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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本章是倒v,看過勿買)第21章

    賀不疑把她筆記本電源線拔掉,要拿走,筆記本對馮又又來說和半條命差不多,她趕快去奪,被賀不疑按著胳膊兇。

    馮又又:“!!”

    不是,發都發了你拿我筆記本干嘛還想撤回不成——

    等等。

    等等等。

    馮又又微張嘴唇,吃驚到呆滯:

    “刪、刪我的指紋,你要干什么。”

    賀不疑面無表情。

    家丑不外揚,假設那么倒霉,被查出來了,就由他認領,他回賀家去服個軟,不至于鬧太大。

    雖然,以馮又又的技術,恐怕要請動國際大牛,才可能查出一點點痕跡。

    他沒說出來,馮又又讀懂了。

    他以為她黑了徐思瀾設備。

    打算如果事發就去頂包。

    很難描述馮又又現在的感受。

    就是,舉個例子,如果,他現在要她去金融街騎在牛上做演講,她會立刻去。

    馮又又認真的看了賀不疑好久,賀不疑皺眉。

    “賀不疑,你、你知不知道,萬一立案,刑事犯罪很嚴重的。”

    賀不疑氣不打一處來:“你也知道!還干這種臟活!”

    馮又又繞過桌子,走到他旁邊,拉一拉他,仰著臉。

    賀不疑還發火呢,眉頭打結:“做什么”

    馮又又小聲說:“你不要急著兇我,我先和你說說,我是怎么做的。”

    賀不疑惡聲惡氣:“怎么,你要給我開技術課進去了我好招供的真實一點”

    雖然在兇她,但馮又又沒有不高興。

    她把筆記本撥正,找到她新寫的程序,點進去亮代碼給賀不疑看。

    “你看。”

    賀不疑一目十行,馮又又道:“這只是一個搜索程序而已。”

    賀不疑一愣。

    跑步進入互聯網時代已經十多年了,網絡留痕無處不在,徐思瀾可能以為她用技術黑了她私人的設備,才挖出她弟弟的事情,但其實不然。

    她查的都是網絡公開內容。

    利用程序,對全網所有的相關信息都做搜集和智能分析,環繞徐思瀾身邊的所有關系人物,分成一層、二層、三層關系,最后跑出幾條重點信息。

    那份材料,是從一個發過舉報信的人的微博相冊里找到的。

    圖很糊很糊了,她用AI做了修復填補,通過前后聯想形成了材料。

    搜索網絡公開內容,不犯法。

    不過,通知老賀總時,的確心急了些,進了服務器后臺,調整通知模式。

    但那又不是什么大問題,誰會記得自己的手表是不是開了靜音-

    賀總一個大炮仗進馮又又辦公室,啞火狀態出來。

    馮又又跟在他屁股后面小跑,“你你你別走那么快呀,我、我還有別的話想和你說。”

    賀不疑剎車,馮又又撞到他背。

    賀不疑回過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他長相真的很冷,五官都收成銳角,只要沒有表情,就覺得他在臭臉。

    馮又又張了張嘴,整個人通紅通紅。

    等啊等,等的花兒都謝了,馮又又還是個說不出話的啞巴。賀不疑失去耐心:“就算手段光明,還是下不為例,徐思瀾手段很臟,你不要攪進來。”

    他擰她耳朵:“聽進去沒有。”

    馮又又吸吸鼻子:“嗯……”

    賀不疑揚長而去。

    馮又又在原地錘自己腦袋。

    ***

    次日,隔壁海濱小城的數字論壇開幕,主辦部門派車來接嘉賓。

    賀不疑和馮又又都在其列,馮又又以為自己被劃掉了名字,不知道變成了她和賀不疑兩個人一起去,所以去的時候,人都是懵的。

    這沒帶,那沒有……

    賀不疑聽得頭疼:“買,都買。”

    商務車車隊正經過跨海大橋,進入藍思海濱小鎮,司機熱情的提示大家看外面,馮又又通過車窗看見大海與海鷗、看見路標,愣了愣。

    前排坐了一對夫妻,是某購物APP的創始人和夫人,夫人轉回頭來,笑吟吟的和馮又又社交:“藍思有免稅店,咱們到了一起逛逛,讓他們男人去開會,我們購物去。”

    馮又又尚有些遲鈍:“好、好啊。”

    創始人拉了拉夫人:“你真是的,馮總是我們分會場的主講,你拉她去購物,不是讓主辦放空炮啊。”名單改的晚,他看的還是上一版的日程。

    夫人很是吃驚。

    她以為是賀不疑帶女朋友來了,沒想過這小姑娘自己就是嘉賓。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論壇辦在當地五星帆船酒店,面朝大海,白天是論壇,晚上有沙龍活動,另外還可以隨船出海。

    A座是主樓,布置了會議會場,B座是客房部,其中8字開頭的是數座聯排別墅,全都有私人泳池、桑拿房等設備,總共十棟,這樣豪華,自然安排給了幾家行業領頭羊。

    賀不疑與馮又又領了身份牌入住,左右兩邊鄰居都是友商,他年輕資歷淺,先去拜訪了對方。

    下午無事,他又避開馮又又,接了寧長舒電話。

    這次,言語的交流比文字信息更靠譜一些,寧長舒向他道歉,解釋這趟外出的重要性,那是一起性犯罪中被圈養的十幾名兒童,心理輔導工作萬分要緊。

    賀不疑不再那么生氣。

    “而且,就算我在國內,心理輔導工作也會以你為主來做,如果你接受的話,我們可以建立遠程指導寧長舒這樣說。

    賀不疑皺著眉,聽了下去。

    另一頭,馮又又獨自在別墅里整理行李。

    笑臉盈盈的酒店經理過來敲門,向她自我介紹,說有任何需求以及不滿都可以直接找她,她一定第一時間回應。馮又又并未多想,只覺得是房型附贈服務,她接了名片、添加對方企業微信,之后繼續收拾。

    過了一會兒,又來了一個經理。

    再一會兒,又、又一個經理。

    “”

    半小時,賀不疑回來,看見馮又又拿著一疊名片,腦袋歪到一邊,一副在思考的模樣。

    他掛了外套,隨口說:“晚上海邊有派對,大部分人會上船,海邊人不多,你去不去”

    馮又又有點想去,但想了想,搖腦袋。

    賀不疑沒看見她的動作,只看到那堆名片,奇道:“你出去社交了這么多人給你發卡。”

    “不是。”

    得知是酒店人員后,賀不疑略覺無語。

    藍思海濱小鎮是一個人工打造的旅游社區,賀氏占股了百分之三十,這里很多大型場所比如游樂場、海浴場、動物園、酒店等都是賀氏的。

    賀不疑十八歲的時候進自家集團試水,在這個項目里高度參與,所以當地員工都認他。

    這幫人是來刷臉的吧

    他想了想,再次出去,坐電梯去酒店經營部門樓層。

    房間空了,馮又又趴到陽臺欄桿,仰面吹海風。

    主辦拉了一個群,受邀嘉賓在里面吆喝著今晚出去走一走,等明天開壇就沒有那么多時間出去玩了。

    一拍即合,有人說要去浴場,有人說去五分鐘步程的“海鷗王國”景點逛逛……

    車上遇見那位夫人私聊馮又又,邀請她一起去,馮又又回答說,以前去過,不去了。

    放下手機,她靜坐片刻,走向陽臺。

    她真的來過。

    “海鷗王國”是一個以海鷗為招牌的海鳥觀賞園。

    綠植茂盛,海風濕潤,在各種敞開的彩色玻璃里,有不同主題的鳥類觀賞活動。

    她那次來,是以周佳佳的身份。

    當時這里剛開業,請了周佳佳在的小演藝團來表演熱場,小朋友們坐著大巴,嘰嘰喳喳的來到這座濱海城市。

    她們倆鉆了空子,兩個“周佳佳”,上了兩輛大巴車。

    周佳佳演出,馮又又便自己在尚未開發完全的觀鳥園里走。

    她一直走啊走,走到了海邊。

    數不清的白色海鷗從遠方飛來,在天空漫舞,她追著海鷗,跟進了海水里。

    海水寂然無聲,厚重而沉靜,將她完全包裹,如還未來到這世界時一樣安全。

    沒有人會找她,沒有人在等她,她生出放任自由的想法。

    過了很久,有漁民歸家,在長長的夕陽里,拖著大漁網,咬著土煙。

    小馮又又坐在沙子里,渾身上下濕漉漉的,看著天上的海鷗-

    門輕響,賀不疑回來,進門沒看見馮又又,快步往里,一眼見到陽臺上她。

    她坐在欄桿上,裙角被海風吹起,長發飄在風中。

    賀不疑心跳漏了一拍,拉住她胳膊,一把拖了下來。

    馮又又防備不及,伴隨著驚呼,跌進他懷抱中。

    “你知不知道多危險!”賀不疑厲聲道。

    馮又又被他花大價錢練出來的胸肌撞的頭暈目眩,人也麻麻的。

    危。險

    什么危險

    “這是、一樓啊。”

    賀不疑微頓,還是將兇惡貫徹到底:“一樓怎么了,摔下去撞壞腦子怎么辦!”

    馮又又:“……”神經。

    賀不疑的手臂牢牢箍在她腰間,肌膚的熱度通過薄薄襯衫傳遞,好像回到那天晚上。

    馮又又十分別扭,小聲說:“能先放開我嗎”

    賀不疑把她放了,但依然拖著她的胳膊,用眼神把她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你爬欄桿上去干什么”

    經他提示,馮又又心頭咯噔一聲,朝外地面看去。

    可喜可賀,本月摔爛的第二個手機。

    她爬欄桿上拍照,被賀不疑這個鬼迷日眼的拽了進來,手機跌在外面,內外屏全碎。

    手機品牌方就住隔壁的隔壁,剛來就砸壞,是來和人家叫板的吧。

    賀不疑皺著眉弄了會兒手機,放棄了,往旁邊桌子一扔,“叫跑腿買個新的來就是了,反正沒用多久,沒什么東西在里面。”

    他也知道沒用多久!!

    馮又又無力吐槽。

    爛了就爛了,有什么好在意的,賀不疑順手拍掉馮又又頭發里被風吹來的沙子,“沒手機就不要亂跑,在藍思就跟著我。”

    馮又又人麻了。

    新手機最快也要明早送到,沒手機期間,馮又又只能當賀不疑的小尾巴。

    到了傍晚開餐時間,兩人一起去酒店的自助餐廳用餐。

    當地海鮮新鮮,簡單烹飪,便鮮甜可口,馮又又喜歡吃,不好意思去拿第二趟,央求賀不疑幫他。

    堂堂賀總,當了一頓飯的服務生。

    吃的差不多時,友商大佬經過他們桌,與二人寒暄,馮又又聽他們說話,再次聽說晚上這個游艇派對。

    從落地玻璃向外眺望,大海一望無際,馮又又看到晚上要用的游艇,停在岸邊,那是一艘Ferretti的88尺機動游艇,服務人員已經在布置。

    游艇晚上不會出海,停在岸邊,游艇主人養了一條四歲的黑鰭鯊,非常聰明,會聽口令,拍過電影,他邀請大家去看。

    “我想看看大佬走后,馮又又小聲提。

    賀不疑略顯詫異。

    他本來打算,馮又又不去,他就也找借口推掉的。

    “真的”

    馮又又點頭。

    于是晚上,兩人一起上了船,其實不出海的情況下,船上船下都差不多,船下有零散的客人在散步、伴著音樂跳舞,船上更熱鬧,有人喝酒打牌唱歌,這次論壇比較高端,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整體氣氛都非常好。

    七八名嘉賓聚在一起看鯊魚,等到他們走開,馮又又才走過去,隔著厚厚的玻璃看。

    據說經過特別訓練后,飼養員會在游艇出海時打開特制艙門,將鯊魚放去海中捕獵,等到差不多時間,鯊魚自己會游回來。

    “挺能編故事的,”賀不疑道,“kris趙說,他出海的時候,救過被魚鉤扎穿的母鯊魚,過了兩年,帶了小鯊魚回來養。”

    當地一直有黑鰭鯊救人的故事,ngo的海洋生物保護組織還特意跑來搞過活動,宣傳人魚良性互動。

    賀不疑認為是編出來圈游客的。

    馮又又將手指點在玻璃上,黑鰭鯊游過來,臉貼著,擠壓成一小塊餅,怪可愛的。

    賀不疑煞風景:“想吃人啊,吃不著。”

    馮又又:“……”即便和鯊魚比,也還是賀不疑這張嘴更利。

    她扭頭瞪他一眼。

    有人過來了,笑聲說話聲傳進來,馮又又轉頭走。

    賀不疑比她高,腿比她長,悠悠的跟著,在過彎的地方,她停下來讓別人先,賀不疑從身后湊過來,低頭貼著她耳邊,嘖聲說:“你還是剛認識的時候聽話,現在兇的。”

    下了樓梯,從二樓到一層,甲板上人很多,有人敲著酒杯在甲板大聲說話,大家都被吸引,馮又又避著人,去末端那邊更小的平臺上。

    末端沒有人。

    有音樂、海風。

    馮又又靠在欄桿邊,能看到人群聚集,歡笑著起舞。

    誰在說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伙人起了哄。

    是什么呢

    偶爾她也會有一點好奇。

    賀不疑對著海用了會兒手機,其實不是新信息,但他總在琢磨。

    鯊魚救人

    他無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馮又又,跟著她的目光去向人群,再流回她臉上。

    反復數次。

    長久注視擁有溫度,馮又又茫然問賀不疑:“盯著我干嘛”

    賀不疑握著手機,斟酌著道:“你想要一只嗎”

    “什么東西”

    “黑鰭鯊。”

    啊養一只鯊魚啊為什么說的跟養一只狗狗一樣。

    “飼養條件有點苛刻,我能解決。”他當然能解決,有過商業雜志用很中二說法描述賀家,說他家是海洋霸主,小小鯊魚自然能拿下。

    “為、為什么”馮又又震驚。

    賀不疑不言。

    他臉上很少出現這種猶豫的表情。

    前面還在“吃人”,轉頭問她養不養……馮又又腦中念頭一閃,她抓住了什么。

    她看看他,片刻,“那些酒店工作人員……”

    賀不疑輕輕的“嗯”。

    那些人不是來和太子爺刷臉的,而是因為社區重點預警機制,對這間房間的住客特殊關注。

    藍思是一個純人工打造的旅游社區,擁有非常完備的運行制度,曾經在這里有過“高危行為”的游客,都會被記錄在冊,此后每次出現,都被高度關注。

    馮又又在這里疑似自殺式落水,漁民上報社區,查明身份,叫來家長。

    那次回去之后,馮老師就果決的離了婚。

    噼里啪啦聲將兩人的對話打斷。

    甲板那邊開始放電子煙花,是一個搞3D影像的人帶來的設備。

    煙花很漂亮,小范圍的放,隔著船的主體和人群,他們只能看到一個側面。

    “你想去那邊看看嗎”賀不疑低聲問她,“你站我后面。”

    馮又又說好。

    兩人一前一后的穿過去,靜默無聲。

    走到人多的地方,賀不疑為讓她安心,向后攥住她的手,握在手掌里,牽著她走。

    馮又又抬起頭,只看見他平直的肩膀、高大的背影,再往上,是黑夜中流螢一般的煙花。

    看畢煙花,避開熱鬧人群,兩人下船去了海灘。

    海岸線幽藍,明月靜懸。

    用赤腳踩在細細的白沙上,會有一種被包裹的錯覺。

    馮又又單手提著鞋子,低著頭,在前面走。

    賀不疑落后一步,手插口袋,步履隨意,側頭看海,時不時也朝她背影掠一眼。

    沙灘上留下一長串大大小小的腳印。

    “我是追鳥的時候,遇到漲潮,才掉到海里,不是我自己進去的。”

    雖然被海水淹沒的那一時刻,的確產生了放任自流的想法。

    大腦興許會抹去瀕死一刻的記憶,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怎樣上的岸。

    可能是海水將她推上了岸,但漁民興奮說,這片淺水域有黑鰭鯊族群,一定是鯊魚將她送上來的。

    她不知道那是怎樣一種鯊魚。

    “回去我查到,原來鯊魚是不會生病的,他們身上有一種特殊的蛋白質,能夠抵御所有病菌,而且他們是游動的,新陳代謝會將病毒全部帶走。”

    “很神奇吧。”

    如果也有超強的免疫力,無論別人說什么、做什么,都不會受到傷害。

    如果也有新陳代謝的方法,讓陳傷流動,隨時間遠去,從身上剝離。

    在空曠無風的雪地里,無論如何都念不順的繞口令、每隔三分鐘被塞入口中的冰冷雪球。

    在人來人往的街面上,陌生人詫異垂落的目光里,囁嚅說不出口的話語、突然扇來的響亮耳光。

    還有在狹小平凡的兩室一廳中,任何一個角落都無法躲開的鐵尺。

    是鯊魚就好了。

    兩人不知何時已停下腳步,月光靜靜落下,海水幽藍,一天一地,如神之雙眸,垂愛世人。

    賀不疑撫摸她披散的長發。

    馮又又低下頭,額頭輕輕的碰著他的胸口。

    “可以抱你嗎”他問。

    “……嗯。”

    賀不疑將她抱過來,大手拍著她的后背,像哄孩子。

    那不是男女之間的擁抱,不帶任何的狎昵和綺思,那更像一條大魚保護另一條小魚。

    “我最討厭她,我根本不想要她。”所以周鴦去世的時候,她不去見;要她修全家福,她扔垃圾桶。

    她就是非常討厭她。

    沒有一絲一毫余地。

    賀不疑還是第一次聽馮又又這么直接、堅定的表達自己的主觀意見和情緒。

    討厭自己母親是被允許的嗎“為你好”是一個免罪理由嗎她不考慮這兩個問題。

    而他意外的覺得不錯。

    她不是鯊魚。

    但她,也不再惶惑藏于擁擠吵鬧的大巴中,做一個沒有自己姓名的小女孩。

    他想,他也許真的應該嘗試一下寧長舒的建議。

    賀不疑輕頓,把想了有陣子的事情往外掏:“馮又又,我和你說件事,你聽了可能會覺得唐突,但你不要急著拒絕我,因為——”

    “好。”馮又又很干脆,“我答應你。”

    賀不疑微怔,“真的誰和你說過了”寧長舒聯系了她

    “嗯夜色里,馮又又臉微紅,像蒙了一層緋色薄紗。

    “賀、賀不疑,和你認識的三年對我來說也是珍貴的財富,你是我遇到最好的老板、戰友,也還……還算比較正常的一個人,一個人的喜歡太辛苦了,我愿意,和你試一試。”

    “”

    第22章 第22章

    “試什么”

    馮又又面紅耳赤:“戀、戀愛。”

    “”

    馮又又天賦點點的很單一,花費智力的事情她腦子都轉的又快又好,涉及復雜社會運轉、人情世故的問題時,多少有點燒cpu,經常把自己繞進去。

    而賀不疑,腦子雖然沒有馮又又那么逆天,但他機型平衡,思考問題能全面調度,想不明白了也懂得關機散熱,很少會運轉狀態異常。

    因此,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在面對這類問題的時候,馮又又的輸出結果會把他的CPU干趴下。

    “……”

    她是怎么想的

    是什么讓她得出了這種結論、并且確信到了默認的地步

    距離他們上次為這個問題拌嘴才過去了多久,這期間是發生了什么

    想不明白。

    想不通。

    “馮又又,賀不疑覺得這簡直難以言喻。

    馮又又:“嗯。”

    W.F

    “你——”

    賀不疑比她高一個半頭,從他這個角度,微垂視線,能看到她低下頭時的發旋、通紅的耳根、披肩長發下的脖頸。

    “嗯”

    視線再往后去一段,是一片幽藍色汪洋大海。

    就是,讓她被標記成危客的那片海。

    十歲,小學生,還沒學會繞口令,先學會跳海了。

    “……”

    馮又又見他許久不言,小心的抬起眼,看了看他。

    那是小動物到新家時,初次嗅聞大家伙時,所發出的探視、好奇的目光。

    賀不疑被迫將話逼了回去。

    換個地方,他想。

    “先回去他說。

    路上,馮又又被白天游客留下的挖沙子小桶絆了腳,向前一栽。

    賀不疑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

    站穩之后,馮又又將手縮回去,小聲、結巴的說“謝謝”,并且之后一路都把手緊貼身體,沒有碰到他。

    還自以為做的很不著痕跡的那種。

    賀不疑將之盡收眼底。

    面無表情。

    碰個手而已。

    她知道談戀愛要干什么嗎

    所以她在瞎“答應”個什么勁

    海景別墅就在十分鐘步程的地方,不知不覺就走到了。

    刷卡開門,叮咚。

    腳踩在木質地板上,噠噠噠。

    飲水機出水,嗡嗡嗡。

    ……

    在兩人不聲不響、沉默相對的期間,這些聲音變得格外清晰,傳入耳中。

    賀不疑倒滿一杯溫水,頓了一頓,問馮又又:“要嗎”

    馮又又悄悄的覷他臉色,小范圍搖了搖腦袋。

    喉結滑動,咕嚕咕嚕,賀不疑將一杯水飲盡。

    因為經常鍛煉,他脖子和鎖骨連接的線條非常清晰,微揚頭顱喝水時,會讓人覺得很性感,能上雜志封面。

    但馮又又此刻更關注他臉上的細微表情。

    他有點怪。

    馮又又不太明白,被暗戀對象同意告白之后,應該是這個表現嗎

    喝完水,將透明玻璃杯放在吧臺上,賀不疑轉身。

    他再次開口:“馮又又。”

    馮又又:“嗯嗯”

    別墅外的院子也亮了燈。

    好一個海景別墅,落地玻璃外的大海盡數收入眼簾。

    連綿的燈如星星,點綴在深藍色背景里,夢幻極了。

    “……”賀不疑再一次閉嘴。

    在馮又又也轉頭看風景的時候,他轉身,朝樓梯走去。

    樓上是就寢區,很安靜,而且沒有馮又又。

    棘手之事,需謀定而后動。

    馮又又回過頭,就發現他自己一個人默默走上了樓梯,而且連燈都沒開。

    高大身影沒入黑暗中,一側是磨砂藝術處理的墻壁,一側是石英石扶手,上方掛有復古油畫。

    馮又又一怔,隨即心中有些觸動。

    “賀不疑!”

    “你、你別太激動了!”

    “我不會反悔的!”

    她對著他的背影大聲說。

    賀不疑腳下被臺階絆到,踉蹌了一大步。

    ***

    論壇講座在次日上午九點半,九點時負責主講的賀不疑還沒到場,因此主辦工作人員來到房間來催。

    門虛掩,并沒有關閉。

    小心翼翼推門,便見他坐在單人椅上,單手托下頜,眼神深沉,腕上戴的一只古董紀念版勞力士,身上的襯衣一絲不茍,長腿擺在那兒,好像拍雜志。

    工作人員愣了愣,被他帥結巴了:“賀、賀總”

    賀不疑這才回過神。

    他皺眉看眼對方,又看眼腕表上的時間。

    “抱歉,我走神了,”他起身,“去會場吧。”

    工作人員倒心里打鼓了。

    什么事值得這樣想

    是ai市場要巨變啦

    主講時,賀不疑保持狀態,全神貫注,只有偶爾,播放ppt的間隙,會打開桌面上的手機看一眼,像等誰的消息。

    主辦給他的時間是一個半小時,他講到十一點,換回主持,他與對方客氣的點頭,在掌聲中坐回第一排去。

    半小時交流環節,到后期有些失去紀律,四處都是討論聲。

    賀不疑離開會場。

    他在會場外接電話,思考了一整天的寧長舒在結束了工作后,來回答他提出的棘手情況。

    寧長舒道:“我也有很久沒有接觸又又本人了,不清楚她現在的心理狀態,不過按你的描述,其實你可以敞開來和她說清楚,不會對她有太大負面影響,一場誤會而已。”

    賀不疑:“不會太大是多大”

    這問題,任何心理醫生都很難和這位家屬定量描述。

    寧長舒剛要說,賀不疑又:“她這里跳過海你知道嗎。”

    無呼救跡象,連撲騰都沒有。

    漁民說還以為是什么死物掉進去了。

    就算是故意求死的,在瀕死前,也都會被激發本能,撲騰幾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過去了。”

    “沒過去呢”

    寧長舒微頓。

    他拿著手機,手指輕扣。他想,現在過分糾結的并不是馮又又,而是賀不疑。

    常見。

    在接診過程中,專業知識常常不僅用在病人身上,還用在家屬身上。

    因為關心則亂。

    和賀不疑正面接觸也有段時間了,寧長舒已經對他、對他與馮又又的關系都有了一定把握。

    他心念淡轉,忽笑道:“賀總,換個思路吧,現在非要讓又又知道她誤會了嗎”

    “什么意思”

    “你想過配合她嗎。”

    賀不疑連動搖都沒有。

    只覺得聽起來寧教授的學術項目又突然不缺錢了。

    他:“沒有想過。”

    寧長舒擅長說服,他坐正,換成很有迷惑性的語氣:“你當然可以向她澄清,一場烏龍而已,又又有辦法自己消化。”

    “但是賀不疑,任何定義都是我們人為去下的,我可以叫老婆餅為老婆餅,但里面沒有該成分,你把這稱為戀愛,就是戀愛。”

    “你說過,你愿意幫她“治療”對吧,我們就把這稱之為‘戀愛’,又如何”

    ……

    打完這通電話,賀不疑和友商要了根煙,去外面點了。他戒煙有一陣子,卓有成效,這還是這么久以來第一次吸。

    這地方也有其他人在吸煙,有人在聊天,不知說到什么,興沖沖的往室內走去。

    賀不疑聽見一些字眼,皺著眉轉頭,隨便抓了一個人問。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對方說。

    酒店實在大,會場之間隔得遠,饒是賀不疑加快了速度,也花了十多分鐘才趕到現場。

    看熱鬧的人很多,三三兩兩的湊著,一邊討論,一邊,興奮的朝中央看。

    兩人坐在兩臺筆記本后面,身后分別站著看熱鬧的人,都是內行,盯著屏幕,眼睛亮的像狼。

    還有人舉著手機拍。

    賀不疑大步走進去,有人給他讓路,他來到馮又又身旁,她明顯狀態不對了,手藏在了袖子里,緊緊攥著,身體坐的很直,但太直了,像被迫繃緊的弦。

    旁邊有人叫他賀總、說賀總也來了之類的。

    他不理,翻開她的手,擼起袖子看了一眼,面色鐵青。

    他攬住她腰:“走。”

    但頭一次,在這種情形,被拒絕。

    “不馮又又固執坐在原地,用語言、眼神、行動一起抗拒,“我不走。”

    “正比的精彩呢,”有人說話,“賀總,大家都看得起勁,別走呀。”

    正在進行的,是兩款產品或者說兩位技術之間的比較,一邊是馮又又,另一邊,也是在行內頗有名氣的人物。

    “賀總,”對方自如的笑,站起來,與他握手,“好久不見。”

    賀不疑壓根就沒理他。

    這人算個老熟人,曾經也在獨角獸工作,是早期成員,但僅僅三個月,去了其他地方高就。

    他的離職本來還算平和,如果不是他走的時候和馮又又吵了起來的話。

    看馮又又不打算走,賀不疑坐下來,挨著她,手放在她背后的椅子上。

    炮灰男悻悻然,也只好坐回自己電腦后面。

    約莫二十分鐘以后,勝敗分出。

    對方將筆記本合上,嘴角有點僵硬。

    馮又又在筆記本上用word敲字,打給賀不疑看。

    賀不疑掠一眼,一板一眼的念給對面的人聽:“現在是誰贏了”

    對面:“……”

    他不答,賀不疑:“嗯誰輸了”

    “是我個人技術不過關,”對面頓了頓,擠出了笑,“又又的技術沒話說,簡直是小說里的掃地僧,用最普通的武器,也能橫掃千軍,在場誰能和又又比呀。”

    他暗諷天馬普通,不過是依賴于馮又又技術。

    “賀總,您也真是幸運,有又又在身邊,等于有了一份最強大的技術保障,難怪您對又又一直情有獨鐘、青睞有加。”

    馮又又噼里啪啦的敲鍵盤。

    賀不疑太長不看,對那人說:“你腦子有病就去治。”

    第23章 第23章

    被賀不疑撂了一句,那男的面色鐵青。

    而賀不疑管殺不管埋。

    撂了話,他伸手合上筆記本,拎起。

    “煩請,讓讓。”

    賀總請圍觀人群讓路。

    眾人避讓。

    迎著眾人的視線,他撈上馮又又走了。

    賀不疑已經叫客房服務部備好了藥,接駁車也停在門口,兩人出來后,迅速乘車回到房間。

    按要求買了藥膏和內服藥品,放在門口柜子上,等到他們來,服務生用標準的笑容問還有什么需求。

    “沒有了,你出去吧,謝謝。”

    門輕輕闔上。

    賀不疑從外向內走,而馮又又坐在待客室中央,心中焦慮不安,她睫毛迅速煽動,感到坐如針氈,雖然實際上知道沒有什么事情是要緊的。

    賀不疑皺眉摸了摸她額頭,他看她臉太紅了,怕她是發燒。

    “沒、沒有。”她說。

    賀不疑拎了藥、倒了杯水,他再次打開手機確認醫囑:“這個藥片吃四分之一,過敏藥是一粒……用溫水送服。”

    馮又又配合吃了藥,水杯還給他。

    賀不疑接過水杯,放到一邊。

    空調靜靜送風,室內暖的有些悶了,賀不疑進門沒來得及脫外套,在她吃藥時,才來得及將大衣脫到沙發上,擼起襯衫袖子,露出精練結實的手臂來。

    他半蹲下來,落在馮又又身邊,攤開手,外用藥膏躺在他的掌心。

    馮又又在胸前、手臂內側起了一些疹子。其實以前賀不疑也給她涂過藥,不過畢竟、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她臉紅:“我、我自己來吧。”

    手臂的位置自己能涂到,脖子后方看不見,叫賀不疑在后面拿鏡子給她照著,她艱難的擰著胳膊涂。

    賀不疑嘴角微抽:“……”

    馮又又接著擰,四肢很不發達,啪的一下打到他下巴。

    賀不疑抓著她,沒好氣道:“中老年人都比你靈活。”

    防的跟什么似的,能把她怎么著還找他談戀愛呢,合著她家戀愛開倒車。

    賀不疑撒開她,奪過藥膏,擠在手心。

    他手指皮膚粗糲,擦過時,馮又又覺得沒那么癢癢了。

    她被撓舒服了,發出點哼哼聲。

    賀不疑一邊抹藥,一邊擰著眉頭問:“怎么打起來的你怎么碰到他了。”

    技術們湊在一起,圈就那么大,碰到是很正常的。

    跟這個男的打起來又更正常了。

    馮又又道:“就剛剛那樣打起來的。”

    這個人堵著她陰陽怪氣,問她結婚沒有,要抓緊啊、高收入女的不如年輕的吃香啊。

    馮又又外賣買了個網紅冰淇淋,送來時就有點化了,被這一堵,徹底不能吃了。

    給她氣的。

    馮又又嘀咕:“跟他一起上班的時候,我就想,我沒見過這么討厭的男的,結果他還返場,討厭死了。”

    剛來,這男的把她當打印機小妹,一會兒讓她復印一會兒讓她報銷,賀不疑出面點了他兩回,他在那邊“還是當女的舒服,老板喜歡哈哈哈哈”。

    等發現馮又又技術上無可挑剔,能解決他解決不了的問題的時候,他跑過去和其他男同事哥倆好,發掘一些男性共同愛好,在辦公室高談闊論,不帶她。

    離職的時候,說話更離譜……

    就是極其討人厭的一款男的。

    馮又又說到他沒完,嘀嘀咕咕。

    帶著一點埋怨勁,眼角眉梢都有了生氣。

    說了會兒,她奇怪的吸了吸鼻子:“賀不疑,你這樣看我干什么我說錯了嗎”

    賀不疑回神:“我看你了”

    馮又又:“是傻子烏龜大螳螂看的我。”

    賀不疑氣笑了,這反應夠快的。

    “你這張嘴在外面怎么不拿出來拿對著我這勁罵他,別敲鍵盤。”

    把馮又又說的郁悶了。

    她耷拉腦袋。

    對啊,怎么總要等事后來復盤,在現場的時候,發揮的爛透了……

    賀不疑按按她:“你接著說,離職的時候他怎么了。”

    馮又又說了一大通,“總之就是,說我們不行!”

    賀不疑:“我都沒氣,你氣個什么勁”

    馮又又:“!你還說!你氣了就好了,就不用輪到我了!”

    賀不疑:“什么強盜邏輯——別轉過來,”他從后方掰著她下巴,不準她擰過來,“涂藥。”

    馮又又鼓著臉頰。

    ……

    十來分鐘后結束了。

    馮又又也犯困,因為過敏藥的副作用。

    日光隔著紗簾淺淺的照進來,她為了省力,腦袋靠在賀不疑的手掌中,頭發毛茸茸的拂著他的胸口。

    看了眼時間,賀不疑道:“你去房間睡吧,醒了給我電話,我也正好出去一趟。”

    “去哪”

    賀不疑嗤笑:“怎么,還沒上崗就查我崗”

    弄得馮又又面紅耳赤,“誰、誰管你。”

    她跑回房間去。

    而賀不疑靜思片刻,掏手機,翻到剛被拉進去的一個小群。

    “摜蛋嗎”他艾特幾名友商。

    ……

    太陽落山,馮又又因為肚子餓醒了。

    揉著眼睛,赤著腳,走出去,她四處看,賀不疑還沒回來。

    她給賀不疑發信息。

    手機叮當一聲,賀不疑拿起來看一眼,輪到他出牌,他沒動。

    過了一會兒,才道了句“抱歉”,扔了張牌出去。

    這下壞了,下家直接起飛。

    刷刷出牌,贏了。

    有人拍大腿嘆氣,有人起哄,下家齊總哈哈大笑:

    “賀總,今天托你的福啊。來來來,都給錢。”

    這老小子今天賺多家,真是讓人看了牙癢癢。

    “不打了,”賀不疑道,“催我呢。”

    齊總不想放自己的福星,哎呀哎呀的叫他留下來。

    賀不疑:“下次吧,總算消氣了,我回去看看。”

    齊總:“喲,什么事啊這是”

    馮又又餓得不行,跑到客廳里翻酒店贈的果盤吃,剝了個香蕉,坐在地上,吃的狼吞虎咽。

    這個時候,外面的門打開,有人走進來。

    馮又又咬著香蕉,盤腿坐,腳邊擺著小包堅果、牛肉干、果盤。

    走進來的人:“……”

    馮又又:“!!!”

    賀不疑道:“怎么坐地上”

    他走過來,把馮又又拉起來。馮又又揪著他的衣服,因為急和氣而結巴:“你你你帶他來干什么”

    在門口傻站著的那位,正是傻逼男。

    賀不疑:“帶給你復盤。”

    “過來啊,”賀不疑一撂眼皮,“回憶你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

    炮灰男這輩子沒遇到過這種事!

    他居然要一句、一句的復述白天挑釁的垃圾話,讓馮又又想到如何回擊。

    還暫停、還倒帶,得傻站著聽賀不疑教馮又又說話。

    一來一往,馮又又漸入佳境。

    而他這個教學用機器人要抓狂了!

    不是,你們有病啊!

    “我錯了行吧,我特么嘴賤,我不就想和女孩子多說幾句話嗎,至于么!”

    賀不疑:“這句怎么回”

    馮又又小聲:“要不算了吧,他好像要崩潰掉了。”

    賀不疑:“快點,我倒數了。”

    馮又又:“……”

    馮又又:“回去讓你媽媽把你教會了再出來!”

    賀不疑點評:還行。

    炮灰男麻了。

    “你走吧,”又過了一會兒,復盤結束,賀不疑掠他一眼,上下一掃,“跟你們齊總說,多謝了。”

    炮灰男拖著殘破的身軀和靈魂走了。

    馮又又臉紅撲撲,這次不是因為焦慮,而是興奮。

    雖然、雖然這真的很奇葩,但起碼今夜一點不會因為“當時應該這么說”而捶胸坐起了!

    “餓了吧,”賀不疑看看外面天色,“要吃什么”

    酒店自助餐定時開放,這個點已經沒有了,賀不疑本想要專門點一些送來房間,但馮又又堅持要去逛美食街。

    美食街,人擠人,她居然想去美食街。

    賀不疑納悶,和她一塊兒去了。

    馮又又這也想吃那也想吃,自己主動和小攤老板溝通,問哪個賣的好,拎了兩手小吃,最后選在手打檸檬茶的小桌椅處坐下用餐。

    賀不疑一路付賬,跟在她屁股后面。

    美食街有許多成雙成對的情侶,都是女孩在吃,男孩在陪。

    他們在里面并不突兀。

    坐了下來,賀不疑手撐著下巴,有一搭沒一搭的看手機,時不時掃馮又又一眼。

    看得出,她狀態很好。

    賀不疑拍了張,發寧長舒。

    本意是表達她很開心。

    寧長舒道:“藥物作用。很快會回落,有抑郁風險,記得盯一盯。”

    賀不疑的嘴角落下,抿的平直。

    “想好了嗎”寧長舒催他。

    賀不疑關了手機屏幕。

    吃著,有對爸媽牽著小孩走過去,小孩提著小桶,里面是挖沙子的小鏟子套裝。

    馮又又的目光追了會兒。

    于是吃完了,馮又又有了自己的挖沙套裝,粉色芭比款,快樂的投入挖沙子大業。

    賀不疑甚至穿著手工皮鞋,站在這塊小沙灘里,身上十來萬的高定西裝剪裁合體、精致昂貴。

    他手插口袋,看娃似的看著她。

    太陽已經全部落進地球另一邊,天邊只余淡藍色光彩。

    他看了她一會兒,叫他:“馮又又。”

    馮又又抬起腦袋來。

    賀不疑走上前,揉了揉她細軟的發絲。

    “”

    賀不疑道:“馮又又,真想和我談戀愛”

    她果然沒反應過來,傻乎乎的。

    可能還在心想,不是你找我談的嗎

    他覺得她像沒有了殼的小動物,磕磕巴巴的,讓人心軟。

    大家不是說,一些傻乎乎的人,是因為上輩子是小動物,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做人。

    她在人類王國里果然很不熟練。

    “那談一個吧賀不疑漫不經心的說。

    第24章 第24章

    馮又又抬頭看見賀不疑的眼神,深邃寧靜,眸光專注,海在他眼中。

    她呆呆的拿著挖沙小鏟子。

    換幾天之前,馮又又都不可能會想到,自己會和賀不疑站在沙灘上,在殘日余暉中,有這樣一場對話。

    他臉上那種平靜溫和,罕見到她會以為這是另一個人。

    賀不疑扯扯嘴角,手攀上她耳朵,輕輕的揉了揉:“那現在,我們來說說,什么叫‘還算比較正常的人’。”

    “”

    什么

    “我是哪里不正常,得到你這種評價”

    馮又又:“”平靜溫和

    她都結巴了:“我、我也沒有說你不正常啊!”

    “正常是什么評價誰會覺得正常是一個正常評價我說‘你是個正常人’,你聽了高興嗎”

    “高、高興,我、我就想做個正常人。”

    “賣慘也沒用,現在就給我重說。”

    “我說我說……”

    “倒數了。”

    “啊啊我想不出!你不要催我!”

    ‘想不出’也添了一把火,結果是馮又又的耳朵被揪紅了。

    馮又又抱著頭,怎么都掙不開賀不疑這個狗東西,始終在他的手臂胸膛間彈跳。

    一整個都要氣冒煙了。

    不是,這個人是什么暴力狂啊,情緒不穩定,愛和她的耳朵、臉蛋過不去,動不動就擰啊捏啊的,她是橡皮泥小人嗎!!!

    難怪一直沒有女朋友!!

    賀不疑看她還不服氣,‘呵’了一聲:“馮又又,摸著良心說,你不知道我對你有多好,但凡知道,你都說不出這種話。”

    馮又又的系列行為,在他這邊,和趕鴨子上架沒有區別,他堂堂賀少、賀總,對這個馮又又,真是仁至義盡。

    呵。

    再擰兩下。

    馮又又:“!!!”

    馮又又非常后悔和賀不疑出這趟門,因為這接下來這一整晚,完完全全可以叫做審訊之夜——

    她對“喜歡”的定義是什么,為什么覺得他“喜歡”她,什么時候“發現”的,是不是有誰在中間瞎瘠薄亂傳……

    “一個人的喜歡太辛苦”,又是哪個破爛言情劇里撿來的臺詞!

    每多一個問題,賀不疑看她的眼神,就重一分,就好像她欠了他幾個億,而且那錢還是他在什么非洲黑心礦里挖煤賺的。

    怎么會有人和暗戀對象在一起第一天是這種反應!

    賀不疑他壓根就不是一個正常人!

    他應該和昨晚一樣,因為突如其來的驚喜、多年暗戀被回應,而心神震顫,默然無話。

    他心中激動、感慨,而越是激動感慨,就越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感受。

    最后變成有力的眼神、無言的對視。

    啊,那才是正解!

    他就不該緩過神來!

    才第一天,他他他就做回了他自己,那后面、后面怎么辦!

    兩人回了別墅,馮又又簡直是撒丫子跑路的程度逃竄進了自己的房間。

    賀不疑左手拎著她的芭比粉小桶,右手拿著一網彩色貝殼,“……”

    他瞇起眼。

    跑是吧

    冷哼一聲,賀不疑掏手機。

    門內馮又又收到新信息:

    【H:走這么快還沒有道晚安。】

    她:“”

    【H:夜里會想你。】

    如、雷、轟、頂。

    聽到里面什么東西摔在地上,賀不疑意滿離。

    他睡不好,她也別想好過!-

    后面怎么辦,也是賀不疑在思考的問題。

    雖然和馮又又的理解完全南轅北轍就是了。

    夜晚,賀不疑與寧長舒長談。

    寧長舒將新版治療計劃發了過來,另外還有一份給賀不疑的心理測評表。

    這次嘗試很大膽,他需要先確認賀不疑的安全可靠。

    賀不疑將表填了,發還給他。

    寧長舒看完,評了一句:“你有個好母親。”

    賀不疑:“……就說很煩心理醫生。”

    寧長舒一笑。

    回歸正題,賀不疑開了馮又又白天用的筆電,坐在書房里,認真的看治療計劃。

    他穿深紫色綢緞睡袍,袍面光澤柔潤,腰帶隨手一系,袍子敞開,露出鎖骨和部分胸肌,形狀完美。

    他時不時和寧長舒說話,提出問題,進行討論。

    手指在屏幕上滑過,認真劃記,保存為筆記。

    以戀愛為名的治療,是一次很新、很大膽的嘗試。

    若非機緣巧合、參與者可靠,寧長舒必定不會提這樣的建議。

    鯨木整理

    心理治療期間,雙方的信任十分重要,而二人相識已久、又從好友變為戀人,對馮又又來說,還有比這更值得信任、更適合敞開心扉的對象嗎

    馮又又的問題,不光是社恐,還有多種情緒病,她對治療、走出去是抗拒的,比如說,寧長舒為賀不疑提供的清單中,包括了冥想、角色扮演、對抗性運動、養寵物等等項目,這些事情對其他人來說,很簡單,但要馮又又這個社恐自己獨立去做……你拿把刀架她脖子上也沒用。

    可如果,將之裝進名叫“約會”、“談心”的套子里,成為戀情的一部分,那一切就不一樣了。

    約會項目五花八門,戀愛中的交談也常涉及心結,一切順理成章,她不會發現這是一場治療,而是在信任于安全之中、在另一半的引導下,對自己、社會建立更健康堅強的認知。

    賀不疑近期看了許多心理學書籍和課程,與寧長舒的交談很是順暢。

    兩人談了兩三小時,停下來休息大腦。

    說起閑話,寧長舒感慨道:“我真沒想到,她居然能‘答應’你,這真的很不可思議。”

    賀不疑:“嗯,確實。”

    兩人的不可思議并不是同一類。

    賀不疑的不可思議等于離譜。

    寧長舒的不可思議,是一種對人與人之間信任的感慨。

    “開始一段親密關系,對她這樣的情況來說,要克服太多太多的心理障礙。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導致的誤會,但我真的很驚訝,她能在這樣短的時間里接納你。”

    “在她那么小的自我空間里,竟然擠出了一個地方容納你,你對她來說,真的很不一樣。”

    賀不疑手指微頓,停在筆電邊緣。他說:“寧教授,可不可以認為你現在在心理綁架我”

    寧長舒道:“你的敏銳度很高嘛。”

    這玩意要不高,談判桌上早被人套圈套死了,賀不疑道:“我說出去的話不會收回來,我一定陪到她完全好,再跟我分手為之。”

    寧長舒:“你這就想分手了”

    這對賀不疑是當然的事情。

    馮又又不喜歡他,他能不知道

    和好朋友嘗試戀愛,嘗試失敗和平分開,繼續做好朋友,這就是賀總的全盤計劃了。

    寧長舒不言,心想,性情較為自負,也符合表格中的測評結果。

    他笑了笑。

    想了想,還是說回了前面在說的話:“得聲明,我沒有綁架你,如果你聽我說完,我最終要說的是:這一步,是她自己走出來的。”

    ……

    兩人聊到很晚,將治療計劃全都盤了一遍。掛視頻前,寧長舒叮囑:“但有一點,開弓沒有回頭箭,無論在怎樣的情形下,都不要讓她知道,這場‘戀愛’的起源和目的。”

    他好像在立什么flag。

    賀不疑懶洋洋的說:“這事只有你知我知,你記得別讓你那些混子學生看到了。”

    他對他的學生意見真的很大。寧長舒嘆氣。

    ***

    次日。

    因醒得晚,賀不疑次日接近午餐時間才醒來。

    他見到馮又又,正襟危坐、盯著倆黑眼圈,端坐在桌前,一副要開會的樣子。

    他莫名。

    身上睡袍并未換下,賀不疑在吧臺飲水,水流沿著嘴角落下一些,將睡袍顏色浸深,他合宜的肌肉線條被勾勒的很好,日光下,有種成熟男人的俊美。

    他在社交圈揚名,并非沒有道理。

    他打了個哈欠,問馮又又:“叫餐了嗎吃藥了嗎”

    馮又又不語。

    他納悶看去。

    馮又又:“叫了,但是,你先坐過來,我和你聊聊。”

    聊聊

    賀不疑走到她面前,用手指撂了撂她衣領布料,俯身,想看她皮膚紅疹情況——

    那姿勢其實很容易引人誤會,會覺得是早安吻、早安擁抱一類的。

    所以馮又又反應很大,一把捂住,將幾張紙啪的拍他懷里。

    “你你你先看這個——”

    賀不疑皺眉。

    他低頭一看,是幾張打印A4紙,四號字體密密麻麻的分布著,題名為:戀愛進度調度計劃表。

    他:“”

    “第一個月是牽手,”馮又又說,“我們按計劃,循序漸進。”

    賀不疑忽然有大事不好的預感。

    他往后翻,到最后一頁。

    果然。

    離家出走、公司要垮的兩大時期,賀不疑的心理也沒現在這么翻江倒海。

    他是趕鴨子上架,不是真要當鴨!

    第25章 第25章

    馮又又看見他直奔最后一頁,很不自在的挪了挪。

    這個賀不疑……

    男人這種動物,果然、果然最關心這種事情。

    賀不疑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豈能平白蒙受此不白之冤:“你什么意思”

    馮又又連忙撤回,換上純良的眼神,搖了搖腦袋。

    賀不疑:“……”

    馮又又心里犯嘀咕……她又沒說什么,怎么現在她連一個眼神都有錯啦

    她可夠通情達理的了。

    充分考慮甲方(他)需求,最大范圍提高乙方(她)接受度,嚴謹客觀的制定了這份計劃表。

    哇,碰上她這么好的暗戀對象,他偷著樂吧!

    賀不疑嘩啦啦又翻了兩下,牽手擁抱接吻做、愛,每項里還有小項,在時間規范下,還細致到了可用事件、發生條件……

    等等。

    剛才那是什么。

    不確定,回去再看一眼。

    賀不疑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

    他按著額頭:“馮又又,這是你寫的還是天馬寫的”

    “天馬。”

    “你灌了幾個T的漫畫小說給天馬它沒學過生物你學過嗎”上次那件替身的事情其實根本也是她下了一堆替身文學吧!

    馮又又:“啊我、我看過呀,有問題嗎”

    她湊過來,想看。

    賀不疑啪就合上了。

    面色難看:“別搞這些亂七八糟的,都給我刪了。”

    “啊為什么”

    “我們不用!”

    馮又又一愣。

    對她來說是松了口氣啦,可是他……

    “你確定不用嗎男的不是都……你不用”

    賀不疑更面色鐵青。

    聽出來了,說是“不用”,實際是“不行”。

    “行”不對,“不行”就更不對!

    賀不疑手扶太陽穴,閉了閉眼。

    “我的意思是,”賀不疑強行調整思緒和語氣,“我們要順其自然,不能一板一眼的按照規劃來行事,這又不是寫程序,對嗎。”

    原來如此,就說他看著也不像……馮又又靜思片刻,搖頭說:“不對,我覺得一切都有程序,有程序行事更穩妥。”

    “戀愛是要從心而發,按照自己的心意來……”

    心意

    計劃好歹一個月牽手兩個月擁抱,到半年才邊緣。

    要是按他的心意——

    那個第一眼直接翻最后一頁的“心意”。

    馮又又:“就要按程序。”

    她堅定無比:“就、要。”

    兩個人無論如何也達不成統一,服務員送了餐來,暫時停下爭論。

    別墅餐廳干凈敞亮,窗戶敞著,微風和煦,白紗簾鼓起,明明是一個很舒服的環境,兩人卻各懷心思,安靜到只能聽見碗筷輕碰的聲音。

    賀不疑面無表情的在桌子底下發信息給寧長舒:“有可能兩個月就治好她嗎”

    馮又又在桌子底下把自用的天馬和服務器連上,問:你這份計劃有哪些不合生物學之處

    【為您找出三處在實施中存在問題的部分:1.由于……】

    馮又又:啊啊

    馮又又:啊啊啊啊!!!

    吃著吃著,賀不疑一抬眼,發現馮又又背過身去,一副窒息的樣子。

    他:“……”

    馮又又到底是什么后知后覺的呆子。

    下午論壇有安排,兩人畢竟是來公干而不是公費戀愛的,吃完以后就各自換衣服去會場。

    這次是在同一會場,兩人的名牌一前一后但全程都沒聊天,坐在前排的賀不疑就沒回過頭。

    中場休息時,幾個友商湊過來聊天,他在人群中央,往馮又又處瞥一眼,馮又又趴在桌子上睡覺,于是收回目光。

    一直到傍晚,會場安排結束,大家散伙吃飯。

    賀不疑拒掉幾人的邀請,轉過頭,敲了敲馮又又的桌子。

    “吃飯了。”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深奧問題,去餐廳的路上,賀不疑走的特別快,馮又又跟不上,就差要小跑了!

    路過的客人忍不住回頭看,覺得他們很奇怪。馮又又忍不了了,拽他:“你你慢一點!我跟不上!”

    賀不疑皺皺眉,這才放慢速度。

    自助餐廳今晚的贈菜是波士頓龍蝦和帝王蟹,按桌牌送到,餐廳內有大小不同的桌子,馮又又和賀不疑一直坐的是內側靠窗雙人卡座,馮又又環視一圈,雙人座區域基本都是情侶、夫妻。

    她有注意觀察那些人的神態、動作。

    有些男士很紳士,幫伴侶處理菜品,將取出的肉放到盤子中,遞給對方;

    有些就不咋地,光顧著玩手機和自己吃。

    不知為何,馮又覺得那個玩手機有點眼熟。

    她試圖看清那邊的人臉。

    可是她有一百多度近視,出來沒戴眼鏡,越努力越覺得糊。

    賀不疑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表盤反射的光有點扎眼睛,他叫她,“你東張西望干什么,又不餓了”

    像賀不疑,就是只顧著自己吃的那款。

    賀不疑:“你還在吃過敏藥,這些就別吃了,我叫服務生給你……”

    馮又又:“”

    “炒了盤雜糧飯。”

    啪。

    滅燈。

    賀不疑自己吃了半只波龍,馮又又把玉米粒炒飯當做他,咬咬咬咬咬。

    她壓根就沒吃飽,飯后竟然還得陪著吃了海鮮大餐的賀不疑散步消食,馮又又吸了吸鼻子,在背后對著他的影子踢了兩腳,接著拿出手游來玩。

    酒店內景也布置的不錯,花叢簇簇,開著這個季節不應該開的花。走了幾步,遇到幾波同行,停下來聊幾句,又各自散開。

    走到無人處,有鳳凰花垂落,賀不疑已深思熟慮許久,站住腳步。

    馮又又沒有防備,差點撞到鼻子。

    賀不疑不知道她小動作,道:“馮又又,白天你提的計劃,我想過了,我可以配合。”

    “但配合必須是雙方的,我也有幾點——馮又又,你在聽嗎”

    花叢后,本有要上來打招呼的友商,見狀撤回,轉頭走。

    馮又又沉浸手游,沒有在聽。

    賀不疑的態度從平和變成兇惡,揪住她的耳朵。

    他對著她耳朵說話,熱氣噴在耳廓上,癢得要命,“我配合你,你也得配合我,我的需求你要滿足,否則我捏死你!”

    “……”

    “不是你想的那種需求,”賀不疑大為光火,“我才沒你這么低俗!”-

    是不低俗。

    她被他拽去酒店二樓打壁球。

    運動中大腦分泌內啡肽,能有效對抗抑郁;而建立起運動的長期習慣,也會對身心有巨大的好處。

    研究顯示,有氧、力量訓練的結合,以及一些對抗性運動,能夠很好的改善SAD患者的心理狀態。

    以上是賀不疑的理論依據。

    事實依據則是,賀不疑以為馮又又有運動天分。

    他聽馮又又吹過,周佳佳的羽毛球、網球、游泳都是運動員水準(為了擴大社交、結識優質男性),既然是雙胞胎,馮又又應該也不賴。

    半小時后,賀不疑臉疼,馮又又胳膊疼。

    “換訓練球賀不疑按響對講鈴,對外面的服務小弟說。

    馮又又:“不、要、了。”

    賀不疑停了停,說:“暫時別過來。”

    他關了對講機,轉身回到馮又又面前。

    馮又又連凳子都不坐了,癱軟在地上,整個人被汗水打濕,雙目渙散無神,好像已經是一只被燙了毛拔光光的死鴨子了……

    賀不疑是不低俗。

    他惡毒!

    賀不疑這個時候應該良心發現的,但是,才打了十五分鐘而已,他更多的是匪夷所思。

    “你明明會打網球。”

    “我,”馮又又大喘氣,“什么時候,打網球”

    “你和許薇”她們打過女子雙打的,賀不疑看過照片。

    “三年了,”馮又又麻木的看著天花板,“你更新一下系統吧。”

    賀不疑忍不住要扶額的沖動。

    他半蹲下來,將手給馮又又:“算了,不打了,起來。”

    馮又又如臨大敵:

    “你不會是騙我起來繼續吧”

    賀不疑:“你再廢話那就繼續。”

    馮又又立馬抓住他的手,賀不疑向后拉,將她拉起來。

    馮又又頭暈目眩,站都站不穩,拿賀不疑的手臂當欄桿扶。

    賀不疑干凈清爽,運動服上有薰衣草淡香,混著他本人特有的氣味。

    完全就是熱身環節都還沒進入的狀態。

    他在她頭頂嘆氣。

    馮又又已經是半個死人了,雙手抱著他的胳膊,如無尾熊抱樹。

    礦泉水被遞到嘴邊,“喝點水。”

    馮又又咕嚕咕嚕。

    水沿著嘴角落下去,打濕賀不疑的袖子,他沒在意,用拇指擦了擦她嘴角和下巴,“去坐椅子。”

    馮又又被拖過去坐椅子,賀不疑的手拍打她背,“好點了嗎”

    “一點點。”

    那就讓她再歇會兒,賀不疑抱著手臂,長腿伸直,頭向后微仰,馮又又坐在他身邊,呼呼的喘氣。

    他時不時掠一眼,確認她狀態。

    馮又又的臉紅撲撲的,肌膚雪白,烏黑的鬢發全部汗濕,貼在耳邊。

    賀不疑這一眼多停了幾秒,在她發現后,也沒挪開。

    “你平時一點沒運動”

    “嗯……”

    “那你現在歇好了吧”

    “嗯嗯,”馮又又沒有防備,點點頭,歸心似箭,她要撲回去大床上看劇看漫畫,“我們走——”

    賀不疑嘴角微不可見的勾起來:“不是說了嗎,要配合我的需求。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啊”

    “現在開始,我是在壁球館糾纏你的教練,你,要想辦法拒絕我,必要時候,向服務生求助,但注意,服務生也可能是一伙的。”

    馮又又遲鈍。

    “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喜歡’你,卻從來沒想過要追求你嗎”

    他在說什么……

    “因為我有一些,”賀不疑湊到她耳邊,嗓音惡劣,“特、殊、愛、好。”

    “”

    第26章 第26章

    從壁球館出來,遇到同一論壇的友商,對方熱情打招呼,卻見馮又又雙目無神,如一條幽靈一般飄過去……

    賀不疑單手插口袋,一身休閑服襯的他高大健氣,額頭的細微汗水閃著晶瑩的光,一看就心情很好。

    “抱歉,”他向對方道,“我惹她生氣了。”

    友商表示沒關系,快去追吧。

    心中暗道,也沒問你啊,炫什么

    賀不疑腿長,很快追到馮又又,馮又又怎么走都甩不掉他。

    他的聲音貼著耳朵傳過來:“走不快了嗎還說你不是烏龜變的。”

    “瞪我干什么,我說錯了嗎,哪里說錯了你要告訴我——”

    又是這種口吻,“賀教練”!

    馮又又被他逼的什么話都說了,最后編出房間有螃蟹的理由,把服務生叫了進來,還請隔壁的客人也來找找看,之后在大家納悶的神色中鼠竄而逃。

    等等,螃蟹……

    怎么會說螃蟹!!!

    真的好爛啊嗚嗚……

    洞虛真人

    回到別墅,馮又又就要沖進房間,在她關上門的前一秒鐘,賀不疑用腳抵住門,做了攔路虎。

    他挑眉,“急什么”

    你說急什么!

    急著擺脫你!

    在馮又又大力且無用的抵抗之中,她被賀不疑單手拎起來,按到床上,各種上下其手——

    “你別掙了,要非禮你早干了,不按開明天你有的苦頭吃。”

    壁球對手臂、腰部的鍛煉效果都很好,馮又又長期不動,突然來這么一下,不按一按的話,明天一定會很酸爽。

    賀不疑長期健身,手法還算可以,對肌肉均勻施力,順著手臂和腰部的肌肉一點點的推,很是耐心。

    以他的身價,這套按摩可是價值不菲。

    但馮又又的感受嘛,就是另一回事。

    ——看過洗澡的貓嗎,從掙扎到逐漸認命。

    就是現在的馮又又。

    而且說真的,均勻他個頭,很、疼!

    賀不疑看她這幅被抽走了靈魂的模樣,用食指輕輕彈她腦門:“怎么又呆了”

    馮又又把腦袋埋進枕頭,消極抵抗。

    賀不疑偏手賤,拔一拔她頭發、揪一揪后頸皮。

    馮又又裝死。

    賀不疑停下了小學生行為。

    臥房只設計了燈帶,光線柔和的繞房間一圈,烘托出柔和靜謐的氛圍。

    他看她就那么軟軟小小的一攤,趴在床上,有些想笑。

    她讓天馬列那一堆親密行為和時間,第一個月只能牽手,第二個月才能擁抱……可是,現在,她毫無防備的趴著,頭側枕在他膝邊,碎發拂過他的手指,難道不比那些都要親密許多

    她但凡認真想想,都會發現,手是牽過的,擁抱也是有過的,很多身體上的接觸,他們沒有避諱過。

    但她沒有想到,說明,她一點兒沒往心里去。

    除了呆子,還有什么詞更適合她

    賀不疑搖了搖頭,叫了她兩聲,“你有沒有不舒服”

    馮又又用后腦勺寫著:你看我是舒服的樣子嗎。

    反正她也不抵抗了,賀不疑自己去翻了翻她的衣領,掃了一眼——沒有出新的紅疹。

    控制變量,虛擬情景;設定目標,轉移注意力,另外,還有安全閥在場。

    這種方法是大膽但穩妥的。

    賀不疑心中如是評估。

    他滿意了,拍一拍馮又又的背:“今天不錯,下次繼續。”

    “我請問,這有什么好玩的……”馮又又有氣無力。

    賀不疑:“好玩,你不懂。”

    他也知道她累麻了,“你自己去洗個澡,別就這么睡了。”

    “聽到沒有”

    馮又又悶悶的哼了一聲。

    賀不疑還不走,想了想,“壁球你不會,以后我們打網球”

    一定要打一個能不能打他啊!!

    “不說話就默認了。”

    賀不疑收獲了一個枕頭,被砸的那種。

    他于是停下可惡行為,走出臥房。

    ……

    房門關閉,馮又又的活力值很緩慢很緩慢的回升。

    一邊回升,一邊罵賀不疑。

    什么神經病愛好,簡直了……

    怎么會有人喜歡玩這種,他是不是——

    突然感覺哪里不對。

    馮又又抬起頭,大睜眼睛,如果可以具象化,那瞳孔里應該有個“!”

    —

    晚上來了活,機構發了份文件給賀不疑,他坐在客廳里,審閱和討論到很晚。

    算一算,今年開年起,他基本沒有在午夜前入睡過,要么是工作,要么是交際。

    創一代不好當。

    工作結束時,眼睛有些酸,他滴了眼藥水,稍作休息,上樓洗漱。

    水聲響起來、歇下,他換了浴袍出浴室門。

    這時,忽聽有人小聲叫他:“賀不疑!”

    這里只住了兩個人,除了馮又又還有誰。

    賀不疑在走廊,轉過頭去,見馮又又房間地面門縫露出一線光,她的聲音就從里面傳出來。

    他以為她應該累昏了才對:“你怎么還不睡”

    馮又又說:“在等你。”

    南泊東吳萬里船

    賀不疑擰門,卻沒擰動,她從里面反鎖了。

    “就、就在外面,我們這樣說話馮又又小聲道。

    賀不疑心念一轉,皺起眉,難道還是不妥嗎

    “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讓我進去看看。”

    “不不,沒有,你就在外面,”馮又又道,“我是想和你說話……”

    “你、你心里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

    賀不疑疑惑。

    她在說什么

    馮又又的聲音細弱:

    “你怎么會有那種愛好你看過醫生嗎”

    賀不疑:“”

    因為角色扮演,她覺得他是不是心里有病。

    真是企業級理解。

    剛要扶額,卻聽她說:

    “我這樣,是我媽媽總打我,但你,你怎么會有那種愛好你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你不喜歡你自己嗎,不想做你自己嗎”

    賀不疑頓住。

    馮又又是想,賀不疑的性格,連表白都不敢,說明這個“愛好”很“嚴重”。

    已經不是逗她好玩的性質了。

    他為什么要扮演別人能收獲什么心理補償嗎還是有什么心結呢。

    她小聲說:“你多好呀,你那么厲害,聰明、健談、有責任感,好像沒有你不會的事,像太陽一樣。”

    在各種場合能用各種語言流利應對的賀總,難得被卡住了。

    本該啼笑皆非的理解,在這一刻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你還在嗎”馮又又隔著門板問。

    她好像是坐著的,因為來聲的位置很低。

    南泊東吳萬里船

    過了一兩秒,賀不疑跟著坐在地板上,低聲問:“你不睡覺就在想這些嗎”

    “嗯……嗯!”

    “那為什么不能開門”

    誰曉得你還有什么奇怪的?play,才不要。

    好像聽見了馮又又的內心獨白,低低的笑聲傳進來。

    四下溫暖,地毯柔軟,隔著薄薄一扇門板,他問:“馮又又,你不生氣了”

    “這、這有什么好生氣的。”對正常情侶來說,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吧。

    四下那么安靜,賀不疑仿佛都可以聽見那邊淺淺的呼吸聲,回響在了他心間。

    賀不疑深深呼出一口氣。

    他說:“是我的問題。”

    “啊”

    他的問題是他真的有些可惡。

    把訓練包裝成惡作劇突襲她,以她的反應為樂。

    但他不能叫停。

    賀不疑低聲:“又又,下次想這樣‘玩’,我提前和你說好不好選你喜歡熟悉的場景,不要很多陌生人,你覺得不開心了我們就停下來。”

    所以真的有問題

    馮又又遲遲的“嗯”了一聲。

    咔噠,門開了。

    一束光漏進來。

    賀不疑抬眸。

    馮又又盤腿坐在地上,長發披肩,睜眼看著他。

    賀不疑:“你……”

    他話音止住,是她伸出手,仰著臉,摸了摸他的頭。

    “沒關系的,”她哄小朋友似的,語氣溫和又認真,“我們慢慢來呀。”

    賀不疑怔住-

    這晚,賀不疑被馮又又搞得睡不著了。

    脫敏療法,也叫暴露療法,讓患者至于害怕的場景之中,逐步脫敏。他在壁球館做的就是。

    他想著順便逗逗馮又又,沒想過會讓她理解到那個角度去。

    他不是會?pua自己的人,凡事都是別人的錯,但馮又又的反應,是個人都會有“我真該死”的感覺。

    她實在太……

    賀不疑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坐在床頭,按住眉心,膝上一本催眠的原版書怎么看也看不進去。

    馮又又是一個怎么樣的人這個問題現在想很過時,因為這是他前兩年熱衷于思考的。

    馮又又太慢熱了,他們過了很久才熟悉起來。

    剛開始只覺得她悶葫蘆,知道她社恐病,他們就是普通的老板和員工的關系。

    馮又又肯靠近他,是從他把傻逼男擠兌走開始的,馮又又會開始和他嘀嘀咕咕的講小話,說些有的沒的,這家外賣一吃就知道是科技,路上賣煎餅的大爺換了個大媽……

    更熟悉、更沒大沒小,是因為那段只有兩個人在撐的時光,沒有了分工,拿到什么做什么,累了就往午睡床上一攤,高興說話、不高興大眼瞪小眼。

    馮又又嫌他抽煙,還做出過偷偷翻抽屜扔他的煙盒的事情。

    雖然其實他也就只是壓力大的時候才來一根,癮不重。

    他總結了她的很多特點,知道她知道煎餅大爺總多收她一塊錢但是她依然給,知道她從不走天橋過,因為看見乞討的人會郁悶一天,知道她喜歡給予,多過索求,喜歡找自己毛病,多過挑剔他人……他清楚她。

    他總是過界的干涉她,因為那是她。

    而他自己,總是對她心軟,他也知道。

    賀不疑放下書本,深深呼出口氣。

    他側過頭,看向深藍色的海。

    ……

    馮又又在起夜時看見他發給自己的信息,發信時間夜里一點。

    他叫她刪掉天馬的計劃,自己列一份清單,只寫她自己想做的事情。

    馮又又迷迷糊糊,還以為是做夢夢到他布置工作了。

    ……怪可怕的。

    第27章 第27章

    早晨馮又又起來,被賀不疑問到“想了沒有”的時候,人是懵懵的。

    這才知道那不是噩夢。

    “列這個干什么她揉著眼睛,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站在走廊,腳踩著她在這里買的拖鞋,上面有她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放棄的兔子圖案。

    賀不疑跟她解釋不來,道:“總之你列就是了,我會看的。”

    馮又又遲鈍的“哦”了一聲。

    賀不疑拎著她,去客廳喝豆漿,等她慢慢醒神,再一項項的核她的清單,如果不看內容的話,還確實有那么點像在對工作。

    “想要老板突然放我一個月假,發我獎金——剔掉這種,別夾帶私貨。”

    “哦……”

    “想要一個限量版游戲機,想要新鍵盤,想要一輛腳踏車……你怎么不去隔壁馬總那里許愿,而且我不是給你發工資了”

    馮又又撂筆,瞪著他。

    南泊東吳萬里船

    他怎么這么多意見,參加一個論壇還真當自己意見領袖了!

    還挺兇,說好的軟柿子呢

    賀不疑嘖了聲,“行,我不說了。”

    買東西誰不會,最容易的就是這個了。

    馮又又也是這樣想的,愿望清單誰不會,最容易列的就是這個。上午的論壇部分很無聊,馮又又拿著筆記本裝模作樣,開小差期間,列了好長清單。

    賀不疑走動時掃了一眼,從身后彎腰,握住她手挪動鼠標,查看文檔。

    看畢,他拍了拍馮又又腦袋,夸獎:“不錯,真乖。”

    兩人舉止親密,不知情的同行發來詫異的注視。

    賀不疑走開后,同行把腦袋湊過來,小聲道:“馮總,我想問一下……”

    “就、就是你看到那樣馮又又羞恥的道。他們不是地下戀情,她都答應了賀不疑,就應該承認的。

    “啊我看這也不像筆記啊。”

    老實人同行是想抄一下講座的筆記來著。

    馮又又閉了閉眼。

    好想報個班學打地洞。

    “筆記,我、我找給你……”

    這天論壇實在是太無聊了,參會人數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減少,到下午的時候已經走了一半,馮又又從小到大都是乖學生,前后左右都空了,她還老老實實堅守。

    直到賀不疑這個壞分子過來言語動搖她、行動綁架她,她從未缺課的美麗記錄從此抹上了黑。

    不過,在蔚藍海風從她耳畔經過時,這些又都不算什么了。

    賀不疑非常淡定,把她撈過來,抬抬下巴,“看那邊。”

    他們在一艘游艇上,比上次看到那艘Ferretti還要豪華,里面鋪了大理石板,是黑底金絲的,游艇上包括水手和服務團隊在內有二十多人,他們上來時,有個大帥哥服務生笑容滿面的帶路。

    游艇在海面制造出一陣波浪,迎面的海風濕漉漉,還有點冷。

    馮又又甚至腦補到了一些在公海進行秘密交易、談判的情節。

    直到,她在賀不疑的指示下,于海面看到了黑色的魚鰭。

    “kris趙的黑鰭鯊,他們剛把它放出來,三天后才會來接,就在這個地方。”

    魚鰭劃開水面,做著自由的運動,不遠處還有另一艘船。

    水波繞著船運動,一圈圈變大,到十多分鐘后,才潛入水中,水面也安靜了。

    那條鯊魚是真的認人。

    馮又又心頭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轉過頭,對著賀不疑。

    “我知道他笑。

    “你再來看看這個賀不疑拿著?pad給她,播放一段視頻。

    視頻上,是幾個外國人在放生魚。

    “這是ngo公益組織救助的鯊魚,日期是今早四點,太早了,我們趕不到那個時間。這幾條鯊魚的后續情況會被追蹤,如果放生不成功,可能會再次救助,相應費用直接記入你名下。”

    “換句話說,這是你放生的鯊魚。”

    “”

    “我覺得這樣更有意義一些,以后你想起藍思海域,是你在這里有你自己的鯊魚。”

    視頻結束又重播,如此反復了三四遍,馮又又終于抬起頭,看向賀不疑。

    風將他的額發都吹到腦后,露出的眼睛深邃桀驁,濃密的眉毛好像是墨水染過的。

    她看看他,又轉頭看看海。

    思緒忽如海一般湛藍。

    這天的天氣十分賞臉,海風和煦,日光晴好,云朵躺的懶洋洋。

    他們在海的中央看了夕陽。

    太陽是紅色的,很圓很圓,把海水都染上了霞光,落下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海面繼續呈現著異樣的絢麗色彩。

    遠處有漁船,船只像一片樹葉,隨著海浪漂浮。

    岸在對面,房屋建筑、人類社會的構造都變得渺小,風力發電的白色風車很出挑的立著,葉片舒展。

    她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地方,原來那么那么小。

    舊的印象如畫褪色,新的風景漸漸覆蓋,色彩溫暖柔和,照進她雙眸。

    她輕輕閉上眼,心頭一片澄澈-

    藍思論壇之行的最后一天是參觀游覽,第一站是創意產業園,濱海造船分公司就在此處,前不久賀不疑和徐思瀾斗法,怒砍舅舅一百刀,園區的人看賀不疑二人的眼神都帶著八卦色彩。

    馮又又往他身后躲了躲,賀不疑直接攬住她,退出人群。

    二人回商務車里,在座位上頭湊頭的補了昨晚沒睡好的覺。

    第二站到中心廣場,藍思中心廣場的地標是人魚噴泉,池子用空運的白色石材壘成圓壇狀,中央矗立人魚雕像,兩條人魚魚尾糾纏,足有十米多高,而水池波光搖曳,底下沉了許多許愿硬幣。

    賀不疑從錢包里排出兩枚紀念幣給她,馮又又將硬幣扔到了雕像底部,高興的歡呼的一聲。

    她許了愿,希望獨角獸越來越好、希望身邊的人健康平安。

    陽光籠罩中,藍思小鎮像綴在海灘上的一顆藍白色紐扣,馮又又顯然有陣子沒有出門玩過,像踩輪子的倉鼠,也樂此不疲。

    賀不疑一路跟著她,拍照、拎東西,在她不想排隊的時候主動站過去……

    玩累了,馮又又坐在一處屋檐種滿花的房子門前歇腳。

    賀不疑斜斜靠在墻邊,手插口袋。

    兩人影子落在地面,一坐一站。

    輕輕咔嚓聲響起,一名愛好攝影的同行經過,抓拍了下來。

    時光定格。

    為期一周的藍思論壇告終,嘉賓們回到酒店,參加了晚宴,主辦方部門領導也從海城趕過來,簡短真誠的表達了感謝以及共同鑄力未來的期待。

    在場有新興科技行業的大量領袖,代表著新智生產力的未來走向,他們在這片藍色海洋邊,進行了一次會面交流,填補信息差、溝通新合作,靈感碰撞中,一些影響未來的決定或許就此誕生。

    而在這遼闊、奮進的氣象之中,也發生了一些并不會影響歷史進程、行業大局,但“這條魚在乎”的小事。

    比如,幾條鯊魚回到了故鄉大海,比如,兩個好朋友,別別扭扭的開啟了新的關系,在彼此都未意識到的情況下,用真心這張門卡,刷開了人生online的新一版本。

    回程途中,二人坐的是自己公司派過來的車,司機長途來回,在服務區時稍作休息。

    賀不疑從洗手間出來,站在外面等馮又又,過路有一位比較漂亮的小姐,頻頻回頭看他,有些琢磨著要聯系方式的感覺。

    他轉了個身,朝著別處。

    但很快,他發覺不對,又轉回去,目光落后一步——馮又又跟在人家后面。

    馮又又一個勁伸出脖子,一副要從人家包里偷錢的樣子。

    賀不疑走上前,那小姐愕然、面露驚喜。

    這驚喜轉瞬即逝,她立即發現賀不疑擦肩而過,攬住了另一個女孩子。

    打量兩眼,見二人親密,她悻悻然走了。

    馮又又被賀不疑夾在胳膊間,還在cos鵝鵝鵝,使勁看人家。

    賀不疑納悶,“你看什么”

    “剛才那個,剛才那個女的,你看到什么樣子沒有”

    賀不疑:“別冤枉好人,我可沒看她。”

    馮又又:“怎么不看!!”

    “我在洗手間里看見她,她跟趙康來打視頻,還叫老公!她她她怎么能叫別人的老公老公!”

    賀不疑心下了然。

    難怪急成這樣。

    但人也已經走了,他皺皺眉,撈起馮又又,“先上車去吧,車上說。”

    “別人”是許薇,她不惜拋棄創業戰友、全職在家生了一胎生二胎,為的就是這位三代單傳的趙康來男士。

    馮又又先前在酒店用餐時就依稀覺得見到了他,但沒看清楚。

    現在又見到另一位女主角,應該八成是了。

    回程剩下這一小時可真是吵死賀不疑了,馮又又左一個就是他、右一個萬一只是像,糾結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毛線團。

    賀不疑捂住她的嘴,“停!”

    馮又又:“唔唔!”

    “是不是都不關你的事,許薇的閑事你別管他警告說。

    得到的回答是:馮又又咬了他一口。

    第28章 第28章

    事實上每個被生活困住的人,一定都有自己的原因。

    一些是因為他人,一些是因為自己的選擇。

    許薇并不是馮又又這種傻瓜,她的處境她自己明白。

    他不相信她越陷越深是因為愛。

    進入海城,把馮又又先送回她自己家,賀不疑坐車去見了券商的人,他的日程從回來那一刻開始排,已經滿到了下周。

    券商的人在樓下等,握了握手,請他上去。

    聊正事期間,他抽查了幾遍馮又又,她分別是在家、在看電視、在洗澡,后來說打游戲去了,不理他了。

    有人抽煙,室內味道不好聞,他出去透氣,靠在欄桿邊,目光往下落,手腕上古董表表盤微微閃光,往下幾厘米的地方,半圈牙印。

    賀不疑一頓。

    剛才他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和一行人都握了手。

    難怪沒人遞煙灌酒。

    他重新走進去,有人讓開,有人忙起身招呼他,他坐下來,繼續交談。

    階段性材料完成以后,稍微松一口氣,這時有了空,他坐在會議桌前,很隨意的向旁人問了一句:“vincent是在做康頤養的上市案嗎看他很忙的樣子,很難約啊。”

    具體情況自然得保密,但談談外圍情況是允許的,他的話沒有掉在地上,幾人七嘴八舌的和他聊了起來。

    一切結束是晚上了,司機問賀不疑要去哪里,他說公司,司機提醒:“您還沒吃晚餐。”

    “公司一樣吃……不,算了,馮又又家賀不疑臨時改主意。

    司機從后視鏡看了看他。

    司機是四十來歲的退伍兵,身體十分好,才跟得上賀不疑這個工作節奏,他們還算熟,司機打趣他:“賀總,這陣子和又又走得很近嘛。”

    賀不疑坐在后座休息,仰靠著頭枕,喉結微凸,他合著眼睛,懶洋洋回復:“我要和她遠了,公司這市也別上了。”

    你和他說關系,他和你說商務。

    司機笑著搖搖頭,踩下油門開車。

    別人給老總開車,下了局,醉醺醺的送小情人家,他給賀不疑打工,要么送公司,要么送去另一個老總家。

    別說,這份工打的還真挺正能量。

    因為賀不疑沒喝酒,到馮又又家樓底下,司機自己打車走了,把車留在小區樓下,賀不疑把外套脫車里,一邊往里走,一邊給她打電話。

    電話鈴聲在他背后響起。

    賀不疑回過頭。

    馮又又接起了電話,蔫耷耷的“喂”,頭也不抬。

    賀不疑挑眉看著她:“去哪了”

    “沒去哪馮又又低著頭,從他身邊過,有點像開了自動避障的機器人,至于這個障是什么,她沒把識物模塊加進去。

    “……”

    馮又又走出兩步,走不動了,衣服被什么“東西”掛住。

    她拽了拽,拉扯間,摸到一塊既堅硬又柔軟的板子。

    賀不疑:“好摸嗎”

    馮又又嚇一跳,我靠,小區里怎么長賀不疑了。

    賀不疑將她手機取過來,和自己的并在一起,搖了搖:“沒去哪”

    真的沒去哪,就在小區里,見了許薇。

    許薇聽說她找她有事,還是“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當面說”,直接開車到她小區來了。

    “結果呢”

    如果有結果,馮又又就不是這幅一個月沒澆水的樣子了。

    許薇微笑著向她表示,應該是她看錯了,她老公最近都在家。

    “我看錯了嗎”馮又又呆呆的問。

    賀不疑頓了頓。

    他最終沒騙她:“你沒看錯。”

    姓趙的也不可能在家,他這段時間?base濱海。

    趙康來玩女人,每月換好幾個女伴也不是新鮮事。

    馮又又的三觀受到了一定沖擊:“那那她怎么……”

    “因為換很多女伴沒問題,固定一兩個女伴才值得緊張,說了讓你別管。”

    馮又又發呆。

    “你吃了晚飯嗎”賀不疑有意岔開話題,“我還沒吃。”

    馮又又叫了外賣,本以為許薇過來,會一起坐坐。

    賀不疑撈她上樓,吃她的外賣,看眼她電視大屏幕,游戲按了暫停鍵,他拿起游戲手柄,單手玩。

    馮又又坐在旁邊發呆。

    過了一會兒,賀不疑一回頭,發現她砸了一個抱枕過來,沒砸中,掉在旁邊地上。

    “”

    “你不準吃我的馮又又像金魚一樣瞪著他,眼淚落在了頰邊。

    “”眼淚

    賀不疑一愣,“這個也不是很好吃,我點了別的……”

    “我再點一份一模一樣的,我加急叫跑腿,馬上讓他送到。”

    “再點個奶茶,加一半啵啵,全糖。”

    “……”

    他嘶了一聲,有點暴躁了:“你別哭了!”

    “我不吃了,你吃了我的,你吐出來!”馮又又也不怕,兇回去,用手背用力擦臉,“我也沒有哭!”

    賀不疑的心情從不理解升級成了震驚。

    女人這種生物是怎么回事!

    他長這么大都沒遇到過這種事。

    不就吃了她的外賣

    賀不疑趕緊把紙巾盒拿過來,抽紙擦她的臉。

    “你別哭了,擦擦。”

    馮又又不肯理他,賀不疑過去掰她肩膀,兩人都坐在地毯上,光照在賀不疑肩膀上,他的影子比馮又又本人占地面積都廣,把她蓋在里面。

    不對……

    賀不疑腦子里轉過了彎。

    不是因為這份外賣。

    他端著她的臉擦掉眼淚,面巾紙用了一張又一張。

    真是一個頭兩個大:“我都說了讓你不要管了,非要見她,見完又哭哭哭。”

    馮又又眼淚止不住,她手臂交叉,擋住臉,“誰讓你看我了,你不看我,我就沒有哭了。”

    “她自己都不在意,你干嘛大別墅住著,豪車換著開,她聘家庭教師開二十萬一個月,把興業那個陳董家里請了八年的人都給挖走了,她享受的很。”

    誰淚失禁的時候能忍這種話,馮又又急了:“你、你不要說了……”

    賀不疑也真不說了。他把手機的時鐘軟件打開,開了十分鐘倒計時,放在馮又又面前。

    他站起來,“我去陽臺十分鐘,然后再進來。”

    十分鐘后,淚止住了,馮又又平靜的坐在那里。

    畫面并不唯美,旁邊是一堆吃空了的外賣盒。

    見他走進來,她對他說:“你的跑腿呢”

    模樣很委屈。

    賀不疑來的時候就點了個粵菜的外賣,剛好到了,是店里自配的,有一盒盒點心、一盆砂鍋粥。

    他盛了一碗,雙手端給馮又又。

    馮又又不要。

    試問有哪個被吃了炸雞的人能接受一份粥的道歉

    賀不疑服氣了。

    他打電話催跑腿,又加了一百塊錢,跑腿像閃電一樣到了財主家里,喜氣洋洋送價值才五十的炸雞上門。

    賀不疑也松了口氣,遞給馮又又吃。

    馮又又因為炸雞情緒更加穩定了一點。

    接下來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提許薇的事情了。

    因為那是許薇的生活、許薇已經表明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馮又并沒想要掉眼淚,是眼淚自己往下掉的。

    而且都怪賀不疑,吃了她的外賣。

    他不亂碰她的吃的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

    她還想撒氣:“你來干什么,我又沒請你,你什么時候走。”

    賀不疑累一天了,才不會讓著她,抱臂說:“我來我女朋友家里過夜,不走了。”

    馮又又左右看看,抱枕剛才用來砸他,甩出去太遠了,別的東西都不適合,壞了她會心疼。

    “你女朋友是誰,我不認識,”她板起臉來,“你叫她出來幫你作證啊。”

    “叫不出來,”賀不疑說,“剛才被個愛哭鬼奪舍了,你要看見她你幫我叫叫。”

    馮又又再次不理他了。

    又過了會兒,悶悶的問他:“很多女伴很正常嗎那你有幾個女伴”

    第29章 第29章

    這記回旋鏢打的……

    賀不疑罕見沉默了一下。

    介于他和馮又又目前的關系,這個問題,照實答也怪,不照實答也怪。

    他想說點別的:“這個游戲你怎么還在玩,這都出到3了,你1沒通關嗎”

    馮又又覺得好奇:“很難回答嗎你居然岔開話題。”

    賀不疑說:“人和人的教養不一樣。”

    “有正常,沒有也正常。”

    ——等等等,他現在不會想說他沒有女伴吧他在說什么外星語言

    她見過的都不止一只手!

    賀不疑面不改色:“你說中一個,我給你一禮拜假,誰也不找你那種,你說錯一個,你欠我一次。”

    “一次什么”

    “隨便。而且你不是‘見過’嗎,你還怕錯”

    馮又又的天平在搖擺。

    賀不疑的樣子好陰險,他有沒有女伴關她什么事,她可不要中計了。

    但是,一禮拜假,只要說中一次……

    “玩不玩”賀不疑催。

    一次,就能一禮拜……

    馮又又:“在紐約替你接電話的小姐,每次打都是她接聽。”

    “財務部張巧的聲音你分不出”

    ……講英文還真沒分出來。

    “不信你去問她。”

    “我不去。那ins網紅柔月,和你有貼臉合照。”

    “是我二叔的私生子。”

    “啊”

    “嗯。”

    “快點,手機待會兒有的是時間翻。”

    “去年五月,你每天去酒店接一個白人漂亮姐姐,還招呼了她家里人的那個。”

    賀不疑:“芯片供應商格雷諾。馮又又你對我們公司發生的大小合作一點不知道是嗎”

    馮又又攥了攥拳:“vikcy,你節后假期最后一天在她那里!”

    賀不疑:“節后假期同學聚會,我哪個高中同學叫vikcy來著”

    馮又又:“……”她嘴巴微張。

    正是今天話題的女主角。

    “那還有——”她飛快的列了幾個名字和特征。

    賀不疑:“有你個頭,你當我是鴨,這里多少次算了嗎”

    “反正就你一張嘴,”馮又又窩窩囊囊的嘀咕“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喂不要搞我!”

    賀不疑重重揉了馮又又的頭發好幾把,并以武力鎮壓全部反抗。

    馮又又仍然不相信,賀不疑鐵定藏私了。

    但賀不疑,其實還真是比較正派的一個人。

    海城和港澳情況不同,老早跑步進入社會主義了,賀家往上三代沒人有小。看看老賀,死了老婆還得再等兩年才敢再娶。

    他對馮又又說“換很多女伴沒問題”,指的是對正房來說威脅性不高,不是指這個情況本身沒問題。

    誰家好人沒事天天換女伴賀不疑不知道這些人怎么想的,能把亂搞引以為榮。

    反正他是不可能隨便讓女的占自己便宜。

    如果他是那樣的人,在馮又又“表白”的下一秒鐘他就應該順水推舟了,他還在那邊反反復復糾結個屁。

    要知道馮又又可愛聽話還好玩,吃她一個外賣嗷嗷哭,抖一抖還隨機掉落超強算法,不愛挑刺不愛找茬,說句什么都信,十分的好糊弄,誰要讓她做了女朋友,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每天玩她……

    “你突然笑什么”馮又又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笑了嗎沒有吧,”賀不疑慢慢悠悠的說,“我看天色已經不早了。”

    “”你來的時候就天黑了啊。

    “不如,我今晚就住這兒吧,”他指揮道,“你去給我收個客臥。”

    “”

    當夜,賀不疑屈就在他新女友(新玩具)的小窩里,打她的游戲,搜她的零食箱,用指令把她的機器狗逗的撞墻,還看她筆記本里和相親男的聊天記錄……

    欣賞她好氣好氣的樣子。

    看她頭頂的怒氣值快積累到頂部的時候,賀不疑掏出準備好的技能打斷:對了,要看我二叔私生子的私人朋友圈嗎

    女裝大佬,怎能不看,馮又又湊過來,腦袋全部伸到他面前,眼睛要長手機屏幕上了。

    “我再給你講講他的成長故事賀不疑道。

    馮又又盤膝而坐,雙手交叉乖乖放在小腹前,仰著腦袋,無比認真的聽賀不疑說話。

    聽完,小心請示道:“這些我可以和佳佳說嗎”

    賀不疑頷首。

    周佳佳于是從她這里聽到一個驚天大消息:網紅柔月(本名賀剛)會縮骨功,從一個外籍華人老師傅那里學到的,老師傅偷渡過去,在街邊乞討,柔月給他買了左宗棠雞,后來就學到了縮骨功!

    周佳佳只覺得她被沒營養博流量的營銷號騙了。

    馮又又掩著嘴低聲說:是真的!他一個親戚告訴我的。

    賀不疑用手撐著臉頰,擋住自己黑心的笑。

    這就是我做好人的報酬吧,他想。

    怎么說呢,雖然主觀上全是壞的,但是客觀上,賀不疑的存在還是解決掉了馮又又這晚的壞心情。

    兩人第二天還一起去公司,賀不疑開車,全程只有一個紅綠燈,在早高峰車流竟然十分通順,全程只用了八分鐘,就抵達公司。

    假如從他家出發,會需要二十分鐘之久。

    車已經停進車庫,賀不疑坐在車里,食指敲擊方向盤,沉默十秒鐘。

    “干嘛不下車”馮又又咬著奶黃包,用手指戳了戳他。

    賀不疑道:“今晚我也去我女朋友家住。”

    馮又又:“!!”

    欺負人上癮啊!!!

    今天就不是了!!

    兩人在下車的這一刻,臨時的掰了。

    —

    賀不疑說到做到,當晚、次日……連續一周都住在馮又又那里。

    白天工作累了,回去玩一玩馮又又,很利于放松心情。

    當然,賀不疑冠冕堂皇的覺得,這都是為了隨時掌握她治療情況。

    他霸道慣了,不管馮又又怎么反抗,安心住的像自己家一樣。

    剛過午后,賀不疑處理完了文件,還很有空,思索一瞬,他叫來了專門幫他搞人際的一位經理。

    “幫我約個局,什么都行,”他說,“你問問誰和康頤養的三公子關系特別好,或者特別壞,多叫幾個,不要太明顯。”

    經理問:“公事還是……”

    “私事。”

    “明白了。”

    經理神通廣大,賀不疑的牌子也好使,下午他就找到了。

    說有幾個人約了高爾夫,里面有康頤養的大公子,大公子和三公子不是一個媽生的,還挺討厭三公子,從他嘴里掏點私事再簡單不過了。

    賀不疑去了。

    他從一行人嘴里聽了不少,趙康來對老婆很不咋地,但老爺子對他老婆好,每次他老婆受了委屈,老爺子都從手指縫里撥好東西給她。

    大公子都懷疑這夫妻倆是合伙做戲,故意的。

    大冬天的打高爾夫,寒風吹的人脖子冷颼颼,賀不疑聽了會兒,覺得也挺沒意思,轉頭進去室內。

    他在室內遇到了老賀。

    兩邊都愣了愣。

    從上次賀不疑砸了他老人家的壽宴以后,他們就沒有再見過了。

    “不疑,”老賀的老朋友先叫他,“哎喲,我跟你爸爸本來都走了,我落了個手套在這兒,回頭見著你了,太巧了。”

    “一個人來的”老賀后開口。

    賀不疑:“和朋友。我有事,得走了。”

    老賀:“這么快我看新聞你去了藍思講座。”

    老賀想打開點話題,賀不疑不想,“嗯”了一聲,不假辭色,當真抬腿走。

    這還當著老賀的朋友呢,可以說是非常不給面子。

    老賀捂了捂胸口,呼吸略急促了幾分。

    “老賀……”朋友扶他。

    老賀閉了閉眼,調整了一會兒,“沒事,我沒事。”

    賀不疑回車上,開了空調暖氣,坐在那兒等著車里變暖。這輛庫里南他最近開的很多,特意改了星空頂,上面是天馬座的圖案,有點中二,他沒告訴別人。

    一個球童跑了過來,敲他的車窗。

    他降下窗,球童小弟道:“一位先生給了我小費,讓我給您帶個紙條。”

    紙條傳遞進來,賀不疑展開看,是老賀的字跡:

    【CBR在拍賣你媽媽那套亞蘭,你要有空,去拍回來。】

    —

    因為意外遇到老賀,賀不疑回去以后就把一項會議取消了,自己在辦公室里打電話,找人要中雅的請柬。

    CBR,中雅聯合慈善夜,海城一年一度的拍賣宴,就是很老套的成交抽成捐贈的套路。

    拍賣師會代表山區兒童/瀕危動物/受難人群等感謝你當冤大頭買人家的二手貨。

    過去兩年都沒搞,因為有人拿這個洗錢,標的累起來好幾個億,官方下場整改以后,所有拍品都要求做鑒定,驗資也要求了許多手續,到今年,重新開辦。

    CBR其實不邀請科技新貴,因為新貴花的是投資人的錢,投資人大佬都會在席間,看到新貴這樣花錢會氣死。

    賀不疑讓他們報自己的名字,不帶公司,很快拿到了他要的東西。

    這類場合,一般得帶個女伴。

    賀不疑一開始并沒有想著馮又又,因為她也會被他這樣花錢氣死。

    但二人關于女伴的討論浮上腦海,賀不疑還是過去問了她。

    馮又又正在用電腦,在屏幕后面第一時間搖腦袋:“不想去,好多人。”

    賀不疑不強迫她,他也認為她去不合適,不僅是人多,那地方的階級性太強。

    他轉身要出去。

    馮又又:“哎,你剛說什么地方”

    賀不疑:“”

    馮又又電腦上開著聊天框,周佳佳在家人群里發她的晚禮服照片,問哪一套好,今晚她陪老公去慈善晚會。

    馮又又于是又表示想去了。

    賀不疑有點不爽:“打個比方,如果周佳佳在你心里的重量是1,我是幾”

    馮又又:“”

    第30章 第30章

    馮又又若無其事的岔開話題:“今晚的話我們這該出發了吧,會不會來不及,要不要先回去換件衣服。”

    賀不疑:“多少”

    馮又又:“地點在哪里我們要自己開車去嗎。”

    賀不疑:“很難回答”

    回答不難,但是讓你接受并且不捏我很難。

    馮又又迅速關上筆記本蓋子,抱著她的小雙肩包,“佳佳說她的衣服給我穿,我去她家了——”

    賀不疑拎著她后頸皮,沒好氣道:“不會讓你沒衣服穿!”

    時間確實倉促,但有錢什么問題都能解決,兩人直接去了品牌,店里接到通知,已經閉店在等了。

    換個衣服化個妝其實很快,但賀不疑是個龜毛的顧客,在這方面主意大的很,顏色、質地、配飾,每一樣都換了又換,好像在玩什么七歲小女孩的芭比變裝游戲。

    他們在一條姜黃色公主裙上停了一會兒,這顏色格外襯膚色,人白的像雪似的。

    店員說,某國民女星就穿過這條裙子,領了獎杯、上了雜志最佳著裝頁。

    服務人員嘛,說慣了溢美之詞,夸馮又又比那女明星還漂亮,而且皮膚好極了。

    屬于什么瞎話都能編出來……

    賀不疑上下打量,片刻后點頭,“是還行。拿上吧。”

    店員忙稱是。

    選定了晚上著裝,馮又又坐下,化妝師上崗開干。

    賀不疑在沙發上坐著,從后方鏡子里瞥瞥她,又低頭看表。他看還有些時間,又招來店員:“你找幾個和她身材差不多的,把那排新品穿來看看。”

    馮又又畫眼影時閉著眼,等再睜開眼,看見賀不疑解鎖了四個新芭比人物。

    她:“”

    造型結束時,離店時店員打包好三十來件服裝、十幾樣配套的鞋包,推了一個小推車出來送。

    賀不疑的三次元芭比游戲淺淺的氪了小半輛卡宴。

    馮又又心里直打鼓:“你這不會是給我的吧”

    “給我自己的,我沒事愛穿女裝。”

    說反話,就是給她的,馮又又想了想,丑話要說在前頭:

    “那說好,你哪天生氣、想和我算賬,不能把這些從我獎金里面扣。”

    賀不疑面無表情。

    他拉開車門,叫她:“趕緊給我上去。”

    丟人,送客的店員都在偷笑。

    馮又又上了車,還惦記這事,在心里算賬,簡單的數字加減她算的很快,她發現,以她占股的分紅、上市的預期收入來看,這筆買衣服的錢,顯得微不足道。

    真的從她獎金里扣,她可能都發現不了。

    等一下,所以我現在到底有多少錢

    年初馮又又看過存款賬戶,但沒計算其他,現下忽然思考起來,數字一個個的從腦中飛快掠過、套用公式計算,輸出答案——

    馮又又:“!”

    過兩分鐘的超長紅綠燈,賀不疑食指關節敲著方向盤,無聊的轉頭看馮又又。

    賀不疑第一次見她就知道她好看,影視劇里用黑框眼鏡、厚劉海遮掩美貌的設定在她身上行不通,事實上,在真漂亮的女孩子身上,這就是一種造型風格而已。

    只不過,這造型太固定,馮又又很少(其實是從不)打扮,一年四季都穿帆布鞋,朝夕相處,視覺疲勞,他沒再拿她當好看的女孩子看。

    像現在這樣,稍作修飾,換條裙子,她的形象立即變得十分出挑。

    兩頰飽滿,眼睛大而圓,眼尾的弧度是向下的,很無辜的樣子,真的好像一個做工精美的BJD娃娃。

    還是他的娃娃。

    賀不疑承認這感覺很不錯。

    這時馮又又喃喃自語:

    “我有這么多錢。”

    “我還真可以辭職。”

    “”

    直到抵達拍賣會地點,賀不疑的臉仍然是巨臭無比。

    馮又又努力:“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自己說出來了,我沒想氣你,我就想想。”

    “所以就是想了。”

    “想想又不犯法!”

    “我就知道你,”賀不疑冷呵,“小白眼狼,我對你那么好……”

    叭叭叭,又是“我對你這樣那樣好”理論,馮又又耳朵都聽起繭了。

    她配合的聽,點著腦袋“嗯嗯嗯”。

    賀不疑:“你‘嗯’什么,我說什么你聽到了嗎”

    ……沒有。

    賀不疑臉一黑,甩手就走。

    馮又又摸了摸后腦勺,剛才……

    哦哦,剛才他說“比起你妹妹,我算老幾”。

    又傷到了賀不疑的玻璃心,馮又又想嘆氣。

    她組織了幾句安慰詞句,剛想好呢,抬頭一看。

    賀不疑人呢

    慈善拍賣會,好多人人人人。

    這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來往都是上流人士,衣香鬢影,彼此微笑致意時,眼角眉梢帶著一股傲慢。

    馮又又傻站在原處,招致了一些打量。

    來自他人的陌生目光落身上,仿佛有熱度。

    馮又又閉了閉眼,心里罵賀不疑。

    怎么能把她一個人丟下。

    他就不是個好人。

    賀不疑也發現馮又又丟了。

    他皺著眉,左右找了一圈,見到那條黃裙子,在離他有些距離的地方,正和陌生人聊天。

    想到她會緊張,賀不疑快步前去,按住她肩膀。

    那女人轉過頭來……是提過的那位女明星。

    對方驚訝,但立刻微笑:“賀少”

    賀不疑放手,點了點頭,知道自己找錯人了,掏手機給馮又又打電話。

    馮又又沒有接。

    一名服務生走過來,向他耳語了幾句。

    賀不疑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卡,迅速向里行,走路帶風。

    這家酒店是老牌五星,頂樓有觀景臺,但需要刷會員卡進入,嘀聲之后,賀不疑進入觀景臺,看到里面的人,松了口氣。

    馮又又坐在鐵藝椅上,扭過頭來,求助的看著他。

    賀不疑大步走上前,摟著她肩膀,目光不善的看向對面:“你搞什么名堂”

    徐思瀾笑道:“不疑,怎么能把女朋友一個人留在那里多沒紳士風度。”

    賀不疑聽了惡心,問馮又又,“欺負你了嗎”

    “說的哪里話,我做母親的,和你女朋友說說話——”

    “問你了嗎”

    沒問徐思瀾還是要說,畢竟她被賀不疑弄死了個孩子、被馮又又揭了親弟弟老底,憋屈的很:“你女朋友這樣的情況,把她一個人放在人堆里,可不是什么好事,萬一她發病了——”

    賀不疑面色冷到一種極致。

    徐思瀾查了馮又又。

    徐思瀾非常喜歡看他這副表情,原來他也有弱點。

    她勾了勾唇:“你說是吧,繼、子。”

    賀不疑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徐思瀾,你是偏要犯賤”

    被罵犯賤,徐思瀾也撕破臉皮,“我早說過了,我要你償命!”

    賀不疑按了按額角青筋。

    很無語。

    徐思瀾和老賀年紀太大,受精卵質量差,五個月的時候被判死胎,她不愿相信,拼命調查,最后自由心證的鍋扣賀不疑腦袋上,認為是他叫廚房給飲食下毒,保他獨生地位。

    那天賀不疑聽管家說了這件事,想到她畢竟大齡流產,主動去看了她一眼,她居然裝作被他推倒,從樓梯上滾下去。

    他覺得徐思瀾就是個瘋子,做個手術、養養身體,以后還能生,玩這套自損八百,子宮大出血摘除,出院以后衰老速度乘三。

    沒有更傻逼的了。

    所以,截至目前為止,賀不疑從來沒有跟徐思瀾斗過,他的氣都是沖老賀撒的,這個小三關他屁事,她自己已經把自己作的差不多了。

    等等,還有更傻逼的,老賀到現在還把這女的捧的像仙女一樣。

    他對他媽的婚姻承諾,無論疾病、無論衰老,都只愛一人,跑到這女的身上實現了。

    “你真要挑事,那你等著,”賀不疑平靜、冷漠的道,“你的日子不會有現在好過。”

    徐思瀾陰仄仄的,“我太期待了。”

    不等賀不疑開口,馮又又的聲音慢吞吞的插進來:

    “阿姨,你看過病嗎”

    “我覺得你更需要心理醫生。”

    徐思瀾沒有被小姑娘惹火,冷笑:“先給你自己找吧。”

    她剜二人一眼,拎起包走。

    門啪的一聲關上了,頂樓有風,四下安靜。

    賀不疑看向馮又又,自己都沒發現,臉變得有多快。

    “有不舒服嗎抱歉。”

    馮又又搖搖頭。

    她也是被服務生帶上來的,服務生說賀不疑在頂樓等她。她沒有多想,拍賣會總不至于有人販子吧,便跟上了樓。

    在等她的卻是徐思瀾。

    賀不疑摸摸她頭,脫下外套,裹在她身上。

    徐思瀾只和他吵兩句嘴就走,不像她的風格,想到是馮又又先來,他問:“她找你干什么”

    “要給我五千萬。”

    “”

    “我說不夠。阿姨,我的身價要在后面加個零,過陣子應該還能加。”

    “”

    “要告訴你我有病、自殺過,問我怕不怕你拋棄我。”

    “我說,你才有病,你有大病。”

    “對了,還說你是壞蛋,心狠手辣,又很花心。”

    馮又又卡住。

    “你說什么了”

    “嗯……我就跟她說,賀不疑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

    賀不疑沉默一瞬,隨后低低笑起來。

    他半蹲下來,系緊她身上大衣扣子,刮了刮她鼻子:

    “不錯,今天表現的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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