服了,你快放我上去啊,我真是陳總他親表弟!”
身形魁梧的警衛攔著一米七幾發育期的黑發男生,“嘁”了一記:“得?了吧,我還陳總他親哥呢,你個小高中生,不好好學習,敢跑這兒來認親戚,快走快走!”
溫書晗神情一頓,遠遠喊他:“小彥?”
裴嘉彥活像個認親的小可憐,跑過?來嗚嗚哇哇:“姐!”
溫書晗松開手里的溫度快步上前。
這手才牽了不到半分鐘。
陳言肆嘴角輕扯,一臉平靜的怨念
上了車,裴嘉彥在后座抱怨連連:“哥,但凡你接我電話?,我都不至于跟那個破警衛掰扯那么久,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氣死我了!”
溫書晗在一旁拍拍他肩膀,安慰他:“沒事沒事。”
副駕空空,陳言肆眉眼淡漠地開著車,目視前方。
后座兩千瓦的電燈泡又?問:“你們到底在干嘛,怎么都不接電話?啊?”
溫書晗一時啞然,偏開視線,欲蓋彌彰地摸了摸耳垂。
陳言肆懶嗤:“小屁孩少管。”
小屁孩心道我命真苦,我也?不想管啊,誰讓我是全家最好使?喚的人,被迫來當信使?了。
陳慈遠讓他們回老宅吃晚飯,說是有位重要客人要來,他們必須要見。
裴嘉彥轉述完,車里莫名安靜。
他見勢不妙,立刻雙手合十:“嗚嗚,回去吃飯吧,不然我完不成任務,一個月零花錢就沒了!”
陳言肆不置可否,打著方向?盤,干脆利落拐了個彎。
是回老宅的路。
裴嘉彥松了口?氣。
溫書晗掐了掐手指,垂眸不語。
她一直想回崇園,但陳言肆絆著她不讓她走。這下要回去了,她卻有點緊張。
夜色沉降,三人抵達老宅。
陳言肆沒有進門,自顧倚著車身接一個生意上的電話?,等溫書晗離開了才開始點火抽煙。
指間猩紅明滅,他輕撣煙灰,微瞇起眼看不遠處駛來一輛黑色奔馳S級。
看清駕駛位是誰之?后,他眸色徹底暗了下去。
這一邊,溫書晗神情鎮定地進了家門,吳伯說陳慈遠在書房等她。
她上樓敲門。
——“進來吧。”
書房里的聲音沉厚和藹,一如往常。
出?乎意料,今晚沒有翻舊賬式的盤問,更沒有咄咄逼人的審視。
陳慈遠只是問她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怎么又?瘦了些。
溫書晗抿了抿唇,收攏思緒道:“最近在準備新的舞蹈作品,所以控制體重了,其?實跟以前差不多,體檢也?是健康的,您放心。”
“好。”陳慈遠笑了笑,拆一塊新的松煙墨遞給她,“來,還是你磨的墨最好。”
溫書晗接過?墨條,站在書案硯臺前低眉磨墨。
無言片刻,她大?膽問:“爺爺,您現在后悔接我回家嗎?”
陳慈遠筆尖稍頓。
兩年前在病房里的對話?,原來都被小孫女?聽見了。
他坦然在紙上落墨,心如止水:“傻孩子,我不是后悔把你接回家,只是后悔把你接回家之?后,沒讓他跟你保持距離。”
又?說:“言肆跟他爸一樣,天生不會處理感情。你待在他身邊,遲早有一天要出?事。”
溫書晗斟酌片刻,想說他和父親不一樣。
但話?未出?口?,又?被老人家先一步攔截:“我知道,現在無論如何,都不是你的本意。”
溫書晗頓了頓。
“爺爺。”
“嗯?”
“您把我接回家之?前,陳言肆并不認識我,對嗎?”
陳慈遠看向?她:“當然不認識了,怎么這么問?”
她靜了幾秒,小幅度搖頭:“沒什么。”
不多時,吳伯上樓通知,說客人到了。
陳慈遠欣然應好,帶溫書晗下樓。
到了客廳,看著從沙發上起身問好的人,她微微一愣。
來的人居然是薛明成。
薛明成穿一件羊絨大?衣,肩寬腿長,更添一分精英氣質。
他跟陳慈遠打完招呼,對她笑了笑:“書晗,好久不見。”
溫書晗輕輕頷首,有點狀況外。
陳慈遠心情不錯,問她:“你們最近見過??”
溫書晗回神說:“兩個月前見過?一次。”
陳慈遠溫然一笑:“那正?好了。”
“”
今晚到底是什么局。
她心里亂糟糟的。
陳慈遠跟薛明成坐下談話?,溫書晗趁機溜出?院外。
燈盞下,陳言肆倚著車門抽煙,見她來了,漫不經心把煙掐了。
余霧猶存,溫書晗掩唇輕咳一聲,靠近扯扯他衣角:“棠姨說可以吃飯了,進去吧。”
陳言肆眉眼冷暗,硬邦邦警告她:“你敢叫他一聲學長,我就擰斷他脖子。”
“”溫書晗踮腳,輕輕錘他腦袋,“不許發瘋。”
今晚用的是小一些的中式圓桌,陳言肆和溫書晗面對面坐,陳慈遠坐主位,身邊是薛明成。
陳知棠假意煲湯,揪著裴嘉彥在廚房忙活。
餐桌上只剩四人,一股微妙的對峙感悄然涌動。
“明成啊,是個好孩子。”陳慈遠滿眼欣賞,嘮家常似的夸他,“你高中來家里玩兒的時候,我就特別喜歡你。有能力?,有膽識,跟那些不成器的亡賴子當真有天壤之?別,現在再一瞧,我當年果然沒看走眼。”
薛明成淺笑:“老先生過?獎了,我不過?是正?好趕上風口?,蹭了點好運。”
陳慈遠笑他謙虛,頗為?欣賞給他撐腰:“今后如果有需要幫襯的地方,盡管開口?。”
薛明成受寵若驚,正?色頷首:“謝謝老先生。”
對面,陳言肆一直靠著椅背劃手機,神情平靜淡漠,許久沒動筷子。
溫書晗攥著湯勺抬眸看他,安靜片刻,陳慈遠正?好問:“晗晗,你覺得?呢?”
她一頓。
都沒仔細聽他們剛說了什么,她僵著手腕愣了好幾秒,像課堂上走神溜號被老師揪住的小學生。
陳慈遠神情不變,語氣溫和地補一句:“你覺得?明成怎么樣?”
“”
一時騎虎難下,她低眸簡單應一句:“挺好的。”
湯勺戳戳碗里。
陳言肆劃動屏幕的手指稍微一頓,臉色暗了暗。
陳慈遠話?鋒一轉:“晗晗,我已經交代下去,讓人在舞室附近給你買了套公?寓。”
“?”
溫書晗一下懵住。
“過?幾天你就搬過?去吧,否則住在崇園,你的通勤時間太?長,不方便。正?好,明成最近要回京長住,你們上下兩層離得?近,有個照應。”
上下兩層?
這意思是
原來今晚真的是個“相親局”。
薛明成不說話?,表情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溫書晗定了定神:“爺爺,不用麻煩的,我自己可以租公?寓住”
陳慈遠威嚴不減:“就這么定了。”
飯桌上的氣氛稍有變化,廚房里暗自偷聽的陳知棠斗膽吱聲:“爸,您這是跟人打商量的語氣嗎?讓晗晗自己選啊!”
溫書晗埋頭沉思,空氣愈加沉滯,薛明成主動圓場:“對,讓書晗選吧。”
音落,側方一聲冷嗤。
薛明成表情一凝。
陳言肆撩起眼皮,輕蔑地掠他一眼:“有你說話?的份?”
“言肆。”陳慈遠厲聲打斷,“來者是客,你這是什么態度?”
陳言肆淡然一笑,平直道:“讓他滾的態度。”
此?言一出?,矛盾一觸即發。
溫書晗凝眸看著他,下意識在桌下碰碰他腳踝,想勸他冷靜點,別跟爺爺吵架。
沒想到他順勢纏了過?來,冰冷鞋面勾住她腳踝。
她耳垂微紅,怔了怔,試圖用力?掙脫。
陳言肆在對面紋絲不動,漆黑眼眸牢牢盯住她。
顯然他不會放過?她,力?量懸殊,兩人在桌底瘋狂對峙一記,害得?桌面都震了震。
她身形一僵,心跳倏然加快。
腳下的束縛隨著她的安靜漸漸松開。
古怪動靜一出?,陳慈遠眉間已經有了點怒意。
老人家一生氣就容易高血壓,他劇烈咳嗽一陣,粗聲對薛明成說:“去吧,帶晗晗到新房看看。”
“好的。”薛明成順從地站起身。
溫書晗不想去。
視線一晃,陳知棠在不遠處對她使?眼色。
她讀懂了,意思是爺爺最近心臟不好,不要刺激他,暫時順著吧,最后搬不搬都是由她自己決定,不要擔心。
溫書晗思襯片刻,斂眸淡然起身:“走吧。”
陳言肆眼風掃過?來,目光冷厲如刃
溫書晗在爺爺眼皮底下上了薛明成的車,坐在副駕一言不發。
奔馳駛離老宅,半晌,進入蜿蜒山道。
薛明成知道她情緒不佳,安慰了幾句,但都安慰不到點上。
“那個,今晚是老先生叫我來的,我本來哎,對不起,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害你們一家人吵架了。”
溫書晗思緒混亂,沒有回應太?多,只對他說:“你半路把我放下吧,謝謝你。”
薛明成的本意不是惹她不高興,只好點頭。
駛完一截漫長山道,在靠近高架橋的地方,溫書晗讓他停車。
“就在這兒停吧,附近可以打到車。”
薛明成似乎有點不想放她下去。
他面露難色,看她一眼,帶著紳士風度,又?有點微妙的目的性,懇求她:“要不,我直接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不安全。你現在住哪?把地址告訴我,我開過?去。”
“不用了。”溫書晗解開安全帶,直白地說,“謝謝你。不管爺爺跟你說了什么,你只要記住,我不喜歡你就好了,雖然你是個很好的人。”
薛明成沉默不語,手掌攥了攥方向?盤,有點悵惘地從她身上收回視線。
在陳慈遠眼中,他年少有為?又?踏實可靠,外貌談吐都極好,是給晚輩定終身大?事的滿意人選。
但在她本人眼中,似乎不是。
薛明成頓感失落。
溫書晗開門下車,快步走到路邊拿出?手機,準備用打車軟件叫一輛車。
手機屏剛剛亮起,余光突然沖出?一輛深色DB12,猛獸似的撞向?那輛靜止的奔馳。
她呼吸停滯。
或許是知道她不在車上,DB12毫無顧忌,沿一條直線急沖往前,要置人于死地。
車輪子幾乎磨出?火星,狂獸沖破夜色怒逼而來,奔馳逃無可逃。
電光火石間,一陣急剎。
畫面倏然定格,兩輛車之?間隔著半米空隙。
一切仿佛平靜下來。
溫書晗站在遠處,手機已經掉在地上。
她心跳如擂鼓,被這一幕嚇得?喘不過?氣。
空氣里浮著淡淡汽油味,她深呼吸,全身緩慢回血。
車里,薛明成抖得?厲害,大?腦一片空白。
對面的車窗玻璃里,是一雙幽深灼暗的眼,刀子一樣,直直朝他刺過?來。
夜色里,DB12折磨人似的停了幾秒,突然向?后一陣急退。
退了很長一段路,又?倏地停下。
隨即毫無征兆,引擎震天響,車身如離弦之?箭,朝奔馳直直撞過?去。
溫書晗瞳孔一震,大?喊:“陳言肆!”
音落瞬間,車子猛然急停。
僅剩十厘米距離。
沒有撞上。
奔馳應急燈顫顫閃爍,DB12靜靜停在它面前,刺眼煞白的遠光燈突然照射。
讓它滾的意思。
溫書晗呼吸紊亂,身體僵滯半晌,強行打起精神,快步上前拍打陳言肆的車窗:“給我下車!”
靜了幾秒,車門向?外推開。
她往后退幾步,陳言肆不動聲色下了車,高高一個站在她面前。
她咬牙盯著他,剛想上前踢他一腳,他一把將她抱住,呼吸深埋而下,一陣又?一陣撲落在她頸側,一團壓抑偏執的燥熱。
他似乎真的想解決掉對方,但這一秒終于尋到一針鎮定劑。
他緊緊抱著她不松手,任她怎么氣悶掙扎,他都無動于衷。
好像在反復確認,她沒有跟別人走。
她還在他身邊。
第42章 含溫
溫書晗被他勒得骨頭?疼, 有點氣:“陳言肆!”
混蛋被她輕斥一聲反而來勁,一手緊緊掌住她后頸,燙得她一陣哆嗦, 他急促的呼吸很快纏上她發絲, 濕熱的吻重重壓下來,從耳垂掃蕩至鎖骨。
溫書晗半邊身子?都僵了, 過電一般又熱又麻,思緒百轉千回, 突然意識到這?是在大路上,這?家伙真的瘋了。
侵略而來的吻得越來越過分, 她一邊偏頭?躲閃一邊錘他數下:“放開我!”
聲音聽?上去快哭了,陳言肆頓了頓, 意猶未盡地松了點力道?, 溫書晗趁機推開他, 往后退了好幾步。
堪堪站穩,周圍夜色彌漫,兩輛安靜對峙的車燈交替閃爍。
陳言肆胸腔起伏, 隔著半遠不近的距離站在她面?前。
他微垂視線看著她,眼里情緒說不清道?不明, 有強硬,有壓抑, 有不安的煩躁,一絲一縷雜糅, 與夜色混融。
視線交織,他喉結滾了滾, 嗓音嘶啞:“過來。”
溫書晗倔強沉默,轉過背去, 低身撿起自己掉落在地的手機。
不遠處,薛明成已?經下車,攥著車門頂一臉焦急地看著他們,仿佛下一秒就要沖過來主持正義。
片刻,一輛白色小轎車悠悠駛來,打著雙閃停在路邊。
網約車司機從窗里探出頭?,掃一眼近似車禍的古怪現場,訕訕地問:“你們誰叫的車?”
溫書晗循聲看去,隨意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
“我叫的。”
她收攏情緒,頭?也不回地上前打開車門,矮身坐進后座。
薛明成看一眼不遠處的陰郁背影,表情復雜地回到駕駛座開車,跟著網約車一同駛遠。
道?路一再?冷清。
消停下來的DB12安然無恙停在路邊,陳言肆敞著一雙長腿坐在車頭?抽煙,茫茫然不知在想?什么。
偶有幾輛車從身旁駛過,車燈映射出的條形光芒掃開月色,掠過他低垂著的銳利眉眼。
半晌,一只貍花貓不知從哪里躥出來,大著膽子?跳到他腿上,完全覺察不出這?人情緒不佳。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但凡這?只人類想?要發泄怒氣,它就很可能被揍。
陳言肆冷颼颼瞥它一眼,一手揪著它后頸把它拎起來。
一人一貓無聲對視,它瞪著圓不溜秋的眼睛乖乖看著他,尾巴搖了搖。
陳言肆緩緩眨了下眼,索然無味地,輕手給?它放下去,讓它走。
但沒過多久,它又身輕如燕地跳上車身,粘過來,貓腦袋蹭了蹭他大腿一側。
陳言肆耷著眼皮看它,手指撓了撓貓下巴。
他眼神微暗,對著一雙貓耳朵啞聲低喃。
“能耐沒多大,亂跑倒是擅長。”
“還不是要回來。”
貍花貓團在他身邊待了一陣子?,陪他抽完一根煙,它又若無其事地走了。
小貓也有自己的世界。
陳言肆看著它悠悠走遠,片刻,他偏開視線把煙掐滅,淡嘲一聲:“小騙子?。”-
不知不覺,半個月沒聯系。
溫書晗簡單申請了舞團公寓樓,自己住單間。
不知道?是不是陳言肆刻意給?她獨處空間,她每天醒來,消息欄里沒有一條是他發來的。
這?段時間沒人折騰她,她久違地自由自在。
不過好景不長,某人總會不經意地出現在她視線范圍里。
今天中午練完舞,溫書晗隨意套上一件羊絨外套,跟趙妍一起下樓去食堂吃飯。
也就上下兩層的距離,不用乘電梯。
趙妍挽著她的手一路跟她聊八卦,她一邊聽?,一邊踏下樓梯臺階。
視線一晃,身高?腿長的男人就倚靠在樓梯口廊窗的位置,一身簡單的襯衫黑褲,懶洋洋單手插兜,另只手臂上搭著一件深色大衣。
一副云淡風輕的清俊模樣,漆黑眼神跟她正面?交鋒。
不過四五米距離,四目相對,溫書晗步伐停頓。
趙妍疑惑她為什么不走了,循著她視線看過去,目光微微一亮,湊過來小聲問:“誰呀?你們認識?”
溫書晗臉色平靜,沒有正面?回答:“走吧,先去吃飯。”
“哦”趙妍下意識把她護在里側,兩人一起下樓。
陳言肆目光暗沉,跟著溫書晗的下樓軌跡緩緩移動?。
她的羊絨外套里只有一套薄薄的練功服,曼妙若隱若現。
空氣里散逸熟悉的暖香,一張倔強清冷的臉蛋避開他視線,從他面?前快步走過,僥幸安全地繞過樓梯拐角,消失在他視線里。
有一瞬間,兩人仿佛回到大學時期,視線躲閃又膠著,白天毫無交流,晚上卻淋漓縱歡。
雖然都是他在誘導她縱。
食堂里,溫書晗心不在焉吃著綠葉菜,趙妍在對面?看她半晌,忽然說:“書晗,我有個嚴肅的問題想?問你。”
溫書晗慢半拍回神:“嗯?”
趙妍一本正經:“你是不是,被什么人強迫了?”
“嗯?”
“就是剛剛在樓梯間碰到的那個男人,不簡單吧?”趙妍捏緊筷子?,繼續問,“不僅他本人不簡單,跟你的關?系也不簡單吧?”
溫書晗一時啞然,心虛反問:“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趙妍糾結道?:“就是吧,他剛剛看你的眼神,讓我想?起來,我最近看了一本小說,書里的情節就是這?樣的,小白花被位高?權重的人看上,但小白花不從,于是男主霸王硬上弓”
“哪有,沒有這?么夸張的。”
趙妍憂心忡忡,看她的眼神仿佛在問:“我的姐妹,你需要法律援助嗎?”
溫書晗不知該解釋什么好,默默往嘴里塞了一朵西藍花
吃完飯返回舞室的時候,陳言肆已?經走了。
溫書晗松了口氣。
下午的練習強度稍大,新的舞鞋不太合腳,結束時脫下來才發現,她腳趾一側都被磨傷了,隱隱刺痛。
大家陸續回家,溫書晗最后一個走。
離開空蕩蕩的舞室,她獨自一人慢騰騰挪回更衣室。
受傷的腳一度紅腫,她忍痛坐到沙發上,光著腳,微曲膝蓋抬起腿。
裸露白凈的足踝有點狼狽傻呵地懸在半空,她側著身子?翻找手邊的訓練包,取出一管消炎軟膏。
擰開蓋子?,聽?見更衣室門外有人輸入密碼的動?靜。
以為是舞團同事回來取東西,她還下意識問了句:“這?么晚還沒走嗎?”
門開,熟悉的氣息蔓延而來。
“”
溫書晗緩緩抬眸,看見陳言肆順手把門關?上,不緊不慢朝她走了過來。
她下意識把腳縮回去。
“你要干嘛?”
陳言肆止步,在她面?前半跪下來,面?無表情從她手里奪走藥膏,趁她不注意又一把捉住她腳踝。
“你——”她下意識躲閃,還沒等她完整出聲,微涼的藥膏已?經抹到傷口上。
一陣小面?積絞痛,她微微皺眉,等待痛意消散。
陳言肆掀起眼皮看她,什么話也不說,一手在她酸痛的小腿側方按了一記。
溫書晗悶哼一聲,他就又按一下。
半天積累下的酸痛感,在他恰如其分的按壓下逐漸舒緩。
兩人就這?么全程無交流,動?作卻親密無間。
他低眸給?她上藥,貼創可貼,按了一會兒?小腿,又給?她換襪穿鞋。
什么出格的事都沒做。
溫書晗下意識想?說謝謝,但后知后覺,又記起他其實不喜歡聽?謝謝。
索性什么也不說了。
她兩手撐在身側,姿勢很乖地坐在沙發上,垂眸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
陳言肆慢條斯理給?她系好鞋帶,掠她一眼,輕描淡寫地問:“開車來的?”
“走路。”她輕聲答,“公寓離這?里很近。”
說完她神情一愣。
這?不是暴露位置了嗎?
這?個混蛋,總能憑三言兩語套出她的話。
終于系好鞋帶,她并著雙腿把腳收回。
傷口還是有點痛,起身時感覺更甚,她剛一站就沒站穩,暈乎乎朝邊上一栽,被他手臂一攬,她平白無故跌到他身上。
陳言肆攬著她腰身,一如既往地不要臉。
“投懷送抱。”
“”
他聲線平直,無所謂的態度讓人更覺尷尬。
溫書晗很快站穩,欲蓋彌彰地推開他,聲音悶悶的:“我要回去了,你不要跟著我。”
陳言肆今天做了個人,她說不讓他跟,他還真沒跟著她。
她慢悠悠走到大廈樓底的時候,他的車已?經拐上另一條輔路,回公司去了。
溫書晗看著遠處肆意囂張的車尾燈,輕輕吸一記鼻子?。
忙。
忙點好。
冬天已?經到了,初雪飄飄灑灑,月下漫天糖霜。
暮色漸濃,屹松總部?大廈逐層暗燈。
大家照常下班,只有頂層落地窗還透著光亮。
秘書下班前來辦公室敲了敲門,提醒老板:“陳總,環創的薛先生說要見您,人已?經到了,要讓他上來嗎?”
陳言肆支著額頭?翻閱文件,忙了一天不太想?說話,只用鋼筆點了點桌面?。
秘書會意:“好的。”
片刻,辦公室的門被氣洶洶推開。
陳言肆自顧忙著手頭?的事,眼睛都不抬一下:“沙發可以坐,請便。”
薛明成叉著腰原地氣喘一陣,對著空氣平靜幾秒,轉頭?盯著他:“給?我個解釋。”
陳言肆撩起眼皮看他,上身氣定神閑靠向椅背,語氣好整以暇:“什么解釋?”
薛明成磨了磨后槽牙,耐心值瞬間告急:“你明知故問!”
短短半個月,薛明成在環創的股份被大幅稀釋,董事會面?臨改組。
他一度懷疑,環創那幾個股東里面?是不是有被收買的內鬼。
陳言肆靜無波瀾看著他,他盡量控制住脾氣,言之確鑿:“我才是集團創始人,這?件事情沒有經過環創董事會的商討,誰也沒有資格入局。”
“哦。不過在商言商,那是你們內部?管理的問題。”陳言肆眉眼淡然,笑了笑,“跟我有關?系嗎?”
薛明成神情微頓,仿佛遭悶頭?一棒。
環創的股份結構本來就不夠集中,但凡風頭?漸盛,任人宰割是遲早的事。
雖然資產重組再?正常不過,但屹松惡意增持股份,意味著環創的控制權會逐漸落到屹松手里。
以陳言肆的強盜作派,總有一天要把環創吞了,加上這?人看他不爽,遲早有一天,要把他這?個名?副其實的創始人踢出董事會。
目前還差一點點,屹松就能坐穩第一大股東的位置。
陳言肆對此勝券在握,無所謂道?:“你要是焦慮,可以申請停牌。”
又十分氣人地補一句:“我愿意給?你緩和心情的時間。”
薛明成閉了閉眼,重重按了下太陽穴。
“操”
生平第一次氣得罵臟。
其實相比撞車來說,商業打壓是陳言肆用來解.決.情敵最溫和的方式了。
至少不會讓溫書晗害怕,更不會讓她生氣。
至于薛明成心情如何,他當然不管
薛明成討伐無果,憤然離開辦公室。
陳言肆把最后一點工作處理完,關?閉電腦,靠著椅背閉目休憩。
片刻,他半睜開眼,目光空泛地看著天花板。
手機貼著桌面?震動?。
他一手撈過來。
[乖乖:把我的身份證還我。]
他看著屏幕里一行字,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深暗。
下一秒,他云淡風輕回了句:[在我辦公室。]
又補充:[我人不在,你自己跟前臺拿卡上來找,抽屜里。]
溫書晗剛在公寓洗完澡,看到他的回復,心里一動?,簡單吹了吹頭?發,換好衣服就開車去公司。
到達時她抬頭?確認了一遍,陳言肆的辦公室落地窗沒有一絲燈光,室內全暗。
保險起見,她還謹慎地問了前臺,對方說他很早就離開公司了。
溫書晗放下心來。
刷梯控卡乘專用電梯直達,她輕手輕腳來到他辦公室。
推門進去,先順著墻面?摸找燈具開關?。
沒找到。
算了,打著電筒找吧。
她打開手機電筒,快步靠近書案,把抽屜挨個打開查看。
連續翻了個遍,根本沒找到身份證。
有點著急,她給?陳言肆打個電話,想?問問具體是哪個抽屜。
三秒過去,通話等待音響起。
一陣手機震動?也跟著響起。
她呼吸一緊,連忙攥著手機回身。
陳言肆目光平靜地站在她身后,黑色襯衫衣袖淡然挽起,肩寬腰窄的樣,在月光下竟流露出一絲清風霽月,掩蓋骨子?里的放縱不羈。
溫書晗果斷想?跑,他忽然欺身而下,把她壓在書桌上,膝蓋硬生生抵在她腿間,還善解人意地幫她掛了電話。
她慌張掙扎,陳言肆好整以暇傾身靠近,一手捏住她下頜,微燙呼吸灑落她臉頰:“我們晗晗,打算過來偷什么東西?”
偷?!
她氣呼呼瞪著他:“明明是你騙我!”
“我騙你什么,騙你過來偷東西?”
陳言肆漫不經心,指關?節蹭蹭她臉頰。
他漆黑視線粘在她身上,不動?聲色地,用另一手把領帶扯下來。
溫書晗眼眸一怔,陳言肆二話不說用領帶蒙住她雙眼。
霎那間呼吸紊亂,突然又在黑暗中被他翻了個身,她輕叫一聲,胸口壓在書桌上,手腕交疊著被他牢牢擒住,反剪在身后。
她動?彈不得,側臉貼著冰涼桌面?嗚咽一聲:“你放開!”
陳言肆撐在她身后,撩開她后頸上凌亂的發絲,聲線平靜而饒有興味:“我們晗晗,跑了這?么久,一回來就翻我文件。我在辦公室罰你一次,不過分吧。”
第43章 含溫
平靜之下藏著風雨欲來的?亢奮。
陳言肆攬著她的?腰, 把她當魚一樣強行?撈起來,她被迫站直,后背緊緊貼著他胸膛, 一團揮之不去?的?燥熱將她全然包裹。
領帶遮住雙眼, 感?官在漆黑里無限放大。
溫書晗呼吸紊亂,極力忍耐著, 在他懷里動了好幾下,但他越錮越緊, 她后背跟抵了堵墻一樣,硬得要命。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力氣比不過?他,硬剛也沒用。
況且這混蛋吃軟不吃硬, 壞得沒邊, 躲閃反而給他助興。
跟他相處那么久, 溫書晗少不了從?他身上習得一點招數。
此刻學以致用,她小幅度喘著氣說:“你放開我,我就”
“就怎樣?”陳言肆低頭貼過?來, 呼吸蹭在她耳垂邊緣。
熱氣灑在她頸側,一陣酥麻的?滾燙, 她咽了咽喉嚨,生澀道:“只要你放開我, 把身份證和護照還我,我就把你之前想讓我試的?事情試一遍。”
陳言肆呼吸一頓。
別的?事情不見她記得這么清楚, 這件事倒張口就來。
不過?說是那么說,事實上, 他可從?來沒舍得讓她跪在他身前做那種事。
再開口時,他聲線染了一層欲, 像被她勾住了什么未開發的?暗癮,饒有興致:“跟我談條件?”
溫書晗緊張挑釁:“你不是一直想要嗎?”
陳言肆似乎被她刺激到,一手狠力攏上來,她霎時一抖。
他手里使壞,胸腔里逸出一聲悶笑:“想要你就給,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乖了?”
她難捱地咬了咬唇,繼續釣他:“那你要不要,要就放開我。”
反正她決定好了,只要他一放,她就立刻不顧一切開溜。
“急什么?”他忽然又遠離她灑下的?鉤,興致不減地誘哄她,“先叫聲‘哥’聽聽。”
她呼吸一緊,直想打他:“變態。”
原來語言和香味都?有種神奇功能,一個特殊稱呼出現時,會像氣味一樣瞬間?把人拖回過?往。
他的?體溫又近在咫尺,完全躲不掉,她難以自控地被他引導著,陷入一層回憶浪潮,水流在翻涌中彌漫。
陳言肆用完幾片消毒濕巾,微涼修長的?手指探進她溫軟的?唇里,力道時急時緩,撩攪出潮濕聲響。
她蹙眉含住,渾身開始發燙。
陳言肆解開她眼前的?領帶,她睫毛顫顫,睜開眼,上一秒的?漆黑被一室淡藍色月光取代。
他在身后用另一手掐起她下巴,讓她抬頭,看向?遠處昏暗模糊的?玻璃幕墻,看上面倒映著的?兩道親密交疊的?身影,還有她雙眸迷離的?表情。
她身前抵著書案邊緣,而陳言肆堵在她身后,進退兩難,前后都?是堅硬阻礙。
方才解下的?領帶有別用途,被他拿來綁住她手腕,末端打了死結,硬邦邦地硌著她。
她雙手緊繃地動了幾下,顧此失彼,手腕繩結下的?窄小縫隙被來回磨蹭,肌膚泛起紅痕。
半晌,陳言肆有點亢奮地把她翻了個面,她雙目失神地對?著他。
領帶再次解開,只見他從?椅背扯過?一件外套甩在桌上。
她被他強勢一壓,整個人朝后一栽,后背正好壓著柔軟衣料,陳言肆義無反顧覆下來,一個吻隨之侵略而下,倏然咬住她紅潤嘴唇,微澀的?飽脹感?堵住潺潺濕熱,她嗚咽一聲,喉嚨蔓延著被他撩起的?燥渴,她蹙著眉回吻,將他的?強硬滾燙緩緩吞沒,熱意深入心底。
荒唐放縱,肆意瘋狂。
桌上的?文件鋼筆被他一掃而空,身后的?單面落地窗下道路繁雜交匯,車流不息。
陳言肆像有發泄不完的?精力,鋒利眉眼在她視線里有些晃動模糊,她染著一點哭腔同他接吻,他明明恣意放縱著,襯衫卻依舊整齊,只是挽起的?袖口處多?了幾絲褶皺,起伏沉落之間?盈滿昏蒙月光。
他吻得深,愛得狷狂放縱不遺余力,又無比珍惜。
是一種刻進骨子里的?親密,彼此之間?從?來沒有生疏可言,仿佛對?視一眼就有心跳起躍。
相擁,熱吻,居高臨下的?審視,毫無章法的?掠奪。
月光撫上她紅透的?臉頰,含淚的?眼角。
陳言肆百般折騰她,聲音悶在吻里,沉啞中淡淡的?戲謔,還有幾分溫柔縱容:“半個月了,我們乖寶消氣了么?”
溫書晗勉強清醒,看清他眼底浮沉的熱意。
動不動就撞車的?法外狂徒,他還好意思問。
她掐著他肩膀,含糊地說:“你把證件還我,我就不生氣了”
陳言肆眸色一沉:“是嗎,拿了證件想干什么,跟我說說?”
又給她挖坑,她堅決不跳:“干嘛告訴你,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哦,包括大晚上過?來偷我東西?”
她好郁悶:“沒有偷!”
他漫不經心:“這可不好說,抽屜都?被你翻遍了,萬一明早找不到機密文件,是不是要把你鎖起來好好審一次?”
她氣成河豚:“陳言肆你有病!”
她一罵他就更上癮:“這么會頂嘴,看來沒罰夠。”
音落突然發狠。
身心激蕩,溫書晗無所憑依地掐緊他手臂:“你別這么兇!”
“兇你了?”他明知?故犯,又渾一記,“這不是在哄你么。”
一哄一個小時。
深夜,彼此接一個濕柔纏綿的?吻,她被他抱上書桌坐著,雙腿似絞若纏地貼在他腰側。
陳言肆有點得寸進尺,最?終把人欺負得太狠,哄都?哄不好了。
溫書晗煩悶地推開他,隨手抓起一個文件夾扔他,紅著臉,自顧自整理?凌亂的?頭發。
陳言肆被她砸了一下,沒跟她生氣,反而撿起她掉在地上的?外套和圍巾,給她里里外外裹起來。
比起她的?茫然無力,陳言肆顯得云淡風輕,全然沒了淪陷時的?亢奮迷亂之意,只要金屬扣一系上,又是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
溫書晗被他裹上圍巾,露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盯著他,堅持不懈:“還我身份證!護照也要,都?還我。”
陳言肆看著她,煞有介事地挑了挑眉:“東西不在這兒?。”
溫書晗鼻梁一熱,果然又被騙了。
她被欺負得聲音都?啞了,還要跟他談判,簡直沒天理?:“到底要怎么樣才肯還我?”
“說喜歡我。”
“”
溫書晗思緒亂了。
這種奇奇怪怪的?關?系,他到底還想持續多?久。
欠他那八百萬都?不知?該怎么還清,爺爺又被氣成那樣,他們倆的?關?系上限早被界定了,最?好的?結果就是今后各自成家,她還清債務,他抹清過?往。
畢竟有些時候,執著反而會把事情引向?一個未知?的?壞結果。
不是誰都?有那么多?籌碼去?賭,放手宜早不宜遲,她已經從?他身上得到很多?好處了。
更何況她根本說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歡還是感?激,又或者只是單純地習慣他的?存在。
因為從?小見識過?的?“愛”都?過?于松散淺薄,沒有一個可供參考的?模版,也沒人教過?她如何清晰分辨一種感?情。
溫書晗垂下眼睫,意味深長道:“你今后會遇到一個很喜歡你的?人。”
“你。”
他一錘定音。
她倏地抬眸:“不是我。”
陳言肆捏住她下頜,幽暗視線纏住她。
“你喜歡我。”
“你瘋了。”
“瘋了你也喜歡。”
“?”這說的?是人話嗎?
她別過?臉:“自戀。”-
休息日?,溫書晗午后去?了趟三三得酒。
許悅在吧臺里側用平板看一部古早青春片,溫書晗到達時片子已經演到尾聲了。
字幕位置浮著一行?歌詞:“我們要互相虧欠,我們要藕斷絲連。”
許悅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嗚嗚嗚,虐戀情深啊!”
“”溫書晗在對?面坐下,銳評式提問,“是那個渣男電影嗎?”
許悅一邊擤鼻涕一邊看向?她,點頭又搖頭:“感?情這東西多?復雜啊,渣字不能概括所有。”
溫書晗耿直地問:“那那個男主是渣男嗎?”
許悅點頭:“是啊。”
溫書晗淡淡眨眼:“那就對?啦。”
“啊啊——!”許悅痛心疾首,“你個愛情小木頭,真的?不能跟你討論情感?問題。”
“”是嗎。
溫書晗一時陷入了愁悶的?自我懷疑。
自己難道真的?無法理?解“愛”這個東西嗎?
正郁悶,身后忽然有人靠近。
一陣劣質煙的?味道飄過?來,她下意識回頭,幾個街溜子似的?青年忽然圍了過?來,打頭的?是個金鏈子光頭。
光頭咬著煙打量她,粗聲粗氣問:“是不是杜婉欣她姐姐?”
溫書晗警惕起來:“你們有事嗎?”
光頭大喇喇地坐她身邊,一只腳毫無邊界感?,噔一下踩在她的?凳椅杠上:“那死丫頭欠了一筆錢,她還不上,讓我們來找你。”
溫書晗及時從?凳子上起身,遠離一團汗臭味,劃清界限:“誰欠的?你們就去?找誰,跟我沒關?系。”
光頭冷笑一聲,從?褲兜里掏出一份白紙黑字,懟到她面前:“借款合同上寫了,本人還不上,可以找直系親屬。她爸死得早,她媽又欠了賭債逃到東南亞去?了,不就剩你一個了?”
溫書晗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和一個紅色指紋印,攥了攥拳,拍開它:“我說過?了,跟我沒關?系。”
光頭有點不耐煩,胡亂折了折合同塞回褲兜,皺著臉警告她:“不管怎么說,這錢你得還。”
說完,他身后兩個跟班忽然開腔:“誒,那死丫頭片子說她姐姐特漂亮,我還不信呢,一看還真是。”
音落,光頭看她的?眼神也有點不對?勁了。
溫書晗謹慎后退幾步,許悅正好上前將她護在身后:“你們有病吧,再不滾我報警了!”
光頭聳了聳肩:“報唄。”
許悅火氣上來,溫書晗立刻把她拉回來,小幅度搖了搖頭,不想連累她。
“行?吧,不著急,我們給你時間?,過?些日?子再來找你。”
光頭最?后打量她幾眼,意味不明地嗤了聲,帶著吊兒?郎當的?小跟班晃出酒吧,上了一輛小越野車。
車子拖著一股黑沉尾氣慢慢開走,許悅氣不過?地罵了幾句,回頭安慰她:“不怕,這幫放貸的?就愛威脅人,見到警察連屁都?不敢放。”
溫書晗緩了緩情緒,坐回椅子上,神情有點空茫:“沒事的?,我沒事。”
許悅知?道她家里的?事情,開始打抱不平:“母女倆真是喪門星。不對?,最?大的?最?闊禍首應該是你爸,沾花惹草,還給親女兒?留了一堆爛攤子。”
溫書晗斂眸不語。
是親生父親,但也是不夠愛她的?親生父親。
難怪別人說百分百的?偏愛是最?難得的?,如果連家人都?給不了,就再也沒誰能給了吧
在酒吧里待了一下午,天都?黑了。
面前擺了好幾個空酒瓶,她昏呼呼地趴在吧臺上,把許悅看著急了。
她喝得太多?,聽力有點下降,起初只是聽見許悅喊她,她沒應。
直到聽到另一道聲音。
——“溫書晗。”
音落,臉頰附近有一層溫熱,順著玻璃貼過?來。
她微微一怔。
陳言肆把熱牛奶貼到她臉上,又順手掐了一記她軟乎乎的?臉頰肉。
她悶哼一聲,把醉醺醺的?臉蛋埋進臂彎。
像溫紹德剛剛住院那陣子,她每天都?悶悶不樂,趴在江城的?教室課桌上,馬尾辮懨懨地耷下去?。
當時她一度以為,自己要沒有家了。
后來過?了很久,大概一年多?,無形之中好像有一只手,在試圖把她從?孤獨中拉出來。
她不喜歡江城的?四季不明,那只手就把她帶到淮京,讓她每年都?看一場雪。
她不習慣開口要東西,那只手就把她喜歡的?一切都?塞給她,無論有多?昂貴,多?稀少。
她從?小到大一直被局限在教室和舞室里,那只手就悄然又刻意地想讓她走得更遠,讓她踏足另一個半球,去?看不一樣的?山川湖海
陳言肆在一旁支著額頭,微垂視線看著她倔強的?后腦勺,呼吸沉了沉。
半晌,他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下。
“傻瓜。”
“跟小時候一樣,總是不高興。”
第44章 含溫
溫書晗埋在用臂彎筑成?的小窩里, 一呼一吸,聞到甜澀的特調酒香。
氣?息像波浪,推著意識的小舟不?斷往前, 一路飄啊飄, 回到江城潮悶乏味的夏季。
暑假時間屬于舞蹈培訓班,練完這兩個月, 溫書晗就該上初中了。
進?階練習期又?苦又?乏悶,培訓班的同學每天都盼著回家, 傍晚一到點就換好衣服魚貫而出,樂得像出山撒歡的小猴。
只有溫書晗喜歡最后一個走。
畢竟待在舞室里練軟開, 比回家吃一頓索然無味的飯要好得多。
夕陽沉落,老師像往常一樣喊她:“書晗, 你爸爸來?接你啦。”
“好。”
溫書晗回更衣室換下舞蹈服, 背上書包悶悶不?樂下樓。
溫紹德傍晚從診所下班, 在馬路對?面等了有一會兒。
他?人長?得高,氣?質清俊斯文,穿熨整的白襯衫, 身側夾一個像模像樣的公文包。
溫書晗乖乖等紅燈變綠,攥著書包帶快步過馬路, 白凈輕盈的裙擺搖曳在夕陽里。
最后幾步的距離,溫紹德帶著笑意走上前, 伸手想幫她拿書包。
溫書晗躲了一下:“我自己背就好。”
說完就邁著小步往前走。
溫紹德頓了頓,很快跟上來?:“怎么又?不?想跟爸爸說話?, 今天練舞不?高興?”
溫書晗低頭默數踩過的磚,沒什么情緒:“媽今年回來?嗎?”
溫紹德一時啞然。
似乎覺得這婚已經離了四五年, 女兒不?該這么惦記親媽了。
他?一如既往地敷衍:“你媽她不?想回來?。”
溫書晗默默加快步伐,埋頭說:“不?是她不?想回來?, 是你把她氣?走了,她再也不?想回國了。”
溫紹德沉嘆一聲:“晗晗,大人的事情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她皺皺鼻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小學剛畢業,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
“好了,打起精神。”溫紹德輕拍她腦袋,“你杜阿姨已經做好飯在家等著了,她每天辛苦做菜,你回家不?要愁眉苦臉的,會讓她不?高興。”
溫書晗捏緊書包帶,不?堪回首地問:“今晚又?是馬鈴薯炒土豆嗎?”
溫紹德詫異:“你不?喜歡吃嗎?”
“”
溫書晗咬了咬唇內軟肉,有些話?浮到心頭,兜兜轉轉,又?沒有說出口的必要了。
她搖搖頭:“沒什么,你喜歡吃就好。”
溫紹德似乎聽出一絲沉悶不?悅,拍拍她習慣性挺直的背,教育她:“小孩子不?要挑食。”
她乖覺點頭:“知道了。”
音落,溫紹德又?嘆一聲。
“你呀,平時要活潑一點,陽光一點。別總是悶悶不?樂的,又?沒誰對?你不?好,是不?是?”
“”
她不?想說話?。
回家路上經過沿街的花鳥市場,攤主在店門口擺了不?同品種的多肉盆栽,她一眼就看到那盆晶瑩碧綠的兔子耳朵。
溫紹德覺察她步伐變慢,看她一眼:“想買小倉鼠?”
“不?是。”溫書晗駐足在攤位前,指著那盆碧光環說,“我喜歡那個。”
溫紹德順著她視線看去,神情變了變:“不?行,你杜阿姨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走吧,爸爸給你買別的,小烏龜要不?要?“
“我不?喜歡烏龜。”
“金魚呢?”
“不?要。”她隱隱沮喪,直勾勾看著那盆兔耳朵,試圖打商量,“爸,我把盆栽放在我房間窗臺上,不?讓杜阿姨看見不?就好了嗎?”
溫紹德對?她的請求不?置可?否,似乎還嫌她任性,牽起她的胳膊帶她離開攤位,莫名嚴肅起來?:“聽話?,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溫書晗被父親拉著走,郁悶地皺了皺眉。
怎么這一秒她就不?是小孩子了?上一秒還嫌她是個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間的愛恨糾葛呢。
她暗自嘆氣?,戀戀不?舍地回頭,最后再看一眼兔耳盆栽。
第二天照常去舞蹈培訓班上課,溫書晗還是念念不?忘那盆翠綠可?愛的兔耳朵。
中午休息時,班里熟悉的舞蹈老師對?她招招手:“書晗,過來?。”
她微微一愣。
老師把她帶到辦公室,給她一個小盒子:“來?,有一個男生給你送了禮物。”
溫書晗茫然眨了眨眼。
她好像沒有玩得好的男生朋友,誰給她送禮物?
她雙手接過小盒子,再三謹慎:“老師,真的沒有送錯人嗎?”
老師溫柔一笑:“沒有哦,真的是給你的。”
溫書晗忐忑又好奇,斟酌片刻,慢慢掀開盒子蓋。
光線從逐漸擴大的縫隙里落進?去,照亮花盆里小巧晶瑩的兔耳朵。
她眉心動了動,先是一呆,下一秒止不住地雀躍,睫毛一顫一顫的,清澈笑容緩緩綻開。
老師一直都很喜歡她,此刻捏捏她臉蛋,喜悅道:“書晗笑起來?多好看呀。”
她被夸得臉頰微紅,十分愛惜地抱著盆栽,怯怯問:“老師,那個男生是誰呀?是別班的學生嗎?”
老師實誠道:“不?是哦,老師也不?認識他?,或許是你哪個朋友呢?你可?以私下問問。”
溫書晗還真記不?起來?,自己身邊有哪個關系好的男同學。
她把盆栽帶回家,藏在窗外簾子后面,兔耳朵既能見到陽光,又?能陪在她身邊。
不?過她一直不?知道,盆栽到底是誰送的。
那個人似乎想讓她開心,想讓她笑一笑
“溫書晗。”
“起來?,回家了。”
她嗚嗚一聲,臉頰埋在臂彎里蹭了蹭,含糊抗議:“不?回家,不?想吃馬鈴薯炒土豆”
陳言肆嘴角一扯。
拿她沒辦法,他?單手把她從椅子上連根拔起,順勢勾住她膝彎,把她打橫抱著,帶走了。
離開酒吧,車子停在對?面。
陳言肆抱著她走過去,黑色羊絨大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薄薄積雪上落了一串腳印。
寒風回旋,雪花洋洋灑灑落到她面頰上。
她閉著眼,羽睫顫了顫,腦袋不?自覺埋進?他?心口,嗚嗚抱怨:“好冰啊我是不?是被冰打了”
陳言肆垂眸掠她一眼,嘴角輕輕一動。
小酒鬼醉得不?輕。
他?配合她說胡話?,反問她:“誰敢打你?”
溫書晗在他?懷里埋了會兒,呼吸開始憋悶,于是又?茫然抬起頭。
她頭發有點亂,幾縷發絲被風一吹,蹭在紅彤彤的臉頰上。她垂著眼睫,目光微醺迷離,空茫又?澄凈,畫里走出來?似的,讓人移不?開眼。
陳言肆止步看她幾秒,喉結滾了一遭,眼底深埋的情緒不?經意地搖顫。
她回神,抬眸看他?,語氣?不?情不?愿:“又?是你你要捉我去哪?”
陳言肆惜字如金:“回家。”
“不?要。”
“你想被凍死?”
她吸一記鼻子,語氣?挺驕傲:“凍不?死的,我很抗凍的。”
陳言肆耷著眼皮注視她,神情一言難盡。
溫書晗閉了閉眼,仰頭,看夜色里紛紛揚揚的雪粒,醉呼呼說:“好多糖啊,都掉下來?了”
盡管很無語,但陳言肆從不?讓她的話?掉到地上:“對?,都是糖,用不?用我拿個袋子幫你裝?”
“真的嗎?”她眼睛笑出月牙,聲音輕柔含糊,“你好好啊”
陳言肆被她氣?笑:“現在才?知道我好?”
溫書晗點點頭,不?知想到什么,輕拍他?肩膀:“你快放我下來?,我給你看一個東西?。”
陳言肆無奈又?縱容,二話?不?說放她下來?。
她雙腳踩上雪地,往前搖搖晃晃走了幾步,慢慢蹲下來?,抓起一團雪。
昏茫路燈下,陳言肆抱著胳膊站在她身后,偶爾彎下腰輕拍掉她頭頂的雪花。
她埋頭蹲著,手里搓搓搓,不?知捏了個什么東西?。
片刻,她回頭把捏好的雪團舉給他?看,獻寶似的:“你看,像不?像你!”
“”
陳言肆臉色一沉。
這捏的明明是只胖頭熊
陳言肆把小醉鬼和雪團子一起帶回頤彰公館。
一進?門,他?把雪團子交給家里的阿姨,漫不?經心說:“放冰箱里,單獨一層。”
阿姨看著許久不?見的溫書晗閉著眼倒在老板懷里,又?看了看手里這奇奇怪怪要化不?化的雪團。
直愣愣點了點頭:“好的。”
陳言肆把溫書晗抱回臥室,給她換衣服蓋好被子。
中途一片白皙勝雪暴露在空氣?里,他?眼眸暗了暗,忍不?住吻她,又?咬了咬她肩膀,被她借著醉意踢了一腳。
等她老老實實睡下,陳言肆折到陽臺打了個電話?,讓人把那幫放貸的一鍋端,越快越好,順便把母女倆也揪過來?,他?親自處理。
對?面說杜苒已經不?知所蹤,杜婉欣最近跟一幫混子在江城揮霍游蕩,后者?倒是可?以抓過來?。
不?出兩天,杜婉欣被他?手下的人帶到他?面前。
希萊會所地下一層,拳賽一如既往進?行,只是人與?人之間的比賽換成?了人與?獸。
杜婉欣站在他?面前,瞥了一眼挑臺之下危險彌漫的斗獸局,抿唇捏了一把汗。
酒侍恭恭敬敬過來?倒酒,陳言肆靠著椅背一手撐住額頭,漫不?經心看酒液落下,懶聲問:“你跟你姐要過錢?”
杜婉欣眼神躲閃:“你怎么知道?”
陳言肆懶得答,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她不?給你錢,你就把她推給你的債主?“
杜婉欣咬了咬唇,憋了半晌,冷哼道:“她是我姐,幫我還錢怎么了?她現在不?是很有錢嗎,我還小呢,她就該讓著我,再說了,都是同一個爸,憑什么她可?以過得這么好?”
陳言肆靜無波瀾:“憑我想讓她過得好。”
杜婉欣神情一頓。
陳言肆目光很淡,壓迫感?卻隱隱加深。
對?視片刻,杜婉欣有點怵。
但初生牛犢不?怕虎,她沒見識過這人的手段,默了默,不?甘心地反駁:“切,她不?就是比我運氣?好點,那時候你們家來?接人,要是我也在的話?,我也會被接走的,哪里輪得到她一人獨享——”
“那我會讓人提前把你掐死。”陳言肆幽幽打斷。
杜婉欣瞪著眼吞咽一下,的確很怕,但又?突然想起現在是法治社會,眼前這人一定是隨口嚇唬她。
于是又?恢復了一點不?屈氣?焰,磕磕巴巴說:“干嘛,真要算起來?,我、我也算是溫家的直系后代,溫家對?你們家的恩情,應該也有我的一份。”
陳言肆淡嘲地笑了下:“我有很多手段可?以把她接回家,祖輩間的恩情只不?過是更加順理成?章的一種,你要是非要當?真,那也勸你少往臉上貼金。”
杜婉欣眉心一皺,逮著表面字眼妄下定論:“你的意思是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其實都是假的,根本不?存在?”
陳言肆云淡風輕:“你問太多了。”
杜婉欣這個年紀,也接觸了些情情愛愛的事情,很快聽出他?話?里對?溫書晗的偏愛。
她頓時詫異,又?有點氣?憤,盯著他?:“你們你們不?是兄妹嗎?”
陳言肆淡淡接過她視線,不?置可?否。
平靜無波的態度更讓杜婉欣生氣?,她拳頭都快攥紅了,表情擰巴復雜,既嫉妒又?氣?不?過:“你們、你們是□□!狼狽為奸!”
又?沒有血緣關系,算哪門子□□。
狼狽為奸?地下戀那會兒確實差不?多,但主要是他?比較奸。
陳言肆還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甚至想聽她多說些詞語,看哪個更貼切。
杜婉欣皺著臉,一想到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有人撐腰,而她負債累累,母親還扔下她不?管,她肺都要氣?炸了。
陳言肆索然無味地看著臺下激烈打斗,指尖點了點太陽穴,慢條斯理警告:“你再出現在她面前,我會把你的眼睛挖出來?,再喂你吃下去。”
杜婉欣才?不?信。
她本性有點壞,臉上卻寫滿未踏足社會的天真。最近跟街溜子混久了,語氣?也橫沖直撞:“你真會嚇人,這世?界難道沒王法了嗎?有錢為所欲為嗎?我不?管,我姐要是不?幫我還錢,我肯定會一直纏著她,你要是護著她,那你幫我還吧!”
說完氣?勢洶洶邁步就走。
私人保鏢見狀想攔,陳言肆曲起指節輕叩兩下桌面,示意暫時別管。
既然有人軟硬不?吃,想換種死法,那他?隨時滿足-
這幾天雪下得緊。
溫書晗在他?臥室里酒醒那天,隱約有點懊惱。
舞團公寓住得好好的,這下又?要回來?被他?時刻盯著了。
晚上還要折騰她,她胸前全是吻痕。
傍晚,司機把她接回頤彰公館,她問家里阿姨陳言肆是不?是應酬去了。
阿姨點點頭,說先生去希萊會所了,按照以往來?推測,今晚應該凌晨才?回來?。
“好,謝謝。”溫書晗琢磨片刻,想清凈幾天,對?阿姨說,“他?要是回來?,問我去了哪,你就說不?知道。”
阿姨想起之前陳言肆交代過,說溫書晗要是再走,就不?要攔,隨她去。
于是阿姨十分配合地點了點頭。
溫書晗出門前,突然想起前兩天在冰箱里翻出的雪團。
她的醉酒杰作,捏得怪丑的,也不?知道陳言肆留來?干什么。
算了,他?愛留就留吧。
她快步踏下大門臺階,沒走幾步,頭頂有東西?冷不?丁出聲:“去哪兒?”
她嚇一跳。
止步抬頭定睛一看,頭頂有個三百六十度攝像頭。
聲音是陳言肆的,夾雜著滋滋電流,低啞沉磁地又?來?一句:“別這么盯著我看,表情很傻。”
“”
居然在實時監控,他?有病吧?!
溫書晗手套也不?戴,徑直抓起地上一團雪,郁悶地搓成?雪球,朝攝像頭砸了過去。
“陳言肆你神經病!”
一擊即中,炸開的雪粒紛然落下。
要是別人這么做,手腕估計要被他?折一折。
但揚聲器里,混蛋對?她的抗議行為無動于衷,反而哄人似的漫不?經心說:
“別空手玩兒雪。”
“會凍著。”
第45章 含溫
溫書晗看?一眼自己微紅的手掌心?。
確實該戴一副手套了。
陳言肆難得有做人的時候, 她被這份不合時宜的溫柔悄然撩撥,身心?晃了晃,莫名有點漫無目的。
在大門前原地?站了會兒?, 她裹了裹羊絨外套, 輕輕吸一記凍紅的鼻子,轉身回別墅里去了。
剛進玄關?, 她倏然止步。
不對。
這招叫什么來著,欲擒故縱?
差點就?上當了。
她又毅然決然走出?別墅。
進入監控范圍, 攝像頭冷颼颼出?聲:“允許你走了?”
溫書晗不情不愿止步。
她抱著胳膊抬頭,理直氣壯:“我要出?去買糖炒栗子。”
“給你帶了。”
“”她目光飄忽一瞬, “還想喝姜茶。”
“也帶了。”
一時無話可說,她盯著頭頂圓乎乎的高科技產物, 悶聲抗議:“那你什么時候把攝像頭拆了?”
陳言肆欠揍地?說:“等你聽話的時候。”
“?”
好想打人。
今晚氣呼呼洗完澡, 她刻意在十二點之前上床蓋被, 制造已?經?睡著的假象。
凌晨一點多,聽見臥室門被打開的聲音。
熟悉的松木和苦橙氣息不緊不慢裹挾而來,溫書晗緊緊閉著眼, 蜷在被子里安靜側躺著,在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里紋絲不動。
片刻, 身旁有陷下去的重量感。
陳言肆似乎剛洗完澡,堅硬身軀帶著幾縷溫熱霧氣, 懶洋洋撐在她身上,另一手撩開她耳邊碎發?, 揉了揉她逐漸發?熱的耳垂。
危險蔓延,溫書晗下意識吞咽一下。
身后, 他鼻腔逸出?一聲輕笑。
“少裝,知?道你沒睡。”
冷不丁被揭穿, 溫書晗睜開眼,索性破罐子破摔,翻個身盯住他:“今晚不行。”
陳言肆耷著眼睫,平靜打量她,指腹揩過她唇角,沉聲說:“現在是凌晨,算白?天。”
“”什么強盜邏輯。
窗外細雪飄搖,他滾燙體溫緊緊覆著她,相擁,熱吻,沉入。
她蹙眉掐著他肩膀,陳言肆陷在她似水溫暖里,一邊悶喘一邊吻她,似乎感覺有點寸步難行,他半闔著眼含混道:“以前不是很會吃嗎?”
她臉一熱:“再?說你就?出?去!”
他懶笑一聲,氣息糾纏出?貪得無厭的啞:“不舍得。”
一夜無度,溫書晗嗚咽半晌,細聲細氣說明天還要工作,他才勉強收斂。
但混蛋終究是混蛋,食髓知?味怎么可能輕易放過。
晨起時枕邊沒人,她腰有點酸,還有一絲熟悉的異樣感。
掀開被子才發?現自己腿根紅了,又是吻痕又是齒印,連吮帶咬,簡直不是人。
溫書晗氣得臉熱,拿起手機翻通訊錄。
之前加了邱助理的微信,她點開聊天界面啪啪打字。
[邱助,他最近出?差嗎?]
[可不可以把他這兩周的日程表發?我一份?]
消息發?過去,那邊許久才回:[打字不方便,不如電話里說?]
她想了想。
也是,打字會讓邱助留下“背叛老板”的證據,還是直接通話保險。
那邊坦坦蕩蕩打來語音,她快速接通,小小聲:“邱助,你悄悄告訴我就?好。”
聽筒里靜了兩秒。
一聲輕笑。
她呼吸漏拍。
“悄悄告訴你,然后你再?趁我出?差的時候悄悄逃走?”聽筒里聲線平穩,尾調揚起淡淡戲謔,清晰沉啞地?磨她耳畔。
溫書晗心?一跳,立刻把電話掛了。
好郁悶。
另一邊,陳言肆瞥一眼跳閃切斷的通話界面,氣定神閑,把手機還給邱助。
邱助雙手接過,暗自為自己的職業生涯捏一把汗。
陳言肆靠著椅背,微垂視線看?向?桌上一沓文件,不知?在想什么。
邱助心?驚膽戰,以為老板在思考怎么炒魷魚,沒想到他忽然問:“你那些貓貓狗狗表情包都?是從?哪兒?來的?”
邱助輕輕“啊”一聲,一顆心?堪堪落地?,微笑道:“都?是我小女兒?發?給我的,她剛學會用微信。”
“哦。”陳言肆又默了會兒?,指尖輕點桌面說,“給我發?一份。”
“?”邱助慢一拍點頭,“好的。”
溫書晗在浴室里悶悶不樂洗漱。
鏡子倒映出?她脖子上的吻痕,她越看?越后悔早上醒得比他晚,不然就?能多踢他幾腳了。
混蛋。
正生氣,手機放在臺面上震了好幾下,她慢半拍拿起來看?。
[貓貓出現.jpg]
[貓貓路過.jpg]
“”
一看備注,是陳言肆。
好驚悚,她差點把手機扔進水池。
這個人不是從?來不發?表情包的嗎?
難道他是覺得,這樣她就?不會太害怕他了?
想不出?個所以然,她默默放下手機。
她這邊沒回消息,陳言肆又來一句:[到劇院了?]
她回:[還沒,我在換衣服]
他無理取鬧:[換衣服就?不能回消息?]
溫書晗滿頭問號,悶悶打字:[你發?一堆貓貓狗狗給我,我要回什么給你啊?]
陳言肆:[不喜歡?]
她斟酌回:[表情包嗎?喜歡。]
[那就?回‘喜歡’。]
“”
她才不回“喜歡”,歧義很大。
最后隨意挑了個表情發?過去。
會議室里,陳言肆看?著屏幕里的[貓貓飛踢.jpg],嘴角不經?意動了動。
會議剛剛開始,其余幾位高層不約而同觀察主位,捕捉到某位冷面閻王細微的表情變化。
都?猜他是不是在哄女孩子高興
溫書晗緊趕慢趕到達劇院。
前段時間參與的編舞項目已?經?修改至第三稿,她今天來劇院,是要把自己負責的編舞部分提交給劇目總導。
提交完畢,中途路過一間專用的大型排練廳,碰見劇組在拍電影。
劇組沒有刻意清場,排練廳門口圍了一撥前來探班的粉絲頭頭,還有幾個駐足圍觀的話劇團演員。
溫書晗不經?意往里一瞥,從?人群縫隙里看?見里面精心?布置的打光設備,聚光燈下是主角路檸,目測在拍一段芭蕾舞戲。
她跟路檸算是半生不熟,以前聚會時見過幾次,對方也是舞蹈出?身,兩人之間有一些共同話題,姑且算普通朋友,有聯系方式但不會日常聊天的那種。
溫書晗短暫駐足,聽見話劇團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語。
“哇,不愧是女明星,連頭發?絲都?在發?光”
“嘖,越漂亮的越有毒,她不是有瓜嗎?好像剛出?道就?被包養了,還腳踏兩只船來著。”
“假的吧?”
“拜托,那可是娛樂圈,越離譜的瓜就?越真,知?情的大粉已?經?破防了,上周她電影首映,那幫脫粉的就?私下組織了一撥人,往她電影海報上潑墨水,都?鬧上熱搜了。”
“啊”
其實私下再?怎么八卦貶低,他們在現實里碰見有魅力的女明星,還是會蹭上去要簽名的。
果不其然,這段戲一拍完,他們就?上去問路檸經?紀人能不能合照。
經?紀人擺擺手說不方便,他們沮喪而歸。
溫書晗正準備走,沒想到路檸一眼就?看?到她。
“妹妹!”
她循聲回頭。
忽然發?現周圍所有人都?在看?她,眼神怪怪的,好奇和艷羨混雜。
路檸不顧眾人視線,搖曳生姿地?朝她走過來:“我收工咯,你等我換套衣裳,待會兒?請你吃飯好不好?”
溫書晗眨眨眼。
下午也沒什么事,她輕輕點頭:“好。”
在排練廳門口等路檸換衣服,不遠處那幫人又開始八卦。
“那是溫書晗吧,《尋芳》的主舞,她居然認識路檸?”
“其實我一開始就?好奇了,你們不覺得溫書晗的背景很不簡單嗎?”
“是誒,我想起來了,每次她一來彩排,劇場后門就?會出?現好幾個外籍保鏢,堵得那些偷拍的私生粉根本進不來。”
溫書晗聽得一清二楚,她不經?意瞥去一眼,他們又訕訕閉嘴了
路檸今天沒有行程安排,樂得自在。
兩人離開劇院,冬日暖陽映著路邊皚皚白?雪。
路檸戴上她的小墨鏡,上車時問溫書晗吃不吃泰國?菜。
溫書晗坐上副駕,乖乖系好安全帶:“都?行。”
不多時,銀灰色敞篷小跑映上主干道。
路檸一路超車,溫書晗下意識攥緊安全帶。
路檸冷不丁問:“上次我在夜場走廊跟陸承昊接吻,嚇到你了嗎?”
“”原來自己當時被發?現了。
溫書晗淡定搖搖頭:“沒,都?是成年人了,很正常的。”
“是嗎?”路檸笑了笑,“說起來,我算是小他兩歲的嫂子?”
空氣一頓。
溫書晗轉頭看?她,幾秒之后,又默默收回視線,耿直道:“沒事的,只要真心?相愛”
天,她在說什么。
斟酌半晌補了句:“我的意思是,你們自己處理好關?系就?行。”
路檸覺得她怪可愛的,帶著笑意瞥她一眼,說了一句她沒怎么聽清的話
到達餐廳,路檸習慣性坐角落的位置,不想被某些蟄伏的私生飯騷擾。
服務員走過來,一眼就?認出?路檸:“你是——”
路檸脫下墨鏡,做了個噤聲手勢。
服務員頓了頓,立刻點頭,他把菜單遞給路檸,路檸又轉手給她:“想吃什么就?點,我買單。”
溫書晗嗯一聲,低眸翻了翻菜單。
其實兩人飯量都?很小,她心?想點兩份主食應該就?夠了。
正琢磨著,不知?從?哪躥出?一個面目猙獰的男青年,硬生生朝她們這桌撲過來:“路檸你對得起我嗎?!我這么愛你,你居然爬別人的床!”
路檸眉眼一壓,迅速起身擋在溫書晗面前,給那男的來了一腳。
餐廳食客齊刷刷看?過來,服務生猛地?閃開。
溫書晗有點狀況外,那男的被踢一腳反而抓狂,眼看?著就?要撲上路檸,溫書晗立刻回神把路檸扯到身后,一手撈過桌上的裝飾花瓶用力砸了過去。
砰一聲砸中腦袋,男人踉蹌倒地?,哎喲一聲,六神無主卻仍要起身反撲,下一秒被及時趕到的保安制住。
場面一度混亂,男人齜牙咧嘴地?罵著,被幾個保安合力拖走。
溫書晗心?跳加速,茫然地?看?一眼手里的花瓶殘片。
路檸剛報完警,回身看?著她,歪頭一笑:“妹妹,可以啊。”
溫書晗回過味來,慢慢松開碎片。
其實都?是陳言肆教的,讓她遇到危險直接上手,不管發?生什么,他永遠給她兜底。
轉眼到了警局。
專用的休息室被空了出?來,兩人配合警察做了筆錄,溫書晗砸的那一記屬于正當防衛,而那個神經?有問題的私生粉即將面臨拘留,至于后續,有人處理,她們就?不用操心?了。
溫書晗心?有余悸地?坐在休息室長椅上,聽到門外快速靠近的腳步聲。
抬眸看?去,陳言肆正大步流星朝她走過來,黑色大衣沾著風雪寒氣。
他眉眼冷厲而緊繃,一上來就?抓起她的手看?,連袖子都?要撩起來仔仔細細檢查一遍。
溫書晗被他這陣勢弄懵了,別扭地?把手抽回來,小聲說:“我沒受傷。”
陳言肆沉著呼吸直起身子,擰著眉心?低頭看?她,語氣硬邦邦:“跟你有關?嗎你就?莽上去出?頭?萬一他身上有刀你怎么辦?”
溫書晗心?想那我也不能干坐著吧,私生飯那么可怕,多一份力把人攔下來總是好的。
“溫書晗,我跟你說話。”
她委屈巴巴抬眸:“你別兇我。”
陳言肆喉結一滾,被她一雙霧蒙蒙的眼睛看?得有點失語。
對視片刻,他上前把她按進懷里抱著,控制著情緒,摸摸她頭發?:“乖,沒事兒?,沒兇你。”
一旁的路檸被視作空氣。
她慢悠悠點燃一根女士煙,對他說:“你家小心?肝兒?太可愛了,還想著保護我呢。”
溫書晗的側臉有點尷尬地?貼在他皮帶金屬扣前,微微一愣。
原來路檸知?道他們的關?系。
陳言肆一記冷眼掃到路檸手里。
路檸商業微笑:“OKOK。”
說完就?把煙掐了,笑笑說:“
妹妹,你相信嗎?他為你戒煙哦。”
陳言肆臉色一黑:“不說話會死?”
路檸舉手投降:“OK,不說了。”
溫書晗扯一扯他衣袖,細細出?聲:“那個,先放開我”
陳言肆跟沒聽見似的,緊緊抱著她,在她腦袋上揉一下,警告路檸:“要是她有什么三長兩短,你等著被封殺。”
“”
門外,陸承昊后腳進來,路檸轉頭看?他一眼,冷聲:“大忙人,把你炸出?來了。”
陸承昊淡然無言,幫她把車開了過來,鑰匙放在她面前,話里刻意保持邊界感:“大哥在找你。”
路檸笑:“你要送我去見他?”
陸承昊眸色沉沉,兩人安靜對視,路檸偏開視線冷笑了下,誰也沒說什么。
溫書晗還在仰頭看?著陳言肆,讓他松開。
陳言肆垂眸睨她:“你長本事了,進局子都?不給我打電話?”
溫書晗冤枉:“警察說已?經?打過了我就?沒打了。”
陳言肆嘴角一扯,被氣到,但又很無奈。
又在她腦袋上揉了一記,力道帶著幾分憐惜。
溫書晗像只面團子一樣被他搓搓揉揉,不知?不覺,她看?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點點難以明說的依賴。
路檸撈起車鑰匙起身,慢悠悠走過來,在她面前別有深意地?說:“妹妹,意識不到的愛,都?會從?眼睛里跑出?來哦。”
溫書晗心?一顫。
為什么說是意識不到的愛?
抬眸,又猝不及防撞進陳言肆眼睛里了。
她下意識偏開視線,默然不語-
前段時間,《尋芳》送審評獎,今天結果出?來,拿了個名副其實的金獎。
周六,電視臺邀請幕后主創和演員前來錄制一檔訪談節目。
后臺化妝間里,一名男化妝師給溫書晗化妝,沒話找話似的跟她聊:“做舞蹈演員是不是很辛苦?”
溫書晗平時也會和化妝師聊天解悶,但大都?是女生。
今天遇到男化妝師,她有點不習慣,帶著一絲陌生冷意說:“還好,習慣了。”
“哦。”對方拿著眼影刷掃了掃她眼尾,又問,“晚上是不是累一點?”
溫書晗眉心?一顫。
“什么意思?”
對方打起哈哈:“沒什么,就?隨便問問。”
訪談結束時已?經?是傍晚。
溫書晗待在樓梯間搗鼓手機,想第一時間跟沈文蕓打個電話,告訴她舞劇拿獎的消息。
但很快,她意識到時差的存在。
算了,下次再?打吧。
她默默上樓,上面一層的通風廊窗傳來談話聲。
“像溫書晗這種,一晚上是不是很貴?”
她步伐一頓。
是那個男化妝師的聲音。
另一道男聲應和:“不知?道貴不貴,但肯定很累,畢竟要陪不同的人嘛。”
“也是,演藝圈嘛,不亂才怪呢,像這種尤物,被金主玩兒?壞的多了去了。”
溫書晗咬了咬唇,原地?站了片刻,想接著邁步時,上方傳來一聲慘叫。
——“不是我,是他!是他起的頭!”
溫書晗心?一緊,抬頭看?去。
被樓梯扶手切割的狹小視野里,一只骨節清晰的手鉗制著對方下巴,另一手漫不經?心?捻著猩紅明滅的煙頭。
在對方顫抖驚恐時,他把煙頭火星朝下,狠狠朝對方嘴巴丟了下去。
下一秒哀嚎連連,夾雜著痛苦的嘔吐聲,男化妝師跪倒在地?,惹是生非的舌頭似乎已?經?被灼傷。
陳言肆居高臨下,拍了拍手里沾上的灰,聲線平靜:“再?叫一聲,喂你吃個夠。”
溫書晗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他的惡劣手段,但冷不防來這一下,她還是有點怵。
上前顫著聲喊他:“陳言肆”
他回頭,神情平靜自若,似乎早就?知?道她在這兒?。
那兩個造謠的男人見狀,茫然又震驚,腿軟得動不了,也不敢溜。
陳言肆下樓朝她走來,一手撫上她臉頰,她皺眉躲了下:“有煙味”
他輕笑一聲,換另一只手輕彈她額頭。
“回家了。”
在旁人視角下,是他在百依百順遷就?她。
上一秒狠得毫無底線,下一秒對她說話時又溫柔得過分。
兩人離開電視臺,暮色之中已?是雪花漫天。
溫書晗埋頭踩雪,忽然止步喊他:“陳言肆。”
他抄著兜回身,虛瞇了下眼:“又要讓我扛你回去?”
“”
他以為她停下來是不想跟他回家,又想對她來硬的。
溫書晗搖搖頭。
想起他剛才又一次親自下手擺平爛攤子,她挺想說“謝謝”,但他不愛聽。
她吸一記鼻子,訥訥開口:“我是說,我抱抱你吧……”
第46章 含溫
陳言肆只稍稍停頓了一秒, 神情微變。
他闊步上前,溫書晗做好“友好擁抱”的準備,不料他直接掐住她?后頸瘋狂吻下?來。
“唔!”她?驚得踉蹌, 眼看就要朝后栽進雪里, 被?他勾住腰身一把撈過去?。
體溫滾燙相撞,她?堪堪站穩, 呼吸亂了節奏,僅存的一點?氧氣被?他掠奪殆盡, 她?輕微反抗,他動作倏然激烈, 勾纏挑釁步步緊逼。
周圍風雪飄搖,身前卻烈焰滾燙, 簡直冰火兩重天。
熱吻激烈輾轉, 她?覺得自己嘴唇快腫了, 忍不住在接吻間隙里含糊抗議:“你得寸進尺!”
她?委屈欲泣地罵,陳言肆愈加起興,結實充血的手臂緊緊箍著她?, 喉結上下?涌動,吻出壓抑的悶喘。
溫書晗被?他掐著后頸被?迫仰頭, 他呼吸的熱氣盡數灑在她?紅透的面頰,融化那些細小雪花。
站著跟他接吻簡直是種磨難, 他吻得橫沖直撞酣暢淋漓,而她?脖頸酸痛, 踮著腳站都?站不穩,卻還要想著怎么換氣。
她?面紅耳赤快要窒息, 愈發承受不住,在他肩上錘打?幾下?, 又連著嗚咽幾聲?,氣息焦急又輕細,勾得他喉結堅硬。
陳言肆似乎知道自己有點?過分?,下?一秒終于意猶未盡地退開?。
熱吻藕斷絲連,她?幾乎昏了神,雙目失焦地望著他。
他粗礪指腹摩挲她?沾著水漬的唇角,漆黑眼眸注視她?,眼底燥欲流淌,恨不得下?一秒繼續吞噬。
原來不管是牽手還是擁抱,只要她?有那么一點?點?主動,都?會?成為他亢奮的燃料。
寒風撲面,溫書晗拾回一點?清醒,氣呼呼踢他一下?。
他倒好,氣定神閑紋絲不動,一手摸摸她?發燙的臉頰,嘴角帶著饜足意味輕輕一動。
她?拍開?他作亂的手:“我只說抱抱你!誰讓你這樣了!”
他煞有介事地狡辯:“風太大,沒聽清。”
“無賴。”
她?繞過他大步往前。
陳言肆三兩步跟上來,脫下?大衣裹住她?,一陣連拎帶擄,把他悶悶不樂的姑娘塞進副駕。
車里暖烘烘,溫書晗把用來裹她?的大衣脫下?來,團成黑黢黢一團抱在懷里,當成某人的腦袋往上錘了一記,指桑罵槐:“混蛋。”
陳言肆傾身越過來給她?系好安全帶,順勢在她?臉上掐一下?:“小沒良心,你也就會?這幾句。”
那可?不止,她?別開?臉跟他較勁:“壞東西。”
陳言肆照單全收,一手打?著方向盤給車子掉頭,另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
欺負上癮了這是
今晚Ulive有場局。
周紀那幾個太子.黨聽說溫書晗舞劇獲獎,專門包場給她?搞了個慶祝派對。
實在大費周章。
周紀對此表示小菜一碟:“妹妹,有人永遠年輕永遠不務正業,說的就是我,嘿嘿,玩就要玩得盡興,管它什么燒不燒錢,我就喜歡燒錢!”
“”
從高中算起來,這么些年過去?,陳言肆這幫朋友還真是沒什么變化。
周紀一如既往地浪蕩銷金,梁煜澤則堅持中庸之道,玩樂掙錢兩不誤,悄悄摸摸入了不少?股份,而陸承昊依舊在制片領域深耕,性子一直很穩。
剩下?那幫三代?就不必說了,從少?年時期開?始就不是什么好貨色,沒頂著姓氏給家里添亂就不錯了。
似乎只有陳言肆百無禁忌但又四?平八穩,骨子里有種亦正亦邪的氣質。
二十七歲的年紀,兩萬七千個心眼子,城府深手段也狠,坐穩話事人的位子就開?始搞獨.裁,能力毋庸置疑但也確實很壞。
真不是什么好東西,溫書晗暗自腹誹。
今晚熱鬧非凡,周紀不知從哪兒薅來一撥性感網紅,男女都?有,一幫人聚在舞池中央興奮熱舞,扭著扭著就轉頭跟旁人接吻,在紙醉金迷里縱情聲?色。
溫書晗見怪不怪,畢竟大學時就托周紀的福看過這種盛況。
她?坐在沙發一角,默默咬著吸管嘬果汁。
場內聲?浪喧囂,節奏跳躍,中間有一首外?文歌的歌詞很色情,她?只聽見一句稍微不那么黃的:
「 I walk away but can''t escape my shoes.
我明白應盡早脫身,卻身不由己地貪戀 」
鐳射燈斑斕閃耀,舞池里有帥氣男生脫了上衣露出腹肌,收獲一波尖叫。
陳言肆剛在外面打完一個電話,不緊不慢走特殊通道進來,指間夾了根猩紅明滅的煙,沒抽幾口,半路給掐了。
周紀玩骰子搖出兩個六,歡呼時視線一晃,對陳言肆揮揮手:“這兒!”
場內暖氣充足,陳言肆脫了外?套,身上一件垂感極佳的黑色襯衫,衣袖挽至一半,露著青筋凸顯的小臂。
繁雜光線掠過他鋒利不羈的五官,他漆黑視線漫不經心掃視全場,一眼就盯到一個乖巧白皙的側臉。
她?一如既往地歲月靜好,不跟別人玩骰子,目光卻盯著臺上的腹肌看。
陳言肆臉色一沉。
他穿過無數道對他愛慕打?量的目光,徑直坐到溫書晗身邊,搭起二郎腿幽幽嫌棄:“跳的什么東西。”
溫書晗渾然不覺空氣里的酸味,客觀道:“他們身材蠻好的,私下?練得很辛苦吧。”
他冷嗤一聲?:“你倒挺會?心疼人。”
“”誰又惹他了。
溫書晗自顧嘬果汁,不經意間往邊上挪了挪。
他身上太熱了。
半晌,一幫紈绔酒酣意濃,有人提議玩游戲。
梁煜澤樸實無華:“來個真心話大冒險?”
周紀嫌他老土:“什么真心話大冒險啊,土掉渣了,玩兒點?別的。”
于是讓人拿來一條黑色的軟綢眼罩。
要玩“識人游戲”,戴眼罩的一方負責猜,猜對可?以讓對方回答問題或是做一些出格的事,猜錯就要被?罰酒。
溫書晗以前看他們玩過,基本上都?是讓女孩子來猜。
畢竟全程需要摸來摸去?,總不能讓男的占女孩子便宜,反過來就好多了。
但本質仍是酒桌游戲,里頭那點?兒見不得光的小心思總是有的,都?是成年人,大家都?懂,玩的就是一個曖昧。
第一局開?始,需要抽人。
酒瓶在桌上快速旋轉,慢慢停下?來,瓶口直直對著溫書晗。
“”她?愣了愣。
陳言肆神情微變,淡淡瞥她?一眼。
“哈哈,妹妹開?門紅!”周紀興致勃勃把眼罩給她?。
今晚本來就是給她?慶祝舞劇獲獎的,玩個游戲而已,她?總不能掃興。
第一輪就由她?來玩。
被?猜的幾個人需要互換衣服,給辨認者制造一些迷惑選項。
她?也不知道被?猜的人都?有哪些,等他們背對著她?換完衣服,她?眼罩也戴好了。
玩游戲時大家都?很遷就她?,圈子里一起玩的女孩子主動扶她?到沙發前,笑著提醒她?:“開?始嘍妹妹。”
“嗯”
眼前一片漆黑,她?有點?不適應。
隱約感覺得出,面前沙發上坐了四?五個男生,體溫都?熱氣騰騰。
從左到右,她?開?始依次辨認。
靠近,手伸過去?,最?先摸到一件帶著銀鏈的皮夾克,質感冷硬,有點?風騷。
不是陳言肆的風格。
剛要觸碰另一位,下?一秒,她?卻從充盈一室的煙酒氣里聞到熟悉的氣息。
是他的味道。
她?指尖一顫。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陳言肆正優哉游哉打?量她?,幽深視線黏在她?身上。
溫書晗頓了許久。
其實她?很早就已經記住他的味道。
大概是高一,那天是領導檢查儀容儀表的日子。
陳言肆沒穿校服,直接趁著她?體育課脫外?套休息的時候,很惡劣地把她?的外?套順走了。
她?正跟同學聊天,忽然覺得不對,下?意識回頭一看。
掛在橫杠器材上的衣服已經不見了,不遠處是一個桀驁不馴與人同行的背影,手里漫不經心甩著她?的校服。
什么啊,他穿著又不合適,拿她?的干嘛?!
直到第二節課,衣服被?一個不熟識的學姐還了回來,她?氣呼呼一聞,衣服上都?是他的味道。
冷冽的杜松香,辛澀的苦橙葉。
整個上午,她?被?迫浸在他的氣息里。
課間,班上女同學談論?最?近看的五花八門的小說,聊起信息素。
她?們說,作為“標記”的一種形式,A會?讓O記住他的信息素味道,以便于后續****。
溫書晗埋頭寫題,被?那些色.情字眼攪亂思緒,不自覺耳根一熱。
什么東西啊真是經不起聯想。
她?好想把衣服脫下?來。
但領導會?突擊檢查,在他們來之前,她?又必須得穿著。
終于熬了一天,傍晚回到老宅,她?悶悶不樂把衣服丟進洗衣機。
規規矩矩洗了一遍,烘干了再拿出來,她?蹲在烘干機前聞了聞。
怎么感覺還是有陳言肆的味道呢
——“溫書晗。”
她?身子一僵。
木然轉頭,陳言肆正抄兜倚著門框,松散目光打?量她?,嘴角弧度饒有興味。
好詭異的場面。
她?腦子里白光一閃,立刻把外?套扔回烘干機。
但掩耳盜鈴毫無用處,剛才她?反反復復嗅衣領味道的場面,已經被?他看見了。
她?蹲成一團默然不語,陳言肆懶笑一聲?。
“你要是想聞,可?以直接貼著我脖子聞。”他大言不慚,上前幾步停在她?面前,低身看著她?,補一句,“不用這么鬼鬼祟祟。”
她?避開?他視線,生澀吞咽一下?。
“你才鬼鬼祟祟。”她?碎碎念,“都?怪你,非要把我的外?套拿走,都?染上你的味道了,洗都?洗不掉。”
“你很討厭我?”陳言肆打?斷她?。
“沒有。”她?溫吞回答。
下?一秒,陳言肆半蹲在她?面前,一手撐在烘干機上。
冷不丁面對面,溫書晗呼吸一頓。
他什么也不說,只是靠近,再靠近。
溫書晗退無可?退,莫名緊張:“你干嘛”
陳言肆淡淡出聲?:“記住了嗎?”
她?攥著手指:“什么?”
“我的味道。”
“你”她?瞳孔一震,臉都?紅了,訥訥開?口,“你變態嗎?”
陳言肆不置可?否,目光幽深平靜,盯著她?說:“既然你不習慣我的味道,那就讓你習慣為止。”
耳邊炸開?新一輪聲?浪。
溫書晗心一顫,思緒猛地落回現實。
漆黑視野里空無一物,而她?的手腕不知什么時候被?眼前人握著,牽引著。
慢慢地,她?的手掌貼到他面頰。
她?已經知道對方是陳言肆了,只有他會?這么壞。
她?腦子一團亂,不顧一切想把手抽回來,剛一動,他就反向一扯。
她?不設防地重心一偏,屏息跌到他身上,另一手撐住他肩膀。
周圍有起哄的低呼聲?。
他們不知道她?和陳言肆的關?系,只把這一刻當成一場游戲。
溫書晗呼吸漏拍。
這個混蛋,能不能分?點?兒場合?!
正氣悶著,下?一秒,掌心有溫熱輕啄的觸感。
陳言肆居然在親吻她?的手掌心。
眾目睽睽之下?,周圍人越是沒發現,他就越來勁。
跟大學時候一個德性,他就是喜歡這樣。
溫書晗咬了咬唇,臉頰已經發燙。
彼此近似交頸相擁的姿勢,她?貼在他耳邊低聲?警告:“你快放開?這里很多人。”
陳言肆偏過頭,曖昧呼吸灑在她?臉側,拂動幾縷垂散的發絲。
“人多不是正好?”他拖著慢悠悠的語調,啞聲?威脅,“帶你回憶以前,聚會?一結束我們就回家做.愛的時候。”
“你——”溫書晗很想打?他,但礙于人多,不好鬧出太大動靜。
片刻,他忽然審問她?:“別人的腹肌好看么?”
“”溫書晗緊緊攥拳,壓低音量反駁,“他們就在我面前,我掃一眼就看到了,這也怪我嗎?你有病啊”
“我有病?”陳言肆輕笑一聲?,“那我現在吻你,豈不是——”
“你別說了!”她?整個人被?他鉗制著,動彈不得。
眼罩遮擋了視線,嗅覺就無限放大。
鼻尖縈繞著屬于他的氣息,從他脖頸處散逸出來的,帶著壓迫感的沉冷香味。
半晌,他氣音含渾地問:“記住了么,我的味道。”
第47章 含溫
這話要是讓別?人聽見, 指不定被誤會成什么意思。
溫書晗應都不想應他。
她緊繃的?手指松開他肩膀,憋著一股較勁的?意味慢慢往上移,摸到他溫熱蓬勃的?脖頸動?脈。
真想掐一記。
場內聲?樂噪耳, 依稀聽見周圍有人詫異。
“陳言肆喝酒了?”
“沒啊, 一口都沒喝。”
“那他這是?”
意思是陳言肆今晚極其反常。
以前別?說是玩游戲了,圍觀他都嫌費勁。
畢竟已經厭膩了燈紅酒綠, 沒什么以身入局的?欲望。
不少?女生私下嗔他不解風情,別?人也沒機會跟他這些五花八門的?曖昧游戲。
但?今晚不一樣, 他看起來挺解風情。
情況都這樣了,管他什么反不反常, 反正占到便宜就是賺,有人已經躍躍欲試:“早說陳言肆要玩兒?啊, 我還會傻了吧唧干坐著?”
邊上一男的?笑:“待會兒?你試試唄, 看他能不能離你這么近。”
他們都猜錯了, 這事兒?得分人。
只有身前出現的?對象是溫書晗,他才能興致不減。
陳言肆懷里的?人正在小心翼翼尋找重心,雙腿微微岔開, 一條細直的?腿原地站穩,另一只曲起的?膝蓋支撐在沙發邊緣。
她以為膝蓋周圍沒什么障礙物, 實則是嵌在了他雙腿中間。
她兀自動?來動?去,好幾次碰到他大腿內側。
他眸色一動?, 沉渾氣音繞在她耳畔,帶著警告意味:“別?蹭。”
“你不許說話了。”
溫書晗什么都看不見, 渾濁光影隔著一層軟綢,在她視線之?外模糊游轉。
她心思一動?, 雙手捧住他棱角分明的?臉,啪啪拍了兩下。
仿佛在公報私仇, 準備扇他。
兩下拍完,她已經覺察出陳言肆情緒不佳。
那雙漆黑眼眸隔著一層軟綢牢牢盯住她,冷森森的?視線幾乎把她眼罩刺穿。
她假裝沒猜出來,身子往邊上移,準備換下一個。
周紀哈哈一樂:“剩下幾個男的?,手腳都給我老實點?兒?啊,別?亂摸人家妹妹。”
音落瞬間,溫書晗懸在半空準備觸摸的?手突然被人擒住。
拔蘿卜似的?,他二話不說把她從沙發上拎了起來。
她躲不及,輕輕“啊”了聲?,踉蹌時取下眼罩,一抬眸就撞進他幽戾視線。
溫書晗吞咽一下,皺眉使眼色:“你別?在這里亂來。”
陳言肆黑著臉:“想故意惹我生氣?”
她偏開視線:“誰讓你剛才欺負我。”
看一眼腹肌他就要生氣,那不如?氣到底好了,反正總是要生氣的?,讓這壞東西氣個夠。
兩人冷颼颼對峙,任誰看都像是小情侶鬧別?扭。
其余人面?面?相覷,很快從微妙的?空氣中覺察到了什么。
但?又生怕猜錯,只好訕訕問:“怎么啦,不玩兒?啦?”
梁煜澤踢了周紀一腳:“全是你的?餿主?意。”
周紀一頭霧水:“我又怎么了?關我什么事兒??”
——“有局又不叫我,你們真不夠意思。”
鄭遙姍姍來遲,把包往沙發上一甩,正好撞上此刻古怪的?氣氛。
眾人嗅到一絲修羅場的?氣息,全都很上道地悶不吭聲?,各自撓撓鼻梁,假裝刷手機。
周圍全是待機模式,只有鄭遙一人獨自開機,化身強功率電燈泡,抱起胳膊呵笑一聲?:“我早就說,你們的?關系肯定不一般。”
“”
陳言肆懶得理她,溫書晗也暫且顧不上她。
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暗里較勁,溫書晗用力掙了掙手腕,瞪著陳言肆:“你放開。”
陳言肆濃眉輕壓,眸色暗了些許:“溫書晗,你欠我一回?。”
她微微一怔。
原來他一直記著。
兩年前承諾好,要在他出國前夕對朋友們坦白彼此關系,最后?卻被她一句“我們不合適”輕飄飄抹去了。
論翻舊賬,誰能有他在行。
溫書晗悶悶不樂看著他:“你的?意思是,要我現在還你嗎?”
陳言肆耷拉著眼皮,居高臨下說:“原封不動?地還。”
兩人仿佛在加密通話,旁人聽不清也聽不懂。
鄭遙以為他在生溫書晗的?氣,一時有點?幸災樂禍:“這下好了,惹他不高興了吧?我就說,他總有一天會膩的?,不過是圖個新?鮮,又不是真的?喜歡你,你還真拿自己當回?事兒?了。”
梁煜澤耳一動?,心思縝密地瞥她一眼,示意她別?說了。
鄭遙不以為然:“怎么了?我說我的?,有人不愛聽就走唄,我礙著誰了?”
——“我們談過戀愛。”
溫書晗忽然說。
眾人齊刷刷抬頭。
溫書晗破摔子破摔地補一句:“陳言肆是我前男友。”
周紀傻眼:“你們談過?”
溫書晗剛想點?頭,陳言肆懶洋洋搶先一步:“在談。”
她駁回?:“分了。”
他壓制:“沒分。”
“?”
她說一句他就堵一句,最后?她無話可說,沉著臉掙開他的?桎梏,腳下生風離開卡座。
迎面?來了個服務生,對方小心謹慎推了個三層奶油蛋糕過來。
溫書晗刻意避讓。
錯身而過,她不知道的?是,奶油里面?藏了條矢車菊藍寶石項鏈。
俗氣招數是周紀想的?,東西是陳言肆在拍賣會上高價競得的?。
場內喧囂依舊,陳言肆看著不遠處一個倔強離去的?背影,腮幫子緊了緊。
下一秒沒有追出去,只是不動?聲?色收回?視線。
他自顧坐下來,脫下身上這件不屬于他的?外套,甩到一邊。
一股低氣壓席卷而來,眾人頓時噤聲?。
鄭遙還想湊上去說話,被梁煜澤扯著胳膊帶走。
服務生把蛋糕推到面?前,周紀對他飛一個眼色,他立刻會意,把餐車放置妥當就立刻溜了。
陳言肆低眸給自己倒了杯酒,沉暗目光盯著簌簌流下的?酒液,不知在想什么。
空氣里浮著奶油甜香,周紀悠悠出聲?:“那個,里面?的?項鏈”
他神情平靜:“扔了。”
空氣沉滯。
周紀輕咳一聲?,臨危受命,讓人把蛋糕里的?項鏈盒子掏出來,隨便找個地方扔了。
剛有動?作,陳言肆眼風掃過去:“拿來。”
“”又不扔了?-
溫書晗全程暢通無阻離開夜場。
她對這一片不太熟,沒走太遠,半路停下來坐在后?門草坪的?石墩子上,呼吸緩了緩。
片刻,手機貼著掌心震動?。
陳知棠給她打了個電話,她調整情緒接通。
“棠姨。”
“晗晗,你在哪兒?呢?”
“我在外面?”
“哦”陳知棠溫聲?試探,“上次回?來吃飯,爺爺說讓你搬家,你決定好要搬了嗎?”
她斟酌幾秒,輕嘆:“棠姨,我不想搬。”
陳慈遠送她的?那套公寓價格不菲,但?用意特殊。
薛明成就在樓下,早晚上下班肯定會碰面?,想想就尷尬。
陳知棠也無奈,說起陳慈遠最近身體不好,總是擔心她的?安全,想有個靠譜的?人照顧她。
“說實話,爺爺挺滿意小薛的?,要不你倆試試?”
溫書晗低著頭,手指揪了揪毛衣上的?短絨:“棠姨,我不喜歡薛明成。”
陳知棠像個知心大姐,很溫柔地問:“那你喜歡言肆嗎?”
溫書晗揪起一絲短絨,被風吹跑了。
該怎么說呢。
有時候真的?很討厭他,覺得他壞得沒邊。有時候又覺得他特別?好,好到她整顆心都跟著顫。
她手指冷冰冰的?,在寒風中緩緩攥緊。
語氣有點?悵惘:“棠姨,我欠他好多錢”
“啊?你欠他多少??”
“八百萬”
聽筒里頓了頓。
“哦,還好,我最近又畫了兩幅大寫意,賣出去也是這個價。”
“”怎么感覺被補了一刀。
她聲?音更小了:“棠姨,我說認真的?,我真的?欠他很多錢。”
“傻孩子,他又不缺錢,再說了,還有你棠姨我呢,姨幫你還,多大點?事兒?。”
她攥著手機,鼻梁一酸。
陳知棠聽她氣息不對,連忙安撫:“哎喲怎么了,別?哭別?哭,哎,你從小養在我們家,就是我們家的?孩子呀,給你花點?兒?錢怎么了?只要你高高興興的?,那就是最好的?,不哭啊,不哭”
溫書晗眼眶酸澀,啪嗒啪嗒掉了幾滴眼淚。
明明也不想哭,但?那種心頭微澀的?感覺就是抑制不住。
一直以來,好像獲得越多的?愛,她心里就越沉。
從小沒有得過這么純粹的?疼愛,現在得到了,她的?第一反應卻是“該怎么回?報,如?果沒能力回?報,又該怎么辦”。
她哽咽幾下,哭過的?聲?音軟綿綿的?,對著電話那頭溫吞道:“棠姨,謝謝你,我自己還錢就行至于搬家的?事情,我再想想吧”
陳知棠沉吟片刻,忽然問:“你現在是不是跟言肆住一起?”
“嗯。”她揩了揩眼角淚水,語調綿軟含糊地懇求,“棠姨,你不要告訴爺爺,他會生氣。”
“唉。”陳知棠真是操心,“是不是言肆逼著你跟他同居的??”
溫書晗短暫無言,身邊突然有人搶走她手機。
她一愣。
“對,我逼她了。”陳言肆十分欠揍地替她回?答。
溫書晗登時回?神,起身奪他耳邊的?手機:“你還我!”
陳言肆一手摁住她腦袋,對電話那頭氣定神閑地說:“強扭的?瓜也是瓜,我不愛吃甜的?,苦的?正好。”
“?”
溫書晗被他當面?團一樣扣壓在掌心,她腳都踮不起來。
手機還沒搶回?來,通話已經被他掛了。
她好郁悶,紅通通的?眼睛注視他,尾音還帶著一點?委屈巴巴的?哭腔:“你今天是故意報復我的?嗎?”
陳言肆半冷不熱看著她,指間隨意勾轉,把她的?手機來回?翻了兩面?:“搞清楚,誰報復誰,你往我臉上拍那兩下就這么算了?”
她眉心一擰,被他惹炸毛了:“我又沒打你,明明拍得那么輕,你又在這兒?夸大事實”
她氣悶地別?過臉,陳言肆神情一變,突然掐著她下巴吻過來。
她驚呼一聲?踉蹌往后?,這回?他故意不扶,兩人雙雙跌在草坪上,一記悶響。
他好整以暇撐在她身上,舌尖追逐勾纏,吻出淋漓盡致的?水漬聲?,吞沒她含媚而不自知的?幾記嗚咽。
這人一放縱起來就沒完沒了,溫書晗招架不住,耳根蹭地紅了,抬起膝蓋用力頂他,在毫無章法的?吻里艱難出聲?:“陳言肆你瘋了!這是草地!”
陳言肆半闔著眼,輕微退開一點?距離,指腹摩挲她臉頰,氣息里滾燙的?啞:“我當然知道。”
說完又灼急吻了下來。
溫書晗被他纏得腰肢酸軟,手腕剛抬起來就被他擒住,連捶打都沒了力氣。
草地上還有一層未化的?雪,在體溫交織時快速融散,伴著節節攀升的?溫度,水流潺潺。
這片草坪寬闊無邊,原本?計劃是開發成高爾夫球場,遠處還連著幾座起伏的?草坡。
周圍寂靜冷清,只有幾盞孤燈整齊佇立著,沐著野外的?月光溫然閃爍。
陳言肆掌心滾燙,火苗似的?探到她紅痣周圍,攏下來時狠力揉了一記,她蹙眉悶哼一聲?,極力忍耐。
他越肆無忌憚,她就越慌,生怕有人過來。
吻到快要窒息,她閉眼躲開他下一步掠奪,急喘著別?過臉,聲?線顫抖:“不能在這兒?”
陳言肆捏住她下頜將她掰過來,眼底閃過一絲風雨欲來的?深暗,直直盯著她:“很怕?”
她咬了咬唇,被他氣死:“你廢話”
月光下,她面?色潮紅,眼尾一抹淺暈像酒后?微醺,迷離又清媚。
陳言肆目光幽灼,不經意間喉結一滾。
指尖撩起她衣擺。
她連忙伸手去擋,被他扣住手腕壓在草葉上。
眼神對峙,他不可理喻地憋著一肚子壞水:“不巧,你越怕我越來興。”
溫書晗心下一怔,立刻抬起膝蓋踢他:“你有病!”
“是,我有病。”他從善如?流。
溫書晗耐著性子:“之?前欠你的?一回?我已經還給你了,他們也都知道了,你還要怎么樣?”
“要你向我保證。”
陳言肆沉聲?:“保證不跟薛明成聯系,不搬到他樓下,保證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會離開我。”
“否則現在就做。”
第48章 含溫
誰想平息風浪, 誰就要自覺示弱。
溫書晗渾身緊繃,掐在他肩上?的手愈發顫抖。
“我保證”
陳言肆一針見血地揭穿:“說謊。”
她?雙眸噙淚,無可辯駁地望著他。
潮濕淚霧裹著淺棕色瞳孔, 因懼怕而失措的睫毛上?下震顫, 撞向他燥熱的心肺,總讓他想起她?雙腿搭在他肩上?時那雙哭紅的眼, 還有攀附在他腰上?時那股有意無意的撒嬌勁。
她?是很乖,但也太難捂熱。
他偶爾后悔在她?身上?培養出的那點獠牙, 讓她?多了幾?分本領,學會?了說謊, 還愈加擅長逃脫。
一股腦的全用來對付他了。
他太了解她?,軟硬兼施對她?沒?多大用處, 到頭來她?只會?仗著他的心軟越跑越遠。
現在好, 又冒出個?備受長輩青睞的薛明成, 這狗東西偏偏還是個?紳士作派,比他溫柔體貼比他通情達理,言行舉止茶香四溢。
萬一她?哪天善變, 心動了就義無反顧奔向姓薛的,那他會?在婚禮上?一槍蹦了對方腦袋當禮花。
然而他并不?會?等到那一天到來。
從前她?不?想惹人注目, 想人前生疏人后縱情,他順著她?。不?想忤逆長輩, 想分手,他也順著她?。
但兩年過去, 他發現什么都?能由著她?,唯獨分手這件事?不?行。
他死都?不?允許她?離開。
既然溫和手段對她?沒?用, 那不?如暴露本性。
讓她?害怕也無所謂,被?她?討厭也無所謂, 如果能一輩子糾纏不?休那也如他所愿。
就是要在她?心口刻上?他的印記,在她?腳踝上?掛把鎖,在她?腿根植入一枚跟蹤芯片——
就是要狠到底,她?才能服
短暫的視線交灼,溫書晗在他眼底看到隱隱翻涌的驚濤駭浪。
她?心跳如擂鼓:“你要是想,我們可以去車上?”
“沒?意思。”
陳言肆微涼的手指探進她?唇內,攪出她?一聲輕柔細碎。
堅硬指骨強行堵住她?喘.息的機會?,他掐住她?下頜重?重?吻下來,喚醒骨子里的兇狠欲望。
一場風卷殘云的討伐,草葉折斷的凌亂聲響充斥在耳邊,陳言肆在她?缺氧的嗚咽聲里撕扯防備,咬住她?顫抖的唇,破開她?所有防線。
他粗狂地吻著,沒?入溫熱領域橫沖直撞。
討伐者早已做好一切安排,這里根本不?會?有人闖入。
細碎雪片裹著一陣狂風,飛旋碰撞。
他好像怒火中燒,她?越哭他就越狠。
她?掐住他緊繃充血的手臂,卻找不?到任何安穩的平衡,他微闔著眼同她?縱情深吻,要熱焰在血管里洄游沖撞,要她?下一秒就學乖。
她?完全失卻逃脫的力氣,所有細密感官被?他掌控著,好不?容易重?拾一點氧氣,又被?他吻過來強硬掠奪,成倍的酥麻感纏住她?四肢百骸。
煎熬起伏,她?雙手快要攀不?住了,陳言肆沒?給她?走神的機會?,狠狠咬住她?嘴唇,加重?力道讓她?清醒。
他在瘋狂中逼問:“誰說跟你分了?”
她?眉心緊蹙,空泛失焦的眼里滿含熱淚:“那天在機場,你答應分手的”
他壓抑沉喘著,一手掐住她?脖子:“遷就你這么多年,你要什么我沒?給?當時你用那種眼神看我,不?就是算準了我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拿你沒?辦法,教你那些拿捏人心的招數到頭來全用在我身上?,你怎么這么有本事??”
“不?是”她?顫聲嗚咽,“是你答應好的,分手之后井水不?犯河水,為什么現在又要逼我”
“因為你愛我。”
“我不?愛你”
他眉眼狠厲:“你再?說一遍?”
她?渾身顫抖,心跳聲傳至耳骨,淚眼朦朧地重?復:“我不?愛你”
陳言肆漆黑無盡的眼神幾?乎將她?貫穿。
雪花在寒風里劇烈動蕩,他停下幾?秒讓人溺斃的狠,手掌撫上?她?臉頰漠然冷笑?:“寶寶,你還真?是難教。”
溫書晗被?他肆虐得緩不?過勁,嗓子哭啞,清麗動人的面龐一片潮熱。
他樂此?不?疲掠奪無度,她?紅著眼眶想扇他一巴掌,卻被?他擒住手腕吻她?跳動的脈搏。
她?身心艱澀,他也沒?能盡興,最后軟若無骨的身子被?他用大衣裹著撈起來,回到車里又是一陣耳鬢廝磨,狂吻激蕩。
陳言肆根本無法平靜地愛她?。
平淡都?是假的,只要她?有一丁點離開的心思,他體內的狂風驟雨就會?被?及時喚出,刁鉆狠戾,沒?完沒?了。
不知用什么詞語才能徹底歸納彼此?的種種,兩人之間似乎有青梅竹馬的默契,也有情濃意切的酣暢,他霸道凌冽地掌控她?,也會柔情繾綣地哄她。
深夜荒唐放縱,他頸側留下無數道被?她?任性抓撓的指痕,換來她?鎖骨周圍一片緋紅,腰側被?他掐出深淺錯落的紅印,嘴唇被?他吻得麻木。
她?雙眸迷離空茫,他也情難自控地沉淪,纏在她?耳邊說愛她?,好愛她?,她?是他最乖的寶貝。
但她一點也不乖,說討厭他,不?愛他。
他逐字逐句地反駁,嗓音嘶啞地威脅她?,要把她?關起來,關在環海的孤島上?,關在一個?四面都?是鏡子的小屋里,讓她?清清楚楚地看著,看他每日每夜纏愛她?的過程,看她?自己凌亂迷失的表情,直到她?學乖為止。
陳言肆掌心滾燙,彼此?十指緊纏,溫書晗掙脫不?了,啞聲罵他:“瘋子”
“對,就是瘋子。”陳言肆從不?反駁自己有病。
他起伏的胸腔緊貼她?后背,喉結焦躁涌動,鼻尖蹭在她?耳邊悶聲喘.息,手指撩開她?耳邊汗濕的長發。
“寶寶,我們結婚。”
她?鼻梁酸熱:“不?要”
“乖,你要是害怕,我們就像以前一樣,不?讓爺爺知道。”他癡迷地嗅著她?頸側的暖香,氣息悶沉地誘哄,“結婚好不?好,跟我私奔,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給你,除了離開我,什么都?滿足你。”
她?心跳加速,整個?人像被?火燒一樣被?他緊箍著,動彈不?得,只能承受:“你別?這樣,清醒一點”
她?稍微反抗一下,他就進一步強悍無理:“你怎么還是學不?乖。”
無論她?怎么求饒怎么勸,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在他狂野強厲的襯托下顯得蒼白無力。
整夜荒唐輾轉,從干澀的草葉,到車內堅硬的皮革座椅,再?到柔軟的被?枕,直到她?喉嚨干澀,體溫直線攀升,昏昏沉沉地跌伏在他肩上?,再?也無力同他接吻
中午,溫書晗從雜亂的夢中醒來,渾身酸痛不?堪。
稍微一動,竟然寸步難行。
右手手腕不?知被?什么東西鉗制住,泛起輕微的痛感。
她?睡眼惺忪,深呼吸的同時皺了皺眉,勉強讓自己清醒。
半晌,睜開眼轉頭看去。
她?瞳孔一震。
目光所及,手腕被?一枚內圈光滑的金屬手銬扣住,另一邊圓環鎖在床頭增設的木棱上?。
瞬間氣血上?涌,她?用力扯了幾?下,根本扯不?斷。
忍無可忍:“陳言肆!”
沒?人應她?,不?過很快,臥室門被?打開。
進來的不?是陳言肆,而是家里的阿姨。
溫書晗安靜幾?秒,咽下一點焦灼情緒,不?對無關的人發火,開口時聲音已經很啞:“阿姨,陳言肆他人呢?”
阿姨面露難色,上?前把餐盤放在床頭的圓幾?上?,躬身說:“先生出門了,他說您就在家好好待著,舞團那邊給您請了假,您待會?兒把午餐吃了,就休息吧”
溫書晗哪里吃得下,氣都?氣飽了。
她?又扯了扯被?禁錮住的手腕,問阿姨:“這個?東西的鑰匙在哪兒?”
阿姨愛莫能助,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溫書晗咬了咬唇。
“算了,可以幫我拿把刀子過來嗎?”
阿姨愣了愣:“刀刀子?”
“對。”溫書晗應完又想了想,這東西這么硬,用刀估計也砍不?斷。
索性換種思路:“你就跟他說,我要自殘了。”
“”
屹松總部。
陳言肆乘電梯下樓時接到電話,聽筒里,家里阿姨語氣焦慮,說讓他快點回去,溫小姐想不?開要自殘了。
陳言肆眸色一沉:“開視頻,對著她?。”
阿姨領工資辦事?,不?能拒絕,只能照做。
片刻,視頻通話里的場景換到臥室。
攝像頭離她?半遠不?近,屏幕中央出現她?倔強清麗的側臉。
她?專心致志研究手銬,發愁了好長一段時間,耳朵都?氣紅了。
但這副手銬實在是太適合她?的手腕尺寸,任她?怎么連拉帶扯,都?無法從手銬里解脫而出。
——“聽說你要自殘了?”
聲音冷不?丁冒出來,溫書晗視線一晃,看見阿姨正無可奈何地舉著手機拍她?。
果然,就知道他不?會?信。
兩人實在是太熟悉了,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預想范圍內。
好郁悶,有時候真?的巴不?得兩人是剛剛認識的狀態。
溫書晗咬咬嘴唇,順水推舟:“對,你回來就只能看見一具尸體了。”
揚聲器里輕微一頓,靜無波瀾地設想:“那我得提前安排好,讓你的骨灰跟我的裝在一個?盒子里,我們埋一起。”
“”該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無力回天,生無可戀。
溫書晗偏開視線,話里一絲心如止水的倦煩:“阿姨,他有病,你把電話掛了吧。”
“不?準掛。”陳言肆一句駁回。
“”阿姨心想那我到底聽誰的?
見多識廣的阿姨斟酌片刻,把手機放到溫書晗沒?被?鎖的那只手里,默默遠離戰區,很貼心地把門關上?。
溫書晗氣悶地把手機丟進被?子里,不?管他。
盡管屏幕里一片漆黑,陳言肆也沒?掛,百無聊賴地聽她?那邊窸窸窣窣的動靜。
離開一層的候梯廳,陳言肆劃著手機闊步往前,身后跟著的邱助謹慎出聲:“一會?兒是回頤彰公館,還是直接去南郊會?所?”
“回去。”畢竟家里還有人等著他,“其他事?情推到明天。”
“好的。”
邱助從側門離開準備去開車,陳言肆獨自往正門方向走。
寬闊的玻璃幕墻外光線溫熱,一絲一縷灑進來,勾勒出大廳里一個?熟悉的中年身影。
對方在等著他。
陳言肆凝神止步。
對方早就看見他,此?刻從休息區的沙發椅上?站起身,隔著幾?米距離與他對視。
那么多年過去,總部的安保都?換了一批,沒?人認得出大廳里這位白衫黑褲的中年人是上?一任話事?者。
無言許久,陳顯鐘溫聲喊他:“小言。”
陳言肆好久沒?聽見有人這么叫他。
他不?動聲色,像跟一個?陌生人對話:“有事?就說,沒?事?就滾。”
陳顯鐘不?知上?哪聽說了他的事?情,言簡意賅地提醒他:“強求無用。”
從一個?摧殘者口中聽到這句話,著實有點可笑?。
陳言肆扯了扯唇角,嘲弄道:“是無用,因為我媽她?從一開始就不?愛你。”
“我跟溫書晗不?一樣。”
陳顯鐘看著眼前已經長大的兒子,忽然有種冰冷的陌生感。
小時候,兒子喜歡什么,他就故意毀掉什么。
他極其享受這種操縱感,導致陳言肆在成長過程里,從來都?沒?有真?正得到過自己想要的。
后來戚林怡去世,他獨自在小鎮里渾渾噩噩生活,等他徹底意識到錯誤時,已經晚了。
妻子被?他害死,兒子也因為他的影響,被?迫生出一種畸形心理——哪怕不?擇手段,也要擁有自己想要的。
“小言,這是病。”
陳言肆淡笑?:“我知道我有病。”
“但你沒?資格提醒我,因為我跟你不?一樣。”
“如果她?死,我會?跟著死。而不?是像你一樣,躲在角落里茍且偷生。”
音落,陳顯鐘低眸,略顯無措地看了看地面:“我我對不?起她?,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
“對不?起就去死。”
陳言肆簡單粗暴扔下一句,掠走一記冷眼與父親錯身。
陳顯鐘叫住他:“小言,當年是你利用你爺爺,把書晗帶回家的?”
陳言肆止步。
聲線平直:“是我又怎樣。”
她?親生父親去世,母親改嫁,她?失去了家。
而他在暗處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
但他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還不?具備與世界抗衡的能力,只能利用一些計謀,讓她?跟陳家扯上?瓜葛。
他要把她?帶到自己身邊,看著她?長大。
他不?要讓她?跌下去,更不?想讓她?平淡地往前走,他要用盡一切資源托舉她?,讓她?攀更高的山,走更遠的路,讓她?熠熠閃爍。
世界想破壞她?,他非要塑造她?。
通話還在繼續,一分一秒,溫書晗的手腕不?知何時從手銬中滑脫,留下一圈掙扎的紅痕。
她?心臟狂跳。
原來陳言肆沒?說錯。
她?真?的欠了他一輩子。
第49章 含溫[一更]
一番話清晰入耳, 夢醒似的慌亂虛浮。
溫書晗連忙把電話掛了?。
果然?有些?真理經久不衰——從天?而降的禮物?都有標價,世上沒有不討自?來的優待。
原來對她來說,被陳家養育的這十年, 本質上只是一場陰差陽錯的寄人籬下?。
她本沒有資格得到那么多好的。
這么一想, 她不由得心下?酸怔。
爺爺知道這件事嗎?萬一知道了?,豈不是更生氣。
半晌, 她隨意套一件羊絨外?套,準備下?樓。
一開門, 眼?前一個高挺身影冷不丁杵在她面前,擋住她去路。
“”這人是坐火箭回來的?
陳言肆姿態懶散倚著門框, 半闔著眼?平靜打量她,目光明晃晃的嘲弄。
“想跑了??”
“誰要跑?”溫書晗理直氣壯, “我在等你回來。”
這話引人誤會, 陳言肆眸光一動:“這么乖?”
“你不要自?作多情。”溫書晗仰頭盯著他?, “解釋一下?。”
尾音輕輕往下?落,話里藏著意識不到的柔嗔。
這像模像樣的陣仗,頗像生氣的姑娘逮住偷腥的渣男未婚夫, 氣洶洶逼他?坦白,解釋襯衫上的口紅印從何而來。
陳言肆似乎覺得她現在的表情有點?意思, 懶洋洋明知故問:“解釋什?么?”
溫書晗耐著性?子:“解釋你利用爺爺把我接回家的事情。”
“哦。想知道?”他?企圖借此欺負她,“求我。”
一副悠閑散漫又勢在必得的調子, 跟他?年少那會兒一樣渾不正經,平時多出?的那么點?閑情逸致, 全用來欺負她了?。
要不是他?長得太好看?,溫書晗真想叫一輛120把他?拉走治病。
她別過臉不予回應:“你別這么無聊。”
她原地站著, 陳言肆就?插著兜低頭靠過來,嗓音懶散蠱惑:“或者, 親我一下?也行。”
“親你個頭。”
“親頭也行。”
“?”溫書晗難以置信的目光折回他?臉上,心里罵了?他?八百回神經病,耐心值都被他?折騰沒了?,“逗我很有意思嗎?你快點?說,不說就?算了?,不說的話我今晚就?走,我搬到薛明成樓下?,我們早晚一起?上下?班,一起?——”
“你欠收拾?”他?倏地掐住她下?巴往前逼了?兩步,她蹙眉悶哼一聲,踉蹌幾步堪堪站穩。
他?整個人幾乎是撞過來,力道大得把她披著的外?套都震掉了?。
衣衫可憐巴巴滑落,里面只有一件輕薄的吊帶睡裙,她毫無防備,綴著錯落紅痕的肩膀暴露在他?眼?前,襯著她清倔的臉。
陳言肆眸光泛冷,看?得她心頭微怯。
她咬了?咬唇,在泛疼的鉗制之下?用盡全力偏過臉,刻意避開他?視線。
像故意磨她,陳言肆半晌才開口。
“接你回家之前,老爺子派人查過資料,祖上確實?有交情,這個你不用懷疑。”他?指腹摩挲她臉頰,“你曾祖父對陳家有恩,陸軍學院的合照是真的,遺言也是真的。”
溫書晗生澀吞咽一下?。
復又注視他?:“那為什?么說是你利用了?爺爺?”
“老爺子信命理。”他?稀松平常道,“當年我花了?點?兒錢,托人找了?一個風水師,讓他?當面告訴老爺子,你八字旺,是個小福星,必須把你帶回家。”
“”
難怪。
那年溫紹德去世,她孤孤單單的,看?著確實?可憐。
但權貴家庭出?身的人哪來那么多泛濫無邊的善心,陳慈遠當年若是看?在祖輩面子上心疼她,想幫她,其實?不用大費周章,簡單給一筆錢就?夠了?,根本不用把她當親孫女一樣接回家悉心養育。
溫書晗茫然?片刻,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
她不明白陳言肆的執念從何而來,更不知他?到底是何時對她動的心思。
此刻只覺得憂心:“你這不是用玄學騙人嗎”
他?嗤笑一聲。
“你倒是挺會給我扣帽子,我什?么時候騙人了??”陳言肆精于算計,總是能自?圓其說,“你來家里之后,集團確實?蒸蒸日上,二伯也一路升遷,這也能作假?”
“”這不是強詞奪理嗎?
“這種事情,說也說不清。”他?話鋒一轉,又扯回她身上,“就?像你喜歡我,你嘴上說不清,但你就?是喜歡。”
溫書晗猛地回神,掙開桎梏瞪他?一眼?:“你又犯病。”
說完轉身想走,陳言肆卻一把攬住她腰身,幾乎是用拎的方式把她扔回床上。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腦子發懵,后背撞向床面,身體在潔白柔軟中彈起?一瞬,裙擺受重力拉扯,自?覺滑至腰間。
驚覺異樣,她及時伸手往下?扯,陳言肆卻先一步欺身而下,一手掐住她大腿,發燙的掌心重重落下?,五指收緊,微涼指尖在一片白皙無暇上壓出?紅痕。
地暖恒溫,融合他身上特有的辛澀凜冽,一絲一縷蔓延,滿含危險意味縈繞鼻尖。
溫書晗紅著臉頰并了?并腿,推開他?青筋虬結的手臂:“能不能不要這么變態,手拿開!”
他?低眸打量她粉白肌膚,指腹有意無意,隨著她輕顫的節奏游移輕撫。
“身上的印子這么難消,要是我每天?晚上多弄幾回,是不是就?一輩子消不了??”
“你——”溫書晗難得氣急,隨手揪一個枕頭扔他?,“你說的是人話嗎?我又不是你的試驗品!”
枕頭在他?肩上彈開,他?紋絲不動。
陳言肆完美詮釋什?么叫作食髓知味后的瘋狂,他?說她當然?不是試驗品,她是他?最愛最疼的乖寶。
肉麻情話張口就?來,他?一邊樂此不疲地摸索她,一邊貼在她耳邊犯渾。
脖子被他?親了?個遍,發絲凌亂交纏。
一番折騰,他?又想不計后果地吻過來,溫書晗用最后一分清醒推開他?的臉,阻止一個急切落下?的吻。
兩人僵持幾秒,陳言肆眼?神暗了?暗。
危險一觸即發,溫書晗立刻松開捂在他?嘴上的手,身體蹭著床面往后退,呼吸緊促:“為什?么一直逼我,難道我很久之前招惹過你嗎?”
陳言肆不說話,雙眸愈加冷暗,下?一秒他?狠狠捉住她腳踝把她拖到床邊。
她在突如其來的慌亂里溢出?一聲輕碎,微微張開的雙腿被迫嵌著他?腰身,他?順勢覆下?來吻她脖頸,一手在她腰側又掐又揉,一通作亂。
游移的吻開始加重力道,又熱又癢。
溫書晗腰肢酸痛,猛然?想起?昨晚的荒唐,免不了?開始緊張。
她掙扎幾下?,不甘心地問:“我是你計劃里的目標嗎?”
“是又怎樣?”陳言肆撩開她肩上的吊帶,把她吻成一灘水,“寶寶,別這么怕我。”
溫書晗腦子里轟的一下?。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想困住她,把她“鎖”在他?身邊。
他?用漫長時間布了?一張網,而她渾然?不覺,以身入局。
從年少初遇開始,每一次近距離對視,每一次他?洗完澡從臥室里走出?來,發梢滴落而下?的水沾在她額頭,他?假意嫌棄地替她抹去,實?則是為了?在她心里留痕。
高考結束那天?她回到家,按理來說老宅應該沒有人才對。
是陳言肆刻意留下?,又在她上樓時故意從旋梯上走下?來,借著曖昧氛圍掐住她臉頰,讓她張開嘴,給他?看?看?那顆令她難捱的智齒。
一切都是故意的,故意用那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她,故意離她那么近,等著她踮腳吻上去。
溫書晗越想越焦躁。
過往畫面翻飛閃回,一頓抽絲剝繭,記憶逐寸明晰。
原來每一次意外?,都是他?刻意引誘。
溫書晗完全理不清思緒,用力錘打他?肩膀:“你先起?來把話說清楚”
陳言肆撐在她身上,一雙幽然?冷澈的眸里倒映著她:“可以,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她心跳慌張,被他?這么一問只覺突兀:“我、我說什?么了??”
要論記仇,沒人比得過他?。
他?冷笑著問:“你說,要搬到姓薛的樓下??”
“”這平靜的語氣反而讓人不寒而粟,她嗓子發干,想簡單糊弄過去,顫聲解釋,“我說的是氣話。”
“他?比我好?”
“沒有”她又不會無聊到去對比這些?。
“他?比我溫柔,比我紳士?”陳言肆步步緊逼,眼?神跟刀子一樣,“跟他?比起?來,我就?是十惡不赦的混蛋?”
溫書晗沒轍,只能冒著風險見招拆招:“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是我說的。”
“跟我頂嘴?”
沉啞嗓音砸落而下?,她眉心顫了?顫,硬著頭皮跟他?杠:“怎么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有你這么不講理的嗎?”
陳言肆幽然?注視著她,眼?底有燥意攀升。
片刻,他?順水推舟,將她薄薄一層遮掩盡數扯落。
她慌張屏息,只聽見他?慢悠悠說:
“現在還沒到不講理的時候。”
隨即是淋漓解脫的金屬碰撞聲。
他?半點?不饒人,要她全部吞沒
一室凌亂。
陳言肆簡單套了?件白色浴袍,腰上松松垮垮系一個繩結,在距離她很遠的地方抽煙。
他?背靠著陽臺圍欄,指間有一搭沒有一搭地轉著金屬打火機。
煙霧繚繞,他?平靜而黏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這雙眼?睛很難得,多情又薄情,眼?睫耷下?來時偶然?流露出?一絲陰郁倦懨。
有久居上位的懶怠,也有不上心的散漫。
沉冷冰山隱在海面下?的那一截,是他?不經意的幾分頑劣少年氣,在欺負她的時候才會浮出?水面。
窗外?夜幕落下?,他?指間猩紅閃爍在夜色里,吐息聲淡而輕。
溫書晗隱隱聞到嗆烈的煙草味,跟他?發狠時一樣令人心跳戰栗。
連續兩天?,她練舞都達不到這個強度。
他?太過分了?。
溫書晗渾身乏力地蜷在被子里,不知不覺眼?眶酸熱。
半晌,陳言肆神情冷淡,帶一絲沉郁的煙草氣息走上前,半跪在床邊看?著她,手指撩開她凌亂披散的發。
她聞不慣煙味,他?稍一靠近,她紅暈未褪的臉龐就?埋進枕頭里,不愿理他?。
片刻,她脖子上有微涼觸感。
頭發被撩開,一條項鏈戴在她脖子上,藍寶石吊墜跟隨她半躺的睡姿一起?落下?去,貼著潔白枕面。
陳言肆給她戴項鏈的動作,端正得像個沉穩君子,誰能看?出?來他?兩小時前的禽獸行徑。
溫書晗抬起?頭,心有余悸地看?著他?,聲音虛浮無力:“你什?么意思?”
陳言肆掐了?煙,又從臥室保險柜里取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文件。
大概有七八份不動產贈予合同,還有數不清的車鑰匙。
東西堆落在地毯上,她整個人都懵了?。
陳言肆又不緊不慢折回床邊,說不止這些?,他?辦公室還有。
這是什?么意思,錢色交易?他?們的關系已經降格為這種程度了?嗎?
溫書晗擁著被子坐起?來,往后挪了?點?距離,怔怔看?著他?:“你要做什?么”
“你圖薛明成什?么?”他?忽然?問。
“?”這叫什?么話,直接給她來了?個有罪推定,她氣悶,“我不圖他?什?么啊,我又不喜歡他?!”
陳言肆聽不進去:“不喜歡他?還想搬到他?樓下??”
溫書晗抿了?抿唇。
無法茍同,一言難盡:“我都說了?,那是氣話。”
陳言肆純屬渣男行為,欺負她兩個小時,現在竟然?開始在床上循循善誘:“男人不是什?么好東西,臉和身材沒什?么可圖的,就?算是禽獸,披張人皮也能裝好人。”
溫書晗詫異:“你在罵你自?己嗎?”
“在教你。”陳言肆撫著她臉頰,大言不慚地給她灌輸,“男人全身上下?,唯一可圖的就?是他?的錢。”
“”
這算歪理嗎?溫書晗既不能贊同,但又無話反駁。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陳言肆挑起?她一縷長發,勾在指間把玩,撩起?眼?皮注視她,“你就?不能圖我點?兒什?么?”
空氣僵了?幾秒。
溫書晗淺淺吞咽一下?,一本正經打破這詭異的沉靜:“你先把身份證還我再說。”
陳言肆不置可否,沉冷氣場瞬間罩下?來。
彼此最后對視一會兒,他?不動聲色起?身離開臥室,把門關上。
咔。
居然?落了?鎖。
第50章 含溫[二更]
“?”
不干人事。
溫書?晗氣呼呼往門上砸個枕頭。
從年少到現在, 她總是斗不過他。
現在又晴天霹靂般知曉,她的每一次主動,其實都是他漫不經心?的盤算和引誘。
全都是陷阱, 他一步一步將她哄入預設好的旋渦, 花四年時間等她成年,又花四年時間同她糾纏。
在她短暫自?由了兩年之后, 他開始變本加厲,恨不得在她身上套條鎖鏈。
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邊, 他甚至不管她是否愛他,就算只是為了錢權選擇留下, 他也覺得可以接受。
溫書?晗望著?遠處那?道緊閉的房門,一陣頭疼。
其實落不落鎖又有什么關系, 混蛋壞事做盡, 她現在根本下不了床, 腿根又麻又痛,稍微一動就扯著?筋。
累得困倦。
算了,天塌下來?當被?子蓋好了。
她索性重新躺下, 蜷著?身子陷在軟乎乎的被?子里,眼睫昏昏沉沉地闔上。
很快就睡著?。
深夜迷糊醒來?, 她呼吸沉重,好幾次翻身都緩不過勁, 懷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她翻來?覆去,房門就在這時被?打開。
陳言肆不知抽了多少根煙, 就算洗完澡,身上還浮著?一絲煙草味。
他一靠近, 溫書?晗徹底醒了。
像只疲乏不堪的小蝦米,她把?腦袋蒙進?被?子里, 啞著?聲嗡嗡:“送我回公寓”
陳言肆停在床邊,伸手進?被?子里探到她微微發燙的臉頰,神情一頓。
“難受?”
她直想踹他,可惜沒了力氣:“你廢話”
他還好意思問,那?晚在草地上折騰那?么久,肯定?著?涼了。
或許是因為她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他出乎意料地沒有攔她。
最后如愿離開頤彰公館,回到自?己的小公寓。
邁凱倫停在單元樓底,溫書?晗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推門下車,披散的烏黑長發被?風吹亂,襯著?一張血色微弱的臉蛋,著?實讓人心?疼。
陳言肆壓著?眉眼,緊繃又淡漠的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幾米距離,他漆黑視線跟隨她搖搖欲墜的背影,隨即下了車,跟她上樓。
電梯里誰也不說話。
陳言肆在一旁凝神看著?她,她覺察他復雜的視線,沒轉頭看他,時不時吸一記鼻子,半張臉掩在圍巾下,委屈巴巴的。
到了家?門口,溫書?晗一進?門就把?他堵在門板之外,探個腦袋仰頭看他:“你走吧,我要吃藥休息了。”
陳言肆不知在想什么,默然片刻,喉結輕輕一滾,啞聲問她:“什么時候回去?”
她倦然眨眼,氣他:“不回了,你想得美。”
頭疼鼻塞,連著?兩天都沒好。
冬天生?病等于踏入惡性循環,平時稍微不注意保暖,感冒就卷土重來?。
幸好住回了公寓。
其實她總在想,陳言肆會不會有些奇怪的癖好,比如在她生?病的時候會更想欺負她。
在她休息的這兩天,手機群里的消息她一直沒看。
今早醒來?時打開通知,她掌心?都要被?震麻了。
其實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主要是她和陳言肆談過戀愛的事情被?一傳十十傳百,沉寂已久的高中群和大?學群再次活躍起來?。
[啊啊啊天殺的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單身!]
[有人說他倆是青梅竹馬,從高中開始就在同一個屋檐下了,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我得到的消息是他倆談了很多年,該發生?的肯定?都發生?了吧,住不住一起又有什么所謂呢(酸了.jpg)]
[他在床上一定?很頂吧?]
[讓人下不來?床的那?種?]
正在床上躺著?保暖的溫書?晗:“”
[你們真?是,搞得人心?黃黃]
[別猜了直接問啊,當事人不就在群里嗎,你們誰艾特一下]
“”一群沒有邊界感的人類。
[@溫書?晗]
【溫書?晗已退出群聊】
清凈不少。
片刻,她的三人小群里又有新的話茬冒出來?。
許悅:[有病啊這pdf誰做的,老娘撕爛他的嘴]
徐伊然:[快出來?你被?造謠了,人呢人呢??@溫書?晗]
好郁悶,又發生?什么事了。
溫書?晗點開一看。
整整十頁pdf,排版水平很次,數十排密密麻麻的字眼,還有零零散散幾張模糊不清的偷拍照,場景包括但不限于她被?陳言肆接回家?,以及凌晨她被?他攬著?肩膀出入會所。
內容東一榔頭西一棒槌,車轱轆子話反復轉,來?來?去去都是一個意思,說她傍金主,腳踏多只船。
溫書晗潦草看完,心?中竟毫無?波瀾。
她還生?著?病,打字沒什么力氣:[什么時候發出來?的?]
許悅:[我靠你終于出現了]
徐伊然:[今早就有了,社交平臺上傳開了,我這份還是大數據給我推的,一幫人在評論區要資源,好多吃瓜博主都在發,我連夜舉報了]
清純明媚白月光落入泥潭,被?金主玩弄最后日漸腐爛的戲碼,眾人簡直百看不厭。
不知道是誰的低級手筆,她暫時不想分心?去管。
畢竟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解決鼻塞。
與此?同時,金瀾電影節開幕式的獨舞選角公布,主辦方官微艾特了溫書?晗的工作號。
本質是個好消息,但在這檔口公布,顯得有點不合時宜。
果不其然,等她到達劇院繼續完成編舞項目的時候,選角的事又被?話劇團那?幫老熟人拿來?做文章。
三人成虎添油加醋:“我就說吧,能跟路檸處成朋友的人能干凈到哪兒去,不都是攀著?金主上位,獨舞選角肯定?是內定?的,水可真?深]
溫書?晗無?心?辯駁,只想感冒快點好。
隔天回到舞團,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很怪。
休息時間,溫書?晗獨自?坐在角落,心?如止水擰開保溫杯。
趙妍跟她關系好,不信那?些莫須有的謠言,第一個過來?關心?她:“你還好嗎?”
溫書?晗喝完一口熱水,吸一記鼻子:“不太好”
說的是感冒。
趙妍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以為她被?謠言重傷,頓時打抱不平:“好無?語啊,不知道哪個傻逼嫉妒你,造這么low的謠”
說著?,立刻看向?另一邊正在練習花式起腰的廖曉雨:“喂,是不是你干的?”
廖曉雨一臉無?語:“你沒事找事是吧?我有必要造溫書?晗的謠嗎?”
自?從上回被?親爹教訓一頓,她老實得不得了,就算再怎么看不慣,也不敢私下搞小動作了。
趙妍“嘁”一聲:“誰知道呢,畢竟某些人內心?陰暗,見不得別人好。”
廖曉雨翻個白眼。
——“書?晗。”
于荷在排練廳門口,意味深長地對?她招招手:“你過來?一下。”
“好。”溫書?晗頂著?昏沉沉的腦袋,跟著?于荷往辦公室走。
要談的果然是謠言的事。
“這里面?說的都是真?的嗎?”于荷開門見山地問,甚至還跟貼心?地打印了一份pdf,生?怕溫書?晗不知情。
作為在新生?代舞蹈圈里小有名氣的舞蹈演員,水平極佳,作品又剛拿獎,冷不丁碰上這檔子事,不僅對?溫書?晗個人影響不好,對?舞團聲譽也會造成影響。
溫書?晗病倦感十足,耷著?眼睫搖了搖頭:“不是真?的。”
于荷不會為難她,只是秉持客觀態度追問:“那?這些照片是真?的嗎?這些早晚接送你的車又是怎么回事?是你男朋友嗎?合同里雖然沒說不能談戀愛,但也不能私生?活混亂,你明白嗎?”
于荷知道她檔案信息很普通,而照片上的車子落地少說三百萬,只有一輛也就罷了,但這明顯每周不重樣,什么家?庭能負擔得起這種程度的消費,肯定?不是她的車。
溫書?晗斟酌片刻,剛想說這是親戚家?的車。
話沒說出口,辦公室外傳來?風風火火的高跟鞋聲。
舞團同事都在辦公室門口圍著?偷聽八卦,這會兒冷不防被?來?者嚇一跳。
陳知棠一如既往挽著?端莊發髻,神情嚴肅:“堵著?干什么?讓開。”
眾人詫異,紛紛讓出一條道。
“這誰啊?怎么這么眼熟?”
溫書?晗聽見門外動靜,愣了愣。
轉頭看去,陳知棠已經大?大?方方踏進?來?,限量款手袋隨意往桌上一甩,抱起胳膊擋在她身前:“誰造謠?”
于荷端詳她許久,突然睜大?眼睛起身:“您是陳老師?”
辦公室門口的人越聚越多,眾人猛地想起來?,這不就是那?位一幅寫意畫賣出一輛豪車價的陳知棠嗎?美術館為了展陳她的大?型畫作,甚至不惜重金把?天花板都加高了。
吃瓜欲望進?一步燃起,大?家?都好奇她跟溫書?晗是什么關系。
陳知棠剛在美術館處理完事情,中途聽高速沖浪的裴嘉彥說溫書?晗被?造謠。
她立刻趕了回來?,廢話不多說,她拿起桌上打印出來?的pdf稿,嗤之以鼻:“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兒,這不都是我們家?的車?她平時開的車是很便宜,但也不代表她只有那?么一輛。”
那?輛低調的沃爾沃是她工作之后自?己攢錢買的,是家?里最最便宜的車。
本來?陳知棠給?她買了一輛七位數的RS7,她覺得不太適合自?己,就一直沒開,放在老宅車庫里都快積灰了。
溫書?晗茫然眨了眨眼,陳知棠接著?輸出:“這房子也是我們家?的。這套,還有這套,這一套也是,寫的還是我們晗晗的名兒呢,她回她自?己家?,你們激動個什么勁兒?”
于荷一時啞然,表情訕訕:“請問您跟書?晗的關系是”
“我是她小姑。”陳知棠把?幾頁廢紙甩回桌上,“什么金主不金主的,晗晗是我們家?的孩子,是我們陳家?養大?的,你們不知情就覺得她好欺負?”
門口低語連連。
哪個陳啊,當然是新聞播報員口中頻繁出現的那?個“陳”。
溫書?晗是陳家?認定?的親孫女,整整十年相處下來?的感情,只深不淺。
大?家?紛紛噤聲,八卦以病毒之勢繼續擴散。
各個群聊里接連出現陳知棠說話時那?段錄音,大?家?借著?八卦的勁兒,相當于變相幫她澄清。
不費吹灰之力。
“好了,說也說夠了,晗晗病還沒好,我給?她請一天假。”陳知棠一錘定?音,“她跟旭昇的合同也快到期了,至于續約的事兒,等考慮清楚了再說。”
下一秒就牽著?她推門而出,落落大?方破開眾人視線。
陰差陽錯,她跟陳家?的關系就這么被?揭開了。
到了候梯廳,溫書?晗冷不丁止步,陳知棠也跟著?停下,回身:“怎么啦?不想請假呀?”
溫書?晗靜了幾秒,訥訥開口:“棠姨,謝謝你”
“哎,謝什么謝。”陳知棠摸摸她臉頰,“傻孩子,一天到晚說謝謝,總覺得別人好,怎么就看不清楚自?己的好呢?”
溫書?晗心?下滯頓,慢半拍抬眸。
她在原生?家?庭里沒有得到過像樣的偏愛,導致她在情感理解這方面?稍稍遲鈍,也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一些來?之不易的好。
宛如心?口蒙塵,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其實她韌性很強,膽子也不小。
幫路檸擋私生?飯不是她第一次冒著?風險挺身而出,她真?正鉚足了勁往上沖的那?一次,是陳知棠被?前夫騷擾的時候。
高中畢業后的那?個月,陳知棠在京大?國畫系擔任特邀教授,平時有不少事務要處理,溫書?晗就給?她當個小助手,幫她整理學生?交上來?的畫作,順便也學點東西。
陳知棠前夫是個如假包換的鳳凰男,婚前凹出藝術家?氣質極盡浪漫,婚后卻三番兩次出軌。
那?天傍晚在教學樓地下車庫,前夫來?堵人,說要和陳知棠好好談談,拿回兒子的撫養權。
陳知棠當然不讓步,說著?說著?,前夫不知被?她哪句話刺激到豌豆大?小的自?尊心?,一時氣急,竟然動人打人。
曾經朝夕相處的丈夫是這副德行,陳知棠一時嚇懵。
眼看著?一拳就要落下來?,溫書?晗瞬間上前攔住他。
那?男人看著?文雅,其實野蠻勁十足,她用來?擋他的手一陣生?猛鈍痛,差點要斷了。
最后一番折騰,陳知棠急忙聯系私人保鏢過來?處理,又報了警,心?疼死了:“傻孩子,去醫院,我們去醫院”
她忍痛說沒事。
哪里沒事,實打實骨折了。到醫院,醫生?給?她右手手臂打了石膏,叮囑她未來?一個月都不能有大?動作,讓她借著?暑假好好休息。
不過她閑不下來?,經常借著?臥室落地窗的玻璃倒影溫習舞蹈動作。
陳言肆就是那?時候第一次翻陽臺進?來?,趁她不注意,氣息沉沉地自?身后抱著?她。
她手上還打著?石膏,被?他抱得動不了,懵懵的,還有點緊張:“你你怎么翻陽臺啊,很危險你不知道嗎?”
只是吻過一次的關系,他卻像破了戒一樣,總喜歡跟她肌膚相貼。
他微微粗喘,低頭啄吻她泛紅的耳垂:“好想你。”
他二十歲,她十八歲,彼此?之間仍有青澀的悸動,她小小聲問:“你是想跟我接吻嗎?”
陳言肆頓了頓,攬著?她肩膀將她轉過來?。
黑黢黢的視線勾勒她眉眼,有點血氣方剛的躁動:“溫書?晗,別把?男人想的這么單純。”
聽出他話里的葷腥意味,她快速眨了眨眼,眼神躲閃。
脖子上還掛著?石膏帶子,模樣有點傻氣。
陳言肆看著?她不說話,她咽了咽喉嚨,嗓音溫軟清澈:“等我石膏拆了的時候,再看看吧。”
陳言肆看她乖得像只鵪鶉,兀地懶笑一聲,掐她軟乎乎的臉頰:“另一只手不是沒事兒?”
“”
沒想到他這么壞。
凌晨,她坐在他身上學著?用手。
他喘息沉重,眼尾泛紅,神情時而懶散時而緊繃地看著?她,直到她面?紅耳赤對?他說累,他的手掌就覆在她手背上,繼續。
當時她心?跳很快,腦海中全是他忍耐時克制又放浪的表情。
最后他眉心?一緊,喉嚨深處沉出一記悶哼,腦袋如釋重負般垂了下來?,呼吸深埋她肩上。
她有點無?措,一手搭上他黑茸茸的腦袋,小心?翼翼給?他順了順毛。
“你還好嗎?”
他聲線喑啞,悶在她肩上懶懶沉沉地說:“我們晗晗,學東西怎么這么快。”
她好不容易降溫的臉頰又開始發熱。
那?晚,他第一次睡在她床上,從身后抱著?她。
男人體溫燥熱,她不太適應,淺淺動了一下,反而被?他箍得更緊。
沉磁嗓音磨她耳畔:“乖一點兒。”-
思緒兜兜轉轉落回現實,陳知棠已經開車把?她送回公寓,叮囑她照顧好自?己,有事就打電話。
溫書?晗點頭說好。
感冒有加重跡象,她昏昏沉沉上樓。
電梯門開,她視線一晃,發現自?家?門前靠了個人。
她止步,陳言肆順勢抬頭,目光很淡,指間轉著?一根沒點燃的煙。
溫書?晗下意識后退,瞪著?一雙水凝眸子裹緊圍巾,作出防備姿態。
“”陳言肆有點無?語,喉結滾了兩下,“我就這么可怕?”
溫書?晗眨了眨眼,義正言辭:“我生?病了,你別亂來?。”
他眸光微動:“還沒好?”
溫書?晗登時一愣,這問的是人話嗎?
“當然沒好啊,天又這么冷”
他揪住關鍵詞:“覺得冷?”
溫書?晗安靜點頭。
沒成想,那?套霸王邏輯再一次借題發揮,陳言肆順理成章搶奪入住權:“那?我在這兒陪你。”
“我身上熱,暖你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